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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批，当年上山下乡吃尽了苦头，”胡来然自动忽略了她的讽刺，没有接着她的话茬说，他在讲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为了往上爬我不折手段，为了巩固自己的成绩，我也不折手段，很快的我便攀登上了辉煌的顶峰，可是当所有的辉煌即将被推翻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
何薇认真的听，也在认真的回答，“感受大概和我知道自己已经过了研究生的分数线却没有被提档的感觉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胡来然的眼神带着几分的恨意，“我已经桃李满天下，但你那时候本来就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何薇冷笑，“我有远大的梦想，我有着美好的憧憬，是现实让我连梦想都不敢有！连梦想都不敢有，你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我是得到了又失去，而你那时候还没有拥有，这怎么能一样！”
胡来然分外的激动，声音不由自主的就大了。附近吃下午茶的人都惊讶地看向他们，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何薇搅动着杯中的咖啡，能喝了，她端起来，轻轻地呷了一口，缓缓的说道，“其实都是一样的，当梦想都没有了，活着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番外二、欠下的总是要还（11）
胡来然笑不出来，“何薇，事情已经过去了，舆论现在也站在你这边，你也得到了应有的关注，放我一马可以吗？”
何薇盯着胡来然，一字一句的说道，“那您说实话，当初您阻拦齐州医科大让我读研、读博的时候，您有没有想过放我一马？”
“你的研究生以及博士无论跟的导师还是院校都不错，现在的你活得无比的风光，你并没有失去什么，为什么就不能不放我一马？你可以开个价，哪怕是千万，我也毫不犹豫！”
何薇讽刺，“是不是在你的人生信条里面，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找我做代笔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以为所有的人都跟你似的这一辈子只能为钱而活？”
胡来然不过是在强忍着自己的愤怒，他已经几十年没有去求过人了，如今和一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女人低声下气，偏偏她还不领情！
他深吸一口气，“那你开条件吧，怎么样才能撤掉不追究！”
撤掉不追究？她一直都没有追究的！
何薇道，“我并没有一直在追究，是舆论给了国医大压力，您若是想撤销国医大对您的处罚，找我是不对的。”
“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行吗？”胡来然快要忍不住了，“何薇，我已经说了，条件随便你开。我知道你背后有人，但是我也不是个简单的，若是我动用关系，与你拼一拼，不知道谁输谁赢。你还这么年轻，大好的前途还在等着你，为何与我这个糟老头子过不去？放我一马，我们皆大欢喜，不好吗？”
何薇道，“您好像误会了，我做的报告，从来不是针对你，我只是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不再重演，你一直说让我放你一马，这样的说话真不对。”
“何薇！”胡来然的声音更加的激动，“我说了，若是我全力相拼，你指不定会怎样！”
何薇不害怕，“那您就动用关系与我拼吧，胡教授，我很纳闷，您做的事情并不算光明，您说谁能支持您？”
