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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真是无乃不巧,当我进入云南,暗中打探和平山庄行径的时候,忽被她手下识破,把我生擒押往山庄,并在我身上搜走那张残破的‘天残地缺图’。这妞妞倒也识货,立刻传我见她,并问起这图的其馀五张在那里,我想起我此行的任务,又探悉常公佞已被费青峰请来助拳,生怕他将我囚禁,於是我自报姓名,并和她约法三章,我告诉她其馀五张残图的可能去处,她把我带往峨嵋,以後的事,你都知道了。”
唐剑宁婉惜道:“您是因为常老……常某人的事情,才忍痛牺牲那张被她撕毁的残图的?这样未免太可惜了!”
多事老人哈哈大笑道:“我老人家才不可惜哩!她也没有那么傻哩!”
唐剑宁瞪起一双大眼,射出惶惑的眼光望著多事老人。
多事老人补充说道:“她撕的只是一张假的,早在她拿出来的一刹那,我老人家便看真了!”
唐剑宁想起另一件事情,又连呼可惜可惜!
这次该轮到多事老人迷惘了,他奇怪地问:“什么事这般可惜法?”
唐剑宁道:“假如您当时也辨认出‘罗汉金钱’的真假,免伤好多脑筋,岂不……”
多事老人不等他说完,忽又拍脑袋顿足,口口声声只叫该死!
唐剑宁忙问究竟,多事老人叹道:“这只能怪我一时大意,因为我当时认出那枚‘罗汉金钱’确是真的了!”
唐剑宁不由大奇,问道:“因为什么当时确认是真的,而事後又承认是假的?”
多事老人的脸上才隐隐一露悔恨之色,倏又变得无限兴奋地反问道:“你可知道这‘罗汉双钱’的主人是谁吗?”
唐剑宁茫然摇头。
多事老人满面春风,欣然说道:“那是你先师雁荡大侠!”
唐剑宁惊喜地问:“您怎么知道的?”
多事老人喜孜孜地说道:“上次咱们在铁柱群洞中的时候,我老人家曾在令师的遗物里面见到过一模一样的两枚‘罗汉金钱’和两枚‘罗汉银钱’,当时我只一心留意到‘白虹三式’那一方面,便不以为意,没告诉你,所以我当时一眼见那女妖拿出来的‘罗汉金钱’上面也有罗汉图样,便大意了。事後与『罗汉银钱』一比照,方始发觉假的金钱上面的罗汉要小许多,才相信那女妖交出来的金钱确是膺品!”
唐剑宁听了,浑浑噩噩想了好一阵子,忽然喃喃自语道:“假如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他不准再替‘罗汉金钱’效忠了,不知他……”
多事老人截住他的话,断然接道:“那个顽固的鬼家伙,你再说得有理由,他也决不肯就此中止的!”
唐剑宁默默无言。他回想起常公佞的倔强,倒也深深相信。
十八这天卯末辰初时刻,朝阳刚刚爬上山巅,多事老人便领著唐剑宁到达峨嵋西南百里地面的瓦屋山中。
唐剑宁手搭凉蓬,极目四望,只见自己立身之处,正在一座极峰之顶,眼底下尽是祟山峻岭,青郁一片,要想凭目力搜寻出一个渺小的人体,真是谈何容易!
多事老人见他只管东张西望,不耐地道:“你敢是昨天背我上山,把内力都消耗光了,发不出啸声来了!”
唐剑宁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先看看罢了!”
话刚说完,左侧面忽然响起一声清啸。
多事老人大喜道:“来了来了!温老鬼当真信人!”
唐剑宁发了一声低啸呼应之後,插口道:“只怕不是温老前辈!”
多事老人叱道:“你怎知不是温老鬼!”
唐剑宁说道:“温老前辈的啸声若只这等内力前番怎能力敌洪老……”
左侧再又传来一记清啸,它打断了唐剑宁未竟之言。
唐剑宁也再发啸相应,并瞅了多事老人,边走边说道:“不论此人是谁,咱们且先过去见面再说。”
多事老人对啸声所发出的内力深深外行,不便强嘴.只服贴地伏在唐剑宁背上不言不语。可是他心里则在暗骂:“你少在我面前称能,等会若是温老鬼时,我再教你好看!”
在此起彼落的啸声连络中,不多一会,唐剑宁已隐约望到对方的身影了。
他一面纵跃,一面凝神注望,忽地!
他转头对多事老人急问:“怎会是他儿子来的?不成还是教我去西藏呀!”
