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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音渐渐虚弱,但脸色反常地出现血色,他一面说,一面将头抬高,老泪纵横,洒落在破旧老羊皮袄上。
“前辈,不要激动……”雷神急叫,“我帮助你……”
“不要过来!”接引使者叱喝,“凌霄客在扬州易名藏匿,豢养了一群武功高明的爪牙,利用接引浮香,秘密在天下各地作案,杀人越货,掳人勒索。
我已经留心探出一些端倪,他父子另有坑害我的主谋人,也就是他父子的主子,这人决非无名小卒,当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而在扬州包庇他父子的人,名号叫白龙姜海,至于这人的底细,我就不知道了,你所要的口供,找凌霄客或白龙,定有所获。”
“哦!有头绪了,谢谢前辈,主谋人是飞龙天魔。”
“这是解接引浮香的解药。”接引使者将一只革囊丢出,“抹少许在鼻端,可预防可解救。”
“这……”
“成全我!凌宵客的秘窟在……在吉……祥庵旁……”
“前辈……哎呀……”
他知道完了,接引使者头向下一搭,鼻孔流出两道玄门弟子所谓的玉筋,双目闭上了。
他走近伸手一摸对方的胸口,便知道接引使者已经坐化了。
收妥革囊,他—咬牙,割开已僵了的方玉的胁肋,取出金钗。再一咬牙,将钗刺入接引使者的心坎,抱起遗骸,大踏步向屋后走去。
第四章 美女佳丽舞池中
城外东南隅,运河旁的吉祥庵。后来,改名为智珠寺。那时,约有卅余名比丘尼在内修行。
这些比丘尼,有一半是带发修行的妇人。
在运河两岸的水上朋友心目中,吉祥庵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尼姑们不是在苦修,而是在享福。
它不但不是佛门清净之地,而是别有用心的男香客们亵渎菩萨的销金窟。
其实,扬州的风月场所多如牛毛,廿四桥处处都有广陵春,丽妹艳姐比江宁秦淮河的名花还要高一品;画舫璇宫也比秦推画舫华丽得多,连一个撑画肪的姑娘,也白白嫩嫩的风姿绰约。
偏偏就有一些丧失良心的人,和那些佛门叛徒污秽佛门清净之地,这种人的心悉,的确令人难以理解。
吉祥庵附近名义上是乡野,其实沿河岸建了不少民宅,甚至建有一些别墅型宅院,陆上有轿水上有船.距城又近,往来十分方便。
吉祥庵北面百余步外,濒河而建的那座广陵园,不但建有亭台花榭,也建了私有的码头,经常有各式船只停泊往来。
广陵园的主人方大老爷方武陵,还是扬州十大富绅中的一个,以船运起家,拥有百十艘货船,把江南的名产綾罗绸缎从苏州运往山东京师一带批售,获利甚丰,日进千金在府城神气极了。
没有人知道这位方大爷,是一位江湖武功惊世的豪霸,更不知道他是十余年前的黑道恐怖魔星。
凌霄客方世光的事迹已渐被江湖朋友所淡忘,因为他已失踪了十余年。
方大老爷在城内有座大院,里面住的全是普昔通通的生意人和者弱妇孺。至于城外这座广陵园,平时园门紧闭少有外客往来。
往来都从水上来去,来去也以夜间为主,所以一年四季的白天里,很难看到园门有人出入,神偷李禄曾经花了些工夫,调查方大老爷的根底,是不是因此而惹来杀身之祸?谁也不敢料定。
神偷已经死了,或者失踪,这件事得由雇请神偷的张三来查明。乾清帮也已死了许多人,为杀死神偷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件事还没了,风云正紧。
出现了许多神秘人物,半天中,有不少牛鬼蛇神失了踪,江湖朋友人心惶惶,有些机灵鬼腿快,匆匆忙忙远走高飞去避风头,乘船走得更快吏方便。
广陵园一如往昔沉寂,未受波及,因为方大爷不是江湖人,不会武功,是富绅,江湖风雨吹不到他身上。
他是府城中有身份的人。
申牌时分,一艘小鸟篷船沿河向下放。
运河从城东北绕城东而过,向西南一折,两三里便是吉祥庵一带河面,不是十丈宽的河面水流并不急,冬日本来就是水枯期。
两岸垂柳放行,丛丛半枯的柳丝迎风摇曳。
船沿岸下放,逐渐接近了人烟稀少的广陵园私人码头。
码头泊了两艘乌篷、一艘游河肪、两艘代步的三桨快船,但看不到半个人影。
像这种人丁稀少的郊外大宅,正是进行神秘勾当的最佳场所。
广陵园的船只,从不与乾清帮的船只有任何瓜葛。广陵园方家的人,也从不沾惹瓜洲息浪庵那家大宅的边。
因此从任何角度侦查,也无法查出二者之间有何牵连。
白龙姜海住在瓜洲的大宅内,是凌霄客的死党同谋犯,居然也不知道凌霄客的另一秘密是广陵园。
