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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剑宁忽然豪气勃发,慨然说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无必死之心,何来侥幸胜利。”多事老人大大不悦,脸色一沉,冲口问道:“然则你的胜利还是侥幸得来?” 唐剑宁最怕多事老人的一张嘴,连忙收敛起豪气,陪笑道:“并不全是侥幸。我的意思是说,若不去掉他那根藤根,就心存顾忌,没有必胜的信念,所以……所以……”多事老人沉声接口说道:“那叫做破釜沉舟,背城一战!怎好说是必死,侥幸?哼!”唐剑宁不迭躬身陪笑,一连说了好几个“是”字。
一副可怜兮兮的相,逗得李敏珊在叶可兰耳根子边轻轻笑著说:“你看!他现在这副可怜相,和以前游四方那种神情怎麽样?”
叶可兰想起黑枣岭唐剑宁冒充老年人的神情来,不觉吃吃笑个不停。
大夥儿都站在一起,连多事老人也听到了,唐剑宁有怎麽听不真的!他尴尬地,很快很快地扫了两女一眼,眼光中,似乎埋怨她们不该在这时取笑他。
多事老人看在眼中,老怀大慰。
他两眼眯成一道缝,笑看瞅住唐剑宁,正要想说两句什麽,忽然想起一事,转头急问道:“姬老鬼!怎麽岭南神医今天突然出现了?他不是………”
众人这才知道,这个陌生面孔的人竟是姬文央!不觉一齐对他注望过来,只见他似乎触起了什麽事情,忙接日说道:“是呀,当时我本想招呼他一声,继而想到自己扮成这副模样不便,也就算了。那里料到他在说过点醒唐剑宁几句话之後便不知跑到那里去了!不然,此刻正好大派用场。”
多事老人问道:“你是指常老鬼的疯病?”
姬文央道:“谁说不是呀。”
唐剑宁如有所触,俊脸上有些热刺刺地,但终於问道:“姬老前辈,您是不是说先前那位说满招损,谦受益的人呀?晚辈也很想见见这位人士哩!”
姬文央笑道:“此人的医道,举世无双,为人也极随和,不论黑白两道,对他都十分尊敬,虽然他武功不高,但凡拿著他的信物,十三省地面,到处可以通行无阻。三十年前,妇孺都知道他的名头!”
唐剑宁奇道:“他没有镖局—”
多事老人道:“行医的人.怎麽会开镖局!那是指伤病的人,凡是拿布他的信物,即使是仇家,也都不予伤害。”
唐剑宁极感兴趣,问道:“那是个什麽样子的信物?那麽叫得响?”
多事老人道:“我也没见过,听说只有两寸来长的一枚铁制药箱模型,一点都不打眼。”
唐剑宁好奇地再问道:“假如一个作恶的人拿著他的信物作护身符呢?”
多事老人说道:“所以,这就是他信物可贵之处。我说个真实故事给你听!昔年有个武功极高,而又不讲信义的恶魔,有次在众多仇家联手下受了重伤,幸而逃出了重围,恰又巧遇这位神医,这位神医便告诉他应该如何医治,并且送了他一面信物,恶魔便安然通过仇家的侦骑;安然口到家中疗伤。
“在伤势还没完全复原以前,这一众仇家,又联袂跟踪到恶魔家里,到底等他毁去信物之後把他杀了!”
唐剑宁笑道:“也许那恶魔并不知道仇家已经跟缀上了。”
多事老人口沫横飞,大声说道:“这些仇家根本就住在恶魔家里,并且每隔三两天就问他的伤好了没有,岂会说的那样!”
唐剑宁听了,不自禁地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人,究竟还是有良知的。”
多事老人立即说道:“你又说错了。这位神医险些因为信物送了命。”
唐剑宁大是惊诧,多事老人已继续说道:“同样的,有个叫魏千丞的独脚大盗,他也是因受到这位神翳的信物而得以脱围疗伤,但他在伤愈好久好久以後还没有自动毁去信物,事被这位神医知道了,便找那个独脚大盗理论。从此以後,江湖上便不再见这位神医出现。都传言这位神医已被那个独脚大盗加害了。”
唐剑宁愤然造:“难道便没有人找那个独脚大盗的晦气?”
多事老人道:“自然有啊。大概是在一年左右吧,那个独脚便被一般正义之士裁决了!”
丘九渊突然挥嘴说道:“那位神翳今天不又出现了吗?”
