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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修复?”
“樊八段开启了一个很好的讨论话题,只是很可惜,我并不认同他的判断。”
他的目光投向樊八段,非常坚定,却并不带侵略性。
他道,“文物之所以成为文物,是因为它穿越时光,自古而来。因此,对于一件文物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它有多美,而是它承载的历史信息。每个人的审美各有不同,有人喜好古朴,有人喜好雅致,有人喜好繁复,哪有一套统一的标准来界定它的艺术价值?文物可以与艺术挂钩,但应不仅仅只与艺术挂钩。一件文物排在首位的,应当是它承载的历史信息,应当是它的历史价值。”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了那个奇形的青铜面具。
这面具几成方形,上下线条平直,眼睛极大,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完全不像真正的人类。
苏进把这个面具拿在手上翻看了一下,又将其展示在更多的修复师面前。
他问道:“譬如这个面具,各位能判断出它的来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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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猜这面具来自哪里?
0606 三星堆
文物不仅仅只是艺术品,这件事情樊八段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之所以会在之前的讲话中,无限拔高文物的艺术价值,意图以此重定文物评级,其实是包含着自己浓浓的私心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增强自己发言的说服力,他对用来展示的文物当然要进行精挑细选。
这几件文物,首先在外观上要有要求。它们要么不好看,要么奇特诡异,总之就不是普通大众能够审美的艺术品。
另外,它们的来历必须不明,难以被鉴定。不然,拿一件知名文物出来,即使它满足前一条条件,很多人也会瞬间意识到他话里的问题。到时候,就算不敢当面反驳,让一些声音蓄积起来,没准也会造成什么麻烦事。
苏进手上拿着的这件青铜面具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它外表奇诡,绝对不是中原惯有的造型,一定是异族的。
对于异族文物,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地看轻一点,觉得它无法专承文化大统。
樊八段也另外调查并且还找人鉴定过,没一个人知道它的来历,只能从它的铜色和铜锈勉强看出来,它至少应该出身于两千年以前,是一件真正的古物。
历史悠久,来历不明,外表奇诡,这正完美符合了樊八段的要求,于是被他带上了台。
苏进一手持着那个青铜面具,另一只手招了招。
慕影立刻凑近耳麦下命令,摄影臂转动,凑了过去。
这样一来,青铜面具的形态更清晰地出现在大屏幕上,每一个细节都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苏进说:“譬如这个青铜面具,它代表的就是一个巨大的发现,是一个无以伦比的巨大宝藏。”
他转了个身,从另一个托盘里拿起那支青黄色表面斑驳的玉圭,面带微笑地问道,“有趣的是,不知樊八段把这支玉圭拿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意识到,它跟这个青铜面具,其实来自同一处。”
他看向下方杜维,道,“杜组长,我想您现在就可以调人去看看了。”
“1929年,四川广汉市一个农民无意中发现了一坑玉石器。1934年,一支考古队成立,由当时的广汉县县长罗雨仓主持,进行了十天的发掘,收获非常丰富,并因此整理出了《汉州发掘简报》。简报上列举了当时主要发现的概要,其中就包括这支玉圭和这个青铜面具。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两件文物都是从1934年考古队的手上流传出来的,只是时间太久,已经不知来历了而已。”
“后人曾经据此调查过,广汉这个考古遗址应当是古代蜀国的一个中心都邑,约出现在三千年至五年前以前。作为一座大型城市,它的占地应当非常广阔,蕴藏文物非常多。它的地址,应当就在广汉三星堆一带!”
苏进说出最前面两句话的时候,杜维就已经站直了身体,摸出了电话。
等到苏进说完,他已经毫不犹豫地拨出了电话,下了命令。
不管苏进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都要摆出这样的姿态来,给苏进做足这个面子。
结果没想到,他刚下完命令挂上电话不久,手机就再次响了起来。
对面传来极其激动的声音:“老大,你消息太灵通了!那边刚刚报上来,我也是才知道的!”
杜维一怔,问道:“你说什么?”
那人道:“嗐,当然是三星堆啊!三星堆那边发现了一个大遗址,那边刚用平天机械的仪器探测了一下,估摸了大致范围,然后写了报告上来。”
杜维下意识地按了外放,他身边不远处站着的正是慕影,她对新闻这种事情极其敏感,毫不犹豫地把话筒凑了过去。
对面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出,震响在广场之上:“距四川广汉城约七公里,三星堆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大型古文化遗址。粗步估算了一下,这是一个遗址群,平面呈现南宽北窄的不规则梯形,总面积约1200公顷。就现在发掘出来的文物看来,它最早应当起至五千年前,新石器时代晚期;最迟约在商末周初,三千年前,前后延续约两千年。老大,西南地区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么大的古文化遗址,这是一个惊人的发现,必将填补当地历史文化研究的空白!”
