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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胜依道:“哦?”
傅青竹道:“也就是西门碧。”
沈胜依道:“她本来是不是海盗?”
傅青竹道:“不是。”
沈胜依追问道:“那是什么来历?”
傅青竹道:“她是一个西洋商人的女儿。”
他的目光一下远了,思想也回到了那二十多年之前,沉声接道:“那一年我们在海上劫下了一艘西洋商船,西门碧也就在那艘船上,她与龙栖云一见如故,竟就因为她,龙栖云打消了焚船的念头,甚至停止了杀戮!”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外国女人的思想也实在费解,西门碧不但没有责怪他,嫌弃他,而且在他离船的时候,与她的兄长自动随他离开。”
沈胜依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缘份。”
傅青竹道:“也许。”
他一顿接道:“那之后不久,他们就结成夫妇,在他们结成夫妇之后,龙栖云简直变了一个人,不久甚至就洗手不干,蛇无头不行,我们一伙就因此散了。”
沈胜依点头道:“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傅青竹道:“我与司马轩本来只是他的手下,当时因为没有主意,索性就跟着他夫妇上岸,他大概还瞧得起我们两个,也就索性与我们结拜为兄弟。”
沈胜依道:“你们原来并不是在海上横行的时候就已是结拜兄弟。”
傅青竹接道:“却也没有多久,西门碧便病发半身不遂,龙栖云痛心极了,带着她走遍天下,访遍名医。”
沈胜依轻叹道:“这个人也可谓多情了。”
傅青竹也承认,点头道:“但结果都无济于事,最后他惟有寄望司马不群。”
沈胜依道:“当时你们来到这里?”
傅青竹点头,说道:“正遇上那个林姓官员的后人出卖这幢庄院,龙栖云一看合意,便将之买了下来,这是三年前的事情。”
沈胜依道:“当时你们并没有发觉这个庄院之内埋藏着那批珠宝。”
傅青竹道:“并没有,那个林姓官员的后人也没有发现,否则,他们又何须卖屋子?”
沈胜依道:“无面法师知道了你们的底细,自然更加不敢妄动的了。”
傅青竹道:“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罢休。”
沈胜依道:“这个不难想像。”
傅青竹道:“他费尽了心思,终于想出了两个计划。”
沈胜依道:“两个怎样的计划?”
傅青竹道:“一是装神弄鬼,希望借此恐吓我们迁出这幢庄院,其次就是个别击杀,待杀尽我们之后再进来发掘那批珠宝。”
沈胜依道:“这个人,原来也心狠手辣。”
傅青竹道:“他双管齐下,两个计划同时展开!”
沈胜依道:“如何展开?”
傅青竹道:“首先他以无面法师的形象在龙栖云面前出现,预言鬼血的降临,可是龙栖云完全不为所动。”
沈胜依道:“他能够纵横海上,胆子当然不小。”
傅青竹道:“而且他还怀疑是昔年仇敌找来,一意要将他拿下。”
沈胜依道:“无面法师既然不敢与他冲突,就只有逃走?”
傅青竹道:“他的逃走是他个别击杀计划的开始!”
沈胜依道:“然而他是故意引龙栖云追下去的了?”
傅青竹道:“他将龙栖云引到城外荒郊的一间古寺,在那间古寺之中,已经布置了陷阱,龙栖云一人陷阱,终于死在他手下。”
沈胜依道:“十年磨练,他的确已可以变成一个厉害的杀手!”
傅青竹道:“可是他亦被龙栖云临死之前的反击重创!”
他冷然一笑,道:“他伤的实在太重,根本不能再离开那间古寺,遇上我,也就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沈胜依道:“他怎会遇上你?”
傅青竹道:“我们夫妇是因为追寻龙栖云的下落,无意中找到那里。”
沈胜依道:“于是你们就从他的口中迫出了藏宝的秘密?”
傅青竹道:“你这一个‘迫’字用得很好。”
沈胜依道:“相信你一定给他吃了不少苦头。”
傅青竹道:“确实不少,所以他只有说出来。”
沈胜依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领。”
傅青竹道:“只可惜他死也不肯说出那批宝藏在什么地方。”
沈胜依道:“结果你生气起来,索性就置他于死地。”
傅青竹道:“他是自己死的。”
沈胜依道:“自杀?”
