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楮岩吓得”啊呀””一声跳起。叫道:车大人,手下——”
“手下留情”这四个字只说得一半:车缭那一掌已是重重的打在檀羽冲的胸膛上。
这样刚猛的掌力足可裂开石碑,一个小孩子如何能禁得起?楮岩闭上眼睛不敢观看,只
道檀羽冲在他这一掌重击之下,立即便是开膛剖腹之灾。
他闭上眼睛,却听不见檀羽冲的惨叫声,“难道这孩子已经变成一团肉泥?”忽听得车
缭笑道:“老楮你怎么吓成这个样子,看来这小鬼头的胆子似乎比你还大得多。”
楮岩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檀羽冲虽然已被车缭抓住,但似乎并没受伤,一双眼睛睁得大
大的看着车缭。神情虽然显得惊慌,却不如他想象之甚。
檀羽冲惊魂稍定,说道:“车大人,你为什么要打死我?”
车缭道:“因为我不能让一个小孩子骗我!你听着,我现在问你一件事情,你必须老老
实实回答我!你的师父是谁?”檀羽冲道:“就是这位楮叔叔呀、车大人,你不是早已知道
了吗?”
车缭道:”我是问你以前的师父?”
檀羽冲道:“以前的师父,最早教我武功的也就是这位楮叔叔呀!还有霍侍卫韩侍卫、
刘侍卫也差不多是同一个时候教我练武的。”
车缭喝渲:“你别装蒜,我问的不是这些人,是在你未来这里之前的那个师父。”
檀羽冲道:“我没师父。”
车缭冷笑道:“你没师父?你以为你还能骗过我?”檀羽冲道:“我没有骗你。说老实
话,我是很希望找到一个好师父,可惜没找到。”这几句话倒的确是他的老实话。车缭冷笑
道:“你还没有找到师父吗?那么你的内功是谁教的。”檀羽冲道:“内功,什么内功?”
车缭道:“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内功?”
檀羽冲道:内功这两个字我是听过的。但没练过。不信你可以问楮叔叔。”
楮岩说道:“不错,我的确没有教他过内功。不过内功和外功的分别,我是和他说过
的。”
车缭谈谈说道:“我知道不是你教他内功。老楮。我不怕得罪你,你所学的少林派的内
功虽然是各大门派之冠,但你却似乎尚未得到少林寺内功的上乘心法。”
楮岩满面通红;说道:“车大人说得不错。这点自知之明我也还是有的。我所学的少林
内功只不过是略得皮毛而已。”
车缭说道:“你即有自知之明。那就最好。我审问这小鬼,你不必揽在自己身上了。”
楮岩尴尬之极,喏喏连声,退过一旁。
车缭可能也觉得自己说得过份了些,放宽面色,对楮岩笑了一笑,说道:“老楮,你不
知道,你着了这小鬼的编了。不过,也怪不得你,我也是刚刚才试出他内功的深浅的。”
楮岩惊奇之极,禁不住问道:“这孩子不过十岁多点,他当真懂得内功?”
车缭道:“你要我说真话吗?说出来你可不要难过,这小鬼所学的内功比你高明得多,
只不过他火候未够,功力不足而已,内功的上乘心法已是得了。我那一掌假意取他性命,这
才试出来的。”
原来檀羽冲学的虽然是上乘的内功心法,自己还不知道怎样运用的.不过,学过上乘内
功的人,在面临生死关头之际,自然而然就会生出反应。车缭正是从他反应中测出他的内功
深浅的。
车缭揭破了檀羽冲学过内功的“秘密”之后。回过头来,把声调放得较为柔和。对他说
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你是瞒不过我的了,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你说了实话,我非但
不会杀你,我还可以收你做徒弟。好孩子,告诉我吧,教给你内功的那个人是谁?”檀羽冲
道:“真的没人教过我的内功,我怎能说谎?”
车缭盯着他看了半晌,心里想道:“哈大人要我的那个孩子不知是不是他,但总之他是
极其可疑的了,且试他一试。”主意打定,盯着檀羽冲忽地向道:“檀公直是你的什么
人?”
檀羽冲脸上观出一派迷惘的神色,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车缭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吐出:“我说的是檀公直!”