胡来然冷冷的看着她，“你的后台我大概也能知道是谁，你不用在这里套我的话，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何薇严肃的说道，“我和您声明，我没有后台，我所做的也不是为了自己，我是要替那些所有被盗版过、被侵权过的人发声，要让这个圈子公平起来。您若是硬要认为这里面有什么猫腻，那我只能说您的内心已经黑暗到无法救赎！”
她的话义正言辞又铿锵有力，明明很有说服力，偏偏胡来然不相信，“你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的后台就是姓曹的，别以为我问不出来。”
何薇脸色不变，“我没有说谎，从小到大，我听说过姓曹的人，就是曹操一家，其他人都不知道！”
胡来然简直要拍桌而起，他明明要年长这个女人二十几岁，但是无论从气势上，还是从状态上，都输了她一筹，当真可恨！
但是他不能走，来之前他联系过当年一起做知青的石崇文，他只说了一句，不要再找他，便就挂了电话。他出了事，连当年共患难得人都避之不及，他被免职被收回荣誉之后的下场便可想而知了。
如今要低头，那就低头好了，总好过公开之后的身败名裂啊！
胡来然放软了语气，“何薇，从前的事情对不起，看在我年事已高的份上，真的就放我一马吧。”
“国医大的官网上已经发出声明来，说是不会涉及到人员名字，您又何必害怕？不公布，您不说别人又不知道，您依旧还可以当做自己是一个桃李满天下，大有做为又德高望重的教授。。。。。。”
“何薇！”胡来然喝住她，“休要给我装疯卖傻，如此，你就莫怪我不客气了，当年能让你无法读研，如今依旧可以让你没有办法工作。”
“我无所谓，”何薇淡淡的说道，“我有医师资格证，无论到哪里我都可以行医，到哪里我都可以治病救人。我曾多处义诊，也曾帮助过千百个病人，如果有一天齐州容不下我，到哪里都能有我一口饭吃。我以为你来找我，是真心实意的说一声对不起，不曾想，根本却是您还在担心失去名誉之后的落魄。连小孩子都知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您如此行径，不为自己感到脸红吗？”
胡来然拍案而起，咬牙切齿的说道，“何薇，我就不信，到最后你还是如此嘴硬！”
茶餐厅里的人听到动静又看了过来，何薇不觉得尴尬，胡来然已经转身要走。
何薇将手指放在桌子上，轻轻地扣了两下，“胡教授，您等一下，今天的谈话我已经录了音，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您一份录音。”
胡来然倏然转身，瞪着何薇，眼睛几欲迸裂的看向她。
何薇站起来，悠悠的说道，“我这个人向来没有安全感，所以做事情考虑的比较多一点。您既然来找我，我也不能不留一手，是吧。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呢，您历年来的论文，我都有搜集，曾经涉猎的论文原作者我也有联系，要不您挨个的去谈谈！”
“何薇！”
茶餐厅里人还是蛮多的。
何薇不惧，“胡教授，不然事情到此为止吧，若是人尽皆知了，您更难受！”
胡来然狠狠的瞪了何薇一阵子，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走了。
服务员走了过来，“小姐，还没有结账。”
“好，我还没有打算走。”何薇掏出钱来把账结了，却又坐在了原来的座位上。她握了握手中的录音笔，给聂星辰打了电话，让他赶紧过来拿走做备份。她说有录音，并不是危言耸听，她不仅有录音，而且是两份，一份是录音笔，另一份是手机。
胡来然走了，何薇轻轻地叹了口气，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可真一点也不错。钱确实好用，但是谁叫胡来然倒霉遇上了她呢？
番外二、欠下的总是要还（12）
何薇看着窗外，喝着柠檬水在静静的等待着聂星辰的到来。
胡来然竟然知道曹厅长，看来他确实关系很厉害。也是，经营了这么多年，若是这两把刷子都没有，那他岂不是白经营了？
只是，在这里受到了羞辱之后会怎样呢？会继续回首都吗？
国医大都不公开了，他还不罢休，还想怎样？难道想让国医大都悄悄的放过他？那他应该去求国医大啊，干嘛要来找他？
不对，难道。。。。。。。聂景辰和院长说的是真的？
聂星辰的公司离的不远，他来的很快，拿了录音就要走，何薇把他叫住了，“星辰，过来喝杯茶再走。”
