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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征轮侠影-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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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总在孙家支了这五十块钱,你不说这一个月里头连一块钱都不能再支么?你的大烟快完了,还没买呢。”少章撅嘴答道:“婶婶来了,他等钱用,那有什法?由他都拿去吧。”元荪见阿细口说着活,瞥见烟盘里瓷缸,因刚取来挑烟还未收起,内里还有大半缸,想似觉着与所说不符,一边忙着加盖,口里骂道:“这位四小姐也真该死,你爸爸就被你们逼得忌大烟,也不犯着赶魂一样今天便要他忌呀,把这益母膏磁缸拿来作什?”
  元苏也不理她,向少章道:“大哥费心赶紧筹办一下,天津回来再见。”转身便取。刚到外屋,便听阿细悄骂:“杀坯,要是我偏不还你,看你怎样?”
  元荪懒得理论,匆匆走出。外院遇见盛祥,悄问:“三爷,钱拿到了么?昨晚孙家不知什事给了老大爷三百块,孙公馆打牌赢了一百多呢。”元荪才知道少章富余,安心不还。弟兄怄气,不愿听下人小话,含糊应了句仍往外走,耳听盛祥口中咕道:“老太爷好人,都让这破娘们闹的,好好一家子全成了仇人。”元荪坐在车中越想越气,把只要少许敷衍姊姊,余款不再追索的邪念打消,决计非要不可。到家见着瑞华,还未尽情吐露,瑞华已是气极,说:“你走你的,明天我和你要去。”元荪不便多说,又往新房子看了看,见承德所派马副官带了一名护兵正代安排布置,雇工棱糊,油饰一新,并把奉命置办的家具什物清单提过。元荪一见,由陈设用具起,下至刀砧通条,一箕一帚之微无不毕具,只未开列物价,问知筠清代开,心中大喜,暗忖:“这样娘一到,至多在饭店住上两三天便可现成入居,多么省事,就多花钱也值。”心感承德夫妻情重,再四向马副官称谢道劳。因时尚早,意欲请吃一顿,晚车再走,马副官推说有事,改日再扰,力辞不往,只得辞谢出来,坐五点四十分快车赴津,向长发栈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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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四章 板舆就养 慈母喜平安 佳朕纷来 全书得归结
 
  元荪从小随宦便在外跑,深悉人情,从不自大,饮食起坐俱拉杨成功一起。杨成功先守规矩,自是不肯,经不住再四劝说只得允了。元荪见他人甚精干,言动稳练,相熟以后拿话一套问,才知是个老行伍,某督军还是他的直辖排长,因运气不佳,改业为商数年,大同腾达,某督后任旅长,始往相投,为了见面时戏骂了几句,山东人直性,负气去往江甫投效,得另一旧同事援引,由排长升到连长。承德适任师部参谋长,偶因细故犯规开革,承德喜他干练,给在师部补了一个少尉副官,随在身侧办公,甚为得用。
  就要提拔他改任军官,不料师长升了督军,杨成功同朋友往酒楼吃酒,大醉出来,正值督军宠妾之兄在街上行凶,毒打商民,路见不平,上前解劝反吃打骂,一时怒起,开枪将对方打伤,当时擒往军法处,眼看枪决,被筠清知道,一面强着承德解救,一面又亲自遍托与那宠妾交好的女友设法力劝,这才打了三百军棍,判了三年徒刑,将命保住。
  因有承德托情,受刑虚应故事,到第三月上便设法保出。筠清怜他无辜,恐宠妾记仇,不敢留用,给了百元川资,令其别处谋事。成功感恩入骨,到北京谋事将成,忽闻承德来京设办公处,往见力求,愿随恩主为奴,不愿离京。承德夫妻知他忠实,力遣不去,只得改了个名字,暂令相随,名为马弁,实与副官一般待遇,和那马副官俱是承德手下得力亲信。
  元荪又探出自己和筠清的关系,筠清似已明言,承德也颇赏识自己,日后还要代为营谋差事,暗忖承德为人虽非霸气太重,照此行径分明爱极筠清,凡事将顺,看筠清初意似想隐瞒,不知怎的又自说出,回忆承德对己亲切,是在昨晚由外回来以后,彼时筠清曾去花园静室,真情必是此时吐露,承德竟能如此厚待,委实难得,所派两人俱是他的亲信,且喜不曾怠慢了他,自己虽决不想由筠清身上起来,对方如此盛意优厚,总是让人赞成的好。二人谈到子夜才自安歇。
  次早起来,成功正由外赶回,言说火车下午两点才到,三人吃完午饭去正好。元芬因他是山东人,特意同往三不管松竹楼饱餐了一顿,成功算计时刻,雇好一辆汽车驶往新站,因车误点,又候了一个多时辰火车才缓缓驶来。才进月台,便听二等车中有人高呼“元荪”。元荪听出是张凌沧的口音,忙即应声,追过一看,凌沧正探首窗外,挥手相唤,周母就在凌沧身侧偏脸外视,面有喜容,只是头发比在家时又白了许多,知是家况不佳,思子忧劳所致,心中一酸,不禁流下泪来。这时车上人多,成功看明老太太,便要上抢,元荪知道车上人多,正忙着挤下,不愿武弁恃强往上硬挤,忙道:“车已到站,先不用忙,我们等人下完从容上去好了。”成功口里应是,仍去车门前等候。元荪便由人丛中挤过,隔窗先向周母请安,又与凌沧握手,忽听第二窗高唤“三哥”,一看正是两个兄弟,一边应声一边招呼:“先不要忙,一会人下完了再下。”周母看见爱子越发成长,神采焕发,悲喜交集,眼泪直转,强力忍着。元荪问道:“娘,奶妈呢?”
