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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新王恭厂
张祥安不明白他爹今天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回到家里后想去问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一直以来张祥安都认为自己的老爹张维迎是个内秀的人，尽管什么事都清楚甚至比一般人都明白得多，但是却一点都不张扬。但是今天，张维迎却是一反常态，强烈要求天启同意大铁公司接受退役军人，虽说有一定的道理，但这明显不符合张维迎的一贯作风，这让张祥安很担心。
张祥安的担心没多久，刚吃过晚饭管家就来对他说他父亲叫他去，他立即跟随管家来到了张维迎的书房。快过年了天气很冷所以书房只在中午才开一会儿窗，到了傍晚就关了窗户点上了灯，张祥安进到书房后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同样是静静看着灯花的张维迎。
张维迎过了好一阵才问道：“你吃了饭没有？”
张祥安说：“已经吃过了。”
张维迎问：“你就不想问点什么？”
张祥安想了想说：“父亲做的事都是有道理的，该让儿子知道的肯定会说，不该让我知道的问也白问。”
张维迎笑了一下指着旁边的椅子说：“你坐吧，明天我就会向皇上告罪，说自己昨天狂悖无礼有失人臣之道，请求回家养老。”
张祥安问：“皇上规定了朝中大臣七十退休，父亲还不到退休的年龄怎么想要回家养老？”
张维迎没有回答张祥安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里只有你我父子两人，你说说你认为现在的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将来的皇上会做些什么？”
张祥安想了想说：“以前的皇上诸事糊涂，去年夏天落水后据说受到太祖的训诫振作起来，现在时而精明时而懒惰看不出来将来会怎么做。”
张维迎摇头说：“太祖训诫之说恐怕是无稽之谈，不过落水受了刺激性情有所不同是可能的。这为君之道在于礼贤下士勤政爱民，皇上敬贤爱民不假但懒惰却是让人非议，为父怕皇上做事没有长性所以担心。今天在军务院里商议的事都很重要也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你们兄弟两个以后该怎么做要看皇上有没有坚持的想法。”
张祥安问：“这就是父亲今天一反常态的原因吗？”
张维迎点了点头说：“一个做事敷衍没有长性的人肯定不会满意别人的指责，假如皇上因为今天为父冒犯了他明天肯定会同意我回家养老，如果是这样你今后也要少说多看，过两年为父把爵位传给你后我就修行去免得将来出祸事。假如皇上尽力挽留说明皇上心存长远不会在小事上介怀，你就要想办法去前方搏取点军功回来为自己增加点份量。”
张祥安问：“军务院事情少离家近责任也轻，父亲怎么想到要儿子去前方？”
张维迎说：“依照今天会上的讨论朝廷会在全国再设立几个军事区，到时候肯定需要军参处的人去锻炼，你要先留心一下哪里合适你。军务院中的事务就是出出主意，出主意挣银子那时穷人干的事，你不缺银子应该用军功来证明你的能力。皇上一是喜欢听话的人，二是喜欢有能力的人，但他最喜欢既有能力又听话的人。”
第二天天启接到张维迎告老的奏疏，他马上叫太监传话好言安慰并挽留，说英国公是国家柱石值得信任，而且从昨天的商讨过程中可以看出英国公智谋深远，等七十岁了还要他进圣学院为国家把握方向。张维迎听了这些话非常满意，并上书说愿意为国效力。
腊月二十三的时候，天启叫张维迎、王永光跟他一起去以前的王恭厂去一趟，那里以前属于兵部存储火药现在是倪元璐研制枪炮的地方。大家进了王恭厂后天启带着众人向里面走去，看到到处都是新修的房屋仓库，连围墙地面都是新垒的，天启不禁点头赞叹赵率教的效率。
倪元璐见天启高兴，试着问道：“都要过年了皇上怎么想着到这里来？这里很脏很乱皇上别生气。”