聂星辰无法拒绝嫂子，乖乖的坐下了，“嫂子。”
“不是我说你，你有没有算过父亲回来几天了？”
“公司里忙，大家都没有回家，吃住都在公司，我也不好意思回去。”
何薇盯着他看，“你是故意的躲着他吧，怕他让你结婚。”
“我没有。”聂星辰立即反驳，但是在何薇的目光之下，他的表情也讪讪起来，“我是怕他说让我结婚。”
“谢彤桦回来了，一直说要约我吃饭呢，我就是没有时间，她做了正言律师事务所的副总，也是挺忙的。”
正言？
聂星辰吃惊，与公司经常合作的律师事务所到期了，那天助理拿了个合同给他，是正言律师事务所的，费用比其他的事务所要低百分之十五，又是知名的公司，他没有多想，便签了。
副总竟然是谢彤桦！
他若是早知道是谢彤桦，他肯定不会签这个合同，回去他要问问财务，有没有付款，没有付款，这个合同就先作废。
何薇见他失神，喊了一声，结果他没有反应，何薇又喊了一声，聂景辰才回答，还诧异的看着何薇，“嫂子，怎么了？”
好像走神的那个人是何薇一般！
“你刚才走神了。”何薇说道，“星辰，不管你接受还是不接受彤桦，还是和她见一面，把事情都说清楚，你虚岁29了，彤桦应该与你差不多吧。即便是事业再成功，那她也是个女人。女人的青春很短暂，耽误不得。”
聂星辰晦涩的说道，“嫂子。。。。。。”
“难道你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聂星辰摇头。
何薇真恨不得踹他两脚，年龄越大越跟小时候一样，问也不说！
何薇也愁了，威胁的说道，“下次彤桦再找我，我不管了，让她去找你了。”
聂星辰握着录音笔手指紧了紧，“嫂子，你和我哥当时是怎么在一起的？”
竟然问她与聂景辰的事情！怎么在一起的？
十几年了呢，何薇眯了眯眼睛，“当然是你情我愿，彼此都有感觉，所以才在一起的，怎么了？”
“是什么感觉呢？”聂星辰追问道。
何薇语塞了，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小叔子，问道，“难道你真的没有谈过恋爱？”
聂星辰真切的摇头，“若是有了，我怎么可能不告诉你？”
何薇无奈的扶额，“难道这么久就没有出现过一个让你心动的女孩？”
聂星辰看着嫂子，很肯定的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心动，但是我还没有遇到一个女人让我觉得她能与我走一辈子。”
从聂星辰的眼睛里，她看到了不安。何薇神色微愣，不安，这么多年了，难道他还在受父亲与宋秋芸的影响？
从十四五岁的时候他就跟着自己，就像自己的另一个孩子，对他自然是尽心尽力。但是自她上大学之后，除了给钱或者感冒生病，他的其他事情她基本上没有再问过。他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同大家一样是在催催催，却从坐下来与他好好的聊聊。
这些年，谢彤桦从未断过与她的联系，而她也理所当然的认为，谢彤桦关注了星辰这么多年，他们应该是在一起的。原来在他的内心中，却依旧还没有等到那个能够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
何薇静默了很久才说道，“音频文件拷出来之后先发给你哥听。”她想现在也不是谈这个问题的时候，胡来然的事情过去了再说吧。
“好，我知道的。”只要不是谈谢彤桦，聂星辰说话就很正常，“这个周末峥嵘回家吧，他若是回我就回。”
何薇回答，“他回来，走吧，我还得去上班。”
聂星辰站了起来，跟着嫂子一起出去。
因为茶餐厅离医院很近，何薇走着，聂星辰要开车送她，何薇没有让。
冬日的阳光本来就很惨淡，尤其是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在城市里基本上就看不到阳光了。尤其是再刮阵风，那就更冷了。
何薇裹着围巾沿的人行道慢慢的行走，省立医院附近，无论哪个季节，无论哪个时间段，都少不了行色匆匆的行人。她的缓慢与别人的匆匆，正好成了反比。
何薇的内心是很沉重的，她的沉重不是因为胡来然。她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了，也引起了足够的关注，她的目的已经完成了。胡来然最终是否会被国医大撤销荣誉也不太重要，因为他现在的恐惧与不安便是对他后半生的惩罚。
