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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一定要跟你对话,是个什么意思?”牛晓睿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他。
“解释一下她的苦衷吧,”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想一想又补充一句,“她以前的老板,欠了别人不少钱,那些人找到她,要她还钱。”
“有没有搞错?”施淑华听到这里,还真是纳闷了,“她老板死了,账怎么能算到她这个打工的头上?”
“要不说那货的家人都不去收尸呢?想必也是怕这个麻烦,”陈太忠点点头,觉得自己有点后知后觉了,“这个刘丽不但是那家伙的秘书,还是小蜜。”
他这么一解释,别人就明白了,既然是小蜜,那就很可能掌握了老板的部分财富,被人追债倒也情有可原了。
只有陈太忠知道,刚才刘丽在电话里哀叹,说那些人本来是去黄占城家追债的,那边把人推到她这里,说她是安葬黄占城的人,于是讨债者才又找到她。
这个说法听起来薄情,但真可能是事实,不过陈区长也不是初次混社会,当然不会轻易相信骗子的话,这点小因果也就不说了,万一有人证明小刘是撒谎,他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下一刻,奚玉猛地想到了什么,他骇然地睁大了眼睛,“这个骗局……不会是死了的那个家伙设计的吧?”
“啧,”陈太忠咂巴一下嘴巴,端起酒杯来抿一口,才感触颇深地回答,“要不我说,那是个人才呢?”
“不会吧?”施淑华骇然地叫了一声,双手交叉在胸前,抱住赤裸的双臂,不住地上下摩挲着,“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家伙死了几年了?”
“三四年了吧,”陈太忠想一想,无奈地摇摇头,“刘丽只是跟了他几年,就能根据他的一些想法,弄出这么大的骗局来,真是令人佩服。”
刘丽在电话里解释了,她手上攒了点钱,也不想再招摇撞骗了,只想找个人嫁了,静静地度过这一生,怎奈追债的人找到了她,由不得她不从。
至于这次的骗局,她不无自傲地告诉陈太忠,占城生前有很多灵光闪现的点子,自己只不过是拾他的牙慧——她对黄占城,简直崇拜到家了。
“这人到底叫什么?”牛晓睿实在憋不住了,这都半天了,陈区长就是不说此人的名字。
“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陈太忠淡淡地看她一眼,“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秘密,而且是非正常死亡的。”
“奇人啊,”奚玉点点头,听说自己差点中了一个死人的计,他先是有点骇然,然后就是不服气,但是听陈太忠解释两句之后,他也没了那份计较的心思,于是半开玩笑地说一句,“幸亏这家伙已经死了,要不我还真睡不着了。”
“我就说嘛,刚才我就感觉,是那家伙的手笔,”牛晓睿洋洋自得地发话,“骗术不一定要高,合用就好,陈区长也说了,那人对人心的把握,不是一般的强,从这个事情就能看出来……真是把人性吃透了。”
是啊,有人缓缓点头,施淑华却是不以为然地撇一撇嘴角,那个人或者很厉害,但是说什么吃透人性……无非是吃透了官场中人的奴性罢了。
人性是复杂的,哪里那么容易琢磨?官场里有性格的官员也不多,倒是奴性是相通的。
一天后,消息传来,胡老和新动力公司一行人离开阳州,去朝田了,云中人一路送到高速口,不过这次还是有几个有点份量的相送,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归晨生,以及省地电的总工刘抗美等。
至于这次云中出了多少钱,那就是个迷了,正经是云中后来为联系此事,光差旅费之类,就又花了几十万,折腾了好一阵,最后才消停下来。
这些都不关北崇的事,进入九月份,阳州又开始多雨了,负责农林水的徐瑞麟根本就忙不过来,陈区长不得不接手一些工作,而秋雨又对道路施工带来了一些影响,分管副区长刘海芳还在国外,他也得关注。
这天上午,因路基松垮,一辆客车侧翻在了路边,有七名乘客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陈区长听说之后,来到现场调查情况。
他正听取交通局的分析,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是省招商局刘局长,“明天晚上,日本三松公司会去北崇,对你们的苎麻产品做调研,希望你区做好接待准备工作。”
“刘局长,你这还没完了?”陈太忠一听,就腻歪到不得了,“恒北不止我们北崇产苎麻,阳州就好多,利阳也好多,能放我一马吗?”