多事老人根本只能看到一片青郁,连人影也望不到,自然更没法辨出来人是谁!他明知唐剑宁决不会谎言,但他仍存万一的希望,只淡淡地问道:“你真看清是温伯昆?”
唐剑宁用手一指前面那座山头,道:“罗!温伯昆不来了!”
多事老人凝目望时,果见一个矮矮胖胖的人,正向这边急驶而来!
他虽然看不真切这矮胖的人是否真的温伯昆,但他确信唐剑宁决不致错认,因此心中忽然生出了某种预感!
他使劲一拍唐剑宁的一眉头,急道:“快过去看他说什么?”
唐剑宁心中也彷佛感觉到什么,脚下一使力,顿如星飞丸泻,急掠而去!
转眼间,双方已迫近在一道山陇里,彼此相距不过二十来丈了!
来人果是温伯昆,他大概也看真是唐剑宁和多事老人了,远远就大叫道:“是多事前辈和唐兄弟吗?家父因有急事回西藏家去了,特著区区迎接两位。”
神态语气之间,非常消闲,并没一丝不安意味。
多事老人这才放下心,笑著问道:“你那老不死的爹爹约好我老人家前来,怎好失约而去!你倒说说究竟是什么紧急大事,有你‘火焰掌’在家还担当不了?”
说时,双方已经接近,多事老人也从唐剑宁背上落下地头。
温伯昆笑道:“也没什么紧急大事。过年的时候,家人谍报说,中原有人要来寒舍撒野,并说要毁掉豢养的家兽。想那批家兽,无异是家父生命,所以区区不敢大意,特地跑来这里禀知家父。”
多事老人问道:“你爹爹临走时说什么来著?”
温伯昆恭谨说道:“他老人家说:您与唐兄弟若有馀暇,欢迎去寒舍小住。”
多事老人望了唐剑宁一眼,别有用心地道:“要去,咱们就快!”
唐剑宁自然同意。温伯昆也甚想与唐剑宁交往,於是笑说道:“山那边备有上好牲口,此去不过六日可到!”
他有意衡量一下自己的轻功,蹲下身子来,笑道:“多事老前辈,唐兄弟背您上山辛苦了,让区区背您下山何如?”
关於练武人的功力深浅,多事老人可只一知半解。他偷偷地望了唐剑宁一眼,。唐剑宁笑道:“既是温世兄美意,您就多偏劳他吧!”
多事老人於是爬上温伯昆的背上,迤逦下山。
温伯昆存心要炫耀一下自己的功夫,当背起多事老人之後,口中说声:“恕温某在前面领路了!”
上且即展开轻身术,脚下如风驰电掣,滚滚向山下奔去!
唐剑宁紧随在他身後亦步亦趋,见他身法俐落,意态幽闲,不觉暗赞道:“难为他也练得一副好身法!”
於是,三个人,四条腿,流星赶月般,在瓦屋山中奔逐著……
一口气约莫跑了二十里地,温伯昆只觉遍身发热,两腿也不如先前轻快,再勉强支持了五七里,额头已布满汗珠,呼吸喘吁,这时纵然再想维持原来的速度,也大感吃力了!
唐剑宁心中有数,本待接过多事老人,又恐温伯昆多心,不便启齿,心中则在忖度,如何才不露痕迹?
多事老人忽然一击温伯昆的一眉头,说这:“喂!歇一下,我老人家要方便了!”
唐剑宁也占不透多事老人是真的要方便,还是藉词拐弯?偶然极目望时,只见前面远处,正有两个人影向这面奔驰而来!
这时多事老人已在一旁方便,唐剑宁指著要温伯民看,温伯昆也瞧清了,道:“这瓦屋山靠西边几十里地面,只有这条唯一的小径,除了西藏,西康两省的武林人物前去云,贵,两广必须经由这里,而外其馀大都从川北行走,其次,这两人的体型和姿态都甚陌生,不像是西藏西康的道上人物。他们是那里来的?”
唐剑宁补充道:“看他们身法都很快捷哩!”
多事老人提著裤子急急说道:“让我老人家趁早跑开一点,你们两个躲起来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於是,三个人分别行动。温伯昆检了一处靠近小路的僻处藏身,唐剑宁则背起多事老人,遮掩地跑去老远安顿好多事老人,才赶来路旁,另找一个僻处藏躲。
大地是静悄悄的,只有微微的东风,在煦和的阳光下轻拂著。
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渐渐地,东风阻遏不住西边的音响,唐剑宁和温伯昆已可以隐约听到那东行两人的对话声音了。
只听一个宏朗的声音道:“姬老鬼没来才打退堂鼓的?”