傅青竹道:“他又怎会甘心自杀?”
沈胜依道:“那大概是你下手大重,他受不住死去的了。”
傅青竹道:“正是。”
沈胜依道:“之后你又如何?”
傅青竹说道:“我剥下了龙栖云的面皮!”
龙婉儿嘶声叫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傅青竹道:“因为我想到也许有一天需要用到他的面皮来吓人。”
龙婉儿悲嘶一声,就想扑过去,却被沈胜依将她按下。
沈胜依接道:“你当然不会错过无面法师的面具。”
傅青竹目光落向碎裂在地上的面具,道:“这个面具我保存了三年,谁知道利用的价值也就是这么多。”
沈胜依道:“然后你就将他们两人的尸体收藏起来?”
傅青竹点头道:“非要收藏起来不可,我给他们在地下挖了一个坑,最少有一丈深。”
沈胜依说道:“这就是龙栖云失踪之谜?”
傅青竹道:“不错。”
沈胜依含笑道:“现在应该说说鬼血的出现这件事了。”
傅青竹道:“这也是必须由三年之前说起。”
沈胜依道:“请说。”
傅青竹道:“我们夫妇回到庄院之后,就开始找寻那批珠宝埋藏的地方。”
沈胜依道:“这一找差不多就找了三年,你们遍找各个角落,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可是始终一点线索也没有。”
傅青竹一声叹息,道:“这幢庄院也实在太大了。”
沈胜依道:“难怪这三年以来你一直反对出卖这幢庄院。”
傅青竹道:“不反对怎成?”
沈胜依道:“结果找到了没有?”
傅青竹道:“找到了。”
沈胜依道:“怎样找到的?”
傅青竹道:“这实在很意外,一个多月前的傍晚,我循例进去西门碧的房间探问,无意中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沈胜依道:“哦?”
傅青竹道:“我看见了一只蜘蛛,从墙角爬出,一直爬向西门碧床下。”
沈胜依道:“这有什么奇怪?”
傅青竹道:“那只蜘蛛一爬到西门碧床下就停止前进,非常突然的停止。”
沈胜依道:“哦?”
傅青竹道:“它跟着倒爬回去,蜘蛛本来是喜欢黑暗的地方,为什么会这样?我看见奇怪,偷偷地用脚将那只蜘蛛扫入床下。”
沈胜依道:“怎样?”
傅青竹道:“那只蜘蛛立时显露出非常痛苦的样子,翻转了肚子,不停在挣扎,之后就疯了似的在周围乱窜。”
沈胜依道:“这与那批珠宝!有何关系?”
傅青竹道:“那个无面法师曾经透露那批珠宝之中有一颗辟毒珠!”
沈胜依目光一转,道:“这看来,那批珍宝只怕就是埋藏在这张床底下的泥土里面。”
傅青竹眼瞳之中露出了贪婪的神色,道:“错不了。”
沈胜依道:“你于是有何打算?”
傅青竹道:“自然是想办法看如何将那批珠宝挖出来。”
沈胜依道:“你想出了什么办法?”
傅青竹道:“实践无面法师的预言。”
沈胜依道:“鬼血于是出现了?”
傅青竹点头。
沈胜依道:“你既然曾经做海盗,多少都懂得跌打刀伤的药。”
傅青竹道:“而且下过一番苦功,所以能够弄出那种鬼血。”
沈胜依道:“司马不群虽然博览医书,精研药物,并未涉猎跌打方面,所以你并不担心他看出来。”
傅青竹道:“我却知你精于此道。”
沈胜依道:“所以龙婉儿去找我来时,你不但不予阻止,而且非常赞成。”
傅青竹道:“因为你一来,一定看得出所谓鬼血其实是什么东西,一定会怀疑到司马不群。”
沈胜依道:“因为这里表面上只有他一个人精研药物,懂得制造这种鬼血。”
傅青竹道:“况且我还将制造鬼血的药物移放到他住的地方。”
沈胜依道:“再加上那顶竹笠,还有在药堡中下毒这件事的影响,我必定将他送去衙门,如此你再将龙婉儿布置成不堪刺激,悬梁自尽或拔剑自刎的样子,就不但那批珠宝,连这座庄院也是你们的了。”
傅青竹道:“我的确喜欢这庄院。”
沈胜依微叹道:“好狠!”