  周母道:“没有来,少时再和你细说。”
  元苏最关心乳母周氏,觉着今日除兄长外一家团聚,只缺她一人,未免美中不足,并且母亲年老,代主家务全仗此人,怎会没来,见母亲说时老眼已有泪珠,知有难言之隐,恐惹伤心,又不便问,正在眼望老母欲言不得,忽听身侧有人低语道:“好姆妈和嫂嫂吵了两次架,大哥生气,须赶她走,她也气极,恰好她儿子在四川做生意发了点财,硬接她回家养老去了。走时,我们该她的钱一个不要,只因大哥赶她,非要算清工钱不走,还有大哥昔年借她的五十块,母亲劝也不听。大哥大嫂赌气给了她一半,一半让娘出,好容易说应了,其实她不要,连那一半也送了娘,娘不要,她说娘此时手边没钱,作为借她的,等三哥发了财,再加十倍百倍还她。三哥走时留的钱还剩四十三也交了出来,和她儿子回四川去了。走已三月,娘怕你担心,所以信上没说。”这说话的正是三弟和卿。元苏听完,心料老母此来,一半也为乳母逼走,日子益发艰难之故,心方悲愤,忽见凌沧和老母回转身去向人答活,原来人已下得差不多,成功挤了上去,弟兄二人忙即上车,扶着老母和凌沧走下,成功向凌沧要过行李票,另叫脚行拿了随身包裹小皮箱一同出站。
  凌沧问道:“往北京的车再隔一点钟就到,出站作什么?”元苏道:“娘和大哥一路辛苦,也该歇息歇息,并且天津难得来,反正北京房子刚租到手,还在托朋友帮忙布置,就到北京也须住几天栈房,看好日子才能搬进去,想请大哥陪娘在天津玩一两天舒散舒散再走。”周母深知爱子用钱有分寸,就要博母欢心,也不会做那力不能及的事。
  前因每次来信均未明言所任何事,职小薪微已在意中。又听媳妇背后对人说,元荪在京,只奖券处一名书记,但所寄钱数又觉比书记收入好些,恐其忧急,也未函诘。这次北来实非得已,来时担心爱子力薄难养,这时见他气象堂皇,人又白胖了些,还要请我在津游玩,不是近来有了发展,便是手边宽裕,当人不便询问,一切听之。凌沧深知元荪底细,见他景况与来信不类,心中惊奇,连要问时,元荪忙使眼色止住。
  元荪两个兄弟也是觉着三哥在京不知如何省吃俭用,奉母到京不过少受闲气,希望将来,目前新安家一定为难,这次如非凌沧盛意,说伯母年高,两弟尚幼,未出过远门,坚执代买车票,三哥又曾来电,宁多花钱,不能使老母受苦,直连二等车都不肯坐。老母那么大方的人,路上一钱不舍妄费,一切多是凌沧请客,心还悬念,哪知竟有这气派,还有随行马弁,又听说在天津还要玩两天,高兴已极,惟恐凌沧阻止,悄告元荪道:
  “这半年来全亏张大哥呢。”元荪方想起忘了致谢,正欲开口,已然行到站外,成功抢前将手一招,一辆大新汽车驰来,成功说道:“先因误点,那汽车己然开发,新旅社房间已然订好,这是另雇的新车,请三爷陪老太太先去。那行李票是天津提的,如不取什东西不用提了,就存在站上,一半天走时转北京再提吧。”元荪笑答“好、好”,一行五人坐上汽车,成功挂沿,风驰开去。
  到了日租界新旅社,订的是二楼五十四五两号,俱是特等大房。周母和幼子住一间,元荪、凌沧三人同住一间,各加一铺,分别洗漱完毕。元荪等老母坐定,成功退出,便喊茶房拿烟具,周母拦道:“南京烟不好买,我已忌了半年多了。”元荪闻言心又一酸,答道:“娘本恨这东西,因病抽的,爹在日娘都未忌,到儿子奉养娘时却要娘忌烟么?”