檀羽冲摇摇头,说道:“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车缭不觉也疑惑起来,心想:“按说一个孩子是不会这样镇定的,莫非真是我猜错
了?”
他哪知道,檀羽冲这份镇定的功夫得来不易,是经过许多沉痛的教训,甚至是他的母亲
用血和泪训练出来的。
他的母亲自毁容颜,为的就是以身作则,教他知道保守秘密的重要。
今日之事,对他来说,乃是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说是“意料之外”,是因为
在他上山之时是做梦也想不到车缭会这样对待他的:但这样的事情,终有一日发生,则是早
已在他母亲的意料之中。在他母亲意料之中,即是他早已有了应付这种“意外”的心理准备
了。“倘有一天,有人盘问你的身世,你可千万不能说出你爷爷的名字。”这句话是母亲不
知对他说过多少遍的!
所谓“意外”不过是没想到盘问他的人会是车缭,而又来得这样快而已。
现在,他爷爷的名字已经由车缭口中说出来了,这和母亲的估计不同,但要盘问他的身
世则是一样。
檀羽冲神色不变.倒是楮岩听了“檀公直”这个名字,不由得大吃一惊了。
“檀公直?是不是二十多年前突然失踪的那位檀贝勒?”楮岩问道。
车缭冷冷说道:“不错,二十年前,他是咱们金国的贝勒,如今他已经是皇上所要缉拿
的钦犯了!”
楮岩说道:“但这孩子的母亲不这是个女佣,他,他怎能和曾贵为贝勒的檀公直有什么
关系?”
车缭冷笑道:“你知道什么,说不定这小鬼还是檀公直的孙儿呢!”
楮岩吓得不敢说话了。
车缭拿出一条皮鞭,喝道:“小贼,你不说实话,我打死你!我再问你一遍,檀公直是
你的什么人?”
檀羽冲咬着牙对他怒目而视。车缭唰的一鞭就打下去。他用的力度“恰到好处”,打得
檀羽冲皮开肉裂,却不至于伤及他的性命。
他打一鞭就喝问一句:“你说不说?”一鞭、两鞭、三鞭一檀羽冲已是满身伤痕,但始
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楮岩看不过眼,说道:“这孩子的脾气一向很倔强,再打恐怕真的
要打死他了,不如另外想个办法问他吧!”车缭道:“你少操心,我不会这样便宜他的。不
把他折磨个够,我肯让他死吗?”不过话岩那句“不如另外想个办法问”,倒是提醒了他,
他心一动,突然冷笑迢:“好,我姑且相信你和檀公直没有关系,但你即然和他没有关系,
那就不怕骂他了。我骂一句,你跟我骂一句,骂完了我就放过你。檀公直是老王八!”
他知道越是性情倔强的孩子,越是不能别人的侮辱,果然他看见檀羽冲的脸色变了。
车缭一声冷笑,说道:“小杂种,你没听见我驾檀公直是王八蛋吗?
你不跟我骂,你一定是这老杂种养下来的小杂种再养下来的小小杂种I”
他用这种波妇骂街的方式盘问口供,看似儿嬉,但用来对付一个孩子却是当真有效。檀
羽冲果然只能受肉体的侮辱,却不能受精神的侮辱。
“你才是狗娘养杂种。你才是王八蛋”檀羽冲忍不住和他对骂了,车缭一听,非但没有
动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小杂种,这你可泄底了吧?你还敢说你和檀公直没有关系——”
话犹未了,忽地听得有人冷笑,笑声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音细而清,宛若游丝当
空,若断若续,听到耳朵里却是不禁心脏摇摇,车缭吃了一惊,喝道:“什么人?”
笑声突然一变,变得清峻之极,震得车缭的耳骨嗡嗡作响,只一眨眼,那个人就出现在
他的面前了。
是个书生打扮的中年入,手里合着一管玉萧,丰神俊秀,气态潇洒。
他的一双眼睛盯着车缭,目光有如寒冰,冷峻之中隐隐有鄙视之意。
檀羽冲刚刚爬起来,和这人打了一个照面、不觉也是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咦,这人
好像我在哪里见过似的。”这人开口了,他冷笑说道:“金国的一等巴图鲁,当真是好威风
啊!”车缭正是具有一等巴图鲁衔头的人。车缭喝道:“你即然知道我的身份,那就必须老
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中年书生道:“你问我什么?”车缭喝道:“你没听见吗?我问你,你是什么人?”