傅青竹道:“我本来只想装神弄鬼,恐吓他们暂时迁出,让我们夫妇可以得到那批珠宝。”
沈胜依道:“你却吓不倒他们,所以在龙婉儿找我来之后,你安排了这个毒计。”
傅青竹道:“可惜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沈胜依道:“你这个办法本来就不是一个好办法。”
傅青竹道:“不是你,我已成功。”
沈胜依道:“我很奇怪。”
傅青竹道:“奇怪什么?”
沈胜依道:“只要你杀死西门碧,这件事其实就可以迎刃而解,反正你都要杀她,何必弄出这么多事情?”
傅青竹道:“你见识过西门碧的暗器了?”
沈胜依点头。
傅青竹道:“你以为我们夫妇能够抵挡得住她的暗器?”
沈胜依忽然问道:“她这一身暗器本领哪里学来的?”
傅青竹道:“来自龙栖云的悉心教导,最主要却还是她天生一双利眼,一双巧手!”他由衷赞道:“她天生就是练暗器的奇才。”
沈胜依也自点头承认。
傅青竹微叹接道:“她的一双耳朵也是很厉害,所以我在洒‘鬼血’的时候,也不敢太接近她的房间。”
沈胜依道:“难怪在她的房门之外,一点鬼血也没有。”
傅青竹道:“像这样的一个人,我实在不敢在她面前冒险下手。”
沈胜依道:“原来你也是一个鬼。”
傅青竹一怔,道:“鬼?”
沈胜依道:“不错,胆小鬼!”
傅青竹苦笑道:“如果我不是胆小鬼,又怎会寄人篱下。”
沈胜依道:“其实那也没有什么困难,你现在不是很容易就将她毒杀?”
傅青竹道:“这是一种幸运。”
沈胜依道:“幸运?”
傅青竹道:“你也知道的了,司马不群在送药之前很多时都会先试一下,春梅就更是一个很忠心的侍女,我下毒的机会并不多,再有,这个下毒的办法我也是近日才想出来的。”
沈胜依道:“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傅青竹道:“晚饭之前。”
沈胜依道:“你懂得把握机会,也懂得把握时间,几乎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几乎?”傅青竹苦笑。
他忽然问道:“铁胆张并不是真的准备买这个庄院开赌场?”
沈胜依道:“不是。”
傅青竹道:“是你教沈苍那么说?”
沈胜依颔首道:“我叫他随便找一个人,他认为铁胆张最好。”
傅青竹道:“这件事你早已告诉了龙婉儿?”
沈胜依道:“你以为她真的想卖掉这幢庄院?”
傅青竹道:“也是你叫她一个人留在这个房间?”
沈胜依道:“也是。”
傅青竹道:“为什么你有此一着?”
沈胜依道:“我始终都认为所有事情的发生完全是因为有人要得到这幢庄院,这个人大有可能是住在这庄院的人。”
他一顿接道:“这个人为什么千方百计要得到这幢庄院?必然是因为这幢庄院之内隐藏着某些秘密。”
傅青竹没有插口。
沈胜依接道:“庄院这么大,秘密到底隐藏在什么地方,我本来茫无头绪,但到西门碧被毒杀我就知道必然在这个房间之内,因为除非西门碧是一种障碍,否则她没有理由被毒杀,而西门碧半身不遂,在这个房间卧着,她真的成为障碍也只是这个房间的障碍,所以我吩咐她今夜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这个房间之内。”
傅青竹道:“你何以知道今夜我们会出现?”
沈胜依道:“沈苍既然约定了婉儿明天带铁胆张来接洽,万一真的谈妥了,明天这个地方会变成怎样实在难以想像,隐藏在庄院之内的真犯无论目的在整幢庄院抑或只是 这个房间,今夜他都要来结果婉儿,才能够保护事情平安无失!”
傅青竹道:“你布下这个圈套是迫使我们在今夜现身?”
沈胜依道:“正是。”
傅青竹道:“你吩咐了沈苍立即就溜回来,找机会偷入这个房间,隐藏在承尘上,等候我们的自投罗网!”
