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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茶房受宠若惊地打了一扦,道:“昨夜小的听到牛老头和那位。。姑娘在房里低声说话,姑娘又低声哭泣。。”
龙飞手痛难忍,断喝道:“麻子大的事。。”
帐房先生忙道:“讲下去。”
龙飞只好收住下面的话。
小茶房续道:“小的受命注意他们,躲在隔壁地洞下偷听,后来,听到牛老头对姑娘说故事,什么四大家,什么小玉马的,又有什么不可给别人看到。。”
龙飞瞪大了牛眼,急急道:“快说下去,怎样?”
小茶房换了一口气吞下口水,道:“小的好奇,正好地洞斜对床前,瞄了一眼,姑娘果然有一只绿得好看极了的小马儿。。”
龙飞像由喉咙里炸出的声音:“好!难道就是。。”
帐房先生沉声道:“还有什么?”
小茶房道:“那老头子说什么指腹为婚,那只小玉马还有另一只在男家作聘礼,如配成一对,就是。。”
一顿,不敢说下去了。
龙飞大喜,张口大笑,道:“人走时来马走膘,骆驼走到芦沟桥!咱龙飞交运了,先生,您。。”
账房先生冷厉地哼道:“先赏小三子,让他回去。”
龙飞一连连声道:“有赏,小三子,你到张总管那儿去,领取大元宝两只。”
小三子呆了,那是太出意外的“重赏”,他原以为最多赏个一钱二钱的已够快活,两只元宝,每只是五十两,十足纹银,够他赖半辈子啦,爬下就磕头连叫:“谢庄主厚赏。。”
龙飞哈哈道:“你回去,暗里关照‘嘉宾栈’一声,不论听到什么话?
只要是牛老头父女与那丑鬼有关的,一一报来,还有更大的赏。”
小三子连声应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帐房先生沉声如石:“记住,不可对第二人泄出这段话的半句,回去。”
小三子没命的点头,又向帐房先生磕个头,哈腰退了出去。
龙飞由于心中暴喜,兴奋得在房中打圈,连声道:“先生,太好了,马上飞报上头去?”
帐房先生沉吟着,道:“慢着。。”
龙飞急道:“天大消息,落在咱们地面上,难道先生还疑心那只小马儿是假的?。。”
帐房先生摇头道:“我在庄门外已听到小三子说过,小马是挂在姑娘的项下,当然是九分真了。”
龙飞叫道:“天送上门生意,岂可不做?”
帐房先生徐徐道:“庄主,沉住气,此事非同不可,反正鱼来网中,急也不在一时,得先弄得清楚,再报上去,是庄主的大功,我也跟着沾光。”
龙飞差点搔耳挠腮,手没个放处,哈哈道:“那里,全靠先生了,已经清楚了,还要怎样?”
帐房先生道:“我正在想想。”
“还有什么问题?”
“我尚不知那丑鬼知道不?如他们知道的话,一定有。。麻烦!”
“即是那小娘儿贴身之物,外人那会知道?如那丑鬼知道,早下手了。”
“还有一点,庄主可曾想到?”
“甚么?”
“那丑小子既然身手极高,为何跟着牛老儿鬼混?”
“那。。那。。听那小娘儿说什么要找人。。”
“这个我知道,丑鬼又找谁?”
“混饭吃吧?”
“笑话,丑小子有这么高的一身本事,还会靠这个鬼混日子?”
“那就想不出道理来了,先生,你认为。。”
“我认为那小子存心不良,在等机会来个人宝两得,还用不着‘切’人!”
“凭那丑鬼也配,赖蛤蟆想吃。。”
“天鹅肉是不好吃的,我如推断不错的话,一定是那小子留了心了,咱们得先解决了那小子,才可手到拿来。”
“反正有三天,上头一定会有行动。”
“如牛老头和丑小子也有行动呢?”
“不会吧?何况先生已有安排。先生,咱心里痒得想搔也搔不到。”
“对了,至宝已现,咱们却下手不了,说不定,消息一漏出去,八方朋友都会云集这里,庄主,你的地面够热闹啦。”
龙飞大急,忙道:“不会的,只有咱们两个知道。”
一顿脚,吼道:“为防万一,早该把小三子切了。”
“那没用,我在怀疑那个小酸丁来的太奇?”
