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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爱让我们完满,勇气让我们坚强--题记
人心何大,天下能装。
我心何小,弱水一瓢。
几回梦魇难消,赖有满河明灯相照。
蘅芜清芬,朗日秋霜,
初心不改,且笑参商。
问情为何物,犹记双羽赫赫。
不畏浮云遮日,哪怕满途风霜。
执手相待,岁月如歌,
看江天漠漠,听月满霜河。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主角:谢朗,薛蘅,秦姝,小黑、大白 ┃ 配角:张若谷,柴靖,薛忱,秦磊,陆元贞,裴红菱,抱琴,薛勇,薛眉、回离苏等 ┃ 其它:六国纪,寰宇志
【正文】
月满霜河(原江天漠漠)
作者:箫楼
引
雪,铺天盖地的雪。
殷国景安八年冬天的大雪,让很多涑阳人终生难忘。
雪是从十一月初就开始下的,绵绵不绝,即使偶尔晴上两日,未等积雪融化,就又会有一场大雪悄无声息地降落。
“瑞雪兆丰年”的喜悦没有多久便被这场二十多年来罕见的大雪冲散,涑阳城只有苍白这一种颜色。出行不便、柴价米价暴涨、病弱孤残在严寒中凄冷地死去,帝都人都被这阴沉的天空和连绵的大雪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年冬天发生的另一件事情,更加震惊了本已人心惶惶的帝都:骁卫将军谢朗,要在十二月十九这日,东市问斩!
罪名:里通丹国、暗中策动神锐军军变、谋害御史台大夫。
就是那个曾被殷国上下视为民族英雄、忠贞名将的谢朗?那个胆智超群的少年英雄,如阳光般灿烂张扬、银袍长缨、鲜衣怒马的涑阳小谢?
曾经率领一千骑兵,闪电奔袭,深入丹境六百余里,斩敌三千、拔了丹军王旗、全身而返的骁卫将军,居然里通丹国!
那以忠义骁勇而闻名,立下赫赫功勋的神锐军,竟然在谢朗的阴谋策动下全营哗变、谋反作乱!
而谢氏嫡房独子、柔嘉公主的准驸马,前程似锦的谢朗,竟然因为阴谋败露,暗下剧毒,谋害查案的御史台大夫!
许多人都不相信,却不得不信。
玄贞门外御诏高贴,黄绫黑字,千钧之笔,朱红之印。
最末一句……
十二月十九午时三刻,东市问斩!
钦此!
“谢将军,你可有何话,要本官转告令尊?”
干枯的脸、满面皱纹,瘦小的身子努力支撑着稍显肥大的官服,让人很难相信,他就是朝廷正三品大臣,刑部尚书郭焕。
他微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着这俊朗的面容、这虽经三个月的牢狱却仍英挺笔直的身形,心中颇为感慨。
他与谢朗之父谢峻同朝为官,同为正三品大臣,二人又同为显庆六年的进士。可以说,他是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从粉妆玉琢的孩童,长成英姿勃发的七尺男儿。
而今日,他却要作为监斩官,验其真身、亲下斩令,看其血洒东市、命赴黄泉。
谢悯怀啊谢悯怀,这可要对不住你了。
不是我不想保你的儿子,实是证据确凿、龙颜震怒啊,更何况……
郭焕捋了捋颔下稀疏的几绺胡子,清了清嗓子,再度问道:
“谢将军,时候不早了,若是有话要转告给令太祖母、令尊,就说吧。”
雪,下得越发大了。
空中仿佛有成千上万的白蝶在翩然飞舞。劲风吹过,又仿佛有人在踏着九歌之曲,回风舞雪,搅破天地间的冷雾,飘落一地冰寒。
法场内外,数千双眼睛,都穿透风雪,望向法场中央那个傲然而立的身影。
谢朗微微仰头,看了看满天飞雪,又环顾四周。
东面,满面哀伤之意看着自己的,是平王府的陆元贞。
西面,额头青筋直跳、被几名部下死死拉住的,是骁卫军的翊麾校尉郝十八。
还有远处隐隐传来的哭泣声,好象是二姨娘的丫头红蕖的声音。
真好。
虽奇冤难雪,却没有累及他人,看来陛下对王爷、对谢家还有几分眷护之心。
谢朗面上露出一丝近乎顽皮的笑容,可转瞬,笑容又慢慢带上了几分苦涩。
他扭头望向北面天空。什么都看不到,天地之间,唯有风雪呼啸。
我,等不到你回来了。
通化门。
因为一个多月的大雪,除了运送米柴油盐的车辕,几乎再无人马进出通化门。守城卫士们也站不到一刻,便轮流躲到垛房里烤火。
已近正午时分,只听得马蹄疾响、鞭声劲催。卫士们还来不及亮戟喝问,骏马已激起数尺高的雪尘,消失在漫天大雪之中。
有卫士欲追赶,同伴将他拉住。
“那是平王府的铁甲枣骝驹,你找死吗?”
