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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随手翻一下,发现是供销合同,不做声递了回去,这真是很扯淡的玩意儿,谁有心思管你这个?可他嘴里还得说,“太忠同志有心了……收好了,带回去。”
当天晚上,区党委和区政府都想傅主任吃饭,傅主任表示一句,“吃饭就不用了,具体情况我们也了解了,你们北崇这么对待非典合适不合适,我们不好说什么,但是我们希望……大家在做事的时候,尽量低调。”
这就是调查告一段落了,说起来,左右不过是谣言引起了一些领导的关注,他们来了解一下情况,好向领导汇报。
“我们本来也就没宣传,”陈太忠听得火大——这一天又这么耽误了。
“总是人言可畏,”傅主任轻声嘀咕一句,他真是有公事在身,代表了中央纪检的形象,又跟对方结下了点因果,如若不然,他是很愿意交好陈太忠的。
所以他这算是个善意的提示——对组织来说,人言并不可畏,查清楚了,领导知道你是无辜的就行,但是你既然做地方官,注意一下口碑还是很重要的。
“人言可畏,谣言并不可畏,”陈太忠冷笑一声,“敢给我北崇造谣,这些人我要查清楚,抓回来的……我没招人没惹人。”
“你这脾气,什么事儿都计较,计较得过来吗?”傅主任不以为然地笑一笑,“组织来调查了,何必跟那些人计较?”
“不计较,就是助长谣言滋生的土壤,”陈太忠淡淡地回答,“舆论监督我是欢迎的,但是一直以来,对待那些不负责任的言论,我从来不会客气……谁能保证,他们不是别有用心?”
“啧,”傅主任摇摇头,陈区长都往阴谋论上靠了,他也就不便再说什么,心里却是暗暗感叹,小伙子真是年轻气盛。
第二天一大早,来人就离开了北崇,什么话也没留下,不过在第三天的下午,省纪检委的人又杀了回来,市纪检委还是古伯凯陪同。
陈太忠接到古书记的电话,禁不住大怒,“伯凯书记,你们把我们北崇当成什么了?”
“这次是邻省的举报,”古伯凯苦笑一声,“说咱北崇大量囤积体温表……是体温表,不是红外测温仪。”
第4178章扯旗和躺枪
陈太忠赶到戚志闻办公室的时候,除了古伯凯,屋里还有四个外人,有一个中年人,是上次省纪检委的来人,他心里嘀咕一句,你丫真不嫌累啊?
古书记见他进来,冲他点点头,“我代表市纪检委,向北崇区党委通报一声,北崇区委副书记陈铁人,涉嫌非法倒卖物资,严重影响了经济秩序和社会秩序,引起了海角省的强烈不满……希望区党委能积极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我支持调查,”陈区长一听,是查陈铁人的,那心里真是要多开心有多开心,他不是整不了陈铁人,但是通过正常途径不作弊地整人,他还是力有不逮——起码他是不想为收拾这个人,花费太多心思。
可这个人的存在,让他感觉很恶心的,现下有人肯出手收拾,他真的很高兴,于是就看一眼戚志闻,“戚书记想必也是这样认为的。”
“我来北崇时间不长,对陈铁人同志不是很了解,”戚志闻面无表情地回答,“对上级组织的意图,我无条件支持。”
“那你们看一下材料吧,”古伯凯将两份材料递到了戚志闻和陈太忠手中。
陈铁人委托他的弟弟去朝田扫货,但是体温表这种东西看似大众,也不是很大众,他通过批发商,花了二十万,扫了三十几万支的货,就引起了一些人的警觉,朝田总共才五百多万人,民间在使用的温度表,不会超过两百万支,而每年的自然损耗,也就是六七十万支。
短短的半个月,市场就吃掉了一年二分之一的体温表,这自然会引起别人的警觉,于是就有人琢磨: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陈铁人的弟弟见势不妙,于是就转战绕云和通达——这俩省会离北崇,比朝田更近。
他在绕云没啥关系,只收了十万出头的货,而通达有个体温表生产厂家,他直接下了五十万的单子,买断了这厂子半个多月的产品。
到了这一步,陈书记准备的一百万,就花得七七八八了,正琢磨着该怎么高价卖出去,猛然间,海角那边传出消息——非典进了海角啦。
