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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说了,刘望男承包的那俩煤矿,就是典型的含硫量、燃烧值双高的动力煤煤矿。
对这样的煤矿来说,目前的这个市场也挺让人挠头的,压价卖吧,真的不甘心,高价卖吧,又卖不了多少,要说囤起来等涨价——这煤炭在哪儿都存在自燃的问题,北崇还算气候湿润、雨水较多的地方。
那么,他们卖给电厂不是挺好吗?是挺好,但是几年前全国的火电项目被砍了个七零八落,要不然也不会存在现在的电荒了,卖给谁去?
现在全国各地是疯狂地上电厂,连煤炭资源紧张的恒北,都上了一百八十万千瓦的电厂,这也是不想让电力受制于人,限制了本省的经济发展。
然而电厂从动工到竣工,是要一个时期的,不能一蹴而就。
所以对动力煤的煤矿来说,眼下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再走不远就有光明的前景了,但是目前还是要咬一咬牙——有人说停了煤矿不挖,等着行情来了再下手,这建议就太扯淡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对恒北地电这未来的客户,是非常地客气,谁也想不到将来的动力煤会紧张成什么样子——事实上,仅仅过了三年,全国的动力煤就严重告急,第四年的时候,某些省运煤的卡车只要在车头打上“电煤运输”,过路费全免,还有绿色通道走。
然而,客气归客气了,对于地电希望签订的长久供销合同,他们一点都不感兴趣,尼玛,过两年要买我们煤的地方多了,我们愁的是现在卖不出去!
谈判不顺啊,康晓安挺苦恼的,不过他没辙,现在的地电说是不缺钱,其实比任何地方都缺钱,他不可能把煤买回来自己囤上——钱不是这么浪费的。
那么,就只能指望领导帮着协调了,康总仅仅是代省里管理地电而已,地电又不是他的。
就在今天,有煤矿主动打电话给他,说这个长久供销合同,我们在积极考虑,但是现在手里压了十来万吨煤走不掉,你们地电也投资了北崇的电厂,能不能帮着说一说?
直到这个时候,康晓安才知道,合着北崇最近有个五十万吨煤的招标,他原本是不会操这些心的,但是既然涉及到了海洲电厂未来的生产,他就不得不出面,跟陈太忠打个招呼。
陈区长这个无奈啊,那也是没办法说了,对于动力煤说,他兴趣真的不大,北崇的火电厂跟别的电厂不一样,是烧油页岩的,煤的燃烧值大小,区别只在于多掺一点少掺一点。
当然,燃烧值高的煤,那确实能少掺一点,这也是实情,但是能稳定使用海潮的煤炭的话,就不用考虑变换这个比例了,省多少事儿呢。
不过康晓安既然打这么个电话过来,他不闻不问的话,似乎也不是朋友之道,想一想之后,他叹口气摇摇头,“这个招标要快一点搞了,夜长梦多啊。”
事实上,这可不是夜长了梦才多,林桓九点钟才离开,隋彪的电话后脚就到了,“太忠,这大晚上的也睡不着,去你那儿喝点酒?”
“那你来吧,”陈太忠看一看时间,心说你不怕丢人,那我还担心什么?反正王媛媛走了,小廖也有家室了,我就是一光杆司令。
隋书记这大晚上来,肯定也有目的,他坐下喝了一阵酒之后开口说话,“太忠,这次煤炭招标,是否确定就是海潮了?”
海潮集团原本就名声赫赫,就算天南省外的人略略一打听,也能知道这是天南首富的产业,更别说海潮集团美艳的小公主,跟陈区长的关系也不简单,隋彪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这个……怎么说呢?呵呵,”陈太忠轻笑一声,他不会承认定下来了,也不会说没定——那样就给对方机会了,“关键是我不怕他们毁约,敢胡来的话,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这话不算很委婉,事实上是相当的霸气:我是打算照顾乡亲了,但是我保证合同的执行,你想关说也可以,但是万一有什么不妥,小心我反脸无情。
“宁沪书记给我打了个电话,”隋彪发现对方的防备很重,索性就开门见山,“他有个朋友,也想参与一下投标。”
“那就交钱买标书呗,”陈太忠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一句,隔了几秒钟,又嘿地一声叹口气,“是想让咱们直接放人过关吗?”