马上之人,暗蓝的衫,灰色的氅,披满一肩白雪。喝马声在风雪中听来,急促而带着几分惊恐。
骏马所去方向,正是距通化门不远处的东市。
“大人,午时三刻已到。”刑部主事轻声禀道。
谢朗抬眼,望向郭焕,“烦请郭大人转告我太奶奶和爹一句话。”
“谢将军请说。”郭焕微笑着说道,心中却赞了一句:这小子,倒是个不怕死的种,这个时候了,还这么从容镇定。
谢朗眉目间锐意忽浓,声音冷静而坚决,“谢朗不孝,却一直谨守谢氏家训,此去无愧于天地,请二老保重!”
他话音刚落,有人放声大哭,“少爷!”“将军!”
郭焕微微点头,转身走上监刑台,目光与观斩的雍王一触即分,雍王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午时已到,斩讫报来!”
写着血红大字的斩令如同地狱阎罗的索命牌,啪然落地,法场外围着的数千民众顿时一阵躁动。
陆元贞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郝十八目呲欲裂,慢慢跪落在雪地上,十指紧抠着膝下的积雪,关节喀喀作响。
谢朗反而笑得更加轻松,但无论行刑官如何推搡,他始终没有低下头,就这么直挺挺站在肆虐的风雪之中。
他就这么坦然地站立,好象身后仍统领着浩然大军。
仿似在他面前的,仍是敌人的千军万马。
仿如他仍长缨在手、银甲在身。
行刑官无奈,只得对刽子手摇了摇头,退开数步。
刽子手深吸一口气,斩刀端平,微微眯了眯眼,再猛然大喝一声,雪花乱舞,刀光乍起,疾削向谢朗颈侧。
陆元贞双膝发软,眼见就要跌坐在雪地中,却听到一声怒喝。
“刀下留人!”
伴随着这声怒喝,挟着雷霆之力,从人群外掷来一件灰氅。
刽子手的刀,在距谢朗颈侧约数寸处,被这灰氅撞得脱手落地,刽子手更承受不住这股力道,蹬蹬退后几步。
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蓝色身影从马鞍上腾起,右足力踏马头,纵向人群上方。她双足急点,连踏数人肩头,再运真气,仿似羽游于天,于瞬间落在法场中央、谢朗身侧!
陆元贞猛然睁开双眼,郝十八急速站起,红蕖也止住了哭泣。
围观的人群如同沸腾了的水,急速往前涌,又在禁兵的长刀威喝下往后退。
法场内外,乱成一团。
喝声初起,谢朗眼中神光剧闪。他呼出一口长气,慢慢转头,正对上落在自己身侧的身影,对上那双想了无数次、梦了无数次的双眸。
你,终于来了。
雍王霍然而起,喝道:“有人劫法场,拿下!”
禁兵们急拥而上,蓝衫女子将握着一块玉牌的左手高高举起,厉声道:“我乃奉旨彻查渔州兵乱、御史大夫暴亡案暗使,天清阁阁主薛蘅,谁敢上来?!”
雍王急走至监刑台边,怒指薛蘅,暴喝道:“两个月期限已过,圣令昭然,谢朗罪行滔天,午时处斩。你扰乱法场,该当何罪?!”
薛蘅秀眉一挑,运足真气,法场内外数千人听得清清楚楚。
“谢朗一案,实属蒙冤。我奉圣命,已经查得分明,并有人证物证,可证谢朗清白,不令圣上被小人蒙蔽,冤杀忠臣。这闯法场之罪,我自会一力承担。但行刑之事,却需推后,待我入宫向圣上呈上证物,真相将大白于天下!”
雍王连声冷笑,“薛阁主,这恐怕由不得你了。斩令一下,不可推后。要怪,只能怪你未在两个月的期限内赶回来!”
他将手一挥,“拿下,行刑!”
薛蘅早已拔剑,剑横胸前,森寒剑刃照亮了她的眉眼。
“雍王殿下,你今日无法擒下我。若是一意斩了谢朗,不怕真相大白后,陛下的雷霆震怒吗?!”
雍王将心一横,面色更加阴沉,冷冷道:“拿下,斩!”