天启说：“朕今天来主要看看你这一年都干了些什么，怎么大炮小炮都没搞出来？”
倪元璐说：“以前的大炮能用不过不好用，容易炸膛不说射程也不远，拉到山上城头还凑合能用，但真要跟外国人的大炮相比就差太远了。我们现在的新型大炮要求比较高，除了射程和安全性外还要考虑携带方便，要做到这些就必须像邓玉函他们说的那样精确加工，再像以前那样随便铸造肯定不行。大炮虽然还差点火侯，不过小炮可以说没有问题，前一阵刚刚改良了一千多门虎蹲炮让张静安张大人要走了，他们说这种小炮携带方便正适合他们山地作战。”
天启问：“你说的是那个猪崽炮？你们作了什么样的改良？”
倪元璐说：“首先是浇铸时的冒口设计作了改变，让内壁光滑没有砂眼，就算有砂眼气孔都跑到加长部份去了锯掉就是。然后在邓玉函他们的帮助下对钻头作了改良，这样钻出来的内孔壁光滑均匀，射程和安全性都得到显著提高。”
天启问：“既然小炮可以做得好，为什么大炮不能照样做出来？”
倪元璐说：“皇上，大炮的口径大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大的钻头，用土办法做出来的大钻头钻不稳定，而且铸出来的铁炮炸膛的毛病还是避免不了，邓玉函说先用铜浇铸作实验，如果有效果可以用锻钢造炮。”
天启问：“你们准备怎么造锻钢？”
倪元璐说：“沈括在《梦溪笔谈》里写过锻炼精铁成钢之法，就是将精铁不断锤打，锤炼一次轻一次，直到经过锤炼重量不再轻，锻钢也就练成了，不过就是加工炮膛更麻烦。”
天启想了想说：“是听人说你们这里没日没夜都要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原来你们想用熔炼加不断锻打的方法造钢，今天是不是因为朕要来看才停止锻打声的？怎么造钢朕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给你们提个思路，你们慢慢去做也许能造出好钢好炮。”
倪元璐大喜道：“皇上睿智英明，有皇上指点肯定能事半功倍。”
天启说：“你也别有太高指望，朕只是说说不一定能成。这铁矿变成生铁、熟铁、钢的过程，其实就是一边不断去除杂质一边不断细化晶粒的过程，人们一般都是通过高温熔炼和不断锻打的方法来做的。你们要想办法提高炼铁时火的温度，多次熔炼说不准直接炼成钢，至少会减少锻打的时间节约人力。反正可以用《梦溪笔谈》说的称重法来检验，你们可以试一试朕说的有没有道理。”
倪元璐说：“高温熔炼这道理臣懂，只不过如何提高火的温度还没有好办法。至于皇上说的细化晶粒是个什么意思？臣不明白请皇上明示。”
天启说：“举个例子，你看看以你我的距离在前面的小院中能站多少士兵？”
倪元璐估算了一下说：“以皇上和臣之间的距离小院中大概能站一百人。”
天启点了点头走到倪元璐身边与他挨着然后问：“你再看看以我们现在的距离来布置，小院中能站多少士兵？”
倪元璐想了想说：“臣明白了，以前能站一百人的小院缩短士兵间的距离后就能站三百多人，这些士兵就是皇上所说的晶粒。同等条件下三百名士兵肯定比一百名士兵有战斗力，所以通过锻打来细化晶粒后的钢铁肯定比以前的生铁熟铁细密坚硬。”
天启点头说：“怎么细化晶粒你们慢慢琢磨，用多大力气锻打，烧红了打还是平常温度下打，这些都可以慢慢仔细研究朕就不多言了。你说的提高火温朕也有个建议，当然也只是个建议要你们仔细琢磨原理。炼铁炼钢都需要火，而火是用碳生出来的，你们应该在碳的选用上下工夫。”
倪元璐说：“臣等以前多用木碳很少用煤炭，因为那东西味道大也不容易大量寻找到。自从皇上的大铁公司在全国卖矿以后，开矿的多了煤炭也多了起来，山西、河南、直隶都产煤，就连北京西山后都发现有大量煤矿。不过即便用煤炭炼制怎么也炼不出钢来，臣为此问过邓玉函他们，他们也说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不肯说。”
