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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是我要上的,”张爱国小心翼翼地回答,心里虽然是委屈,还不敢表露出来,“刘校长说他个头高,能站得低一点……安全。”
他才一米六八的个头,在一般人里不算太低,但是跟刘校长那一米七八的个子相比,就差了太多,身材差距加上手臂差距真的不小。
“啧,你还有理了,”陈太忠白他一眼,异常恼火——他心里确实不怎么舒服,本来就没打算帮这姓刘的,得,这下人家在自己家里摔倒了,想不帮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过去,将刘校长的身子放平,“来,我给你按摩一下,”啧,又要用仙灵之气了……你说这亏的慌不?哥们儿求你给我擦灯了吗?
第1482章除夕
陈太忠对医术不算太精通,不过那天眼不是白给的,细细检查了一下刘校长的腰腿,发现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倒是胳膊肘撞得肿了起来——木地板都砸出来半个乒乓球大小的坑呢。
被随意按摩两下,刘校长就感觉好多了,他跟马厂长又坐一阵,看到有人陆续登门,终于站起身来告辞,今天都除夕了,两人还得往临铝赶路呢。
等这二位离开,陈太忠才跟张爱国叨叨,“爱国你看,我不是说你,以后谁想跟你手里抢活,别给他们机会……那家伙来是求我办事的,你知道不?”
“我已经很认真地拒绝了,他非要上手,”张爱国这心里,是要多冤枉有多冤枉了,心说来的这位我又不认识,我要拒绝得狠了,万一那个站在那里说话的马厂长不爽的话,那岂不是又是帮领导你得罪人了?伺候人的活儿,果然是难做啊。
“行了行了,下不为例,”陈太忠不耐烦地挥一挥手,蹲下身子帮着他按住对联翘着的两头,“胶带胶带,快贴……我这次都不知道该不该帮他了,害得人家摔一跤。”
“哼,”张爱国哼一声不做声,将对联贴好之后,终于是忍不住又解释一下,“梯子我一直扶着呢,就是去卫生间换一盆水的工夫,他就掉下来了,没准……是苦肉计。”
“啧,”陈太忠非常不满意地看他一眼,有心狠狠地训这家伙一顿吧,又觉得这个解释似乎也不无道理,论起耍心眼来,谁比得上官场中人?
不过,他显然不能坐视小张同学推卸责任,最后还是哼一声,“就你心眼多,以后在我跟前,少胡乱歪嘴……要学会先审视自己的缺点。”
正说着呢,张智慧敲门进来了,身后两个人抱着三箱子年货,按说这个时候他是最忙的,根本不可能来陈太忠这儿,不过几天前他不是帮林海潮说了说话吗?
他这算是欠了小陈的人情,所以就把宾馆里给市里领导的东西拿来一点,还亲自上门走一遭——年轻的副主任这也算是享受上市领导的待遇了。
听到陈太忠在训自己的侄儿,张总肯定要问一问,听完陈述之后,笑嘻嘻摇一摇头,“摔得好啊,太忠你不要帮那个临铝的。”
“你也看出来人家是假摔了?”陈太忠瞥他一眼,阴损话张嘴就来,“那我没反应,他是不是该过来撞一下我的下巴?我痛苦地倒地?”
他其实不喜欢足球,不过去年刚过去的九八世界杯上,阿根廷的“小毛驴”奥尔特加假摔未果,反倒是因为冲撞守门员范德萨,又“被假摔”了一次而吃了红牌出场,算是挺轰动的笑话,所以他也知道一点。
“你看你这脾气吧,一点就冒火,”张智慧不在意地笑着摇摇头,“他摔了,所以你不帮他办事,这很正常啊……因为你怀疑他不够稳重嘛。”
呃,陈太忠听得眨巴眨巴眼睛,愣了两秒钟才反应了过来,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大拇指也伸了出来,“哈,张总啊张总,佩服,太佩服了……姜是老的辣,这话真的一点都没错。”
“呵呵,这点小事都要算老姜的话,那我现在就是野山椒了,”事实上,张总的俏皮话也不少,搞酒店的,怎么可能嘴皮子跟不上?