又听另一个宽敞的声音略带愤慨地道:“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主要的我还看不惯姓帅的那老家伙的卑污手段,咱们恁多人去对付人家一个人,还要先用毒饵毒死人家巡守的几只野兽,我真不知道他这掌门人是怎么当的!”
唐剑宁听这两人说话的声音中气好不充沛,尤其更因听出後来说话的人,正是漠南沙的乘龙快堉--当今金砂掌门葛宏骞,是为了寻找姬文央而来的。不觉十分惊诧,暗想道:“他们不就是说的‘西藏温家’吗!这个姓帅的掌门人不知是那一帮派的?竟会恁般无耻,我倒放不过他!葛宏骞人虽还正派,却不应三番两次寻姬老前辈生事。我必须得问出情由,从中和解一番才好!”
想到这里,立刻就待现身出来,又听那宏朗的声音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眼下一些一代宗师和武林高手们,那个不是人前道德仁义,人後女盗男娼,何独帅自豪一人为然!”
接著,葛宏骞感慨地说道:“唉!说起这些,虽非绝对正确,却也比比皆是!就拿那个顶尖高手姓唐的蒙面少年来说吧,此人年把来不仅声誉鹊起,一般人还把他捧得高高在上,说他如何嫉恶如仇,如何扶危锄弱,结果呢?对方有那些危害武林的劣迹,值得他最後帮帅自豪将对方打成重伤?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了!”
那宏期的声音笑道:“算了算了,不谈这些,倒是你我却因这番会合,冰释了以前的误会,称得上是意外的收获了!”
此人话才说了,突然,温伯昆一跃而出,拦住两人拱手问道:“敢问刚才两位所说的‘对方’是谁呀?”
两人不觉齐吃一惊,双双把温伯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那个宏朗声音的人反问道:“尊驾是谁?”
温伯昆报了姓名,这人笑道:“哦!原来是温少庄主,失敬了!尊驾此问,是关心老庄主吧?”
他刚才还不满一些高手们的所为,一听温伯昆竟是温可喜的儿子,言态间免不了带有一点讽刺意味,温伯昆如何容得了,隐怒道:“家父从不惹事,但也决非怕事的人,什么魑魅魍魉,不知死活,会值得温伯昆关心,我不过……”
这人立刻接口冷笑道:“既不关心,何必过问,在下也没说的必要了!再见!”
说完,一抱拳,真个作势要走。
温伯昆不禁被他这两句非常损毒的话撩拨得怒火更炽,大喝道:“走?没那么容易!”
这人也怒道:“林钱塘正要见识一下‘西藏温家’的绝学哩!不走就不走,划下道儿来吧!”
温伯昆这时眼前忽然映出他爹爹一副重伤垂危的惨像,满身血液沸腾不止,暗把“火焰掌”功力运集两臂,正要猝然发难,陡然一道蓝影掠空而来!
温伯昆明知此人是谁,故而并不介意,可是葛宏骞和林钱塘只见蓝影一掠而至,大白天居然看不出是男是女,那能不悚然心惊!
就在这时,蓝影已霍然息止,含笑排解道:“两位切莫误会了!”
葛宏骞蓦地认清是唐剑宁时,忽然记起雁荡山中铁柱察前石洞被多事老人终於脱逃的事,全由唐剑宁一手造成!因此立刻对林钱塘说道:“罗!冒你的字号的人来了!”
林钱塘闻言,马上撇了温伯昆,掉脸对唐剑宁好生扫了几眼,才道:“你年纪轻轻的,什么不好学,单就学会冒我林钱塘的字号!”
唐剑宁勃然大怒,但很快很快就压制下去了,朗声说道:“当时我不便道出真实名姓是真,绝不是有意冒充林兄你的大名,再说当时我初入江湖,根本还没听说过有你……”
林钱塘忙接道:“没听说过,会恁巧?林钱塘三个字一个也不错?”
唐剑宁一心要为姬文央和他们化解误会,忍气说道:“巧不巧实难令人分辩,不过我当时匆忙间想了一想,觉得只有把自己的姓名颠倒过来,便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了!”
葛宏骞心中猛动,插口问道:“你叫什么?”
语气十分托大,唐剑宁捺住怒火,从容说道:“唐剑宁。”
“唐剑宁?”