可知凌霄客狡兔三窟的防险工作,做得十分成功、连亲信用谋都被蒙在鼓里。
情势总算明朗化了,凌霄客不但与乾清帮有勾结,而且可以借用乾清帮的人为非作歹。
更重要的是,凌霄客可能暗中与飞龙天魔有往来,甚至可能是飞龙天魔的走狗。飞龙天魔支持凌霄客坑害好友接引使者,暗中可能得到不少好处。
飞龙天魔受伤逃掉了,当然不可能躲在瓜洲第一富绅陈天样的大宅里等死,要找老魔的线索,只有寄望在凌霄客身上了。 凌霄客掳走了章春等三位姑娘,按理藏匿处该在房屋众多的广陵园,这是不为外人所知的秘窟。
但派出杀接引使者的八个人失踪,其中包括凌霄客的儿子方玉。
后续前往的人,当已发现接引使者的坟墓了,广陵园的底可能已泄,那么,老奸巨滑的凌霄客,还敢把人藏在广陵园?船缓缓驶过广陵园码头,亲自操桨的张天齐扮成水夫,破烂的穿着十分契合身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用不着停下来笨头笨脑察看情势,打草惊蛇,而是泰然自若地将船顺水下放,未作分秒停留。
船順流一滑,便到了吉祥庵附近的河面。
这里是一处河湾,庵距岩约百余步,河滨是吉祥庵的产业。耶一排两人合抱的大柳树可以系舟。
往来这里的所谓寻芳香客,船都系在南首的河堤,这段河堤不曾则石,船可以半搁在岸,也方便。
已经有十余艘轻舟系住堤外,船夫们郡躲在舱里歇息,偶或有人上下出入,都是仆从打扮的下人。
他的船靠上了河滨,系妥舟,挟了一个大包裹,匆匆上岸走了,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吉祥庵有三层殿堂,庵后的尼房外围墙建了秘密出入的门户。
紧邻墙外的一排外表不起眼但装璜华丽的房舍,那就是艳窟的所在地,艳尼们毕竟不敢大胆地在庵厅亵渎菩萨。
庵四周遍栽茂林修仃,颇为幽辨,沿河小径通过庵侧,是往来村落的要道,从陆路来的寻芳客,就是从这条小径往来自勺。
张天齐的身影,消失在偏僻的竹林内,已经时近黄昏,积雪三尺,小径上不见人蹤,谁会留意—个船夫躲到何处去了?”
天终于黑了,广陵园黑沉沉,人影已无。
不远外的吉祥庵暮鼓已经敲过,偶或可以看到一两盏照明用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发出惨淡的光,凄清的郊外雪夜冷寂得像是鬼域。
广陵园码头吏死寂,吏凄清。
二更过去了,府城钟鼓楼传来隐隐的三更起更钟鼓声,积雪的大地似乎也沉睡了。
码头突然水光一闪,再闪。
一艘中型乌篷船,正顺流缓缀下放,船首没悬桅灯,却点了一盘大香。
船突然加快,四枝大浆轻灵地划动,船以平稳的速度,轻灵地靠上了码头。
原本死寂的码头,突然多了二十余名刀出鞘剑在手的人,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船舱内钻出一名船夫打扮的人,但腰带上有刀有剑,身乎矫捷,在船上起落脚下无声。
片刻。上面下来了六个灰衣人,有两人抬了一只大麻包,在森严的警戒下,登船将麻包交给船下的人接收,然后登岸走了。
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片刻便一切妥当。船立即下航,码头上空空如也,恢复了先前的冷寂。
警戒森严,但注意力全放在陆上与水面,却没留意水下。
大冷天滴水成冰,河水冰冷彻骨,浸在水中片刻便会冻僵,谁敢在水中活动,连鱼都不敢出游,人根本不可能在水中出没。
一个裹泅水衣内的人影,像蚂蟥一样吸附在船艄近舵处,随即向下流急驶。
船抵达南门外的销关浮桥,三名船夫飞跃登桥,抽开桥板让船通过,再放板恢复原状飞跃登船,举动干净利落,敏捷快速,是专干这种勾当的老行家。
下一站是三叉河,也就是运河分流的地方,右至仪真,左放瓜洲。 过了扬子桥,船驶入至仪真的河道。
.这表示去向该是江宁,与瓜洲的任何人无关。
向上江走,而非渡江至镇江一带逃匿。上江的江宁是江南第一大埠,从前的南京都城,有百万以上人口,正是藏匿的好地方。
舱面舱后各有两名船夫担任警戒,四名浆夫与舵工.都是兼看风色的行家,九双眼腈留意河面与河岸的动静,决不可能出错。
可是,不时向后眺望的舵工,突然发现右尾舷上坐着一个黑衣人。
“咦!”舵工大惊失色。
还来不及出声示警,黑影近身,脖子便被勒住了,有骨折声发出。 坐在后舱面向两侧监视的船夫,骇然一跃而起。
‘什么人……”叱喝声像焦雷,一刀一剑随声同向穿泅水衣的人集中砍刺。
“张三!”