“我这么说其实跟我本人没关系,现在的领导根本就都是这么看问题的……太忠,不是我说你,你这还是没有做惯领导,你得学会从领导的角度考虑问题。”
陈太忠愣一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又苦笑一声,“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是这么回事,我就经常被人这样看,可是这年头,不做事的人才不会犯错误。”
“啧,看看,这不就对了?”张智慧笑着点头,“同一件事情,两个不同的角度嘛,你不要总把自己看成是小媳妇,媳妇还能熬成婆婆呢。”
这是大实话,陈太忠当然认可,可是他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甚至在打扫完家锁门回电机厂的路上,还在琢磨个不停。
啧,明白了,最终他还是反应了过来,站在上位者角度这么看问题是没错的,但是给下位者感觉,这样的领导心态就有点操蛋了:做事哪里有不犯错误的?
这跟哥们儿锻炼情商的初衷,好像不大吻合?我要学的是人情世故,而不是怎么去操蛋——这玩意儿我是天赋神通啊。
“其实这是以成败论英雄,倒不是说做领导的就必须操蛋,”他又找到了一个借口,做事就一定要犯错吗?那可也未必,做领导的对下属高标准严要求,也是应该的。
国家干部一举一动都该慎重,因为他们的举止代表着党和政府的形象,他们的做出的事情也是涉及千家万户,而不是说只对自己负责,实在太有必要严格要求了。
可是……也不对啊,想着想着,他又把自己绕回去了,以他为官两年接触到的事情来看,其实那些做下属的,还真的是只对领导负责,关人民群众鸟事?
看来,想做好上位者,必要的操蛋思维和操蛋逻辑也是该有的!终于,在桑塔纳驶进电机厂家属院的时候,陈太忠懵懵懂懂地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倒也不知道对是不对。
不过,他希望这个结论是错的,因为那样的话他真的就想哭了——哥们儿微微操蛋一点,就被众仙打得穿越了,却是不见其他人围殴那些操蛋的领导……
除夕夜,陈家依然热闹非凡,这也是不消说的,在大家的眼中,这两年的春节联欢晚会质量在严重下滑,还不如来陈家喝点酒聊一聊天,跟陈家小子边坐边看电视。
关于春晚的话题实在不多,陈太忠记得的,也就是厂办李主任在听《常回家看看》这歌的时候,笑嘻嘻地一指自己,“太忠听见没有?这就是说你呢,你得常回家看看。”
常回家看看,好让你们有工夫骚扰我?陈太忠笑着点点头,“那是,不过实在没办法,老话说得好,‘忠孝不能两全’不是?单位里的事儿实在太多了啊……”
好歹熬到了零点钟声的敲响,他手里抱着一个大纸箱子走下楼,那里全是别人送的爆竹烟花什么的,送这玩意儿的人太多了,除了横山那边房子里有,须弥戒里装了不少,桑塔纳车里还有好几箱呢——足够开个烟花铺子来卖了。
楼下大家都在噼里啪啦地放炮,还有几个二踢脚掉下来,在桑塔纳车窗户和外壳上炸开,搞得黑一片白一片的,警报器也是呜呜叫个不停,不过陈太忠也没介意,过年不就是图个热闹?只要别人不是专门对准了他的车放,那也无所谓不是?
倒是他把鞭炮摆到离自己车不远的地方,点了起来,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到最后他都懒得一一点了,直接将没开封的鞭炮整版地扔到里面,所以,院子里虽然放炮的人不少,还就是数他这边热闹,别人是一挂一挂地点,他整版整版地扔,数量又多,不多时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的注意力过来。
隐约中,陈太忠听到有人嘀咕,“陈家这小子居然有钱买这么多炮,看来是贪了不少吧?”又有人反驳,“人家用得着买吗?好歹也是个处长呢,别人送的就放不完”——这位的话多少还算靠谱一点。
当了干部连炮都不能多放了?对这种闲话,他也懒得计较,反正眼下整个中国到处都是鞭炮声,他微微降低一点听力就自动过滤了闲言碎语,心说放完了赶紧回横山区宿舍休息。
“陈主任,您这是亲自放炮呢?”有人凑到他耳边,大声发问了,陈太忠转头一看,保卫科长郭光亮的脸上,带着极其谄媚的笑容。
看你说话这水平吧,陈太忠真的被这厮弄得有点哭笑不得,于是微微地点一点头,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马上就放完了,然后我就‘亲自’睡觉去。”
看着桑塔纳车缓慢地启动,穿过众多的烟花爆竹,一路驶出院门,郭光亮悻悻地哼一声,“这小子说话,怎么这么损呢?老陈老实了一辈子,就生出这么个东西来?”