沈胜依道:“你们果然自投罗网。”
傅青竹道:“有一件事情,我仍然不明?”
沈胜依道:“请说。”
傅青竹道:“你一直怀疑司马不群,后来何以又改变初衷?”
沈胜依道:“两个原因。”
傅青竹道:“第一个是什么?”
沈胜依道:“证据太充分太明显。”
傅青竹道:“哦?”
沈胜依道:“他能够做出这种事,必然是一个聪明人,一个聪明人又怎会留下这么多破绽?”
傅青竹道:“第二个原因又是什么?”
沈胜依道:“缺乏动机!”
傅青竹道:“动机?”
沈胜依道:“他没有杀人的动机。”
傅青竹道:“最低限度还有一个。”
沈胜依道:“鬼迷住了心窍?”
傅青竹道:“正是。”
沈胜依道:“有件事你必须知道!”
傅青竹道:“什么事情?”
沈胜依道:“我绝不相信有所谓幽灵,因为我从来没有到过幽冥,也从没有见过幽灵!”
傅青竹无言。
沈胜依也没有再说什么。
良久。
傅青竹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个计划相信你也不会否认非常周密。”
沈胜依点头。
傅青竹接道:“如果说我有做错,只做错了一件事。”
沈胜依道:“哦!”
傅青竹道:“我该阻止婉儿找你!”
沈胜依淡笑。
傅青竹接问道:“你准备将我们夫妇怎样?”
沈胜依道:“送交官府。”
傅青竹说道:“如果我们不答应又如何?”
沈胜依道:“这只好得罪了。”
傅青竹冷然一笑,侧顾于媚道:“娘子,看来我们今日不拚命是不成的了。”
于媚颔首道:“杀人填命,若到衙门也一样死路一条,既然如此,的确不如在这里拚掉了。”
傅青竹道:“可是这个人的武功实在非同小可。”
于媚道:“就算打他不过,要逃走大概还不成问题。”
傅青竹道:“不错!”
他缓缓从衣衫内取出了那个铁算盘站起来。
于媚同时站起了身子,道:“前后夹攻似乎比较好。”
傅青竹道:“可是,他并不在我们中间。”
沈胜依笑道:“要我在你们中间也很容易。”
傅青竹道:“如何容易?”
沈胜依道:“你们前后散开,我走到中间来就是了。”
他说着举步上前。
傅青竹、于媚连忙前后散开。
于媚笑了笑,道:“这个人的脑袋莫非有毛病?”
傅青竹道:“就算真的有毛病,你可以治好他。”
于媚道:“如何治?”
傅青竹道:“你一剑将他的脑袋砍下来,什么毛病都可以治好的了。”
于媚道:“这实在是一个好办法。”
她右手一振,软剑“嗡”的又抖得笔直,一剑迎头砍过去。
沈胜依左手一剑架开。
傅青竹没有配合于媚的行动同时攻击沉胜依,他左手握着铁算盘,右手在腰侧一摸,就多了一样奇怪的东西,他拿着这样东西指向沈胜依!
***
火枪!
沈胜依一眼瞥见,心头一凛。
龙婉儿那边也看见了,她一声惊呼还未出口,沈胜依的身子已经凌空飕地急拔了起来。
因为他已经看见傅青竹扣着火枪机括的那只食指猛一勾!
他并没有忘记西门碧的教训。
“砰”一声暴响,即时击破黑夜的静寂。
沈胜依刹那间只觉得靴底一热!
也就在刹那间,于媚一声惨叫!
沈胜依及时拔起身子闪开,那一枪便射在她的胸膛上,一朵血花从她的胸膛溅开,迅速的溅开!
她整个身子猛地一震,踉跄着摔倒地上!
***
傅青竹呆在当场!
他吃惊不已,沈胜依已凌空向他扑来!
人未到,剑已到!
傅青竹怪叫一声,右手弃枪,铁算盘左手交右手,叮当一声,硬挡一剑,一个身子连忙向于媚倒退过去!
沈胜依身形一折落地,落地又窜向前!
傅青竹即时又一声怪叫,右手猛一震,铁算盘突然裂开,铁打的算珠飞蝗般激射沈胜依!
这个铁算盘原来还是暗器。
沈胜依手急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