她的沉重是因为星辰。
年龄越大，经历的越多，认识的人越多，对于各种现象见的也便越多。社会压力越大，人的内心便越焦躁，不能走到最后的婚姻比比皆是。
即便是有感情，那也不一定能走到最后的。没有感情，也能白头到老一辈子。
她不能劝聂星辰‘没有感情没关系，可以慢慢培养或者是只要不讨厌就可以了’之类的话，毕竟她与聂景辰从一开始到现在，感情都这么好。
她走着直叹气，罢了，随他吧！她是嫂子不是妈，总不能为了他的事情操心一辈子！
番外二、欠下的总是要还（13）
国医大网站上新更新出来的声明，何薇看到之后吓了一跳，还是聂星辰发给他的网页截图。
不用放大便看的一清二楚，内容是：
自今日起，因个人原因，我校解除与胡来然教授的合作关系，收回对其荣誉的授予，其后续相关事务处理学校会安排专人负责。我校解约不影响胡来然与其他单位的合作关系，特此告知。
聂星辰接下来的截图，让何薇更加的心惊，全部都是与胡来然的解约关系，大大小小的十来张，都是解约的。
虽然都没有说是因为什么原因，但是联想起最近的事情，只要不是个傻子肯定都会往上面猜的！
何薇当时在办公室，她拿着手机愣了半天，之前国医大不是说不公布胡来然的名字吗？怎么现在不仅国医大公布了，与胡来然的其他合作单位为什么也公布了？
她找了聂景辰的qq刚想把星辰的截图转发过去，聂景辰倒是先发了信息过来。
“薇薇，星辰给你发截图了么？”
聂景辰一直都没有回家，上次何薇让星辰把与胡来然的谈话录音拷贝给聂景辰之后，他也仅仅是打了个电话，安慰了她一下，并没有回来。
“方便电话吗？”何薇问道。
“不方便，在开会。”
“好，我看到了，吓了一跳。不过，胡来然会不会真的像他说的那般，也做点什么？”
“想做也做不了，要怪只能怪他撞在了枪口上，现在内部正在抓风纪，你应该了解首都那位的手段吧。有人拿了这件事做了汇报，这是特批的，文件批复有七个字‘必须深层剖析！’。好了，薇薇不和你说了，开心，周末回家。要过年了，给你买漂亮衣服！”后面跟了一朵玫瑰花。
何薇拿着这条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
必须深层剖析！
她不在体制内看不懂这样的批复，不过她确实知道，党内抓风纪抓的确实严格。有人拿着这件事情做了汇报？谁？她忽然想来聂景辰当时当着石崇文的面，说的那些高深莫测的话。之前，她还一直觉得是聂景辰说着吓唬人的，但是如今……她不得不多想了。
这件事情如果没有大人物在后面推波助澜，若是没有聂景辰，若是只靠自己，那么她是不是只有做炮灰的命？
看着聂景辰发的信息，她一点也得意不起来。
小人物的正义真悲哀！
可反过来说，她应该庆幸，庆幸自己这个小人物身边有聂景辰，庆幸大天朝有正义在，庆幸正义的胜利。
不过，何薇还是很想知道胡来然会怎么样，他已经不年轻了。
三十而立，那时候的她还没有三十，即便是经受了打击，仍旧不惧怕未来，还能用‘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来鼓励自己，还能在聂景辰的帮助下，不畏艰难，一步步的走到现在。
六十耳顺，这是一个看透人生、看透名利，要去尽情的享受生活的阶段，胡来然还能承受的住各种不顺，把二十几岁的人生再走一遍吗？
有人说人生如果倒着活，那谁都会是成功者。
但你有重新经受磨难的勇气吗？
何薇从来就没有惧怕过胡来然会报复她，看着聂景辰的信息，她就更不害怕了。事情一旦上达视听便会得到重视，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一场为正义而进行的战争！
央视频道某一热点栏目，要对这件事情进行专题报道，他们从首都来齐州邀请何薇过去参加，何薇拒绝了，她只接受了电话录音。这件事情是她先挑的头，她却不想负责到底。她确实胆小，她不想再曝光，以后的生活还想继续，她不想给自己加上一个‘正义使者’的光环。她有那么大的勇气讲出来，却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压下去，如今已经寂然，她又何必不甘心？
电话采访的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