天启想了想说：“西山炼铁炼钢是可以的，但是今后不许挖煤免得坏了北京城的风水。煤的事朕再给你提个思路，铁矿炼铁其本质是去除杂质，煤炭能不能沿这个思路来提高燃烧温度呢？我们以前烧树木有很多烟温度也不高，后来搭建碳窑让树木变成好用的木碳，因为树木的杂质没了。根据这原理是否可以用煤窑烘烤，在不让里面的煤炭急剧燃烧的情况下去除其杂质，是否可以提高燃烧温度？”
听了天启的话倪元璐连连点头不断在想，一行人边说边向里走，突然，天启发现了一个熟人，是曾经的兵部武库清吏司主事林浩。
230 新王恭厂（中）
去年粮食危机时天启要求所有官员和大户必须卖出余粮毁桑种粮，后来发现有人不顾朝廷命令依然故我藏粮食栽桑养蚕，给他们机会改正错误都不理会。在无可奈何之下天启只有命令锦衣卫抄家抓人，这林浩的家族就是其中之一。后来林浩参加了以身说法宣讲团，跟其他几个不听招呼的人去全国宣讲，为以后的稳定粮食遏制饥荒作了贡献。
因为怕耽误做工，倪元璐让林浩带着工匠躲在小院里休息不许干活也不许说话，想着等天启看完了就出来继续做工。谁知道天启想看看大炮是怎么钻炮口的，左看右看没看到于是随手指了指关闭着的小院，一进去就看见一大帮人在里面张着嘴发呆。
倪元璐见护卫天启的锦衣卫情急之下刀都要拔出来了，急忙上前解释说：“皇上，这些都是打铁的工匠，里面都是些小炉碎铁没什么看头，加工大炮的场地在后面呢。”
天启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刚走了几步想起了刚才小院中看到的一张熟悉面孔，于是问道：“开始里面穿官服的哪个人好面熟，那是谁呀？”
倪元璐说：“皇上记性真好，那是原兵部武库清吏司主事林浩林大人，去年惩治不听朝廷命令的官员，其中就有林浩，难得皇上见了一面过了一年还记得。”
天启哦了一声问：“原来是他，他怎么现在又到了这里？”
倪元璐说：“林浩林大人跟其他几位参加了以身说法宣讲团后，不辞辛苦在全国到处宣讲种粮卖粮的重要性，因为有功后来就回到北京候补等位子，今年王恭厂爆炸时兵部死了好多官员，林大人是兵部老人就补进来了。”
天启点头说：“原来是这样，他现在做事怎么样？年龄比你大得多还居低位有没有怨言？”
倪元璐说：“林大人年近五十却当了多年六品官，并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他没有上进之心，平时多与工匠小吏嘻笑没有官威官样，见了上官也没个谦恭态度所以没人举荐他。他虽然外表憨直但内心细致，王恭厂发生爆炸后军务院想在离皇宫远点的地方建个火药库，谁知道林大人据理力争最后让军务院改变主意，可见他还是很有思想的。”
天启奇怪道：“一个六品小官能让军务院改变主意，他是怎么说的？”
倪元璐说：“林大人说王恭厂上次爆炸最致命的原因是火药库中的火药太集中了，无论安全措施有多严密，从上到下的人员有多重视，意外事故的发生都是防不胜防的。既然没人敢说火药库不会因为天灾或**再发生爆炸，就应该把火药分几个地方存放，如此即便再爆炸也不会造成那么大的破坏。如果是一般的建议肯定没人理会他说不准还要训斥他几句，不过涉及到人身安全大家都不敢不当一回事，于是就听他的了。”
天启点头说：“是啊，以理服人是不分品级高低的，你告诉他让他好好干，只要做出成绩并能有预见性建议就说明他有能力，朕对有能力又听话的人是不会长期委屈的。”
张维迎一直跟在天启旁边，开始听到天启跟倪元璐谈论炼铁炼钢之事插不上话，现在听天启提到官员的能力和品级，于是问道：“皇上，臣记得前一阵朝中争论过如何评定官员的能力，最后是什么个结果也没个确切说法，不过臣对年龄与品级挂钩这一说还有点疑问，年轻官员就算有再大的能力也不得提升到高位，如此一来会不会造成人才的闲置？武将就不说了，历史上很多有名的文臣也是年轻时就展露头角的，如诸葛亮出山时才二十七岁。”
天启想了想说：“本来要等一阵再向大家宣布，今天既然英国公问起来朕可以先告诉你，如何评定官员的能力圣学院已经有了一个初步构想，就是把朝中的事务分为一般事务和特殊事务两类。在特殊事务上用过去的功绩来判定将来的能力，比如说一个武将曾经率部打了几个胜仗，就可以判定此人有能力在将来的战争中打胜仗。而在一般事务上，不需要官员有什么过人的个人能力，最能体现其能力的就是服从与公平。”