之前华夏科学院和各大学来了一大群专家学者,他们都是奔着帛书来的,到现在都没有离开。
他们对文物协会内部的纷争不太感兴趣,一直在围观那些帛书,大有就在这里开始研究的势头。
苏进说话的时候,一些人转过了头仔细聆听,若有所思地微微点着头。
此时,文安组那个人的声音响起,才说到一半,所有的专家就全部齐刷刷地转过了头,紧盯着那边不放。
等到他的话告一段落,杜维对那边交待了几句挂上了电话之后,一个教授立刻冲到圜丘坛边,手扶立柱对着杜维大喊:“杜组长是吧?这个遗址现在能开放吗?我们能过去看看吗?”
杜维经验丰富,反应极快。他立刻微笑了起来,道:“遗址刚刚被发现,有待开掘考证。回头我们会向各位有兴趣的教授发放邀请函,正式请你们过去考察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个银发的教授如释重负,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连声说道。
旁边另一个专家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老韩啊,你的课题一直都是西南地区文化,看来这一次又要有大论文发表了!”
姓韩的银发教授咧着嘴,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同喜同喜,哎呀这真是太好了!”
如此重大的发现,在西南历史文化研究……不,在整个华夏历史文化的研究进程上,都是一个重磅消息。
不光是韩教授,其他专家教授也都是满脸笑容。他们暂时放开了帛书,开始激烈讨论回头要通知谁,要怎么带队去三星堆。
台上讨论热烈,台下却一片安静。
无数双目光紧盯苏进,完全没办法移开。
这一刻,他们的心里同时浮现出了两个大字——
“天命!”
如果不是樊八段拿出三星堆这两件文物,它们不会出现在苏进眼前。
如果不是苏进博闻强识,连《汉州发掘简报》这么偏僻的报告也看过,也记得,他当然也不能认出它们究竟是什么。
最凑巧的是,苏进认出这两件文物,说出它们来历的时候,在华夏的另一个角落,三星堆遗址也被发现了!
冥冥中仿佛有着一种力量,让苏进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有了意义。
文物修复师大多有点迷信,他们感受到了这种力量的存在,也只有一个词能够对它进行解释。
“天命。”
这不是老天爷的意志,还能是什么!
紧接着,杜维再次举起了手机,大声道:“我刚才把这两件文物的照片发到了当地,他们确认的结果返回来了。没错,这两件文物跟现在已发掘的文物特征一致,的确来至同一处!”
又一次证明,苏进的判断的确准确无误。
这个青铜面具再怎么怪异,这个玉圭再怎么朴实无华,它的背后都站着一整个古代遗址。从三千年前到五千年前,时间跨度两千年,占地面积1200公顷,不管从哪个角度说,这都是一个巨大的发现。光是看专家教授们的激动,就已经可以看出其中蕴含的价值!
改写西南文化与历史,影响全国文化脉络与走向……
文物修复师们有些开始全新思考,有些开始重新反思,他们的想法大致都是一样的——
文物究竟是什么,它的价值应当体现在何处?
这时,台上的苏进再次抬起了手,指向了第三件文物。
这个动作仿佛一个信号,一瞬间,下方所有的话语全部消失,所有目光再次集中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前两件文物有如此重大的意义,难道第三件文物,那个简陋朴素,甚至称得上难看的瓷罐,也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吗?
“一件文物不是独立存在的,它美不美,有没有意义,要把它放到当时的时代里来看。”
“汝窑的确至清至美,冰裂蟹爪纹纯由天成,但是,它是突然出现在历史上的吗?它最初的形态空间是什么样子的?”
苏进点了点那件瓷罐,道,“各位请看,这就是它最初的样子。”
“这一件,叫作原始青瓷,是瓷器最早出现在人类历史上的形态。没有人知道它当初是怎么出现的,有说是对瓷土进一步了解、烧制技术进一步成熟之后的结晶;也有说是无意把瓷胎沾上了草木灰,意外烧成的结果。原始青瓷的瓷胎与普通瓷器类似,都是高岭土。它的瓷釉通常分布在器表以及口沿内,器内则保持瓷器原质。这些瓷釉,也与一般的豆青色釉成分近似。”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这件瓷罐,把它翻转展示在众人面前,各种特征果然都跟他所说的一致。
“从瓷器的胎骨、施釉和火候看,基本上已经具备了早期瓷器的特征。但是由于胎、釉的配料不准确,控制火候的能力不足,通常质量较差,被称为原始青瓷。”
苏进看向樊八段,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道,“它的确不美,大部分人也不会过多的形容它的外表。但是让我们回想一下。原始青瓷通常出现在商代,那时候的人对世界对周围的认知还处于极为浅薄的摸索状态。就在这种状态下,古老的工匠不断进行各种尝试,之后的工匠又在此基础上不断进步创新,最后将这么朴拙的瓷器打造成如此美仑美奂的汝瓷,这本身难道不是一件奇妙,而又值得向往的事情吗?”
