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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下车撒尿,也要经过你们允许?”陈区长眼睛一瞪,“看把你们能的……我就问一句,这车门你开还是不开?”
“警察师傅,麻烦您降低一下车速,”高至诚手握门把手,死活不松手——现在的车速起码六十,再吃一脚下去,能不能活着见明天的太阳,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我想弄死你,有好几万种手段,”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
“那我……减速了?”开车的警察从后视镜看一眼,发现陈区长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终于将车速降了下来。
接下来,陈太忠就在路边酣畅淋漓、既不环保又有碍观瞻地尿了一泡,他转身之际,那警察也下车来小解。
陈区长开门上车,看到高至诚缩在那里不敢动弹,说不得顺手又是一记耳光抽了过去,既脆且响,“看你这鹌鹑样儿,尼玛……你也就是有胆子欺负女人。”
不知不觉,北崇分局就到了,院子里早就站了七八个闲汉,见到王媛媛凄凄惨惨地下车,大家忽地一下就围了上来,“王姐……是哪个鳖孙打的你?”
王媛媛家在北崇丁口不旺,父亲是外地的母亲也就一个兄弟,但是她现在发达了,亲戚们自然会凑过来,而且眼前这帮小年轻,大多还是她弟弟的同学。
第3803章人在矮檐下(下)
“既然叫我一声王姐,那你们就听我的,不要胡来,”王主任有气无力地回答,然后就拿眼看向高至诚,“你们这样直来直去的……让陈区长被动。”
“原来是这丫,”大家心里就有数了,更有人冷笑着表示,“姐你放心好了,我们不让你难做,小黑屋里……慢慢伺候他,敢把你打成这样。”
王媛媛的伤势,说严重也不算太严重,不过是眼角破了个小口,脸上被人打得有点青紫,最影响形象的是,左上边嘴唇肿得很高,至于身上,也就是无关痛痒的几下。
如果她愿意的话,在车上稍微打扮一下自己,那除了肿起的嘴角和衣服上的几点血渍之外,真的没有什么太碍眼的地方了。
但是她就是不收拾,也不能收拾,她要让分局备案,同时自己拍照存底,官场如战场,第一手的证据最重要——至于说个人形象什么的,那就是比较靠后的事了。
他们说着话,陈太忠也没一走了之,指挥着人将五个嫌犯带进去之后,特意冲着高至诚努一努嘴,“这货不老实,先给他准备个单间,我进去跟他谈五分钟。”
“陈区长,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您只管说,但是我想先去包扎处理一下伤口,”高总一听,这货要跟自己单独谈话,登时就毛了——他这全身的伤口,都是“被跳车”惹出来的。
他真的不想再多增加伤口了,所以积极要求,先去将现有的伤口包扎了,而且他大声强调,“费用好说。”
“你还真以为自己有钱了?”陈太忠不屑地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谁敢跟我比有钱?你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不多时,分局安排的单间就下来了,陈区长被人领了过去,推开门一看,其实也不过一个很普通的房间,窗户略略高一点,外面有铁条焊着,仅此而已。
带路的警察很识趣,打开门把陈区长放进去之后,反手就把们关上了,你们在里面搞成什么样子,我就不管了——他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区长的武功大家都知道,吃亏肯定不会是区长。
陈太忠站在屋里,前后左右上下打量了好一阵,才不满意地哼一声,“怎么,还等着我说?”
“您……还是提示一下吧,”高至诚闷声闷气地回答,表示自己听不懂这样的话。
“哪只手打的王媛媛?”陈太忠也不看他,自顾自看着墙壁,淡淡地发问。
我两只手都打了!高至诚很想这么回答,但是他还真不敢这么说,四下无人,对方如此问,一旦回答错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说一开始那一巴掌,自己是用左手打的——反正左手不吃力,现在也骨折了,是好是坏也就是一只手了,但是话到嘴边,他猛地想起来另一个问题:王媛媛可是知道,我是用哪只手扇她的耳光的。
别到了最后,他牺牲了左手,右手也难保,那就没意思了,于是他沉吟一下回答,“哪只手,我真的是忘了……您什么意思?”