这还是奥观海那一事件的延续,几个水利厅的干部被隔离了,而消息一传出去,就引起了惊天的恐慌,整个海角开始抢购口罩、84消毒液和板蓝根,连醋都卖脱销了。
体温表自然也是抢购的对象之一,批发七毛、零售一块钱一支的体温表,被卖到了三块钱一支的天价。
这还不算最暴利的,批发六毛多一个的口罩,涨到了十块钱一个——体温表只是测试用的,口罩可是防护用的。
陈铁人的弟弟雇了几个人当街叫卖,体温表两块五一支,结果卖了没多久,绕云的城管赶到,当场就查扣了三万多支体温表,还要把人带走——你们这是扰乱市场的行为,发国难财,不应该。
这几位拼死逃脱了,然后不多久,就看到被查扣的体温表,在不远处三块钱一支发卖,大家只能扼腕长叹——没办法,客场就是客场,主场优势是没法比的。
吃了这么个亏,陈铁人的弟弟也学乖了,不走零售了,直接走批发,一支一块五,十万支起批——按批发价七毛来算,这也是翻倍的利润。
但是十万支就是十五万,有些人没这么多现金,就觉得这个商家有点狗眼看人低——尼玛,你不让我挣钱,大家就都不要挣钱。
而绕云和通达、朝田,离得都不远,绕云发生抢购,通达和朝田没用了俩小时,就收到了消息,也都开始了疯狂的抢购。
三个城市一疯抢,口罩、消毒液和板蓝根之类的倒好说,这是防护用品,很多人手里有点货,但是囤积体温表的,就只有陈铁人一家。
通达和朝田也就算了,只是恐慌性的抢购,但是海角,那是真正可能有人非典了,抢得才凶,于是就有人举报——有人囤积温度表。
而海角的非典防范,是郑书记亲自关注的,所以警方体现出了极高的效率,用了不到十二个小时,就将陈铁人的弟弟抓获,当场查获体温表四十余万支,价值三十万元。
陈铁人的弟弟还有点骨气,没有那么快崩溃,但是他的身份证被海角警方查获,顺藤摸瓜就找到了阳州。
听说是北崇人囤货,海角警方琢磨一下,通报了恒北,至于恒北抓不抓人,怎么抓人,海角没有明确的要求,只是希望不再出现这种事情。
恒北现在体温表也涨得厉害,警方就考虑调查一下,看北崇是否还有囤积的体温表,不成想一了解情况,才知道倒卖体温表的那位,有个哥哥是北崇的纪检委书记。
于是省警察厅也懒得多事,直接将情况反应给了省纪检委——海角警方很愤慨,可是我们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好死不死的是,省纪检委刚从北崇调查回来,有个干部还被当地人呛了,心里正一肚子火呢——而且中央纪检离开的时候,也没说北崇就算过关了,傅主任压根儿什么都不说。
在这位同志的主张下,省纪检委二下北崇,疫病期间囤积物资,这没有明确的罪名,但是可以套用的罪名很多,而且陈铁人的弟弟目前说不清楚,囤积体温表的资金是哪里来的。
要说陈书记这本省采购,外省销售的策略还是不错的,虽然偶尔会吃点小亏,比如说被城管或者警察没收货物,但是风险也相对较小。
然而,遇上一心找碴儿的省纪检委,这就是他的不幸了,事实上,省纪检委想借查他,牵扯到陈太忠身上——就算陈区长背景深厚,纪检委扳不动,但是北崇你能花这么多钱买红外测温仪,想必不会在意多花一点小钱买平安……嗯,大家懂的。
所以说,陈铁人书记完全是躺枪的节奏。
不过这个省纪检委的王主任,说话还是很冠冕堂皇的,“海角警方和纪检监察部门非常愤怒,严重影响了兄弟省份之间的感情,所以必须要严查,希望大家理解。”
他这是要下狠手的节奏,为了防止有人反对,扯了海角省的大旗做虎皮,事实上大家心里都有数,兄弟省份的意见真的是可有可无——有用的时候很重要,没用的时候,可以不加理会。
看到陈太忠和戚志闻毫无异议地点头,王主任心里冷笑:大家走着瞧。
喊人的电话,是戚书记亲自打的,陈书记虽然知道纪检委又来人了,却是没有想到,自己是被调查的对象。
所以,他是抱着看戏的目的来的——前天中纪委的人来过,这次十有八九是那次事件的延续,虽然弟弟在海角被抓,令他有点烦躁,不过最多也就是罚点钱,早晚是要放人的。
当他听到省纪检委的同志表示,你跟我们走一趟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愕然地看向古伯凯,“古书记,这是怎么回事?”