乾清帮的死对头来了!张三这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名字,却有震慑人心的魔力,胆气不够的人真会被吓得浑身发软,失去反抗的力道。
随着通名声,抓起舵旁原属于舵工的分水刀。长身而起,伸刀猛地一振,清鸣震耳,火星飞溅,攻来的一刀一剑向两侧飞腾而起,堕落河心去了。
刃光熠熠闪烁.无情地切割人体,刀过处血肉横飞。
两声信号.两声水响,人体飞抛时,张三便堵住了后舱口,大喝一声,将两个闻声挺刀冲出的人劈翻。
五条人命接二连三被勾消了,快速的攻击,一刀—个刀刀不落空。
篷船楼,里面漆黑,他不想冒险冲入,劈翻丁两个人立即旋身,暂住了从右舷跃来的两个人。
他人化流光,身形消失,幻现,出现在篷顶。
暗器如飞蝗,掠过他先前现身截击的地方,假使他晚一步离开,身上恐怕会出现五枚以上可破内家气功的歹毒暗器。
刀光再现,宛若天雷轰击,人刀诨如一体,锲入两个船夫肉体,人影倏然中分。
“啊……”惨号声惊心动魄,两个船夫丢掉刀剑摔倒在舱面滚了一匝.血流在舱板上腥味刺鼻。
他一声长啸,飞越篷顶,一脚蹋断了桅杆,在没升帆的桅杆倒向前舱面的同时,冲入慌乱的舱面人丛,利用桅杆轰然砸落的大乱情势,人刀一体迅速乘乱切入,有如虎入羊群。
风雷骤发,刀下绝情,没有怜悯,没有慈悲,七名船夫打扮的高手与四名桨夫,一冲之下便倒了四名,再回旋,又有三名丧身九泉。
舱面窄小,一片混乱,而且是黑夜。他尽情发挥拼命单刀的威力,自己也难免在纷乱中受到伤害,共挨了一刀一剑。
剑割裂他的背肋部位,锋刃贴肌滑过,毛发未伤。
刀砍中他的左后肩,也砍裂了泅水衣,刀反而折断,被他的护体神功震断的,肌肉先内凹随即复原,昔通的刀剑伤不了他。
假使他的护体神功修炼不够,向人丛冲入,必定凶多吉少。所以有许多高手名宿对向人丛冲不感兴趣,且将之列为大忌。所谓蚁多咬死象,人一多就施展不开,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了。
这是非常危险的事。
他今晚情急救人,有点沉不住气,举动像是逞匹夫之勇,但他冒险成功了。
极短暂的片刻,他从船尾到船头,刀头饮了十四个人的血,到处都有身躯被刀撕裂的死尸。
水响入耳,水花四溅,剩下的由个人中,有两个胆小鬼跳水逃命去了。
最后两个人无路可逃,被他逼在笼舱口,假使钻船逃命,绝对快不过他的刀。
“住手!不许过来。”一名船夫沉喝:“咱们舱里有看守浮虏的人,你如果扑上来行凶、咱们的人会把浮虏杀掉,你“哈哈哈哈……”他扬刀仰天狂笑。
“你笑什么?”
“笑你。”
“在下有何好笑?”
“笑你的话莫名其妙。你们杀掉俘虏,与张某何干?俘虏是神偷李禄吗?如果不是,你能威胁到我吗?”