“哪只手犯贱,你最好自己主动处理了,”陈区长背着手,面无表情地发话,“群众不满意,你不要想走出北崇,走出去我也能抓你回来,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这今天根本就是个误会,”高至诚苦笑着回答——真是误会,我以为你的人是推销员。
陈太忠想也不想,抬腿一脚就将他踹倒在地,然后微微一笑,“你这样的杂碎,我弄死三个五个的,那都是误会……你信不信?”
“我……我信,”高至诚点点头,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他久走京城官场,心里真的非常清楚,就像他眼里没有推销员一样,京城大腕的眼里,他何尝不是蝼蚁一般地存在?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报复心都少了很多。
仇恨是一种很强烈的情绪,并且能延续很久,但是当你知道,自己仇恨的对象,根本是你无法抗衡的力量,那这种仇恨,不但显得可笑,更是会成为自取其祸的根源。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无疑也是把他视作蝼蚁了——这或者是对方有点高估了自身,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是个强有力的人,又是在自家地盘上,傲慢是可以理解的。
“我知道你口不应心,但是我不在乎,”陈太忠微微一笑,想到为这么个杂碎,耽误了这么久,他实在觉得有点无聊,“把打人的那只手废了吧,自觉点。”
“可这真的是一场误会啊,”高至诚听得就叫了起来——废掉一只手,这怎么可能?
“你信不信我抽你妹子一顿,也是误会呢?”陈太忠转身向门外走去,“仔细想一想,想不通的话,你可能会跳楼逃跑……你没打算跟我的人讲理,还指望我跟你讲理?”
走出门去,陈太忠就将此事丢到了脑后,人被抓到北崇来,那就是有再多的能耐也白扯了,而且丫打的是王媛媛——北崇只要有耳朵的人,就知道王媛媛对陈某人意味着什么。
那么高至诚接下来的遭遇,根本用不着他去操心。
陈区长才出了门,狄健的邀功电话就打了过来——用的还是汤丽萍的手机,这货也真够谨慎的,“老大,东岔子砸完了,我已经跟敬德的朋友协调好了,那边还能接着砸……咱两家一体的嘛。”
这个两家一体,那不是随便说说的,花城三角为什么是三角?就因为这三家绑在一起,同进同退,敬德和北崇本没有这样的交情,但是最近双方有了全面合作的协议,而下面群众又认可,这就是共进退的利益联合体,是翻版的花城三角。
所以狄健这样认为,是再正常不过的,相信大部分北崇人和敬德人都是这么想的。
“先围住,敬德的老乡不能白出力,有了预警机制,大家信息共享,”陈太忠沉吟着回答,他也不确定,这件事发展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北崇的事情,他敢全部扛下来——事实上,他也没什么退缩的余地,但是敬德这么搞,他暂时就只能口头上支持了,“大家愤怒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他们没有咱们理直气壮。”
北崇能砸气象站,不但是因为区里死人了,更是因为去气象局协商的干部被打了,敬德的话,怕是没有这么多理由。
“敬德的尚礼一块,遭受到了冰雹,”狄健一听,就知道陈区长的意思了,于是在电话那边笑,“气象站在的乡镇,居然遭了冰雹……其实大家也挺不甘心的。”
要是没有哥们儿,北崇也要遭冰雹呢,陈太忠笑一笑,“倒还真是巧。”
挂了电话走出分局,他看一看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半了,禁不住重重地叹口气,“这日子过得还真快,这一上午……干了点什么呢?”
才回到区政府,廖大宝又向他汇报,“区长,我姑父的堂侄媳妇在气象局搞技术,据说是下午两三点钟左右,阳州大概还会有一次……很大的雷雨。”
“你先帮我统计一下,大棚的损失情况,要细分,”陈太忠听到这话,一时间觉得脑袋都是麻的,政府工作难就难在这里了,别说千头万绪的事情,就是一件简简单单的天气问题,也能整出万绪千头的事情来。
他走进屋里才坐下,廖大宝又将电话打了过来,“区长,市气象局的霍国祥到区政府门口了,说是要见您。”
霍国祥是市气象局的一把手,安副局长之类的,不过是副职罢了。
就说我不在!陈太忠很想说这么一句,他去气象局那么久,也没见到霍局长露面,自己才一回北崇,姓霍的居然兜屁股跟过来,想必是为姓高的说情的。
但是想到下午可能有异常天气,这个话他还没办法说出口——北崇想要得到的,是气候预警服务,虽然砸了一个气象站,但是这个需求依旧是客观存在。
“摆开八仙桌,来的都是客,”陈区长笑一声,“他要找我的话,你放他进来。”
这话说了不到五分钟,两个人就走进了陈区长的办公室,陈太忠笑着站起身,但是见到其中一人,他禁不住眉头一皱,“你也来了?”