0607 云开雾霁
随着苏进动人的话语,所有的修复师脸上同时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不管他们以前有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是不是真心赞同樊八段的言论,此时苏进的话都像是把他们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们仿佛站在历史长河的岸边,回溯无数的时光,凝视自己的先祖。
时光不断流逝,无数工匠朴实劳作,一代代地把器物制作的更加精美,更加为人所用。
而一切的源头,不过是一件这样完全不起眼,也完全算不上好看的瓷罐而已。
慕影作为一个文物修复方面的外行人,此时也有了跟修复师们同样的感受。
她透过大屏幕凝视着那件青瓷,良久之后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欣赏文物的时候,我们要不断变换自己所站的角度。古代的瓷器就是古代的,纯粹用现代眼光去看一点意义也没有。说起来,当初商代那位瓷器工匠,意外创造出一件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全新的瓷器时,心里一定非常激动兴奋吧。”
从一山一直在她附近不远处,从来都没有离开。此时他目光悠远,也有些出神。他轻轻附和着慕影的话,道:“对,一定非常、非常的激动吧……”
苏进点到为止,并没有没完没了地说下去。
很多事情,只是用嘴讲出来一点意义也没有。
樊八段的“论道”只是一个引子,一个铺垫,重点是后面的“立规矩”。而苏进的“论道”却是一个火种。他把自己的一些思考与体悟透过这些文物,传递到了修复师们的心里。
他同样只是开了一个头,剩下的,将全由修复师们自己去思考。
圜丘论道,“本立而道生”,说一千道一万,修复师们的“道”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文物”!
搞清楚文物是什么,了解它所包含的意义,才能找到修复的锚点,才会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突然间,苏进抬起了头,看向天空。
张万生也跟着抬起了头,许九段、五位“前长老”、慕影、从一山,乃至下方的所有修复师全部抬起了头,眯起了眼睛。
惊龙会第一天早上下了一阵小雪,之后云层一直不薄,天色一直阴沉沉的。
而此时,云层绽开了一道裂缝,金色的阳光从后面洒落了下来,照在圜丘坛上,照在苏进的身上,整个世界仿佛瞬间明亮了起来。
苏进抬头仰望,唇边绽出了一个笑容,然后低下头,向着台下修复师深深鞠了一躬。
修复师们抬头看着久违的阳光,胸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然后,不知是由谁起头,所有的修复师陆陆续续地直起了身子,向着圜丘坛上深深躬下身去。
这是无言的谢意与敬意。
苏进这个八段实在是名至实归,不光是因为他强大的实力,更是因为他对文物修复的理解与实践,因为他的“道”!
圜丘坛周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气氛里,但总之也会有不一样的声音。
台下有一片不算太大的区域在此时显得格外另类。
当先是一名六段,他眉头紧锁,阴沉地看着苏进。然后,他对着身后同族的人哼了一声,说:“不看了,我们走!”
说着,他带头转身,就想离开这里。
结果他才走出两步,就被一行人拦在了面前。
那个穿着黑大衣的中年人摘下墨镜,从镜框上方打量了他一下,吹了声口哨道:“怎么,输了就想跑?”
石六段脸色一变,下颌立刻绷得紧紧的。他想要离开,固然是不满苏进的成功,更重要的其实还是想避开这个中年人。
结果对方本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个性,从一开始就已经盯上他了。
中年人对着他摇了摇手指,笑眯眯地说:“放心哟,你是跑不掉的。”
接着他脸色一沉,问道,“我就问你一句,是你自己来呢,还是让我来帮帮忙?”
这中年人笑着的时候,痞气里带着一丝飞扬,根本让人想不到他的年龄。而现在一沉下脸,却不怒而自威,自然而然有一股凛然的气势逼迫而来。
石六段的脸色顿时变了,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
他刚才跟这中年人打赌,约定输了就要脱光了在地上爬一圈。当时他满心只想着中年人的手中的钥匙和一仓库的宝贝,直到输了才意识到,真的照办了的话,他会比被夺段的前长老们还丢人,以后根本就没办法再在文物修复界混下去了!而且,不仅是他,整个石家都会因这种事情颜面无光。
中年人脸色再次挂起了笑意,墨镜下面的眼神却是无比冰冷。
他笑着说:“怎么,不敢?在想办法怎么逃跑?那之前怎么有种跟你爸爸我打赌的呢?一时贪心忘形了?啧啧啧,你们石家是不是都这样?”
他突然就上升到整个石家,石六段的表情立刻就僵住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瞬间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这个中年人不是冲着他这个人而来的,而是来报复整个石家的!他甚至也意识到了他这样做的原因。
没错,他就是在给苏进报仇,为了石家乃至京师大学文修专业在学校里给他使的那些绊子,做出的那些羞辱!
但是,但是……石六段的表情有些苦涩了。之前的场子,苏进已经自己全部找回来了啊!你现在这又是在干什么?而且,石家这么大,为什么要冲着我来?
中年人紧盯着石六段,漫不经心地道:“看来石同学是不打算自己来了,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他摘下墨镜,极其冰冷地笑着,向后退了一步。
石六段顿时心里一寒,随手拉了一个学徒挡在面前,转身就想逃。
他显然误解了他现在面对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他刚刚转身,就有两个黑衣人从中年人身后一窜而上,随手一拨,就把那个学徒让到了一边,瞬间到了石六段的身后。
两人同时按上石六段的肩膀,一人扭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也没见两人使出什么力气,就听见石六段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整个人瘫了下去,倒在地上,不停地颤抖着。
中年人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