“我也不愿意给你打这个电话,”刘局长郁闷地叹口气,上次去北崇,他跟陈太忠就已经撕破脸了,倒不是两人有了私怨,关键是双方心里都清楚:跟对方尿不到一个壶里。
后来陈区长给了刘局长一份拷贝,虽然是应该的,但也多少算点人情,两人的关系并没有进一步恶化——反正大家屁股不同,一般情况下,就别随便联系。
刘局长这个电话,打得也是不情不愿,上次去北崇,他带着满头针脚的韩国人回来,被单位里同事一顿耻笑,带外国考察团下去的多了,没见谁是带着外国伤员回来的,这不是丢招商局的人吗?
所幸的是,韩国人没折腾,招商局这边压力不算大,而招商局曲老大了解了一下情况,就说了个胡闹,也没别的反应。
这次日本企业又来了,刘局长心说我不出头了,前两天蹦跶的人很多,你们去跟北崇打交道好了——反正我是没本事。
带外国投资商下去调研,那真的是桩美差,一来能享受到地方上的各种供奉,二来谈成的话,不管是谁起的头,中间这份配合的功劳,是稳稳的。
而日本三松公司,跟韩国人一样,是主动找上门的,那就是说,谁带人下去,这功劳就能揣进口袋一大半。
刘局长不想再跟北崇打交道了,而且他相信,这么好的条件,应该不愁有人去,于是他跟办公室的人说,我最近有些别的工作安排,你们安排别人吧。
不成想今天一到单位,被曲老大叫过去骂了一顿,说轻工企业的引资,就是你分管的,你是不是不行?不行你就让贤。
回了办公室之后,才有体己人儿汇报,说倒是有人眼红这趟差事,但是一打听上次韩国人吃瘪的内情,又听说北崇人没有向上孝敬的习惯——刘局长只收了一张存储卡,再了解一下北崇那个区长,于是……就没人愿意掺乎此事了。
背后说怪话,总是很轻松的,刘局长心里很无奈,但是这个电话还得打,听到陈太忠在那边抱怨,他索性直来直去地回答,“北崇有两个优势,一个是你们有省内规模最大的、现代化的脱胶厂,另一个就是闪金的背包,曾经是全世界知名。”
“其实北崇在苎麻行业,对合资的兴趣不大,”陈太忠见他说得明白,索性就直接回答,“我们肯投巨资在这一方面,就是有相当把握的。”
“这个三松是真有钱,这个你放心,”刘局长也实话实说,“我调查过了,不会闹出上次韩国人那种笑话……他们对苎麻脱胶厂非常看重。”
上次韩国人没谈成,朴助理摸小苗的大腿,那仅仅是引爆点,事实上,韩国人不认脱胶厂的价值,而对纺织厂的价值也有意压低,连小服务员都能说出,“富人占穷人便宜,无耻”这样的话,就已经决定了最终结果。
手里捏着资源,就是不一样啊,陈太忠听得也深有感慨,北崇再贫穷落后,有个苎麻企业的牌照,能容他偷天换日,这就算运气了,至于闪金的背包,那更是享受前人的余荫了。
当然,要换个没能力的人来,连这点微薄的长处都利用不到,或许就此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了——就像陈区长刚来时那样,大家只会遗憾:这曾经的辉煌,已经不再了。
意识到自家的长处,陈区长越发地不想合资了,于是干笑一声,“我怕自己未必有时间,让赵书记接待可以吧……就像上次一样?”
第3939章谷市长急了
“你不在,恐怕是不好,”刘局长听到这个问题,差一点把牙咬碎,“这次省工商局的庄局长要下去,而且日本客人抵达的时间是晚上……并非工作时间。”
尼玛,非工作时间我就不能有重要事情了?陈太忠恨恨地压了电话,想一想之后,反手拨个电话,“小王,巴黎那边反响怎么样?”
“七点多的时候,刚跟刘区长通了电话,咱们这个苎麻服饰反响很不错,”王媛媛在那边笑着回答,“刘区长很激动,说苎麻产业大有可为。”
“七点多,搁巴黎也十一点了,”陈太忠换算一下时间,“光说反响不错?”
