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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忠很快就向田甜解释清了一切,甚至他都说了,自己手里有些录音带,不过是不方便拿出来——确实不方便,这带子是在刘晓莉“被精神病”之后才录的,与其拿这带子去证明刘晓莉的无辜,还不如用来证明戒毒中心确实存在问题。
“只要田书记来一次大搜查,应该能有所获,”他笑着向田甜说明,“所以这带子,给不给你也都无所谓了。”
事实上,祖宝玉是这些人中最后知道真相的,当他听说连田立平那儿的关系,陈太忠都已经打通了,心里的感激那也不用再说了。
尤其是,陈太忠为了防止田立平可能的护短甚至不作为,还塞给他一盘录音带,这简直就是最扎实的护身符了——撇开田甜说情的力道不提,田书记也别无选择了。
田立平会支持这家伙的!听完祖宝玉的话之后,伍海滨也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祖市长只是弱势而不是弱智,没有把握的话,怎么可能毫无防范地将事情转告田立平?
“田书记对你反应的情况……怎么说?”他犹豫一下,终于跟着对方思路走了。
“田书记说,下午调集精兵强将,突击检查,”祖宝玉回答的时候,神态有点奇怪,“他说雷记者向他反应过此事,不过,他倒是不知道《商报》记者也掺乎在里面。”
第1418章端毒窝
田立平力挺雷蕾,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最早是从女儿田甜这里得到的消息,刘晓莉一事跟政法系统没什么关系,虽然祖宝玉和赵喜才一直高度关注,但是田书记不知情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有女儿的帮助,他很快就弄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田甜只是个主播,可也算是媒体从业人员,对此事了解得非常清楚。
听完这些因果,田书记反应也是可想而知的:这才真是欺人太甚。
没错,戒毒中心出了点状况,这个算是政法系统的麻烦,然而,别说此事尚未落实清楚,就算落实清楚,那也是政法系统和卫生系统各打五十大板的事情——这年头,犯错误不要紧,只要能及时纠正挽回影响,那就是好同志。
所以说,陈太忠辗转递过来的这个屎盆子,实在是他无法容忍的,赵喜才和朱秉松的恩怨,关我鸟事?祖宝玉被殃及池鱼,那是姓祖的你倒霉,命里活该有此一劫——这些跟我的政法委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这个屎盆子,田立平还不得不接,没办法,陈太忠手里有戒毒中心贩毒的证据,只要他一露出不想接招的意思,姓陈的这混蛋完全可以不管政法委的反应,直接宣布说那个刘晓莉是因为掌握了这些证据,才“被精神病”的。
这才是最要命的麻烦,祖宝玉和陈太忠想给政法委泼屎盆子,根本不用考虑他田某人的感受,你认的话我能泼,你不认我照泼不误——舆情鼎沸,对不起了啊老田。
当然啦,小陈跟自家女儿熟识,而祖宝玉这家伙不愿意结了自己这样的强敌,又因为分管着文化局,所以下手之前通报一声,还表示具体细节能够协商,那也是官场中的处事之道,所以,田立平的第二个反应,就是最近好多人在抱怨的那个词:无妄之灾。
说实话,就算戒毒中心真的是有人贩毒,直接拿下也就完了,就算有影响,影响也不会很大,哪里像现在,直接赶上了最热门的话题?
“戒毒中心知法犯法贩卖毒品,美女记者明察暗访被精神病”——想一想报纸上可能出现这种煽情标题,田立平真的是不寒而栗,我他妈的招谁惹谁了。
咳咳,这个刘晓莉是不是美女并不重要,事实上,为了吸引眼球,恐龙也可以被称之为美女,当然,要是把“美女记者”换成“记者探秘”,这标题依旧算比较工整,难道不是吗?