多事老人道:“是呀,那个独脚大盗在临死时因受不了良心谴责,终於亲口说出杀死神医的经过,所以江湖上才有神医已死的传说。”
众人听了,俱都感慨不已。
一行十来人,连袂来到九江城郊的一家小小客栈门前。
只见客机门口,站著一个长相威猛,白面无须的老人含笑相迎。
这人正是威镇九洲洪大凯。
林钱塘直性汉子,一见洪大凯竟在这里出现,立刻大大不悦,随即对身边的葛宏骞鄙夷地说道:“咱们都去助威了,亏他好意思闲在这里纳福,去都不去一趟!”
葛宏骞也表不满,故意大声说追:“理他呢!有好名气的人,未必都真是人如其名!”
其馀的人都听到他两人的对话,也都有同感,不觉暗中偷偷揪洪大凯。
洪大凯只如未见,依然含笑相迎如故。
多事老人忍不住问道:“洪老鬼,那事情怎麽样了?还顺利吧?”
洪大凯笑道:“人不知,鬼不觉。一切依计完成。”
林,葛两人同时一愕,洪大凯敢清还是另有任务呀?
一进里面卧房,李敏珊刚一看到床上,立即“咦”了一声!
众人随向床上望时,床上赫然躺著一人。
那人正是众人忘怀了的那个急得发疯,在同场之中,和苏玉瑛,英俊中年人,三人各自为政,打去树林里面的神州一煞常公佞。
姬文央问道:“她呢?打发了吧?”
洪大凯笑道:“幸不辱命!进入树林,我一看四下无人,立即施展杀手,送她回姥姥家去了!”
多事老人点头说道:“也好,你起码救了几十条英俊少年的小命。”
丘九渊心中猛然大动,向洪大凯含笑问道:“洪前辈认识那位英俊中年人?”
唐剑宁忽然望著丘九渊大笑追:“丘兄,我平常总说你机智,聪明,今天可……”
丘人渊大笑道:“不成教我直问那位英俊中年人是不是就是他老人家呀!”
说罢,俱各大笑。
林钱塘和葛宏骞对望了一眼,眼神之中好像在说:“原来那个英俊中年人竟是洪大凯改扮装束的!”
月儿悄悄从东边的山巅露出粉脸儿来了——
她,无声无息地偷进了唐剑宁的房间,爬上了唐剑宁的床,然後,又偷偷地退了回去。
他——唐剑宁,不知怎地,脑子里老是萦绕著白天恶战百残和尚的那一幕。不知是兴奋,还是懊恼?翻来覆去,总是睡不著。
他想和抵足而眠的丘九渊闲聊一下,见他好梦正甜,又只好蒙头大睡。
但,百残和尚那副人前慈祥,人後狰狞凶恶的神态又蓦地幻出眼前。
他伸出头来,厌烦地狠狠啐了一口。再又把头藏到被子里面去。
也不知过了几多时候——
蒙胧中,房门口恍恍惚惚好像有人在走动。
他想:“这儿的好手无数,何用我多事,我好不容易才有睡意,理它哩。”於是又放心落意地睡去。
不一会,似乎又有人在用手指轻轻敲弹房门的声音。
他蓦然惊醒,轻轻露出头来,侧耳细听。
弹指声不响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低低唤著:“唐小侠!唐小侠!”声音虽低,却显得有点急促。
他听出那正是叶可兰的声音,便轻问:“有事吗?”
叶可兰在外面急迫:“自然有事!你赶快起来嘛!”
唐剑宁一跃而起,开开房门,把著门轻声急问道:“什麽事呀?”
叶可兰扫了两头一眼,悄声道:“珊姊姊在一个时辰之前出去有点事,到现在还没回来!”
唐剑宁一愕,道:“三更半夜还跑出去,你知道她是什麽事吗?”
叶可兰粉脸一阵晕红,低瞠道:“女人家的事你最好别管,我是有些沉不住气了,才找你来商量商量的。”
唐剑宁这才著急,说道:“你怎麽早不来说!一个时辰了,到那里去找!”
叶可兰没好气地说:“我要早知道会出事,还不叫她出去哩!”
这时东面走廊房间里,已传出姬文央叫唤唐剑宁的声音。
唐剑宁一把拉起叶可兰,边走边说道:“咱们一块儿去。”
推开虚掩著的门,姬文央劈头便问叶可兰:“叶姑娘,李敏珊出去之後,你听到什麽动静没有?”