北崇的苎麻,深得凯瑟琳的喜爱,她骨子里就喜欢纯天然产品。
而且她这个喜爱,非常地变态,从高支纱到粗麻,没有她不喜欢的,高支纱的话,就是搞个衬衣啦、披肩之类的——其实做个小内内,也挺透气凉爽,还吸汗。
粗麻的话,就是包包手袋什么的,凉帽也可以,尤其那麻纤维粗的,都要支愣着往外翘,她还就偏喜欢这种毛茸茸的手感。
所以这次的巴黎时装节和纽约时装节,她让自己的服装设计师设计了几款时装以及搭配的手袋,拿到展会上参展,她要引领时代的潮流。
女人家的事业,就在这些上面,她固然很热衷于赚钱,但是更热衷于向大家推广自己的品味,尤其这个品味真的非常时尚、神秘和自然。
肯尼迪小姐的专用设计师,肯定不会含糊了,不是大团队就是大设计室,所以在巴黎时装节,也有资格参与最顶级的展出。
“反响确实不错,今天……嗯,在巴黎应该是当天,有几家报纸对这个面料评价很高,刘区长是这么说的,”王媛媛笑着回答,“据说还有意大利和英国的报纸。”
“让她把报纸马上传回来,或者电子邮件……算了,还是传真吧,区里的网络就不是个玩意儿,”陈太忠哼一声,“这个事情,你认真地办好。”
吩咐完之后,陈区长一抬头,正好看到祝杰华从一辆车上下来,他的眉头一皱,“你们这交通局反应速度还真快啊。”
“几个局长都不在附近,”祝局长苦笑着回答,“我是初来乍到,业务不是很熟悉,区长您谅解……下一次我一定尽快。”
“这种事儿还要发生下一次?”陈太忠听得眉头一皱,这一下伤了七个,有个孕妇怀胎五个月,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路基垮成这样,怎么不修理?”
“这样的路都要修的话,北崇不知道要修多少路了,”祝局长叹口气,丫挺的不愧是敢玩跳票的,胆子是真足,啥话都敢说,“这段是市里和区里共同维护的,养护申请报上去了,市里说没钱,要地方上先解决。”
“申请报上去了?”陈太忠看他一眼。
“是报上去了,”祝杰华来交通局时间不长,而且是个被边缘化的,存在感很差,但是他肯下功夫,对这些情况还比较熟悉,“但是没钱。”
“也就是说……市局认这个账?”陈太忠不说有钱没钱,他就问市交通局认不认账。
“认账也不能修啊,”祝局长苦笑着一摊手,“咱要是自己修了,市交通局肯定说,你有这个能力修,那就修了吧……逞强的结果,就是咱得到的钱越来越少。”
“都要死人了,你们就这么站着看?”陈太忠听得大为恼怒,他能理解祝区交通局的逻辑,而这也是官场常态,但是听说伤了七个,他完全不能忍受。
“这么着,只要市局认账的工程,统统抓起来,”陈区长拿定了主意,“祝局长,这些事情交给你全权负责……要钱的事,交给我了。”
“统统抓起来?”祝杰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市局认账的事情,统统抓起来的话,他这个副局长就比局长还牛逼了,市交通局认账的项目多了,但就是两个字——没钱!