“谁?”
“大年初一就来下店的酸子。”
“嗳!一个念书的,算得老几?先生太多心了。”
“正因为他是书生,我才奇怪,庄主,你想想,念书的人如果是在春秋佳日,也许是游山玩水的名土或走四方的讨饭秀才,这是大年初一呀!”
“这也没什么希奇,如果那酸丁是没有家的人。。”
“就算无家可归,却是囊中有银子的大少爷派头,到这穷乡僻壤的‘龙驹寨’来干什么?”
“先生,你认定那酸丁有鬼?”
“还不一定,我全靠多眼,才赢得‘黑手吴用’的匪号,混了二十多年,全靠这点才得帝君赏碗饭吃。”
“是是,先生高见?”
“我得去看看,谁也逃不过我一眼,如瞧出那酸子是道上人的话,再作加倍小心计较!”
“有劳先生了,咱得您吴百用教导,没有不成的事,想当年。。”
“庄主紧口,别忘了姓符的姓章的,也都是穷酸出身。”
龙飞如被雷打,缩口不迭,连道:“是,是。”
“黑手吴用”吴百用走近一步,低声道:“我奉告一声姓符的和姓章的就隐身在咱们身边。。”
龙飞面色大变,全身震动,道:“真的。。那。那。。”
“庄主别怕,远在几十里外的胡家村。”
“那还不是和在咱们身边一样?先生怎地知道?”
“上次密令下来,为免庄主沉不住气,没告诉。”
龙飞一红脸,定定神道:“谢过先生,这多年了,咱还蒙在鼓里,好利害的。。”
“果然不简单,咱们决没想到他们就会蔽身在‘龙家’的附近,胡符同音,谁也没注意这点,好险!”
“真险!咱们怎么办?上头怎么说的?”
“他们再利害,也瞒了过咱们帝君。”
“是么,帝君知道,咱们可安心了。”
“庄主大约还不知道三天前胡家村已出了大事吧?”
“听到说过,不过当作是一般走水,难道咱们帝君已对付。。”
“对啦。”
“好极了,大患已除。。”
“慢高兴,可想到上头为何禁止咱们擅自行动么?就是为了这件事。”
“嗳,难道姓符的能逃过帝君妙算?”
“差不多,说不定姓符的和姓章的已在注意咱们了。。”
龙飞已缓过来的面色又变了。
不用怕,你该知道,帝君大驾早已到了咱们地面上。”
“嗳,咱们竟一点不知道,不够格,这样,咱们还好。。”
“特别小心才好。”
“是,是。”
“我走了,庄主最好这几天呆在家里。”
一掉头,拉开房门,走了。
龙飞呆着,好半天,才心神不定地躺上床。
他当然不知道已有人把他们的话都偷听了去,只是,那人功力通玄,虽在白天,也来去如甲,没有人看到罢了。。。
×× ×× ××
一路上,牛老头边走边叹气。
丑鬼闷着头,不作声,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姑娘忍不住开口了:“喂,你真姓武么?”
她不叫“丑鬼”了?
丑鬼嗯了一声:“姑娘你受惊了,问这个干么?”
姑娘没来由一红脸,低声道:“我没害怕,你的本事好大,今天才知道,这三年来,连姓也没问过你,不会生我和爹的气吧?”
“没这个事,俺不过和刀疤鬼胡扯罢了。”
牛老头叹了一口气,接上了口,道:
“孩子,真看不出,你,到底姓什么?”
“班主,一个人的姓名,不过一个称呼,认不得真的”。
“不然,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
“班主,这又是另一回事,俺是没爹没娘的孤儿。”
“得了,人总得有个姓。”姑娘插了一句。
“俺是跟师父的姓。”
你师父姓武?”
“是么。”
“那你师父一定本事更大,爹,您可知道道上姓武的能人是。。”
牛老头呆想了一会,道:“一时想不起,孩子,你不见外的话,可肯告诉咱,你师父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班主,俺几时见外了,您老没问,俺就没说,问了,俺父师约莫五十六岁,模样?却此俺还丑!”