“他也挺难做的,”既然话说开了,隋彪也不怕直说,“他都离开的人了,打这个电话给我……说实话,我没想到,但是老书记的面子,能照顾我还是想照顾一下。”
这是实情,隋彪很清楚,若是王宁沪还在阳州,根本不可能客客气气地打一个电话过来,两者之间的级别差距太大了,也就是到了外地,王书记才会如此客气。
但是他不能不闻不问,这就是阳州的干部,官场习气也重得很,但是还算念旧,也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我就是欠这个情分。
“王宁沪啊,”陈太忠咂巴一下嘴巴,其实他跟王书记没什么交情,当然,也没有什么交恶的地方,“他得去公平竞争,同等条件下优先照顾。”
“能不能稍微优惠一点?可能是梁千帆的关系,”隋彪苦笑一声,这笔钱虽然不小,但是利润真的不高,现在的煤炭市场,价格很透明的,大宗原材料,哪里有那么多利润可言?
了不得也就是七八个点的毛利,就算一千万的买卖,毛利也才仅仅是七、八十万,不过这钱赚得非常轻松就是了。
第3696章招标(下)
“梁千帆?”陈太忠听得眉头微微一皱,这就算惹出了一个副省长啊,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岳黄河够不着我,梁千帆你也够不着我,“随便吧,要是梁千帆能亲自给我打电话,那就全订他家的了。”
你这不是扯淡吗?隋彪听得撇一撇嘴,梁副省长亲自打电话给一个区长,那肯定就是全订了,但是梁省长可能打电话给你吗?不可能——撇开级别差异不提,你这么能折腾,梁省长也不会直接接触你,太容易产生意外了。
“目前已经有十二家企业买了标书,”隋书记提示陈区长一句,“咱只买五十万吨煤。”
五十万吨煤,听起来挺多,其实还真的没多少,不光不占多少体积,平均到全国也不是个大数,随随便便一个三十万千瓦机组的电厂,一年不愁用掉一百万吨煤。
事实上,北崇两台五万的机组一开,这五十万吨的煤,也就只够一年用的。
“十二家,那就是六万块了,”陈太忠笑眯眯地点点头,“嗯,这个标书钱收得不错,都是卖煤的吗?”
“还有关于煤场建设的,卖煤的就是七家,”隋彪随口答一句,然后愕然地看他一眼,“这消息我都知道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还真不关心这个,”陈太忠微微一笑,“算了,既然都这么热闹了,那就得考虑这个招标日期,是要往前放一放了。”
“招标在一周之后,已经比较仓促了吧?”隋彪听得皱一皱眉……
“再提前就不好了吧?”第二天,孟志新也提出了异议,“总是招标,得让大家了解一下北崇的情况,才好投标……反正咱们的基础设施没做好呢。”
你懂个什么啊?陈太忠心里暗哼,“基础设施可以慢慢做,但是这个招标要加快速度,咱北崇的腰包,不少人惦记着呢。”
孟志新一听是这话,也就不敢再犹豫了,忙不迭打电话通知各个投标者,说我们招标的日期提前了——这就是标书收钱的好处了,没交钱买标书的,他无须去通知。
接到电话的众人也觉得有点仓促,不过这半年头有钱的就是大爷,想赚钱就得乖乖地听话,而且对他们来说,招标一旦提前,遇到的对手也会相应地减少。
不过相应地,他们都以为时间尚早,所做的公关就不是很足,闻听招标期限马上就要到了,说不得尽快地赶了过来。
陈区长这下就遭罪了,来的人略略一打听就知道了,什么招标组副组长,什么招标办主任,那全是扯淡,想拿下这个投标,必须得让北崇区长陈太忠点头。
面对一拨又一拨主动找过来的人,陈太忠在上班的时候,倒是不怕见一下,反正是公事公办,但是下班之后登门拜访,他就有点受不了啦。
连续推了两个人之后,陈区长索性一关院门,去汤丽萍租的办公室去了。
小汤租的房子,在北崇宾馆院内,一溜四间平房,她一间狄健一间,剩下两间是文件财务室和接待室,其中汤总的房间最大,里面还有个小套间能休息。
陈区长过来的时候,狄总正跟几个混混坐在屋前喝啤酒——这是夏天北崇人常见的娱乐方式,在路边喝啤酒侃大山。
见了区长,狄健站起身打个招呼,陈区长也懒得多理他,点一下头就进去了,进了屋里可好,林莹正在和汤丽萍喝功夫茶呢。
“你们倒是清闲,”他坐下来大喇喇地端起小杯,一口一个连喝三杯,“家里的门儿都快被踩烂了,不得不出来清净一下。”
“还是为招标的事?”汤丽萍也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微笑着又给他端过来两杯,似笑非笑地低声问一句,“不用我喂你吧?”