没钱,但是认账,区里想自己干的话,就是刚才说的那个结果——你们有钱自己修,很好啊,那以后接着自己修。
按着这种逻辑的话,有钱也不能自己修,财不露白,小老百姓都懂的。
“怎么,抓不起来?”陈太忠摸出一根烟来,旁边有人主动点上,他眯着眼睛看着祝杰华,你小子这时候不敢闯,那以后我都不会看重你了。
“抓得起来,”祝局长真不愧是敢跳票的主儿,还真就应承了,而且他思路很清晰,“关键是两点,一个是区里得先拨点钱,把活儿干起来,第二个就是……市局也不富裕,阳州这么多县区呢。”
“第一,区里拨钱没有问题,但是你得给我把好质量关,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陈区长回答得非常干脆,然后他微微一笑,“至于说市局,我管阳州有多少县区?我就知道,他认了账的钱,不给北崇,那就是不给我面子。”
“有您这话,这活儿我包了,”祝杰华其实不是个阴险的人,真的是有点情绪外露,他一拍胸脯,“质量要出问题,随您处置……不过,我得跟局长汇报一下。”
“商量个什么?刘区长不在,”陈太忠随意一摆手,你跟局长商量,局长还不得看分管区长的脸色?刘海芳不在,我就代她决定了。
他这一番表态不要紧,眨眼之间就传到市交通局那里,局长差点吓得尿了裤子,直接找谷市长诉苦去了。
谷珍是常务副,不过阳州副市长的分工,跟北崇不太一样,常务副就抓交通的,这主要是强调全市一盘棋,一个弱一点的副市长分管交通局的话,很可能压不住交通局长,也可能压不住下面县区的一把手。
这种情况到了省一级更为明显,在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全国各地的高速公路建设,正值高潮,因为里面涉及了很多的利益,所以大一点的高速公路,都是常务副直接领衔,一来镇得住交通厅长和地市,二来挡得住外面的压力。
谷珍听了,也有一点为难,她是真不愿意跟陈太忠打交道,事实上谷市长跟陈区长打交道的时候也不多,印象最深的两次,一次是在机场卡住了弓南华的夫人和司机,那时她还分管科教文卫,但是没想着占北崇的便宜,所以登上了去巴黎的飞机。
第二次就是前两天那次了,韩国客人来了,陈太忠连面儿都不露,后来来了,语气也很是不善,她以一个女性的直觉感,估计到可能难堪,于是断然离开。
果不其然,她离开之后不久,就出事了。
所以谷珍一直觉得,自己跟陈太忠打交道的时候,是比较幸运的,但是同时,她也清楚,陈太忠那家伙,真的太不好打交道了。
她不想打破自己头上的幸运光环,但是交通局这件事,不处理也不行,于是想一想之后,拨个电话给隋彪,“隋书记,你们北崇要大上交通项目了?”
“这个……没听说,”隋彪一边缓缓回答,一边抽出一根烟来点上,其实以他的耳目,早就知道陈太忠放的话了,但是他何必多事?
“陈太忠说的,要兜交通局的底呢,认账的项目全上,”谷市长是女人家,在她着急的时候,说话就很直接——我都听说了,你能没听说?
“太忠这么说?啧,我就知道,他性子有点急,”隋书记波澜不惊地回答,“嗯,那我去了解一下,谷市长你有什么要我转述的?”
“交通局这个窟窿,神仙来了也填不平,”谷珍对上隋彪,还是没什么压力的,她冷哼一声,“账滚账,我倒是想帮北崇呢,其他县区要造反。”
“嗯,您的意思,我一定转达到,”隋彪不跟她计较,得罪人的事,他不会去干——不管得罪陈太忠还是得罪谷珍,他都是要走的人了,何必呢?
“你得帮我挡住他,”谷珍虽然是女人家,可是能做了常务副市长,哪里是那么好蒙骗的?“其实民政厅你已经去不了。”
我艹,隋彪心里暗骂一句,这女人的消息,怎么能灵通到这一步?
他本来就是阳州市民政局的,来了北崇做区党委书记,前一阵有人跟他说,日益发展的北崇,是你驾驭不了的,找个机会升个副厅得了。
隋彪有点不舍得走,但是他没有大背景,挡了别人的路,那就不得不让,不过若是谋求高升,他有很多的选择途径,对他来说,做民政厅副厅长,就是个合适的选项,毕竟他是民政系统起家的,回归本行业,也是必然的选择。
若是去了其他的行业,副厅这一步就不好迈,给个朝田市党委组织部副部长,他真不愿意去——都已经是没后劲儿的主了,莫不成在正处上终老?
但是目前民政厅那边的活动,也很有问题,隋彪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可他又不能容忍,自己在省政府当个处长什么的,所以他的调动,才一直拖到现在——我知道有人看好这里了,不过不给我个合适的位子,我还就不走。
别逼我哦,惹得急了,我就去找陈太忠求援。
这都是比较不为人知的因果,眼下听得谷珍点明,他还真有点惊讶。
第3940章给政策
然而,惊讶归惊讶,隋彪还是不打算认账,他干笑一声,“谷市长开玩笑了,我真是做梦都想回民政系统,但是北崇也正值发展的关键时期。”
“你要不帮忙,秦镇你也去不了,”谷市长冷哼一声,她敢出言威胁,自是掌握了一定的消息,“不信你试一试。”
隋书记嘿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