中年书生说道:“我已经回答你了,你怎么这样笨,还要问我。我是特地来瞧瞧金国的
一等巴图鲁的威风,就是会欺负孩子!”
车缭冷笑道:“原来你是为这孩子他抱不平来的,你是他的什么人?
”
檀羽冲突然想起来了,这个中年书生,正是在他和母亲为了避难而离开盘龙山那天,隔
着一个山头,看见的那个大杀金兵的人!
他不禁惊喜交集,冲口而出,叫道:“师父,师父,我找得你好苦!
”车缭大感意外,说道:“原来你就是他的师父吗?”
那书生说道:“不错,我虽然没有教过他的武功,但他早已是我的记名弟子!”
车缭喝道:“好,那么我正要找人!快快说出檀公直的下落,否则就拿出你的本领让我
瞧瞧!”
那书生谈谈说道:“第一,檀公直的下落我正要问;第二,你要看我的本领,我可没有
什么本领拿出来见人,只能吹个曲子给你听!”
车缭只当他是存心戏弄,哼了一声,说道:“你的曲子最好是留到阎王殿上吹去,我可
没有这个雅兴!”张开大手立即向那书生抓去。
那书生道:“你不想听也得听,因为你必定比我先见阎王,今日不听,你就没有机会听
了。”
车缭练的是大力鹰爪功。这一抓有开碑裂石之能。那书生竟然即不闪避,也不招架。眼
看这一抓已是抓向他的脑门,他双手还是握着玉萧,而且把玉萧凑近唇边,当真吹起来了。
在这生死关头,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吹萧,这不是把性命交到对方手上吗?檀羽冲都吓
得跳起来了。
“呜”的一声,萧声响起,车缭五指如钩,距离他的脑门已不到三寸。忽地只觉一股热
风迎面吹来,虎口热辣辣的顿时使不出气力,关元穴也忽地一麻,那感觉有几分像是给人点
着穴道,又像是给香火灼着一般。但书生的双手还是握着玉萧,连一根小指头都没伸出。
车缭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知他这玉萧古怪,生怕还有什么暗器之类从萧管中吹出来,一
抓抓下去?急忙斜身到纵,书生谈谈说道:“我早说过,这支曲子你是非听不可的!”
车缭斜跌出一丈开外,脚跟刚刚着地,只见那书生已是挡在他的面前。
车缭毕竟是个武学大行家。突然想起一种极为厉害的武功,据说内功练到最高的境界
时,可以练成伤人于无形的气,只须吹一口气,就可以克敌制胜。但这种功夫,只是见于传
说,从没有听过谁真正练成功的。”难道这酸丁从玉萧中吹出来,就是传说中可以伤人于无
形的罡气?”车缭没有猜错,这书生手中的玉萧乃中一件稀世之宝,用西昆仑的暧玉造成
的,名字就叫“暖玉萧”,书生的罡气其实还未练得成功,只是具有几分功力而已。但借助
这暖玉萧之力,吹出来的罡气却已是可以伤人的了。不过车缭也非等闲之辈,他的内力受了
影响。身体并没受伤,脚跟刚一着地,业已把真气纳入丹田,穴道的疼麻之感,亦已解了。
好在那书生仍是自顾自地吹萧,并未还击。车缭避开正面,立即展开绕身游斗的打法。
罡气不从正面袭来,他的内功所受的影响就减轻了许多。
车缭的武功是内外兼修的。不但掌力刚猛,身法也很轻灵。
他避开正面和罡气接触,为的就是想乘暇抵隙,一击得手。
但他展开挂的身法和对方游斗。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沾上。
那书生好似闲庭信步,随随便便踏上一步,就恰好避开了他的攻击。
车缭心头一凛,说道:“你这是天罗步法?”