禁兵们再度向前冲,陆元贞、郝十八等人热血上涌,冲破法场边禁兵的阻拦,围至谢朗身边。
郝十八双目圆睁,喝声震耳欲聋,“不怕死的,就来吧!”
激战,一触即发。
大雪仍在簌簌下着,落满了薛蘅的剑刃,也落满了谢朗双肩。
素服而立的谢朗,却只静静地望着薛蘅,仿佛身遭一切,都与他无关。看着她与雍王针锋相对,看着她拔剑怒喝,他忽想起她离京往安南道查案之前,到天牢来看自己,却只说了冷冷的两句话。
“你还没死。”
“要死,你也得等我回来后再死!”
他忽然呵呵笑了起来,笑容一如既往,阳光般灿烂。
薛蘅却不看他,紧握剑柄,目光冰冷,直视禁军。
天清阁阁主名满天下,禁军不敢轻敌,前排执枪、后排握戟,列队慢慢逼近。
“慢着!”
监刑台东面一直坐着的一位清癯老者站起身来,缓缓走下监刑台。禁兵们听得分明,唬得纷纷让开。台上雍王眉头深锁,与刑部尚书郭焕交换了一个眼神。
老者负手走到法场中央,望向薛蘅。
薛蘅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收剑行礼,“请德郡王主持公道。”
德郡王盯着她看了片刻,沉声问道:“人证物证,可能证明谢朗清白?”
薛蘅与他对望,坦然道:“人证物证,经得起三司会审。谢朗确系冤枉,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德郡王点了点头。雍王焦虑,向郭焕使了个眼神。
郭焕进士出身,入翰林后专攻刑法,后由刑部主事、郎中、侍郎,升至刑部尚书,精通律法。他急忙下台,大步走至德郡王身后,小声提醒道:“郡王,依本朝律法,斩令一旦发出,除非有圣上旨令,不得收回。”
德郡王淡淡道:“那就请薛阁主入宫,去请圣上旨令。”
“依律法,斩令发出后一刻钟内,需得完刑。”
德郡王皱了皱眉头。雍王也走了过来,望着薛蘅,唇边挂着一抹略带冷酷意味的笑容。
德郡王沉思了一下,忽然伸手解下身上紫袍,披在了谢朗肩头。
薛蘅大喜,雍王却赫然变色。
本朝之初,名将聂晨蒙冤,法场行刑之时,贤王赶到,将御赐王袍覆在聂晨的身上,行刑官只得依律法推后一个时辰行刑。
同时吴王进宫,力劝太宗,太宗终于下了诏令,暂缓行刑,从而救下聂晨一命。后来聂晨洗清冤屈,威震边关,驱除狄虏,成为一代名将。
贤王却因为王袍覆囚之举,被削了王爵之位,但也成就了殷朝一时佳话。
德郡王乃当今圣上景安帝的亲叔叔,年高德勋,且景安帝承继皇兄之位,德郡王功不可没。昨日他提出要来观刑,雍王便知定是平王在背水一搏,果不其然,关键时候,德郡王竟不惜被削王位,也要力保谢朗。
雍王咬了咬牙,道:“一个时辰。”
德郡王望向薛蘅,“你听见了吗?只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内,要在这大雪之中,由东市赶到皇宫,要觐见圣上陈明一切,再由圣上下旨赦人。
更要命的是,景安帝今日去了太清宫,并下令不见任何臣子。
何况,这一路往太清宫,不知暗中有多少弘雍二王的人布下的重重关卡!
陆元贞吸了口冷气,当机立断,趁没人注意自己,悄悄往外退。
薛蘅看向谢朗,目光在他面上凝住,嘴唇微微动了动。
“臭小子,要死,你得等我回来后再死!”
不过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这里是刑场,不是天牢。
她转头,拔身,抛下一句:“多谢郡王!”
蓝色身影如同闪电,撕开漫天雪花,越过人群,纵身上马,疾驰向皇城。
雍王眼锋微闪,默然做了一个手势。
剧变迭生,围观人群早就看得呆了,鸦雀无声。
天地之间,唯有风雪呼啸,素羽飞卷。
谢朗望着蓝色身影远去的方向,忽然咧嘴坏笑了一下。然后,用尽全部力气,大声喊道:“蘅……姐……”
“蘅……姐……”
东市,长街,他这清亮高亢的声音穿透飞雪,久久回响。
马背上的薛蘅身子一僵,回头看了看,可是人群黑压压一片,她看不见他的身影,但她仿佛看到,他的笑容就在眼前。
“蘅……姐……”
她的眼窝一热,狂抽身下骏马,身形几乎腾在半空,驰向皇宫。
谢朗笑了笑。
蘅姐,我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唤过你了,你以后可不能再为这个,恼我、骂我、不理我了。
他转身,望向德郡王,朗声笑道,“反正还有一个时辰才挨那一刀,不知郡王可有兴趣,与谢朗对上一局?”