“孩子,咱也一时弄不清楚这高人是谁?只知今天露的一手,高得很,咱也看不出路数,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咱活了一把年纪,孩子,破天荒第一遭走了眼。。”
“那里,不过吓吓刀疤鬼罢了,真的是他们太稀松了。”
“孩子,你一定有个离奇的身世,咱也不多问,你能告诉,的就告诉,不知道的就免了,咱得说一句,孩子,如咱当年没受肉伤。。。的话,可以和姓龙的一搏,现在,不成难接他三十招,孩子,至少,你比你们又高明一倍不止。。”
“那里话?班主,您老过奖。”
“孩子,咱想破脑壳,也不明白,你,有这大能为,干么跟老汉委屈这多年?”
“笑话了,跑江湖,不是一样有饭吃么?”
十九
“咱不信!”姑娘开口了:“你是存心吃苦了,真人不露相,为的什么?”
没来由,她又低下头去,声音也小得如蚊子哼,与往日大声叫丑鬼,隔三层天。
“孩子,你说。”
牛老头也不放松这一点。
“没什么?”丑鬼耸耸的肩,道:“俺只是好玩。”
姑娘一蹙秀眉有点生气的佯嗔道:“你明白,不说算了。”
丑鬼慌了,低下头去,闷闷的道:“少班主,你该明白,俺这么难看,一个丑鬼,干那一行也没人要,只好跟班主混。”
牛老头如释重负地嘘了一口气,大声道:“孩子,委屈你了,说真的,丑算得什么?咱看过的人事,多少美得要命的人,做的事,丑得要死,孩子,一个人只要心地好,不要太低看自己。。”
姑娘接口道:“是么,今天若没你,咱。。”
她眼红了,她当然知道今天如非丑鬼打出“神功”,她和牛老头逃难大劫。
丑鬼抬头,又开朗了,一付不在乎的样儿,道:“算得甚么?不谈这些,俺只奇怪,班主,少班主这样。。漂亮,走江湖,这碗饭不好吃吧?”
牛老头点头道:“对,若不是为了找一个人,还用提这份风险么?这事过了,也得改改行了。。”
姑娘红着脸道:“你,也会乱说,谁漂亮?”
丑鬼避开她一瞥异奇眼光,向牛老头道:
“班主,要找的人是谁?”
姑娘偏头哼道:“你又没聋!”
“少班主,俺在席上也听道,但不知。。那男的什么长相?”
“谁又知道,连爹也没见过。”
牛老头仰面呆了一下,道:“烦心。。你看,人家在看咱们的热闹哩,孩子,真个要等他三天?真个搬到‘嘉宾’去?”
“是么,快吃好住,白享受,不去是笨蛋。。”
姑娘飞快地睨他一眼,却没开口。
牛老头嗯一声:“孩子,最好快脱身,离开是非地。。噢,孩子你几岁了?”
“二十一了吧,俺也弄不清,师父这么说,回栈再打商量。。”
原来,三人边说边走,已回到了“龙驹寨”镇上,老远,街口已有人在指指点点,看他们哩。
刚到“吉星栈”,掌柜的已迎了出来,连道:“恭喜了,刚才龙爷已派人来,请三位高升,小的招待不周,多包函,您老,小的带路。”
牛老头道:“没事,咱们会走。”
掌柜的陪笑道:“您老的宝箱,已着伙计抬过那边去了。。”
丑鬼接口道:“行,咱们就过去,小茶房呢。。”
“呀,那小鬼头,不知野到那儿去了?”
丑鬼递过一锭碎银,道:“老板,这点小意思,大家香香手,买碗酒喝。”
吓!出于够大派,差不多一两整,由丑鬼出手,吓死人了,怕是他的全部家当吧?