“我跟霍局长来的,”这位点点头,谦虚地一笑之后,又冲身侧黑瘦的男子一抬手,“这就是我们霍局长。”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气象局告诉他,高至诚可能逃跑的人——别人都不敢说的消息,这个人居然就敢当众喊出来。
“霍局长,久仰了,”陈区长绕过办公桌,同黑瘦男人热情地握一握手,“上午去了趟气象局,没见到您就走了,真的失礼来了。”
“这个礼数问题,我自身是有责任的,以后再说了,”霍局长微笑着回答,“但是敬德的尚礼站,陈区长你能不能先帮着控制一下?东岔子已经砸了……有什么需求,咱们可以慢慢谈。”
“敬德的尚礼站?”陈太忠挠一挠头,皱着眉头回答,“虽然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听起来是很严重的样子?”
第3804章兄弟阋墙(上)
“尚礼是卫星站,”霍国祥很郑重地回答一句,跟你们砸的那个东岔子站是同一级别的。
“原来这样,”陈区长先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然后似笑非笑地回答,“但那是敬德的地方,霍局长这么说的意思,我依旧不太理解。”
“呵呵,没有别的意思,”霍局长微微一笑,很随意地一摆手,“你跟连县长和奚书记关系都不错,让他们帮忙控制一下局面,成吗?”
“这个啊……我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陈区长拖长了声音,微微颔首,“原来是为了敬德的事情,我还以为霍局长是专程来北崇的呢。”
“陈区长您没说错,霍局长还真是专程来北崇的,”那个举报的男人笑着发话了。
“是这样的,”霍国祥先是微微一点头,旋即面容一整,“我是专程来谈合作的,只是敬德的形势有点紧张,想先请你帮忙,平息一下那边的事态……”
陈太忠沉吟了起来,他看一看霍局长,又看一看那点炮的男子,霍局长见状,主动介绍,“这是我们局财务上的小关。”
原来是这样,陈区长终于拿起手机,嘴上还笑着解释,“我能帮你打电话问一下,至于结果如何,那我还真不敢保证。”
电话是当着对方的面打的,但是他说话的声音极低,霍局长这二位就算竖起耳朵来听,也听不到对方说的是什么,更别说陈区长还自有手段。
“好嘞,那边会协调的,”陈太忠拨了两个电话之后,笑着抬起头,“结果一会儿就知道了……我先问一下,今天北崇会有什么异常天气吗?”
“下午可能会有短期的雷雨大风或者冰雹,但也仅仅是可能,”霍局长沉声回答,“但是你也知道,这个气象预报允许有不准确率的,昨天的极端天气席卷整个阳州,几乎所有的县区都遭遇了冰雹,但北崇没有这种情况……所以说有的时候,天气变化,也不是很规律的。”
“其他地方的冰雹,很严重吗?”陈太忠一边问,一边抬手去抓桌上的固定电话。
“非常严重,”霍国祥苦笑一声,此次极端天气来势之猛、影响范围之大,真的是近几年仅见的,虽然阳州人没有养成找气象局麻烦的习惯,但也有人打电话过来痛骂。
所以说起此事,霍局长也颇为无奈,“只有北崇好一点,其次是敬德——你们北崇挡在他们前面了,他们遭受冰雹的地方也不多,可现在看起来,好像还就是你们两家火气大。”
“我的人挨了打,区里还死了人,我的火气能小吗?”陈区长不屑地看他一眼,拨通了电话,“小廖,下午可能还有极端天气,马上发下通知去,争取做到有备无患。”
吩咐完毕,他挂了电话,抬头看着霍局长,也不说话。
“这个事情,我只能说很抱歉,”霍国祥侧头看一眼自己人,“现在气象局的情况,有点特殊,我对北崇是有善意的……若没有小关的提示,你不好那么容易抓住打人凶手,这没错吧?”