按陈父陈母的意思,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去横山那边的,可是陈太忠现在早野惯了,根本不愿意在电机厂呆着,而且他的理由也挺充分——电机厂这帮人实在太烦了,以前就很烦了,现在听说电动助力车厂有意采购电机,就更烦人了。
当然,大家都知道,没人能抢了老陈的单子,不过……若是认真争取一下,估计没多有少总是要有点收获的吧?
陈太忠来到横山区宿舍的时候,院子里还有几个人在零星地放炮,其中一个是杨新刚的搭档,义井街道办的杜书记,正看着自家十三四岁的小子放二踢脚呢。
见他下了车,杜书记又走过来聊了两句,住在宿舍里就是这样,差不多点儿的人相互之间都认识,有什么消息会传得很快。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院子里就有不少人从门房那里知道——陈太忠半夜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第1483章半夜火起
横山区宿舍的门房,是区委宣教部副部长的远房远亲,来这里时间不长,但是见谁都能唠叨两句,老头笑眯眯的挺和善的。
按说对这种人,陈太忠不可能发牢骚,但是他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怒火:这是大年初一的凌晨啊,少给我找点事会死吗?
可是这事情他不管还不行:科委的宿舍,一栋单身的筒子楼,着火了!
他是凌晨两点睡得正香的时候,被电话惊醒的,事实上他对睡眠的要求不是很高,一般不容易着恼,但是今天例外,吴言和钟韵秋都回老家过除夕了,他还说能睡个好觉呢,所以一接电话,难免有一点下床气。
然而,听清楚电话内容之后,那一点下床气在瞬间就变成了滔天的怒火,现在火势已经无法控制了,消防车还进不去!
科委的单身宿舍楼里,有很多都是一家人住在那里,一个小单间里面就是一户人家,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里面确实还是有单身职工居住的。
眼下是除夕,绝大部分单身职工都跑回父母家过年了,更有那一家人同时回老家过年,所以往日热闹的筒子楼里,有将近一半的房间没人。
火就是从某个空房间里烧起来的,按后来大家的分析,应该是那房间的玻璃被爆竹炸烂,有零星的纸屑飞了进去,落在了床铺上。
除夕夜放炮,热闹的也就是那么一阵,然后放炮的人就越来越少直至大家都去休息,毕竟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
这个房间的火应该是在床铺上阴燃的,直到一点四十左右才成为明火着起来,不过那个时候,整个凤凰市怕也没几个人还在放炮了。
而偏偏地,这个房间里没人,所以火越烧越大,等到火苗将电线烧得短路之后,悲剧终于发生,在一瞬间之内,筒子楼三楼所有房间都开始冒火花。
接下来的悲剧,那也就不用再说了,筒子楼原本就年久失修,电线老化线头四处裸露,再加上住在里面的人将杂物乱堆乱放,在很短的时间内,火势就变得无法控制了。
当然,这个时候肯定就有人发现火情了,于是马上打火警电话,节假日的消防车倒是称职得很,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筒子楼附近违章建筑物太多了。
这也是正常的,以前科委实在太穷酸了,于是私搭乱建了一点门面房收取租金,又有人随便找点砖头、水泥和石棉瓦之类的砌起小房子,接了电就住了进去,连上下水都不需要,有需求去筒子楼里解决就好了。
这一切都源于一个“穷”字,按说大家也都能理解,但是很不幸,这些乱七八糟的建筑物挡住了消防通道——所谓消防通道,顾名思义就是让消防车能开进去的通道。
天底下的事儿有这么凑巧吗?凭良心说,真有,而且还不少,这筒子楼若是私人的酒店什么的,或许消防的人还要管一管,罚款罚得理直气壮不说,还能强调一下消防通道的重要性,很有必要。
但是这是公家的地方,又是科委这种穷得叮当乱响的单位,就算有人嘀咕两句,这边苦着脸叫一叫穷,坚决不肯拆,那也就稀里糊涂地了事了。
所以消防车来是来了,但是来的车水枪压力不够,这个灭火工作就执行得磕磕绊绊,等到陈太忠赶到的时候,火势才开始减小,至于说彻底控制住,那就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所幸的是,住在楼里的人都逃了出来,没有什么人员伤亡,还有人有闲心进屋抢救东西,不过再怎么抢救,这财产损失也是可想而知的了。