“你也是干纪检监察的,”古书记面无表情地发话,他其实跟陈铁人的关系还可以,但是遇上这种大事,只能打官腔了,“相信组织就行了。”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啊,”陈书记按捺不住心中的惶恐,正因为他是纪检委的干部,才最知道“相信组织”这四个字有多么的扯淡,“能说为什么让我跟着走吗?”
“该你知道的,你早晚会知道的,”王主任哼一声,“跟我们走吧,配合一点。”
“能给家里打个电话吗?”陈铁人嘴角抽动一下,沉声发问,他这不光是申请,也是试探——看对方的态度,揣测事态大小。
“到地方再说吧,”王主任淡淡地回答,他在来的时候,其实已经了解到了,陈铁人和陈太忠不是一伙儿的,按说没必要这么发狠把人弄走,徒惹对头。
但是他对北崇不爽,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这个陈铁人上面没啥组织,那就是欺负了就欺负了,其三是,陈铁人是北崇的干部,若是能攀咬到陈太忠手下的人,这就是好买卖。
北崇的富有,和北崇人的蛮横,已经让他心中生出了执念——反正他打着“海角人不满”的大旗,倒不信谁敢公然阻拦。
“班长,能麻烦你通知一下我的家人吗?”陈铁人扭头看向戚志闻,你来的时间不长,我也是一心辅佐你了。
戚志闻看一眼王主任,他是真不想掺乎,但是贸然拒绝的话,又会寒了自己人大的心——反正为了倒卖几十万的体温表,就带走一个区委副书记,这事儿是比较诡异的。
“晚饭之后再通知吧,也就三个小时,”王主任看一下手表,淡淡地表示,“请转告陈铁人同志的家属,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戚书记默默地点点头,三小时之后,就出了阳州地界,看来是要到异地去了,想到这次离奇的带人,他甚至有点怀疑——姓王的敢打海角的招牌,是否是陈太忠授意的?
就在这时,陈太忠的手机响起,他看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直接就拒绝了。
不成想那个电话反手就又打了过来,陈区长一看,敢这么打电话的,肯定有点说法,于是皱着眉头接起电话,“正开会呢……谁呀?”
第4179章多事之春
“请问是陈区长吧?冒昧打扰了,我是恒大一院办公室,”那边是个男声,态度很客气,“院里收治了一个疑似非典的病例,希望北崇能派专家来,帮忙会诊一下。”
恒大一院就是恒北医科大第一附属医院,是恒北数一数二的医院,陈太忠接到这个电话,也有点晕菜,“我们北崇哪儿有什么专家,恒大一院也太看得起我们了。”
“陈区长你太客气了,”那边笑一笑,“北崇把美国的瘟神送走了,我们这些医务工作者都很清楚的……现在希望得到北崇的支持,条件都好商量。”
“我们只是重在预防,执行得比较彻底而已,”陈太忠淡淡地回答,“治疗的话,我们并不擅长,抱歉,实在无法配合。”
“患者……”那边还在絮絮叨叨,陈区长却是直接挂了电话,你一个办公室人员,就敢贸贸然给我打电话——你丫正处了吗?
挂了电话之后,王主任和古书记告辞而去,目送他俩离开,戚书记才侧头看一眼陈区长,目光很是复杂,“恒北一院……也有非典了?”