叶可兰裁愧地摇了摇头,没有做声。
洪大凯从隔房走来,说道:“不必多问了。定是百残贼秃没死心做的手脚,你,我,他三人
,赶快分头去找是正经!”
姬文央想了想也对,便交代叶可兰道:“你转告他们不要乱跑,好歹就在这里等著。”
再又分妥了寻找方向,三人立刻分途去讫。
唐剑宁负责向西方寻找。他仰望星辰,已是三更时分。
他绕了半个城,来到城西,心想:“无头无绪,应该从那里著手找起?百残和尚他们是在西边落脚吗?”脚下一面奔行,一面放眼四望。
只见月上中天,繁星满布 ,视线所及,连半个人影也看不到。
行行复行行,也不知跑了好远——
突然!前面远远的小山坡之上,有个人影在蠕动著。
他如获至宝,忙凝神细注,果然是个男人,向这边疾驰而来!
那人身法不弱,眨眼功夫,距离唐剑宁只五七十丈来了!
唐剑宁运足目力看时,来人是个瘦小汉子,他只顾放足急奔,根本不理会四周有没有人在注意他。忙隐好身形,暗自盘算道:“我是跟缀著他?还是叫住他盘问一番?……我那来的时问跟踪他。万一他不关这挡子事,岂不是白费了,还是叫住他问话的好。”
时光不大,那人渐渐跑来切近来了!
唐剑宁突然现身站在路面中央,说道:“朋友请留步!”
来人停了下来,满面怒容,大喝道:“你敢……”他才说两个字,忽然尽敛怒容,喜极大叫道:“你是唐小侠?昨天打败百残和尚的唐小侠?好极了!巧极了!”
唐剑宁心中十分受用,笑道:“区区正是唐某。尊驾贵姓,有事见教吗?”
那人一面从怀里摸索,一面笑道:“不敢当!在下只是受托专程送封信给你的。”说著,把掏出来的那封信双手递给唐剑宁,然後竖起拇指道:“阁下好俊的功夫,从此一战成名了!在下受托之事已了,想要先走一步。”
唐剑宁忙道:“请留下再说句话儿。这封信是谁交给尊驾的?如果路上碰不著,尊驾又将如何?”
来人卖著关子笑道:“此人名扬四海,但阁下却未必知道。至於投递书信吗?在下自有法子。”
唐剑宁一面折信,一面笑问是谁,又将怎生投递。
还不等来人答言,他忽然惊“咦”了一声,手中多了个两寸来长的铁块。
来人笑问:“阁下认不认得这东西?”
唐剑宁微微一笑,道:“是不是“神医”的信物?”
来人纵声大笑道:“好!阁下见闻广博,在下更代漆老前辈放心了。只请阁下赶紧点去,免得他老人家等得心焦。後会右期,再见。”
一拱手,迳自折回北方奔去。
唐剑宁见是神医的信物,又急於要看信中内容,并未挽留,只大声谢了一声。
打开书信,上面只有寥寥十多个潦草的字:“即来城西四十五里处路工左寺,有机密要事相告。”
前後都没称呼,只在信尾画了一个与信物略略相同的药箱模样的东西.他意想天开:“莫非他知道李敏珊的行踪?不会有这麽快呀!”把脚一跺,道:“教我快去嘛,胡想个什麽。”
於是,放开脚步行去。
走不过十里,忽见路的左面有座荒芜的寺院,他不知道他究竟离城好远了,於是他姑且进顾去探看一番。
他绕到庙的左侧,从断垣中跃进庙宇,慢慢走向大殿,只见佛像倾斜,厢壁班剥,并没见到人影。
迈步再进大殿,忽听正中神座後面有人低说道:“这边来!你来得好快呀。”
随著话声,剥落了的弥勒佛像後面施施然走出一人,笑问:“你是接到“义贼班雄远”交给你的信来了的吧?”
唐剑宁暗中打量这人,见他一头白发,颔下长须飘飘,相貌清奇,俨然神仙中人,忙躬身施礼,恭回道:“正是。昨蒙箴言垂训,受益匪浅,并此致谢。”说完,又打了一躬,问道:“前辈夤夜见召,不知有何见教?”
老人忽然一招手,道:“随我来!”
唐剑宁如言走上神龛,再随老人神龛下面进入地室之中。
走完一条黑暗的长甬道,眼前忽然一亮。
呀!好整洁的书房!
