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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威力的爆竹,怎么能在马路边上随便放?”合着别说陈太忠,连唐亮也没看出,此人手里拿着的是火雷管。
“过年嘛,随便放几个炮,这就咋了?”汉子很不满意地嘀咕一句,将打火机往口袋里一揣,转身就要悻悻地离开。
“站住,”陈太忠厉喝一声,经过细细观察,他终于断定,此人手里拿着的确实是雷管,于是笑眯眯地发问,“你手上的雷管,哪儿来的?”
“雷管?”唐亮听得眼睛一眯,接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其实见过雷管,只不过一下没联系起来,“看起来还真是雷管。”
“哪里是雷管?就是爆竹,”汉子回答一句,想也不想转身撒腿就跑。
唐镇长犹豫一下,对方手里那个打火机是防风的,自己要追过去的话,人家丢个雷管过来,没准……要糟糕。
就这么犹豫一下,那汉子就跑出去了七八米,紧接着就见一阵旋风掠过,却是陈区长撒腿追了上去,“在我面前跑得了,以后我跟你的姓儿。”
唐镇长才待拔脚追人,又是一阵旋风掠过,却是廖大宝早从司机座上下来了,眼见对方要跑,他也撒腿追了过去。
那汉子终究是没有把雷管丢过来,跑出去二十多米之后,被陈区长一脚踹翻在地,然后双手被捉住,拧到了背后。
陈太忠一手捉住对方的两个腕子,另一只手则是拎着脖领子把对方薅了起来,“小廖,把他身上的雷管都搜了。”
令人郁闷的是,廖大宝搜了好一阵,此人的口袋,还真没有雷管了,倒是有两个二踢脚,不大的那种,还有一把小小的、折叠的水果刀。
“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搜我的身?”那汉子扭动着身子,不住地叫着,还用脚去踹身后的人,拼命地想脱身,然而很遗憾,身后的大手像铁钳一般,牢牢地攥着他两个腕子。
“雷管是管制的爆炸品,”这时候,林桓打着哈欠从远处走了过来,他没看清第一个爆竹,后面两个就看得清楚了,“小子,你麻烦大了。”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那汉子铁嘴钢牙地咬定,自己放的就是爆竹,反正他身上没有存货了,倒也不怕抵赖。
“不知道你跑什么?”陈太忠冷哼一声,扭头看一眼唐亮,“雷管这个东西太危险了……还是把派出所的人叫过来吧。”
“关键是要查出来,这小子是谁家的,”林主席在一边点点头,他是北崇的老资格了,不管混混还是干部,他没几个怕的,“查清楚雷管的来源。”
唐亮摸出手机,黑着脸给派出所打电话,陈区长好不容易来视察一番,自己这边居然有人拿着雷管当爆竹放,也实在太丢脸了。
就在这时,廖大宝的手机也响了,他接起电话来听两句,转头向陈太忠汇报,“区长,县医院的人说了,那个产妇已经脱离了危险。”
“太忠,你这根本就是……哪儿危险去哪儿,这可不像个一把手,”林主席听他这么汇报,又不满意地说陈区长一句,才点点头,“好,总算是救过来了。”
“这女人好福气,遇上咱们这么好的区长了,”白凤鸣也走了过来,闻言笑着附和。
那汉子本来正不住地挣动呢,听到这几句话之后,登时就不动了,过不多时,唐镇长打完了电话,“区长,派出所的马上就到。”
那汉子闻言,终于重重叹口气,“您是……陈区长?”
“没事,你可以狡辩,你踹我,我也不在乎,”陈太忠对自家的子民,愿意适当地容忍一下,“但是你这个雷管是怎么来的,必须说清楚了,别跟我说是爆竹,没意思。”
“陈区长,我作证,他扔的就是雷管,”一个中年女人从旁边的小巷子里走了出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两男一女,“这家伙坏透了,这大过年的,从早到晚往我家扔雷管。”
“他……往你家扔雷管?”陈太忠听得眉头一皱,再想一想那汉子刚才的举动,还真可以这么说,此人站在一个下了卷闸门的门面房前,把雷管往天上扔,那就是冲着这门面房,或者门面房后面的院子去的。
不过想到这又涉及到了民事纠纷,他也是有点头大,不过此刻却不能回避,“他为什么往你家扔雷管?”