  周母老瘾药本未断,不愿儿子难过,长途坐车也实疲劳,凌沧也在旁相劝,含笑允了,茶房已将烟具端进。元荪随扶周母过去。周母久未得到爱子服劳亲热,笑道,“我还能走,不到那么老呢。”元荪看出老母头虽半白,精神尚好,依言停手,又将枕头垫好,扶侍卧倒,一面向凌沧道谢,一面卧倒代母烧烟。张凌沧知他母子久违,必有许多话说,起身要走。元荪拦道:“大哥,我家的话还避你么?我此时又高兴又心乱,什话都无从说起,只能说我近况甚好,种种意外奇遇,母亲到京必比南京安逸,前途难料,近两三年家里决不发愁,让娘和大哥安心而已。详情太长,也许到京才说,我已叫开大菜了,你走作什?”周母闻言大力心宽,凌沧忍不住近前间道:“三弟既然近况甚好,怎来信不提,让伯母早点安心多好?”元荪知他至交,听出有责难之意,悄答:“大哥你不知道,我前几天还在犯愁,就这三大的事太奇怪了。那马弁便是我新交友派来帮忙的,我先前做梦也想不到有如此宽裕,日期又近,写信怎来得及?先陪母亲玩两天,还是到京再说吧。”凌沧方始释然。
  周母多年未出远门,此次就养原非得已,惟恐京中生活不易,元荪事小薪微不能支持,比较能稍扶助者只胞侄少章父子,但元荪来信未怎提起,不知如何,连日愁思,不曾睡好,疲乏已极,幸见爱于光景似乎不差,心虽快慰,老年人终是气弱,也是满腹的话不曾出口。南方极少抽到好烟,又忌了多日,越觉烟香,连抽了两口,精神一振,跟着茶房端进西餐,母子四人和凌沧一同吃过,元荪又强劝着再抽了两口,周母不觉愁劳尽失,心身安泰。元荪知母亲爱听戏,先去隔室告知成功,令往大舞台订一夜戏包厢,然后归询两弟南京情况。
  周母接口笑道:“你哥哥对我还好,你嫂子大体上也过得去,只是算小,气量厌些,女人家多是如此。我到北京来是为想你,又以拙庵故去,你姊要扶枢回川,你年纪轻,一个人在外我不放心,恰好你张大哥北来的。至于周奶妈是为她对我太忠心了,她老想着从先日子,有一点不顺心就代娘不平。前日为你嫂子房里丫头不懂事,两人顶了几句嘴,正好她儿子来接她回家养老就走了。她在我家忠心操劳数十年,总算有个好儿子,得了善报,等你好了再补她情吧。家务事都是这样。我儿堂堂男子,板舆迎养本尚非时,既然将我接出,便应努力上进,重整家声才好,这类不相干的闲事只管打听什么!”元荪知母亲恐己记恨嫂氏,暗忖嫂子多不懂事,也须看在长兄面上,好在母亲已经接来,不会再受气苦,两弟不曾开口,必也被母亲禁阻,一家人有什法子,问出详情徒自生气,由它去吧。口中应是,便不再往下问。
  周母转问少章如何,元荪本心到京再说,继一想,老母还不知道少章为人,此时不说,到京相见被少章间知自己近况,必又造谣生事,心又有气实忍不住答道:“儿子本来不想说的,他太难了,娘莫生气,听儿子说他为人。”话一开头,随将少章平日相对,以及这次租房情形,连想暂时缓说的近日奇遇经过全都说了出来。周母只是静听,听到后来巧遇筠清,打牌大赢等情,才笑说了句:“我儿运气真好,难得筠清竟有如此义气。”凌沧和两弟闻言自是愤喜交集,互相又谈了一阵家常和南中情形,成功方始回转。
  凌沧就便出门访看亲友,两弟初到天津也想游逛市街,元苏每人给了两块钱,命茶房买了些水果糖食,自陪老母对灯闲谈,恐烟抽多不能入睡,未再强劝,谈不一会,周母便自睡着。元荪给盖上被,将烟灯灭了,守到天黑,凌沧和两弟已相继回转,周母才醒,体力全复。元荪早命人在秋山街菜羹香订好了座,服侍周母略微洗漱。因周母力弱瘾小,饭后看戏勿须再回旅社,只得先劝着多抽了两口,然后同去吃饭。元苏又和凌沧同回的两个姓杨的亲戚约了同去。成功老早设辞告假避出,等周母到菜羹香吃到快完,成功才来。元荪问知吃过,因戏园就在近处,周母又愿游览市街,便同缓步走去。成功又赶前去多定了四个前排座位。戏散回旅社,周母觉出有些倦意,恐烟提神,坚不肯抽,元荪兄弟扶侍睡下,和凌沧二弟略谈了几句,便自分别睡。这一夜,都是梦稳心安。