书生说道:“想不到你倒识货。”
天罗步法就像“罡气”一般,是只见之于传说中的一门上乘武功。据说练到最高境界,
可以在百万军中来去自如,别人休想碰着他一根汗毛。
这书生虽未练到最高境界,但用来对付车缭的游斗,却已绰绰有余。
车缭的心不由得一沉。心想这书生若真的练成了天罗步法,岂非业已立于不败之地。
但他已是欲罢不能。
那书生仍然没有出手,继续吹萧。
萧声高亢,响遏行云,吹到急处,宛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
车缭听得热血沸腾,不知不觉跑得越快越急。挥拳踢足,虽然明知打不中对方,却也在
不知不觉之间,越来越是用力,这情形就好像是一个精力过剩的小伙子,做一些无聊的动
作,只求发泄一般。
但车缭早已不是毛头小伙子了,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武学大行家。
突然他觉得有点不对了。若还控制不住自己,这样很费气力下去,不必对方还手,他自
己就要倒下。
心头一清醒,他急忙跃出圈子,和那书生保持三丈开外的距离,绕身游斗的打法虽没改
变,但只是跟着对方的身形移动了。
书生的萧声忽又一变,从高亢变为低沉,曲调越来越是凄怆,宛如三峡猿啼,鲛人夜
泣。
车缭听得心中如坠铅块,跟着节拍,脚步也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旁观者清,楮岩失声叫道:“车大人,你怎么啦?”
车缭翟然一省,这书生还没出手,他的心灵已受控制,他是情知打不过对方的了。但他
可不甘心这是这样莫名其妙地败给对方。
他滴溜溜一个转身,手中倏地多了一把精芒耀目的长刀。
这把刀的形式十分古怪,刀身细长,刀锋薄得透明,刀柄和刀身相比,短得不成比例,
若是拿来和普通的钢刀相比,甚至根本不能说是“刀柄”,只是用两块小小的铁片镶嵌在
“应该是刀炳”的部位。原来这是一把用百炼精钢打成的“缅刀”。——当时铸造刀剑的技
术,以缅甸最为优良,质量最佳的宝刀,是当真可以把百炼钢化成张指柔的,车缭这把缅刀
就正是最好的一种,不用之时,他是当成腰带卷在腰间的。
初时他见这书生手中只有一支玉萧,他以金国一等巴图鲁的身份,自是不能倚仗这种宝
刀取胜。而且他原来的计划,也只是想把这书生活捉,以求逼出他的口供的,他有大力鹰爪
功,以为己是可以稳操胜券了。
此时他已经知道对方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当然是不论什么手段都要使用了。
他把缅刀一抖,倏地变成一把三尺多长的软刀,喝道:“你这些邪门邪道,收起来吧。
有本领的和我见个正章、”刀光霍霍,俨如一道银虹盘旋飞舞,转眼之间,已把这书生的身
形笼罩在刀光之下,但那书生仍是意态悠闲,自顾自地吹萧,他的天罗步法展开,随意所
之,有如行云流水,车缭的缅刀仍是砍他不中。
车缭越发慌了,忽地心中一计,喝道:“老楮,你闲着双手干什么,还不偷把那小杂种
给我拿下。”只要楮岩帮人把檀羽冲拿来当作人质;那就可以要胁这个书生了。
他以为楮岩一定懂得他的用意的,哪知楮岩也不知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他听了车
缭的话.露出一脸愕然的神色,却没有立即动手。
这个时候,书生的一支曲子也恰好奏完了。
他停止吹萧,忽地朗声吟道:“少孤为客早,多难识君周。”歇了一歇,玉萧朝着檀羽
冲一指说道:“冲儿,后面两句你给我念出来!”
他开始朗吟的时候,檀羽冲的脸上已经出非常奇怪的表情,似是又惊又喜。
楮岩更是诧异,心里想道:“这人也是莫名其妙,在刀光笼罩之下,居然还有心念诗?
这孩子不过是个仆人的孩子,我从没见过他手中捧过书本,又懂得什么诗书?”哪知他心念
未已,檀羽冲已经接下去念道:“掩泣空相向,风尘何所期?”书生哈哈大笑,说道:“不
错,不错,好孩子、你果然是我的徒弟!”
楮岩又是莫名其妙,不懂因何凭着这两句诗他们才能师徒相认。“这书生一出现的时
候,早已说明自己的身份是这孩子的师父了,为何又要他念出两句诗才能确定他是自己的徒
弟呢?”他想。
原来这书生在答应檀公直的请求,收他的孙儿做徒弟之时,为了预防有意外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