“他想强买我家的门面房,”女人咬牙切齿地回答,“这个门面房到期了,我家不租给他哥了,他就要强买强卖。”
“你放屁,”那汉子听得冷哼一声,“三百的房租,再续你要我哥出六百,翻着跟头涨,尼玛……见过黑心的,没见过你们这么黑心的。”
“废话,卷烟厂马上起来了,这门面房怎么可能不涨?”女人理直气壮地回答,“你不租自然有别人租……陈区长,他真的是想强买我家的房子。”
第3498章重大案情(上)
要不说这民事纠纷,真的是说不清楚,两方你一言我一语,才把事情说出个眉目来。
扔雷管的汉子姓李,家里排行老五,他的堂哥李老二租着这里的房子,卖点副食土产日杂什么的,早晨还摆个早点摊子,到期想续租,结果房东王二根不肯原价租了。
这个很好理解,卷烟厂一旦投产,这里肯定要热闹,李老二也认这个涨价,不过涨得实在有点太多了,他就说便宜点吧,大家合作这么多年——卷烟厂开工,我也未必好干。
谈不拢,事情就容易弄大,尤其是李老二听说,王二根打算起二楼了,然后要搞饭店,他就觉得王老二欺人太甚——你要搞饭店,可以直接说嘛,尼玛,跟我要六百的月租,我真答应了六百的月租,你也不可能租给我啊。
要不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李老二觉得自己被人戏弄了,就坚决不肯罢休,跑到区建委告状,说王二根打算起二层,那是违章建筑。
区建委对这种事,一般来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乡镇上的违章建筑,那真是管不过来,而且北崇人的作风也彪悍,所以大家的态度就是,民不举官不究——若是真有苦主出头,说挡住采光了之类的,他们过问就比较理直气壮了。
得了李老二的举报,区建委还真的过问了,他们通知王二根,你不许变动房屋结构,否则别怪我们采取相应措施。
王二根答应得挺好,但是一扭头就放出话来,老子在镇上盖房子,关区里鸟事,那些眼红的家伙看着点,这二层我还非盖不可了。
王家这个反应,也真的可以理解,区里对下面乡镇的控制,真的弱了一点,你发了通知,下面不理会,等形成事实的时候,交点罚款再上下打点一下,也就那么回事了。
当然,在王家施工过程中,李家是可以使坏举报的,王家考虑到了这一点,于是他们纠集一帮人,找到李家恶人先告状,要李老二赔偿损失——尼玛,让你再随便举报我。
好死不死的是,李家老五当时在场,李老五以前就是个愣头愣脑的主儿,经常打架斗殴惹是生非,下手特狠,近两年不见踪影,据李家人说,老五是当兵去了。
以李老五的年纪,实在不可能去当兵,事实上,北崇人一听这个理由,就知道此人惹事了,目前是在跑路中。
总之,李老五是李家一个比较出名的主儿,王家人围过去的时候,他直接丢出两根雷管,亏得是王家人散得快,王家老爷子也被溅起的石子打伤了腿。
这问题就大条了,原本是生意上的纠纷,牵出雷管来,那就是要干大仗了,王家人赶紧找人说合——北崇人彪悍是不假,但也不是家家都敢玩命的。
王家开出的价码,是我们不计较你去政府点炮了,至于说继续让李家租房子,王家还真没这肚量——说白了这也是北崇人做事的作风,骨头断了连着筋,血可以流人不能丢。
你们李家真要租房子的话,还就是六百一个月,其他的免谈。
王家不松口,李老五更狠,说你那房子我看上了,三万块把房子卖我,要不然这事儿没完——临街三十平米的铺面,这个价格就算是在前屯,也真的低了一点。
王二根自然不肯答应,李老五就来他家门口丢雷管,还说惹得急了,老子大不了回部队,反正耗也耗死你。
王家遇到这种事儿也头疼,尤其这李老五是已经犯了事儿的,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咬人,所以他们就先默默地忍着,琢磨着熬过这个春节,再找一个什么炮头合适。
刚才他们也是听到外面吵吵了起来,隔着院墙又听两句,终于确定李老五被人找了麻烦,这才走出屋子来相见。
王二根的老婆说到这里的时候,派出所的人已经到了现场,不过她倒没跟警察告状——这是北崇人的习惯,而是指着对方发问,“三万块你就想买老娘的房子……卷烟厂一开工,老娘的房子,怎么还不值十万?”