  元荪早起,往听隔室静悄悄的,心疑周母未醒,轻轻推门一看,老母和两弟俱早起床,梳洗停当。请过早安,笑问:“娘长路劳乏,怎不多睡一会?”周母笑说:“我近年起早成了习惯,昨晚睡极舒服呢。我看天津也不过如此,无什意思,还是早点起身,到北京早点安家好。你要陪我听戏玩,北京不也有么?”元荪知道老母嫌耗费,心想天津除了马路修整无什意思,笑答:“本是想娘在津游玩两天,既想早动身,自然是听从娘的心意。”随要早点烟盘服侍周母用过,又告知凌沧、成功,定在下午起身,中饭就用本旅社的西餐。成功先去定好了包房,回来算清店账。同坐旅社送客汽车往老车站赶去。夏间天长,到京天还未黑,成功回说:“行前打了长途电话,有汽车等在站外,太太和林小姐也许在站上接呢。”说罢车停,听人呼“杨副官”,元荪、成功探头外望,筠清、绿华姊妹二人带了两名马弁正在站台之上迎候,见元荪母子招呼,一面含笑叫应走了过去。元荪喊道:“筠清、七妹,我们就下,不要上来了。”随说随扶周母同下。
  筠清姊妹趋前行礼,同唤“阿娘”。周母与二女别了多年,见她姊妹出落得非常美秀,装束却极淡雅,加上珠光宝气一衬,越觉容光照人,心中喜极。筠清便说:“承德本定来接,因被公府来人请去,令代致候,连泰丰楼接风宴也改了明天午饭,请阿娘先去东方饭店歇息,同去撷英吧。”周母知不能推,连说多谢,元苏又给张凌沧介绍,边谈边走,行李交由杨成功守提,一同出站。随行马弁早有一人抢向前去,将手一挥,两辆汽车驰来相候。周母与二女先坐一车,元荪弟兄和张凌沧四人同车,往东方饭店开去,一会便到东方饭店门首。马弁开了车门,周母坚谢二女扶掖,一同走进。
  房本订在二楼,筠清因闻周母近来年高体弱,恐升降吃力,把房间改在楼下,共是两大间一小间,周母进房,便命元荪、三弟和卿与瑞华、少章两人去电话,元荪不愿二女与少章相见,接口道:“稍微等一会,我打去。”筠清会意,笑道:“阿娘多年不见他两位,怎不先通知?”元荪不便述说家丑,笑答:“我怕老三初来话说不清,原说我自己打去。”绿华口直,一笑道:“不是我姊妹小气,这位老阿哥阿娘不通知他人也罢,这等人见面阿要叫人难过。”筠清看了她一眼道:“妹妹说话怎这随便?尚幸阿娘不是外人,他就有点糊涂,终是自家人,哪有不通知之理?”绿华闻言微愠,正要答话,周母原是随口一说,忽念二女与二人不曾见过,少章又是那等为人,忙道:“刚才我没想起,少章此时人也不会在家,就给章家送信好了。”元荪道:“我想也是这样,我就打去。”筠清恐绿华再说少章不好,未再开口,借着重向周母礼拜岔过,周母又托代向承德致谢。一会元苏回说,姊姊在曾家打牌,少章大哥电话未打。筠清随唤马弁将车上新购办的一副烟具取来。元荪见她如此周到,感切心骨,未肯以空言相谢,只朝二女作了一揖,一言未发。周母知承情已多,亲生女儿不过如是,也就不再言谢,略抽了两口。
  天已入夜,张凌沧京中本有至戚,行李一到先自辞别。筠清知是元荪好友,便请同赴撷英之约。凌沧先听元荪说起,本就羡慕,再见人又这等大方,也不客套,答应到时准到,请不要候,匆匆先走。元荪见到时候,一行同去撷英吃完西餐,又同回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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