“外面全是人,”陈区长的心情略略地好了一点,不过这个场合,他也只能无奈地被她调戏,眼瞅着小汤的牛仔裙下笔直修长的双腿,他只有咽唾沫的份儿。
“要给我说,就索性全给我海潮了,”林莹也被最近的事情搞得有点恼火,这点子原本是她想出来的,自家的情人又说话就算,眼前却偏有一帮人不识好歹,非要挤进来分一杯羹。
“这次只要你能占一份儿,就算达到目的了,”陈太忠无奈地劝她,哥们儿这个区长,当得也很是不容易,“以后还要买煤呢,到时候咱们提前协商好。”
“那个乌风山才讨厌,”小林总最恼火的,就是康晓安介绍的动力煤厂家,她也想把动力煤卖过来,海潮集团做得很大,还收各煤矿的煤炭,所以他们的品种很全。
这些品种里,好的动力煤不愁卖,尤其是含硫低的,焦炭厂就抢光了,剩下那含硫量高的,便宜点卖不合适,卖贵了还不太好销——煤炭市场什么好卖什么不好卖,那是公认的。
林莹就打算往北崇多卖点类似的货,不成想乌风山煤矿一张嘴就是十来万吨,那自然就挤占了海潮的份额——北崇囤煤并不是一个标准,比如说小企业要用煤的话,为了北崇的碧水蓝天,那还是得强调低含硫量,热量就不是很重要了。
“这可是关系到大局的,”陈区长无奈地摇摇头,“看他们的报价和供货期吧,若是相差太多,我也没必要留面子。”
正说着话,就有人敲门,陈太忠进来之后,为了防旁边狄健等人嚼谷,原本就是虚掩着的,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进来!”
随着这一声,一个略略削瘦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谄笑着发话,“陈区长,打扰了啊。”
不是找汤丽萍的?陈太忠有点奇怪,于是面无表情地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是吃了晚饭以后,在宾馆瞎转悠,听说您在这儿,”中年人赔着笑脸,含含糊糊地回答,“正好是想找您商量点事儿,我是市二建的……”
合着这位叫李简的,也是被陈太忠卡了钱的,他对的是白凤鸣的口子,这次盯的是修建煤场,他接煤场没有多大难度,有往日的关系和口碑在,无非就是把利润压低一点,让北崇的亲戚在包工队担个虚职,再招上一些北崇人,就足够了。
不过当他听说,葛宝玲那里有人通过冲抵欠账揽工程,就也想试一试,这一试可是想投标煤炭——煤场的设计图还没出来,这就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听说他在广北那边的煤矿有熟人,陈区长咂巴一下嘴巴,“白区长知道此事吗?”
“我跟白区长说了,他说他做不了主,还得找您来,”李简讪笑着回答。
压根儿就没做过煤炭,也敢乱掺乎?陈太忠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不过招标的同时能抵消欠账,也还算划得来,“你这么想的话,可以参与投标,但是区里不会因此再开什么绿灯,而且其中的风险,你要自己把握。”
“那谢谢您了,”李简原本还打算坐下再说两句,可是区长在跟美女聊天,尤其那个年纪大点的,看着自己的目光很是不善,大约就是海潮的小林总了,“那我先告辞了。”
你不告辞,难道还要让我请你宵夜?陈区长不耐烦地摆一下手,心里暗暗地叹口气,小汤这里也不安生了吖……
接下来的两天,他索性去了地电临时租的小院,等到周一,招标工作就开始了。
八家投标者将自己的标书装进牛皮纸袋,计委办公室主任齐莹当着诸多投标商的面,将纸袋当众封好,并且要他们一一签名确认,这才抱着一摞子纸袋走向小会议室。
小会议室里坐着四个人,白凤鸣、孟志新、杨孟春和新扎的计委副主任王媛媛,这算招标办公室的人,他们初选有了结果,再向招标小组汇报。
按说王媛媛是没资格坐在这里的,但是孟志新认为她来比较合适,为什么呢?因为他和白凤鸣同为副区长,而白区长是招标办主任,他只是副主任。
这个是历史原因造成的,是没办法追究的,但是孟区长认为,我计委要多参与此事,那自然就要再要个名额,而白区长听说他打算叫上王媛媛,实在也是……没办法反对。
然后齐主任拿了八个小纸团,要投标者抓阄,按这个顺序向招标办阐述,而投标者进入小会议室之后,那四位才会要他确认一下牛皮纸袋的封口,当着他的面打开袋子。
不得不说,北崇搞的这个招标虽然比较草率,细节做得还是相当到位的。
每个投标者都会被问到产量、供货期之类的问题,还会被招标办问到能不能再降一点,以及三分钟的自陈优势机会。
乌风山煤矿的人抓住了八号,是最后一个进来的,白区长拿过刚打开的标书一看,脸上有一抹隐藏得极深的异样掠过,他沉吟一下方始发问,“这个价格……能不能再低一点了?”