“这是你自找的,你要是肯好好商量,不羞辱我二哥,我哪儿有兴致找乡亲的麻烦?”李老五却是理直气壮地回答,还真有点浑人的味道,“你做得初一,我做不得十五?”
要不说这清官确实难断家务事,此事里面,李家人做事肯定有点过,但是细说初衷,王家人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尤其上门挑事,还是王家人开的头。
这一碗水……不好端平!
不过陈区长就没想着端水的问题,他虽然是父母官,却也不会蛋疼到掺乎这种小事,“李老五,你们这些是非我不问,你老实交待……雷管哪儿来的?”
“陈区长你怎么能不问是非呢?”王二根着急了,他的嘴巴也不差,不过邻里邻居闹事,一般来说是婆娘出来好一点,男人出面的话,说不拢很容易直接开仗,“他明明是强买强卖,这是犯罪啊。”
别跟我玩这套,陈太忠心里冷冷一笑,一件不大的事儿,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固然是话赶话没好话,但是你王二根当初若是态度能好一点,细细解释一下,也不会是这种结果。
事实上,他非常怀疑,王家是铁下心思要收回房子了,为了不让李老二有侥幸心思,所以强硬了一些,导致对方觉得没面子,所以才强力反弹。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未必是事实,而且他也不会武断地说出自己的猜测——万一不是的话,王家就会觉得自己处事有失公允,于是他哼一声,“想让我关注也可以,等你们的矛盾激烈到一定程度再说吧……这面前不是就站着唐镇长呢?”
他不想就此事再多费口舌,转头看向李老五,“看来你不想说雷管的来路,那老唐,就交给镇上的派出所了。”
“陈区长……我说,”李老五听到这话,忙不迭地开口,然后他又犹豫一下发问,“我要是交待了雷管的来历……算不算立功?”
“立功?”陈太忠和唐亮交换一个眼神,两人同时想到了,这立功二字,很能说明问题——李老五的上家,手里的雷管来路也不正。
唐镇长马上就发问了,“派出所能不能处理得了?”
李老五却是不肯回答,只是看着陈区长,陈太忠沉吟一下,终于表态,“这要看情况了,我现在不能答应你。”
他这个话说得含含糊糊的,非常没有担当,更像是套话,但是这个套话也是看什么人说,陈区长在北崇的名头,逐渐地闯开了,别的干部这么说,就是套话,可陈区长这么说,反倒证明他不是轻易许诺之辈。
李老五最近很少回北崇,也不认识陈区长,可是他也听说了新区长的一些传闻,他就觉得这个回答很有诚意,所以很直接地回答,“我不是从咱们区拿的雷管。”
“那这个事情,我就不好管了,”唐亮一听是这种性质,就当即表态,他笑眯眯地看一眼年轻的区长,“陈区长,这就拜托你了。”
“你们俩,”陈太忠一指赶来的派出所警员,又指一指王二根四人,“先把他们控制起来……这个事情事关重大,不能走漏消息。”
“陈区长你怎么能这样?”王二根的老婆登时就叫了起来,“这大过年的,你还让不让我们过年了?”
“区长都说了,这个事情事关重大!”唐亮冷哼一声,浓浓的官威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这也是为你们排除后患,别那么不识趣啊。”
李老五堵着你家扔雷管,也没见你就觉得不能过年了,陈太忠看她一眼,也懒得多说,顺便就松开了手,“上车,你给我老实点啊,要不我让你后半辈子在后悔中度过。”
李老五虽然是浑人,这个时候也不敢作怪,乖乖地上了金龙大巴,待车离开前屯之后,他才轻声嘀咕一句,“陈区长,两年前我曾经在朝田捅伤过一个人。”
这就是你“当兵”的原因吧?陈太忠缓缓点头,“然后呢?”