只见窗明几净,点尘不染,瑶琴古剑,书案药囊,安放得适当不过。
老人亲自从里间捧出一盏茶,道:“深夜客来茶当酒,聊以解意而已。”
唐剑宁正微有渴意,一阵阵清香扑鼻而来,便不客气,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老人笑说:“再来一盏如何?”
唐剑宁笑回:“牛饮鲸吞,笑煞前辈。不敢再暴珍天物了!不知有何见教?”
老人闻言,忽然把脸色一正,从抽屉中取出一张房屋图样,指指点点道:“就是这栋房子里面,百残和尚把李敏珊半夜弄来这儿,预备明晚解走。所以说,时机相当紧迫。”
唐剑宁如高楼失足,周身神经急剧一震!忙问:“这只是那栋房子图样,那栋房子又在那里?”
老人面有难色,半晌之後才道:“你明日午时,和姬文央同来,我再告诉你这房子的地点。”
唐剑宁急问:“为什麽要等到明天?”
老人无法,索性爽期说道:“怕你知道地点了,今夜就去。”
唐剑宁忽然满身燥热,心绪十分不宁;大声道:“你不知道李敏珊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呀! 救人加救火,如何一定要等明天?”
老人闭口不言,只是连连摇头。
唐剑宁再又百般央求,好容易才打动老人的心,说出房屋的地点。
在九江城西百十里地的一个低洼地带,那儿有座一栋孤立的巨厦。
唐剑宁按图索骏,连夜找来这里。他已牢记房屋图样,认为确实不错,一迳扑奔正中那间高大楼房而去。
楼上静悄悄的,黑黝黝的,唐剑宁迟疑了一下,飞身上楼。
里暗外明,他脚才点地,黑暗中蓦地射来大把藜蒺!
身子斜斜一闪,心中大宽。使用铁藜蒺的人,会是什麽好手?
只听里面一声断喝:“什麽人敢来找死?”
唐剑宁暗下打量,按老人的口述和图样所示,李敏珊应该就被囚禁在这楼上靠前面游廊的房间里面。
心急如焚,以最快身法霍地窜入楼厅,并循声向刚才发话地点拍出一掌!
只听咕咚一声,唐剑宁凝目看时,一个彪形大汉已自气绝身死。
他无暇顾及其他,立即破门而入!
昏暗中,床上被褥中果然躺著个一动不动的李敏珊。
这时节,楼下已传来杂鸟的脚步声音。
他情急难耐,一下揭开被褥,伸手就要抱起李敏珊。忽然见她四肢都被捆得紧紧的,而且身上仅仅穿了一套亵衣。
一征之後,忙又再替她盖上被子,取出白虹短剑,连被子带人,一齐夹在左边胁下,右手持剑,飞身下楼。
也许刚才那些脚步声,正从楼梯上涌上楼去了,所以楼下反倒没人阻拦。
唐剑宁心中暗骂道:“如果一定要从扶梯上下,也就不敢来救人了。”
暗骂未竟,忽听四面八方都有了动静—.
方自惊愕,刹那间,到处传来冷笑的声音,而且声音很快地逼拢来了;.
唐剑宁估计一下眼前情势,只有硬闯,才能救她出险。
计算已定,并不吭声,暗中紧了紧左胁下的李敏珊,霍地双肩一幌,迳向东方直扑。
他快,人家也不慢,他身形刚起,前面立刻有两人分左右迎头拦住去路。
唐剑宁身形不停,一面挥动由红,一面大喝道:“唐剑宁救人来了,挡我者死!避我者生!”
当面两人那敢听他!刀剑齐举,直向唐剑宁身上袭来。
唐剑宁虽然狭著一个李敏珊,身手仍然灵活已极。他半空中一扭腰,闪开袭来的般兵器,白虹左右一挥,立听“克察”连响,那两人手上的刀剑,只剩下半截了。
这时身後忽然本人大叫:“果然是唐剑宁。围住他,莫让他跑掉了!大师马上就要回来的。”
“大师?那个大师?自然定是百残和尚。我固然不怯他,只是李敏珊怎麽办!”唐剑宁想到利害处,杀机顿起,手中宝剑一紧,立向迎面截路的两人,一点心窝,一袭咽喉。那两人焉能避让得开,塞芒闪处,两人立时被杀身死。
这时,当面又出现了十来个人,但他们口里只管呐喊,却没一人敢上前一步。
唐剑宁断知这些人定是心惊胆寒,大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