乌风山来的是一男一女,男人是一个王姓副总,他眨巴眨巴眼睛,目光茫然地回答,“这个……真是没办法再低了,我们是国企啊。”
王媛媛低着头看标书,眼皮连抬都不抬一下,她很担心这个王总会看自己……
第3697章亏大了(上)
区政府招标的时候,陈太忠正陪着康晓安在清阳河边转悠。
康总是昨天晚上到的,由于一些耽搁,到了阳州就十点半了,所以索性在阳州住下,今天一大早就来北崇,拉着陈区长前来视察水电站的筹备工作。
陈太忠绝对不会相信他的动机这么单纯,而且清阳河现在要啥没啥,连工棚都没有,只是在平整土地,而且跟海角的协议已经签了,就算郑文彬过不久拔脚走人,这个项目也已经展开,想停也不可能了——大不了恒北自己干。
不过老康不说是为什么来的,他自然不会去主动提起,两人视察了一个小时左右,康总这才发话,“回区里吃饭吧,我正好见一见乌风山的人。”
“来的这个王副总,也不是个老实人,”陈区长早就猜到了,康晓安是害怕一个电话不靠谱,特地赶到现场来呐喊助威,也算是对自己这个区长的尊重。
事实上,他也真的有点好奇,“这么小个单子,你至于这样吗?”
“三千万的单子还算小?也就你敢这么说,”康晓安不满意地白他一眼,别看康总能折腾,大于三千万的单子,他能做主的也不多,就像范如霜的临铝,动不动就是几十上百亿的项目,范董又能做几分主?
当然,他真正的目的在于,“得让乌风山的人看到,对他们的事情,我很重视……太忠,处理完他们的存货,没有问题吧?”
“价钱肯定得合理,”陈太忠看他一眼,“我愿意当雷锋,别人也得信。”
“嘿嘿,”康晓安讪讪地笑一笑,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有点着急了?但是他有充分的理由,“下一步大批电厂上马,保障煤炭供应,是未来的工作重点啊,咱恒北没有煤炭。”
“乌风山领情不领情不好说,海潮肯定对你不满意,”陈太忠淡淡地答他一句。
“这不是乌风山离海洲近吗?”康晓安干笑一声,心里却悻悻地嘀咕一句,有没有搞错,就算从天南进煤,我走莒山煤矿也近很多,何至于需要张州的煤了?
“海潮能给你的帮助,其实远大于乌风山,”陈太忠想来想去,终于还是点他一句,乌风山不算小煤矿,现在开工量不足,年产煤炭也有三百万吨,但是就算他们产能扩大到五百万吨,依旧赶不上海潮。
虽说海潮自产煤炭的能力,不过才两百万来吨——有些还只是挂名,但是海潮的渠道太强大了,口碑、资金、运输和流通领域,在天南都是独一份儿,他们能盘活的煤炭资源,每年不会少于一千万吨,这还仅仅是煤炭不包括焦炭。
而与之对应的是,乌风山虽然产出不少,但他们是国企,有接近半数的煤炭,走了计划内的指标,下家不管付款多少、及时与否,他们得往外拨煤。
也就是现在市场经济的味道越来越浓,煤炭越来越紧俏,针对那些拖欠大户,煤矿这边也使出各种手段来拖延出货,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