可是这是赵喜才、祖宝玉甚至是朱秉松的麻烦,凭什么就活生生栽到我的头上呢?田立平心里这个郁闷,那真的是不用说了。
所以,田书记的第三个念头,那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常识:别无选择!是的,他必须配合了,命运就像强奸,你反抗不了就要学会享受——哪怕被那啥的人,是素波市政法委书记。
那么他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样才让自己在这次风波中受到的损失降到最低,当然,若是能不降反升、略有斩获的话,那就更好不过了。
顺着这条思路理下来,那么,他承认雷蕾早就向自己反应过这个情况,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是的,我这个政法委书记没有耳目失聪也没有渎职,一切宵小之徒的把戏,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陈太忠曾在高速路的施工现场解救了田甜和雷蕾,那是他和田甜第一次碰面,这说明那两人的关系尚可,不过田书记做此选择,跟女孩子家的私交无关,他必须要向大家表示出:戒毒中心那里,我早有关注,魑魅魍魉不会横行,素波市始终是晴空万里。
然而这么一来,《天南商报》的刘晓莉,田书记就必须得不认识了,不管怎么说,刘记者是被精神病了若干天,而政法委这边没有丝毫的反应——要是两人认识的话,这个现象就解释不过去了。
从另一个角度上讲,戒毒中心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捉到现行,田书记心里也没底,不过,不管捉得到捉不到现行,他“听取”雷蕾的建议都是正常的,就算捉不到,也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意思,不存在掉面子之虞。
那么,他就更不需认识刘晓莉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戒毒中心的是清白的,他查一下也无妨,如此一来,刘记者是因为什么“被精神病”,更是彻底跟他无关了。
总之,田书记不想背责任,又想分润点功劳,那么就必须要抬捧雷蕾,这倒是正合了陈太忠的算计:雷蕾被人为地捧上去了。
以陈太忠的情商,能设计出这么一出大戏,戏中的人物——不管是主动参与的还是被动出演的,都是中规中矩地表演,没有整出别的幺蛾子,真的可以说是大获成功了。
至于说昏迷中的李毅又多了一项“贩毒”或者“纵容贩毒”的罪名,那就没人操心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他粉身碎骨呢,别说“被精神病”的刘晓莉,就连“被无妄之灾”的祖宝玉和田立平,也断断不可能放过此人,更不要说被逼冒头的陈太忠了。
反正,贩毒者从来就没有好下场的——比如说那个副主任蔡云梅,绝对逃不脱法律的制裁,那么现在废物利用一下,又何妨呢?
祖宝玉在伍书记那里的汇报尚未结束,田书记那里就传来了最新消息:从上谷市调来的巡警支队,在素波市警察局张副局长亲自带队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检了精神病院的戒毒中心,查获毒品若干,并且当场抓获一起正在交易的贩毒案件。
上谷市是素波市下辖的唯一一个县级市,田立平接到陈太忠的电话后,中午的午饭就是跟素波市警察局长孙正平一起吃的,孙局长本来对这事儿还不太上心,谁想田书记下了死命令:调集外地的警力,火速行动,行动得越晚,麻烦也就越大。
这也是亏得陈太忠没把录音带交出去,田书记并不知道人家掌握的证据是刘晓莉住院之后的事情,否则打掉戒毒中心之后,他完全可以说“我认识雷蕾是谁啊”?如此一来,刘记者被精神病的借口就没有了,而田立平则是有功无过,能干脆利落地甩脱那个恶心的屎盆子——女儿和陈太忠私交不错,但是谁愿意没事顶个屎盆子出来,那不是有病吗?
由此可见,有些东西,真的是拿在手里比放出去的威力大多了。
外地的警力,相对而言就是那一市三县的警察了,三个县局的警力有限,而且上谷市跟素波城区的道路最为好走,至于说抽调巡警,那也是因为巡警的人数比较多,管理又相对集中。
“戒毒中心确实存在吸贩毒现象,”听了秘书的汇报之后,伍海滨冲祖宝玉点一点头,“田书记正在现场指挥,你不去看一看?”
“我现在就去,”祖宝玉站起身来,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这件事我想请媒体报道一下,伍书记您看?”
“注意方式方法吧,”伍海滨本来还想说那个《商报》记者的事情,不要搞得太高调了,不然影响不好,可是转念一想,就算祖宝玉想高调,田立平也断然不会答应,我这是吃多了撑的,操的哪门子闲心?