这大冬天的,陈太忠看着一边瑟瑟发抖的科委职工和家属,心里这个闹心啊,就别提了,只是看一看周边除了李健,其他的领导还没赶到,一时也不好说什么责任问题,“李主任,先把办公楼的两个会议室打开,不要让大家冻着了。”
说话间,文海和邱朝晖也赶到了,戏曼丽、梁志刚和孙小金来得晚一点,腾建华和屈志坚根本就没有出现——腾主任回金乌老家了,屈主任则是带着老婆孩子去海南旅游去了。
“接下来怎么处理啊?”梁志刚见火势渐渐地被控制住了,侧头看一看陈太忠,对于离自己不远的文海,就直接无视了,没办法,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重压之下,大家很容易就忘记了单位的一把手是谁,而是直接找实际掌舵人。
春节期间的防火防盗工作,历来是就是政府工作中强调的重点,冬季天干物燥风又大,很容易引起火灾造成严重的人员和财产损失,而且这一有大火,领导们肯定是要关心和过问的——谁不想轻轻松松地过个年?
“我怎么知道?”陈太忠苦笑着摊一摊手,“这种事儿我不熟,没遇到过。”
看你这话说的,好像谁天天遇这倒霉事儿似的,文海听得咳嗽一声,“今天晚上应该是谁轮值?我记得好像是……腾建华吧?”
“腾建华跟我换了,”邱朝晖不动声色地顶他一句,心说你排的这个表也太那啥了,腾建华每年春节都要在金乌呆三天,去年人家做为个处(科)长,是大年三十的班,今年好歹九个领导,安排得过来了,结果又是腾主任大年三十的班。
“那今天就是你的班?”文海沉着脸发问了,谁想邱朝晖根本不买他的账,“我在单位呆到十二点半,实在是胃病发作了,走的时候我还检查过,老江能给我作证……再说这是宿舍区,归我管吗?”
“行了,别吵吵了,”陈太忠手一挥,打断了两人的话,要说他心里一点都不怪邱朝晖那是假的,但是文海当着大家的面摆大主任的架子,更是让他不喜,“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先把咱们的职工安顿了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扭头看向戏曼丽,“戏主任,你分管工会的,这个事情还要你多操一操心,李主任和孙书记协助你,怎么样……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出来。”
李健分管服务公司和办公室事务,配合是天经地义的,孙小金是纪检书记,肯定就是要查一查火灾起因,总结一下经验教训什么的。
“我没意见,就是一个人,在哪儿过年都行,”戏曼丽倒是痛快,反正大家也都知道她离异了,“问题是安置他们得要钱啊……得给我钱。”
陈太忠四下看一看,手一指邱朝晖,“老邱,这个钱你的口儿上出了,既然你跟腾建华换班了,你就得负点责,保证满足了大家的要求。”
“这么多违章建筑,根本就是历史原因造成的,”邱主任不满意地嘀咕一句,事实上自打他一来,火气就一直不小,想一想也是,凌晨十二点半才离开,两点半又赶了过来,给谁心里也不会舒服了——大年三十我跟别人换班,这年头好人还做不得了?
当然,牢骚是牢骚,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的,事实上他也很清楚,这叫花钱买平安,陈主任要他出钱,那就是说把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就行了,所以他的表态也很坚决,“钱好说,不过账已经封了,现在我也只能拿出两三万,谁能借一点给我?长假结束后就还……我打借条。”
“等天亮了去合力汽配城借一点吧,”陈太忠马上接话,当然,他不会幼稚到自己拍出钱来,“马总要是有问题的话,让他给我打电话。”
“那就先把他们安置到新东方吧,”戏曼丽也是个关键时候敢做主的女人,“明天天亮我就去买衣服被褥这些生活用品,过年了……不能让大家冻着和饿着。”
新东方大酒店离科委不远,湖西的酒店档次都不算太高,不过好在是新建的,眼下在现场受灾的三十多个人是十几户,也就是说包十几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