“正是神偷李禄。”船夫厉声说,“他是你的朋友,替你探扬州十大富豪的底,设错吧?”
“不错,他是张某用三百两银子,雇请他来扬州探十大富豪的底,被你们擒住,在镇淮楼没伏要捉我斩草除根。
“你们没想到,神偷在留柬上动丁手脚,透露了风声,让你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他在留柬了动了手脚?不可能的!”
“不可能?老兄,如果换了你,干这种风险的事,你会在柬上具名吗?”
“你……” “那张柬上,就具了他的大名李禄。”
“这天杀的贱胚!”船夫怒骂。
“你们正在付出代价,还要不断的付出,每日每夜每时刻都在付出。我张三已经单刀向天下同道宣告,要杀光贵帮每一个人,烧掉每一码头堂口,毁掉每一艘船,今晚是第三次执行张某的宣告,你们都得死!”
“张兄,咱们不……不是乾清帮的人……船夫口气一軟。
“我张三不是善男信女,而是邪魔外道,既然认定你们这艘船是乾清帮的,那就毁定了,是也好,不是也好,承错了就讓它错吧!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走半个,这是江湖道的金科玉律。
贵帮也遵守这杀规矩,所以才不顾一切毁了神偷,再图谋张某,认命吧!老兄.你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这……张兄……”
“你刚才就承认俘虏是神偷,却又否认是乾清帮的人,出尔反尔,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咱们只是充江湖道义,替乾清帮两肋插刀的,好吧!咱们已经尽了力,相信乾清帮会谅解咱们的苦衷,神偷交给你,放咱们一马,如何?”
“这……张某要考虑考虑。”他欲擒故纵。
他当然明白俘虏不可能是神偷,神偷的死已由俘虏口中证实,他的所谓考虑,用意是衡量眼前的情势何者最为有利。
他并不知道俘虏是什么人。
三位姑娘被掳走,而做计的俘虏只有两个,对方不可能留下一个另加藏匿,所以他并本能断定俘虏是三位姑娘。
假使池不顾一切冲上毙了这两个家伙,俘虏可能送命,不管俘虏是不是三位姑娘,他也不能妄动。
即使不是,他也不愿成为间接害死俘虏的凶手。
“张兄,你还考虑什么?朋友的生死,难道对你毫无意义吗?”船夫反而焦急了。
“好吧!把人带出来,交换你们的性命。”他顺手推舟让步:“神偷如果有三长两短.哼!你们……”
两船夫不等他的话说完,更不让他有提出其他要求的机会,立即转身钻舱。
这里,舟已顺水漂了两里左右,两岸枯苇密布,荒野一片银色世界。他的刀已经放下,任船夫转身入舱,已经控制了全局,他未免大意了些。
两船夫乘低头钻舱的机会,双腿一蹬,分两面斜向虎扑而出,精确无比地贴船舷穿滑,水声轻响,斜插入水,形影俱消,身法之灵妙,令人叹为观止。
这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役有任何拦截的机会。
假使船夫飞跃入水,他是可将刀掷出,在半空将一个击毙,这两个船夫才真是经验丰富的脱逃专家。
他大喝一声,刀光一闪,钻入船舱,功行全身产防暗器袭击。
舱面黑沉沉,根本没有人看守俘虏。
摸到两个大麻袋,果然里面盛的是人,着手仍有余温,而且会动。
拖出舱,解开第一只麻袋,把人拖出,他愣住了,暗叫一声:“糟!”
是一个方面大耳的中年人,手脚被捆住,口中勒了布条,叫不出声音。
松了中年人的绑,再解第二只麻袋,不由大喜过望,辛苦有了代价。
是葛佩如小姑娘,绳刚割断,小姑娘便要跳起来,但手脚捆久了不听指挥,砰一声摔倒在桅杆旁,狼狈万分。
“小佩,小心!”他急急相扶。“是什么人掳走你们的?”
“鬼才知道!”小姑娘跳脚大骂。“那些天杀的狗贼,用迷香偷袭,问口供时又蒙住眼睛,直今为止,我连一个人的脸孔都没看到。张兄,你……”
“我先把船靠岸,路上再说。”他抓起一支架.用桨当篙,水深仅丈余。桨长一丈八,刚好可以将船撑走,向河岸急靠。
中年人略为活动手脚,也取了一支桨帮忙。
“她们呢?”他一面撑一面向姑娘问。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