不过还有个问题,他必须指出,自己好歹也露头出来了,没点收获不是被人笑话吗?“卫生局那儿,你好好理顺一下,下次不要再弄出这种笑话。”
“金长青的责任,我一定要追究,”祖宝玉沉着脸点头,伍书记这话听起来轻描淡写,还隐隐有关怀之意,不过显然,话是不能这么听的。
祖市长非常清楚,伍书记这气儿没出了,心里正憋得慌呢,可巧,他也断断不肯放过那个混蛋,心说我比你还憋气呢,就算你不说我都要好好地收拾一下这家伙了。
祖市长匆忙赶到现场,见田立平正站在那里跟大家指指点点,一旁围着的人有薛院长、孙正平等人,倒是金长青不见影子。
“田书记亲自来了?”祖宝玉笑嘻嘻地打招呼,却不防田立平回头看他一眼,沉着脸冷冷一哼,“宝玉市长,这卫生局是你分管的吧,你知道我们在这儿查出了什么吗?”
老田我知道你心里有气!祖市长当然想像得出田书记的怒火自何而来,没错,大家是早就沟通好了,但是这事情里,田立平的委屈大了去啦,借机发发脾气倒也是正常的。
所以,他当然不能强调这戒毒中心是警民合办的,只能不好意思地笑一笑,顺手伸个大拇指出来,“还是立平书记目光如炬,素波政法委做事真是雷厉风行……我这不是听说以后,赶紧赶过来了?”
你!田立平被他这不软不硬的话顶了一下,这火就没办法再发下去了,听起来祖市长是夸他,但是话里还不无阴损,什么叫“雷厉风行”?那是说你田立平此来,也是为了着急补窟窿——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可是这阴损还是若有若无的,反正话里的意思,就任由听话者自由心证了,由此可见祖市长在语言的造诣上确实是高,怪不得经常嫌别人不会说话。
第1419章一波刚平
事实上,祖宝玉和田立平都明白,对方跟自己一样是冤枉的,所以在现场两人暗藏机锋地斗了两句嘴之后,剩下的问题就是:事情完结了,该怎么向社会上交待呢?
其实若没有刘晓莉一事,这交待真的是很好办的,无非就是戒毒中心知法犯法,一件很普通的案件而已——低调私下处理都很正常。
不过有了这“被精神病”,事情肯定就要麻烦很多了,记者挨整并不是多稀罕的事情,但是记者挨整还被捅出来了,这就是麻烦了。
“祖市长,来,我跟你商量一下,”田立平冲祖宝玉招一下手,两人走到一个僻静处,一旁有人想跟过来,却是被田书记和祖市长的秘书挡驾了。
“这次是你借我脱身了,你承认吧?”田书记见没人跟过来,就笑嘻嘻地发话了,别人看起来是两位领导谈得不错,却没有想到谈话内容却是如此地赤裸。
“立平书记,我也不想这么做,”祖宝玉苦笑着回答,“你是冤枉的,我何尝不是冤枉的呢?很多事情,它没地方讲理。”
“你冤枉就该找我麻烦?”田书记还在笑,眼中却是一抹寒光掠过,见对方要开口申辩,他抬起右手食指,轻轻地摇一摇,“你别急着说话,现在争谁对谁错也没有什么意思……”
“这样吧……有一个原则,我要跟你强调一下,那个《商报》记者,不是被精神病院强行关押的,而是她主动化装成精神病人,入院打探内情,你觉得这个建议怎么样?”
“能有这个结果,那当然好啦,”祖宝玉又是一声苦笑,被精神病和主动精神病,那差别大了去啦,他何尝不愿意有这样的说法?
田立平这么说,固然是想降低这个新闻的震撼性,从而保全政法委的形象,但是从实质角度上讲,得利更大的是祖宝玉,如此一来,他的责任就更轻了。
然而,这个主意好是好,可操作性却不是很高,“问题是,这个刘晓莉受到了不公正待遇,已经在记者的圈子里达成共识了,其中还有些外地的记者呢。”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反正你跟那个记者说得上话,”田立平冲他冷冷一笑,“祖市长,我已经容忍你很多了,而且不客气地说,这么做对你的好处更多一些,希望你不要逼我……不要说蒙老板那里,只说小陈那里,你以为,你跟他的关系,一定近得过我?”