“疑似病例吧,”陈太忠耸一耸肩膀,转身离开,要是阳州有疑似病例,李强出面相召的话,他倒不介意跑一趟,但是朝田的病例……跟北崇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两天后,朝田的疑似病例被确诊,同一天,海角省政府办公厅和水利厅,有三人被确诊为非典——看来奥观海的传染能力,还是相当强的。
一时间,海角和恒北阴云密布,抢购风潮随处可见,人心惶惶,尤其是水银体温表的市价,一直居高不下。
不过诡异的是,两个省的媒体上,没有相关的报道,只有一些呼吁,说省里协调了大量的物资来,抢购囤积是不可取的,希望大家不要盲目跟风,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这个时候,大会已经开完了,然后又传来消息,说香、港和越南河内的部分医院,有很多医护人员感染上了病毒。
第二天,南方传来消息,某医院的护士长因感染非典不治身亡,这个消息影响可是太大了,不仅仅限于普通老百姓,连很多医务工作者心里都害怕了。
到了这个时候,北崇强行检测体温的行为,逐渐获得了大家的认可,大车司机也不闹事了——都是走南闯北的人,自是知道,现在的形势,是越来越严峻了。
与此同时,北崇对非典的防护措施,也进入了部分公众的视野,有褒的,也有贬的。
有人觉得,北崇这个红外测温仪不错,值得效仿一下,但是更多的人,只是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毕竟还没有到非典大爆发的时候,有能力决策买这个东西的人,就知道目前只是群体性恐慌,具体案例还是很少的,远远没有到了必须重视的地步,而这玩意儿真的很贵。
这个时候,北崇的订单,面临全面的拖欠,厂家们也不傻,是到了存货的时候了,而他们跟北崇签合同的时候,为了避免支付可能的违约金,生产周期都是往长里拖的。
而眼下陈太忠操心的,却是捉拿那两个散布谣言的人,这两人一在首都,是谣言的制造者,一在乌法,是谣言的传播者——传播谣言的人很多,但是这货传得最狠,转发了四五百个帖子,还在某些论坛跟版主打嘴仗,嫌别人删帖。
北崇用了三天时间,派出两组警察,前后将两人捉回了北崇。
首都的那位是个大学生,具备一定的网络知识,但是面对火力全开的陈区长,他那点可笑的谨慎,真的不值一提。
一开始,此人还试图抵赖,被抓到北崇之后,他发现抵赖没用,索性很坦白地表示,没错,我是造谣了,但是网上随便说说,没必要当真的吧?
要不说这个网络,真的是照妖镜,很多人发现,这里可以不负责任地胡说八道,就算随口骂人,也不用担心对方通过网络走过来拳打脚踢,所以大家可以尽情宣泄人性中丑陋的一面。
这个大学生就是这么认为的,“网络上,没人知道对面是不是一条狗,我编一些谎话也就编了,骂人也就骂了……认真的都是傻逼。”
觉得造谣成本低,是吧?陈太忠也懒得多说,直接吩咐一句,“通知他们学校,劳教一年……以为自己躲在火力范围之外了,就有胆子随便喷粪?”
“但我的初衷是好的,想让非典疫情的报道透明化,”大学生壮着胆子反驳。
终究是年轻人,爱出个风头,往日里在网络上发泄一下,又发现没人管,胆子是越来越大,这次他的初衷或者是好的,但是太口无遮拦,终于撞正了大板。
“你的初衷,关我鸟事?”陈太忠很不屑地表示,“你诋毁我北崇了,就是我的仇人,你要是有胆子来北崇,站在我面前诋毁我,我还敬你一分……躲在网络后面,扮演一只会打字的狗,欺负我够不着,你说你这算什么玩意儿?”
这个大学生还好一点,乌法那位更奇葩,是省会秦阳市纪检委的一个主任科员,做为一个纪检监察干部,居然毫不犹豫地转发这种不负责任的帖子,并且他个人还判断,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因为,“我的一个同学”身边,就发生了一百多起非典案例。
这货发帖子的第二天,就被乌法省国安局请了去,不过了解到此人的父亲是原省财政厅副厅长,大家简单地做个笔录,批评教育两句就放人了。
事实上,省国安追究谣言,是上面的意思,主要是想了解发帖者的身份和动机——是否是境外势力指使的。
待知道了此人是国家干部,又是转帖的,还有一个退休的副厅长老爹,省国安也不想多事。
这位从国安出来之后,也是洋洋得意,发个帖子骂一骂政府,多大点事儿?老子是市纪检委的,谁敢跟我胡来?
亏得是有这么一出,北崇了解这个人的时候,乌法省国安局的人就很不耐烦地回答,“那个是秦阳纪检委办公室的主任科员高强,我们了解过了,他随便转发的。”
这个回答,就让北崇的抓捕组认真了,仔细研究之后,经过详密的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