“唐剑宁?”林钱塘和葛宏骞异口同声地惊叫著。葛宏骞更是自顾自地喃哺说道:“然则那个姓唐的蒙头少年又是谁呢?”
温伯昆立刻愤愤地说:“哼!别人还冒我唐兄弟的大名哩!我唐兄弟会存心冒你这名不见经传的名,真是老鼠爬秤杆,自抬自!”
林钱塘大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便温可喜又有什么了不起!来!咱们折换折换试试!”
说著,霍地跃上一步,对温伯昆蓄势待发!
眼见剑已拔,弩已张,恶战一触即发--
唐剑宁蓦地现身拦在两人中央,沉声说道:“唐某人算不得正人君子,但也不是为非作歹的人。唐某人在铁柱峰前冒用林兄大名之事,这里特向林兄道歉……”
说著,真的长揖到地,行起礼来。
林钱塘不防他当真行礼,愣了一下,也赶忙还礼,道:“那也不算什么,何必如此多礼!”
唐剑宁乘机笑说道:“小小误会,但凡一方肯忍让一点,便可化干戈为玉帛。拿两位刚才的事情说吧,有什么可以值得争执的,无非是各不相让吧了。那位温兄因听说毒死了巡守的野兽,主人又被打成重伤,父子之情,焉能无动於衷!林兄如若与他易地而处,恐怕比他更加惊急了!对不对?”
葛宏骞一旁冷笑道:“他如何就断言帅自豪毒死的野兽是他家豢养的?又如何断言被打成重伤的便是他爹爹呢?”
唐剑宁一听这话风,不禁一阵喜意猛袭心头,正待出言细问,早见温伯昆跨前一步,对葛宏骞拱手笑道:“兄弟确实性躁了一些,以致开罪了远客,冒渎得很!刚才听尊驾说,敢情帅自豪一行并非去寒舍生事?”
江湖上的好汉们,除了少数穷凶极恶的人,大半都是服软不服硬的。温伯昆既然肯赔不是,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於是冷冷说道:“自然不是去府上了!”
话刚说了,立刻又向林钱塘说道:“林兄,咱们何必招揽闲事,走吧!”
唐剑宁突然现身栏道:“两位请暂留驾。”
葛宏骞一怔,随即怒道:“你要用武功力留下我等!”
唐剑宁含笑说道:“那里的话,小弟只想向两位讨教两件事情。”
林钱塘见他不像是有恶意,於是说道:“什么事你说好了。”
唐剑宁满脸堆笑地问道:“两位认为姬老前辈为人怎样?”
两人同时一愕。葛宏骞山且即大声说道:“一个喜欢杀人的大魔头!”
唐剑宁暗中紧皱眉头,表面上仍微微笑道:“据兄弟的看法倒未必尽然!他老人家喜欢杀人固不容否认,可是也不见得逢人就杀,十九是杀罪大恶极的人,两兄以为如何?”
葛宏骞再又抗声说道:“不见得!少林派的宝相禅师为人刚正,一直就被人崇敬,他为什么要杀死他?”
唐剑宁想起姬文央在传艺时闲聊的事情,不觉莞尔笑道:“葛兄原来有这种成见,怪不得有铁柱峰一行。所谓:‘眼见犹难尽信,耳听未必是真!’兄弟大胆说一句,宝相禅师确实死有余辜!”
葛宏骞怒喝道:“你少胡说,宝相禅师为什么死有余辜!”
唐剑宁朗声说道:“宝相禅师当着人自然是宝相庄严,可是暗地里呢?却是一名淫僧!这是姬老前辈亲口对兄弟说的。葛兄若不相信,不妨问问天山铁老,他兄弟两也是亲眼目击之一!”
葛宏骞语为之塞。林钱塘却接口说道:“然则少林寺在掌门人率领门下兴师问罪的时候,怎不揭露出来?”
唐剑宁大笑道:“唯其如此,兄弟才十分崇敬他老人家!试想,当时少林门徒多少,宝相禅师在寺中是何等身份,假如一旦当众宣布出来,少林寺数百年的盛誉岂不扫尽!再加上他老人家一向不屑在人前分辩的个性,然地,自然而然被别人误解了!”
葛宏骞不觉十分动容,林钱塘插口辩道:“那不过偶然的事例而已,难道每个被杀的人都是该杀的?”
唐剑宁立即接道:“两位认识艾季岗不?艾季岗也是被姬老前辈杀死的!当艾锟见着姬老前辈要为他叔父艾季岗报仇的时候,彼此折换了五七招!……”
葛宏赛惊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