掌柜的连退三步,还未开口,丑鬼已塞入他怀中,扬长转身,走向“嘉宾客栈。”
七八个伙计,已经排在门口,老远陪笑,够巴结。
掌柜的矮胖子,亲自迎出门口,拱手道:“二位贵客,龙爷已来人吩咐过了,请。”
在不少行人看希奇之下,牛老头等三人被伙计们带到上房,一排三间,三人就占了一间。
另一间,房门轻响,踱出那个少年书生。
姑娘一瞥之下,低下头去,快步进了房。
那书生,却很孤傲,看也没看三人一眼,背着手,仰着面,走向前面,只听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把门锁好,我出去一下。”
立时听到伙计大声应着。
丑鬼一裂牙,道:“乡下老看牌坊,好大的架子,藏了什么宝?怕人偷?。。”
牛老头沉声道:“闲事,别管人家的,人家念书的斯文人,自然高贵,咱们这样子,却住这好的上房。。”
姑娘接口道:“咱才不愿呢,都是。。他找来的。”
丑鬼哈哈道:“都是俺不好。住了上房,要吃好的,才够身份,咱去吩咐伙计?”
不等姑娘开口,已溜出房去了。
天下着毛毛雨,房中,火炉已烧好,蛮暖和的。
“爹。”小玉姑娘叫了一声:“你看下步如何走?他——武小有那么大的能耐,为何不干脆把姓龙的丑鬼连走狗一并料理了?岂不省事?咱们一走了之,也许已到百外了。”
牛老头慢吞吞地捻着烟丝,没作声。
姑娘摇着他的肩道:“爹,还不快拿定个主意?”
牛老头吸了大口烟,唔了一声,道:“孩子话,天下事那有这么简单?
至少要得住下三天才说。”
“爹,他明知身在虎口,偏卖弄他的艺高胆大,坐着等人来拿么?”
“你没听到他在龙家已交代过节了。。”
“是么,咱也听出龙疤子背后还有人,腰把硬,一定很利害。”
“大囡,怕了?”
“爹,谁怕了?可得为他耽下心事。。他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咱们又不管用,他如聪明可以约个下次呀。”
牛老头喷了大口烟,哑笑起来,道:“偏是你聪明,就算由你走,走得了么?”
“呀,爹是说。。”
“明白就好,看来,一切要看那孩子的,爹老了,你又太嫩,也许他有什么深意,至少,他比咱俩强是实。”
“好吧,听您的,由他的。”
姑娘一赌气,不吭声了,上房里蛮气派的陈设,还有字儿画儿呢,姑娘自顾去看壁上的字画,却在恍恍忽忽地想着心事。
牛老头只顾吸他的烟,房中静了下来。
丑鬼武小却在忙个不亦乐乎,他大刺刺地吩咐着掌柜,弄这个菜,那个菜,还亏他能一口气说出不少名菜牌子,且头头是道,这个菜“刀口”要怎样?那个菜“火候”要如何?蛮内行,很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公子少爷,通州过府,见过大世面的老官。
掌柜的只有一叠连声应着,把全栈伙计吩咐得狗颠屁股,因为有不少菜,厨下没有现成货,有些菜的作料,要去买,原来,武小一古脑儿把三天十二顿的菜单和喝酒都交代下来,一天算四顿,包括了一顿宵夜。
外面锣鼓喧天,好不聒耳,武小一咽唾沫,道:“俺去散个闷儿。”
步上往外溜,掌柜的抹了一把脑门汗,叽咕着:“叫化子检着黄金,够你小子三日风光了,奶奶的。”
武小那里是看热闹,在人堆里钻来钻去,把暗里钉他梢的一个伙计跟得不十分东西南北,狮子队,抬神的,戏龙灯的,一拨接着一拨,今儿还是初八,要过了元宵十五,才逢热闹过去,过年,就是这些玩意。
丑鬼一抛脱伙计的钉梢,略一张望,弯小巷,就撤了鸭子,正盘算找骡马行,怎样不着痕迹弄辆马车?
猛地一惊,三不知,迎面一人挡路。
丑鬼打由心底发了毛,凭他一身所学,十丈内,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他,竟会有人迎面而来,一点没觉察,岂非怪事!
他一眯水泡眼,眼生得紧,心中就骨碌一转。
竟是一个粗眉大眼,紫酱脸皮的粗汉子,一身风干泥巴,完全是赶车的打扮,酒气冲天,冲着丑鬼一笑,道:“老乡,再来三拳,豁个三杯,好么?”
一伸手,要来拍肩头,套亲近。
丑鬼一撒身,想避开,赁他再快,还是被对方拍在左肩上,却是一股蛮劲,不像行家。
丑鬼心中更慌了,不是比他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