然后……也真没什么然后的,两帮年轻人在夜市上喝酒,因为小事打起来了,双方都受了点伤,李老五捅伤一个人,拔腿走人了。
双方也都有点背景,李老五的朋友是跟着省建的一个关系户混的,而对方则是朝田市财政局一个副局长的儿子,小孩儿才十七八,正是不含糊的年纪。
这是打架斗殴的性质,两边都有点办法,事情就一直拖着,到后来双方终于还是调解了,该花钱的花钱,该治疗的治疗,不过局长的公子发话了——没到案的那些人,你们都等着,这件事儿没完。
但是那么多混混惹出事情来,第一选择就是跑路,这并不仅仅是简单地逃避刑罚,而是说很多时候,事情最终会不了了之。
具体体现在此事上,就是那财政局副局长年前惹人了,被双规了,虽然最终只是个改非,可局长的儿子真的不敢再为什么小事计较了,否则没准又要惹出泼天的祸事。
第3499章重大案情(下)
李老五不是很清楚这里面的分寸,但是他朋友的老板说了,他可以回来了,所以他就回来了,可恨的是那王二根把他的底子兜了出来,他自然就要了解一下自己能否算立功。
“捅的那个人,最后怎么样了?”陈太忠不会轻易表态,拿刀捅人真的是很恶劣的行为,相较而言,拿砍刀砍人并不算多大事,尤其是冲着脑门砍的,那都是会下手的。
人的头盖骨是非常坚硬的,除非下狠手砍,一般来说轻飘飘一刀砍到头上,都不会出什么事儿,而且敢冲着脑袋砍,别人一看就要头皮发麻——哎呀,这个人太狠了。
相较而言,往别人脸上划两刀,那是毁容了,相对还更严重一点。
拿刀子扎人就不一样了,一刀捅进去没个分寸,伤着什么脏器,抑或者留下什么后遗症了,这都是麻烦,比砍人两刀麻烦多了。
但是这世事无绝对,真要会下手的,一刀捅进去,伤不着肝脾肾,只捅到肠子之类的,那也不算多大事儿,不过掌握这种技巧的人,真的就不多了。
这些话就扯得远了,不过就是前面说的,拿刀扎人也未必有事,尤其是这李老五有点二愣子劲儿,对着肚子中间正正一刀扎过去——还真没伤到什么要害部位。
“他就做了个手术,现在没事了,”李老五老老实实地回答,“该赔的钱也都赔了,您可以去了解……我就是想把这旧账抹了。”
“我当然要了解,”陈太忠冷哼一声,对方既然说得言之凿凿,大约也不是假话,不过他并不能明确作出承诺,“如果事实属实……起码我在北崇的时间里,别人想动你,得经过我允许才行。”
“那就太谢谢陈区长了,”李老五拱手表示谢意,陈区长这个回答,并不是大包大揽一劳永逸的,但是对他来说足够了,在他的朴素认知里,世间事都是存在时效性的——出去躲两年,他就能大摇大摆地回家了,区长再罩几年,天大的事儿也就都过去了。
来到区政府的时候,北崇分局的人已经到了,陈太忠本待让他们带走人了解情况,不过李老五犹豫着表示,他想在政府里交待这些事。
“那就在这儿说吧,”陈区长也清楚,这李老五欺负普通人没什么压力,却是担心自己直接将人交出去,他虽然很看不起这种欺软怕硬的心态,不过他既然伸手了,却也不想让辖下的子民认为自己言而无信,“我也听一听。”
“我的雷管是从文峰区拿的,”李老五开始交代,“那里有几个人,自制雷管……”
他能交待的实在不多,在“当兵”的这段时间里,他在南方待了小半年,后来认识了一个广北的老板,那老板挺欣赏他的愣头愣脑,他就跟着来到老板的石矿上帮忙,后来就知道矿上用的雷管,很多都是来自阳州。
这次他回家,正好那雷管供应商从矿上催讨了点钱,他还帮着看护一下货款,所以回来之后,他在人家的小院里,随便拿了两盒雷管,带回家来。
李老五此人看似直肠子,但脑瓜还是够用的,他盘算一下,自己知道这个自制雷管的地方,这算是知情不报,把两盒雷管带回家,也是个小罪名,不过他没有参与大宗雷管的购买和销售——总而言之,此事跟他的关系不大。
既然关系不大,他就要积极争取脱身,反正当街燃放雷管被逮住了,他要是不交待出个一二三来,自己都要掉进去。
所以他干脆利落地交待,“咱们西王庄乡这些石场,也有人从那里买雷管。”
陈太忠默默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分局的警察看一眼陈区长,才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