一、黑羽翻飞
殷,景安五年。
三月末,涑阳郊外西山的桃花已经落尽,落花红红白白、飘飘絮絮铺满山间,衬着山峦上的碧萝翠树,山脚的一带绿水,暖意融融。
这里本为荒山野岭,但八年前,有位青年在此赤手空拳,力毙两头猛虎,轰动涑阳,更因此被景安帝赏识,提入军中,平步青云,成为天下闻名的燕云大将军。
从此,涑阳的王公贵族们纷纷拥来此处,行围打猎、狩兽为乐,一时成为殷国风尚,倒将皇族正儿八经的南苏围场给冷落了下来。
这日申时,山间犬吠声忽盛,大队人马跟着猎犬,由山峦上快速下来,追赶一头野鹿。
野鹿的双眼惊恐万分,跳跃着东躲西藏,却躲不开高超猎人的围追。
猎犬越发嚣狂,野鹿愈加悲愤,它嘶鸣着,在包围圈中横冲直撞。
包围圈外,一名穿紫色劲装的少年侧头笑道:“柔嘉,你想要捉活的,怕是不行了。”
他身边少女约十四五岁,穿浅绿色劲装,身形轻盈袅娜,奔到前方一黑衣少年身边,语带央求,“明远哥哥,能不能不伤它,将它擒下?”
黑衣少年俊眉微皱,想了想,回身走向那紫衣少年,“请王爷助谢朗一臂之力。”
紫衣少年含笑点头。少女却怕伤了那野鹿,忙拉着黑衣少年的衣袖摇了摇,“明远哥哥,要是没有把握,就放它走吧。说不定,有小鹿在等着它呢。”
紫衣王爷笑出声来,“柔嘉,你放心吧,肯定没有小鹿在等它。”
“为什么?”少女清眸如水,仰头望着他。
黑衣少年谢朗从箭囊中取出六支长箭,一一折断箭头,递了三支给紫衣王爷,回头笑道:“柔嘉有所不知,这是头刚刚成年的雄鹿,当然没有小鹿在等它。”
少女虽不知如何分辨未成年的雄鹿,却也放下心来,见谢朗右手轻摆,便微笑着,如同小鹿般跳开几步。
长箭慢慢搭上弓弦。
猎犬在主人的号令下,只将野鹿围住,不再吆喝追赶。野鹿趴在草地上,剧烈喘气,似是力竭,但它的眼睛透着腥红,仿佛在等待着,做殊死一搏。
扎步,吐气,谢朗和紫衣王爷运力拉弓。巨弓“吱呀呀”轻响,弓弦渐被拉到极致。
谢朗穿的是劲装,随着这拉弓之力,他胸前衣衫慢慢绽开,露出贲张的肌肉。绿衣少女本盯着野鹿,慢慢地,视线移到他身上,再也移不开来。
大弓拉满,谢朗与平王同时劲喝出声。侍从们会意,动作齐整,迅速散开来,齐声大喝。野鹿正惶惶不安,惊得猛然立起,前蹄悬空。
六支长箭挟着劲沛真气射出,只在空中“嗤”地闪了闪,几乎同时射中野鹿胸腹数处。野鹿嘶叫一声,滚翻在地。
侍从们拉着大网扑过去。野鹿仅仅挣扎了数下,便不再动弹,侧躺在网中,呦呦低鸣。
“还是明远哥哥最棒!”少女娇笑道。
紫衣王爷赏了她一记板栗,“死丫头!眼中就只有你的明远哥哥!”
少女抱住他的左臂,轻晃着笑道:“皇兄是英明神武的平王殿下,自然不需柔嘉再夸了!”
平王笑了笑,幼妹虽偏心,但他也看得清楚,自己的三支箭稍稍落后于谢朗的箭势。他转向谢朗,“下次赛箭,小谢别藏私,与本王正式比一场。”
谢朗正拄弓而立,闻言转过头来,修眉入鬓,意兴横飞,“这话可是王爷说的,别到时输了,又来寻我的晦气!”
平王大笑,正要说话,少女忽然叫道:“快看!”
平王与谢朗同时转头,只见那野鹿身上,不知何时停了只黑鸟。
鸟如云鹞般大小,浑身羽毛黑亮,在野鹿身上跳来跳去,头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