这一刻,田书记彻底地撕掉了所有的伪装,开始赤裸裸地讨价还价,表现得跟街边小贩一般无二,不过,这是形势使然,确实是无可厚非的——每一个领导,都不止是一张面孔,当然,看得到看不到,那就是个人机缘问题了,大多数人没见过,不代表没有这张面孔。
不过,祖市长心里却是非常明白,田立平这么强硬地做出要求,并不仅仅是出于维护政法系统名声的缘故,这个要求里,他所能得到的,比田书记能得到的还多,天底下哪里会有这么蹊跷的事情?
是的,田书记此举,固然可能是为了政法系统的面子,但更明显的意思是想警告他:我说姓祖的,这次我被你阴了一把,那是因为自身出了问题,又有陈太忠居中调停,但是你要明白,我田某人可不是任你揉搓的。
你若像以前一般老实本分还则罢了,要是你觉得我姓田的可欺,占了上风想乱伸手的话,那就对不起了,我都不找别人,就让陈太忠收拾你——不知道你信也不信?
涉及到个人权力范围内的事情,没有人肯轻易退让的,祖宝玉本来就是个仆街货,田书记警醒一点,想维持自己的小局面,好不被人乘虚而入,原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田书记,我知道,您这是为我考虑,”祖宝玉笑嘻嘻地摇一摇头,言语间不失半点方寸,“我是觉得这么操作的话,困难有点大。”
他说得彬彬有礼,心中却是寒意凛然,陈太忠能轻松地搞定田立平,已经让他生出了些许的猜测,眼下看来,小陈的根子,确实比他想像的还要深还要广啊这家伙说话,怎么总是这么阴阳怪气的?田书记有点受不了他的语言艺术,于是笑容微微一整,“这是我的底线,你做得到也得做,做不到也得做,否则的话,我只认日报的雷蕾,但是绝对不认那个《商报》的记者。”
“我努力吧,”祖宝玉只能还之以苦笑了,田立平给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用心无非是两点,一个是有意刁难好发泄一点心中的那口鸟气,告诉他田某人不是好惹的,二来就是打一打预防针,同时也让别人说起此事来的时候,承认田书记终是要大祖市长一头。
不过,总算还好,这个难题在祖市长的能力承受范围之内,田立平的反击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虽然找刘晓莉关说,这么出尔反尔有点丢人,但是事情能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可以念佛了。
当然,要刘晓莉改变立场和说法,具体该怎么做,那还是要指望无所不能的陈太忠了。
此时的陈太忠,正陪着雷蕾和刘晓莉在咖啡屋闲坐,接到祖宝玉的电话,倒也没有多么惊讶,偷天换日的事情都做了,倒也不在乎微微地改变一下初衷了。
“刘记者,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警察突检了戒毒中心,搜出了不少毒品,还现场抓获了正在交易的嫌疑人……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你觉得我应该什么表情?”刘晓莉嘴角抽动一下,三分像笑七分像哭,她的嘴巴可是不怎么饶人的,“贪别人的功,我惭愧还不行吗?”
“你别不服气就行,”陈太忠瞪她一眼,旋即又叹口气,“嗯,还有个……更好的消息告诉你……”
等到刘晓莉听完,愣了半天之后,才掉头看看雷蕾,一脸的苦笑,“好像我又抢了你一点功劳,居然深入虎穴采访去了,呵呵。”
“太忠,你要这样做的话,会让晓莉在圈子里难做人,”雷蕾叹一口气,抬头看陈太忠,“大家本来要的是伸张正义,照你这么说,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蕾姐,你不要说了,陈主任开口,怕是事情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刘晓莉拍拍她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太忠,“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
“我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完好无损的出来了,我就不爱听你这么说话,”陈太忠脸一沉,颇有一点不怒而威的味道,“而且你有了名气,别人说闲话那就是嫉妒。”
“这个社会从来不缺少真相,你说话大声,所以,你说的就是真相……你不要这么看我,做人的道理,不需要我给你讲吧?”
刘晓莉见他翻脸了,愣了一下,才苦笑着发问,“我必须……这么做吧?”
“没错,你必须这么做,”陈太忠不动声色地回答一句,“你都不知道我付出了些什么代价,招惹了什么样的人……不跟你吹牛,要不是雷蕾一定要管你,天南之大,没有人再会为你出头了,你信不信?”
“你信不信”这四个字,他说得极重,那是不容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