“这个我认,”陈太忠笑着点点头,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若不是涉及到气象局的内斗,没人会甘冒风险,站到所有人的对立面去——不管在哪里,吃里扒外都是不被人待见的。
“事实上,你们想搞的这个预警,也是我们的心愿,搞气象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工作得到社会的认可呢?”霍国祥苦笑着一摊双手。
他这个表态,还真的很出乎陈太忠的意料,不过下一刻,他就再次强调,“但是我们也有苦衷,有些责任,是我们背负不起的。”
“好了,既然你有这个心,我们就可以慢慢谈,”陈太忠一抬手,就打断了他的话,笑着发出了邀请,“已经是饭点儿了,咱们一边吃一边谈,正好也请霍局长点评一下,看我这里的饭菜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陈区长可不想坐在这里听什么苦衷,对方既然态度端正,那么就边吃边谈为好——不怕说句难听话,到时候万一谈不拢,北崇的饭菜也不是那么好消化的。
“改进什么的,我也懂得不多,我对厨艺不精,”霍局长笑一笑,“倒是希望过两年娃娃鱼养成了,你请我吃一顿那个。”
“没问题,”陈太忠笑着点点头,“气象局能提供有效的帮助,一两条娃娃鱼算什么?”
“局长,我去跟廖主任大致介绍一下下午的天气,”出乎意料地,这时候小关插一句嘴,获得允许后,拔脚开溜了。
这啥意思啊?陈区长正琢磨呢,霍局长见四下没人了,就轻叹一声,“我不是不想制止小安,主要是那家伙算计着我呢,总想把我挤走。”
你跟我说这种事,有意义吗?陈太忠听得心里暗哼,正职副职之间闹得水火不容,实在是太常见了,也值得拿出来刻意地说事?
霍国祥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没听懂,少不得轻叹一声,“我今年五十二,正是二五八的线儿,这个时候一走,这辈子就这样了。”
“原来是这样,”陈太忠微微颔首,听到这个解释,他还真就懂了,所谓二五八线,就是五十二岁不提处级,五十五岁不提厅级,或者五十八岁不提省级,那就等着去二线吧。
二五八这条线,主要是响应中央干部年轻化的倡议。
比如说一个科级干部,五十二岁之前到不了副处,那就算完蛋了,但与此同时,这个正科不一定会马上二线,他只是没有培养前途了,识相一点的话,没准能实职正科到退休——科级干部这个级别,实在太低了,引不起太多的关注,有人背后支持,撑下去没问题。
所以说这个二五八线,一般是用来卡人的,各省也有地方上的土政策,就像天南提拔处级以下干部,也有三年两岗的红线,厅级更是五年两岗——但事实上,两年一提的底线,都有人冲得过去。
不管怎么说,二字头基本上就是受土政策影响,八字头才是国内官场广泛认可的——这又是所谓的“七上八下”,五十七岁可以上副省,五十八岁就不行了,老实地去二线吧。
省部级的提拔,大部分时候遵循这条线,但就是如此,有实力的人照样可以无视规矩。
不说别人,只说正厅干部田立平,就可以在通德市党委书记位子上干到退休,实在是他自己没兴趣干下去,想去省总工会,这就是副省了,而必须指出的是——他已经五十八岁。
田书记背靠黄家腰板硬,但是在全国,大多数时候,五十八岁这条线还是很厉害的。
五十五岁这条线,相对就差一点,不过凭良心说,五十五岁的县党委书记,以后想升副厅,基本也就是做梦了,了不得就是去了二线的副厅,或者说退休的时候混个副厅待遇。
五十二岁,那就更差一些了,就算上不去,也仅仅是上不去,不需要去二线——只要不挡了年轻干部的道儿就行。
不过级别越低,这竞争者越众,所以二字这条线,虽然卡的是正科上副处,但是很多地方的土政策里,延伸出了卡副处上正处,五十三岁的副县长想上县长,别人就要拿这个说事,你都过了二字线了,还要争正职,精力允许吗?年轻干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