张维迎奇怪地问：“战争、平叛等特殊事务根据以前的能力判定今后的能力，这说法臣能理解，因为这就是积功升迁的老办法。不过在一般事务上不需要官员有能力只需要他们服从和公平臣不能理解，个人没有能力的官员依据什么来处理事务呢？”
天启说：“在一般事务上官员没有必要运用个人能力来处理事务，因为国家这么大不是某一个人能够干得下来的，必须要运用集体的智慧，运用集体的智慧来处理事务时，服从与公平就成了这个官员最大的能力。当然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条件还不具备，不过当各级的辅政机构都建立并健全后，辅政机构里的人都能够尽自己的职责后朕就准备这么办，英国公以为怎么样？”
张维迎想了想点头说：“用个人能力处理事务会让这个人有很大很灵活的权力，也容易犯错误甚至以权谋私，用集体智慧代替个人能力处理事务可以防止人犯错误，这确实算是一大创举。不过不管哪里都有意外，万一发生意外事务又怎么办？这人启不是要抓瞎了？”
天启笑着说：“英国公怎么忘了？意外事务就是特殊事务，特殊事务怎么处理开始不是已经谈论过了吗？每个地方朕都会派两个官，一个处理一般事务一个处理特殊事务不就万无一失了吗？”
张维迎恍然大悟说：“臣糊涂了，看来这方法真可以试一试。”、大家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后院，倪元璐说：“皇上，你们先在这坐一坐喝口茶，臣先去看看有没有不安稳的地方，那些大炮的炮筒都很重还容易滚动，万一没放稳伤了皇上或诸位大人臣就该死了。”
天启点了点头示意他去，然后叫张维迎和王永光都坐下喝茶，大家先谢过天启然后坐了下来，王永光这时候问道：“皇上，开始臣听你的意思是说打仗算是特殊事务，那么武将的能力判定是不是就只看他的军功呢？”
天启说：“开始英国公还问到年龄和品级的挂钩问题，这确实是个不好选择的问题，看重年龄就会让年轻人的能力无从施展，但不限制年龄就会让很多老臣的经验无从运用。朕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要用年龄限制品级，因为年轻人有机会老年人机会不多要尊老，而且在今后要运用集体智慧，年轻人也可以在辅政院中把聪明才智贡献出来，就像在军务院中一样出了好主意的给银子奖励不会白出主意的。”
见张维迎在一边默默点头，天启对王永光说道：“王大人说军人的军功是不是代表其能力，朕认为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判定其能力之前，军功确实是其能力的最好评判途径。但是，朕对文臣的要求是服从和能力，而对军人来说朕首先看重的是忠诚，能力都在其次。想去年魏忠贤内外勾结欺蒙于朕，朕决定要铲除他时首先想到的就是英国公，在朝中能力与英国公仿佛的有很多，但像英国公这样既忠诚又有能力的人不多。”
听了天启的话，王永光羡慕地对张维迎说：“皇上对英国公的信任让人羡慕，英国公好福气啊！”
张维迎听天启提到去年的事，言下之意对自己的信任有增无减，加上王永光在一旁说羡慕自己，知道不说两句表表忠心是不成的了，心中一阵激动说道：“自先祖张玉从成祖靖难开始，张氏一门一直蒙历代皇帝看重，臣绝不敢辜负皇上的信任和祖辈的训导，皇上有命臣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天启笑道：“很好，我们君臣有情有义是朕的福气也是大明的福气，不过对武臣来说忠诚第一能力第二也不是朕才这样说的。你们说三国中的武将谁最厉害？”
王永光想了想说：“臣听人说过三国武将的派名是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不过这都是传言当不得真。”
天启说：“其他人谁厉害谁不厉害先不说，吕布第一赵云第二应该是没有争议的吧？”
张维迎说：“吕布能战关羽张飞两将，后两人不敌还得加个刘备才成平手，吕布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