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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进缓缓道:“当时,后母戊方鼎一共被炸成了457片,其实56块大型碎片,164块中型碎片,237块小型碎片。其中最小的碎片只有拇指大小,可见当时的爆炸之猛烈。”
修复师们全部沉默着,风从圜丘顶上吹过,掠过他们之间。
当时那个事件实在太过重大,他们就算不在现场,事后也专门去看了当时的录像。
那场爆炸的确非常猛烈,事后发现,整个西馆的框架都受到了影响,出现了一些裂纹。
安全起见,西馆直到现在都处于闭馆状态,必须要彻底修葺完成才会再次对外开放。
建筑物都受到这么大的影响,何况内部的文物。后母戊方鼎直接被炸得四分五裂,难以修复。其他文物如果不是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足够好,恐怕也难逃一劫。
为了保护现场,后母戊方鼎的残片并没有第一时间被收捡,之后照片传到他们手上,他们基本上都看过了。
如今,他们的目光再次移到蓝毯上的方鼎上,一寸寸扫过它的每一个细节。
当时方鼎炸成那样,他们对此进行了多次深入的讨论,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要把它修复完成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而苏进,竟然如此完美地完成了,如果不是他们都很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不定都看不出来它曾经碎成那样过!
一片饱含不可思议的安静中,苏进再次开口。
“为了完成这次修复,我前后一共用了半年的时间。我专门前往它的诞生地——那片绵延了三千多年的土地。”
苏进走到后母戊方鼎旁边,满含爱惜地抚摸着它的表面,轻声道,“一件文物,难道是独立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吗?不,我们都知道不是。它传承于远古之时,根植于当时的文化之中,是当时文化的一个小小碎片。所有的文物,都是时光的一个碎片,代表是一个远去的年代。”
他描述得非常动人,在场的修复师们,包括苏陌在内,全部都被他的话吸引住了。
他们是跟文物最为亲近、对它们最为了解的一群人。到达他们这次层次,谁没有想过“文物是什么”“它代表了什么”这个本质性问题?
如今,苏进直接将它阐明,仿佛把他们心底的话直接说出来了一样,瞬间引起了他们的共鸣。
“历史,是文物的根源。所有的事物都有根源,人也是一样。”
苏进若有所思地说,“我相信,我们修复一件文物,就要找到它的根,深入去体会它,让自己的心去贴近它。修复后母戊方鼎,我前后用了半年的时间,这半年的一半年,都在体会它的存在、它的真实。”
说起相关文物修复的事情时,苏进从来都没有过保留,如今也是一样。
他的声音顺着风,轻拂过所有人的耳边,直入他们的心里。
今天在场的全部都是高段修复师,都是已经“技近于艺”的人物。
到达他们这个层次,都会隐约有一种感觉——在他们之上,还有更高的一个境界,他们隐约可以看见,但远不可及!
他们都很清楚,那就是天工的境界!
如今,苏进这一番话,旁边的普通游客以及文物局那些人可能听不太明白,却一字字一句句地敲打在了他们的心上。
文物的本源,人的本源、一件文物的真实……
他们紧盯着后母戊方鼎,神情恍惚。而与此同时,方鼎那种浑厚苍凉,朴拙凝重的气息再次感染了他们,把他们拉进了那个无尽久远的年代。
一言一鼎,让他们全部有如醍醐灌顶,全部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在他们的耳边,苏进的声音继续响起:“千百年以来,每件文物都浸透了由本源而来的芬芳意韵,我只是在修复的过程中,将其提炼展示了出来而已。”
此时,大部分修复师仍然沉浸在他的话语里,没有回过神来。然而一边提着巨锤的张万生和苏陌却同时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这一瞬间,两人同时明白了苏进这番话真正代表的含义。
能够体会这些,能够做到这些,苏进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想象之能力的极限,达到了另一个层次!
这个层次,是他们永远在追求,却迟迟未能企及的那个境界……
“你……你已经是天工了吗?”过了好一会儿,张万生才轻声发问,以他的资历心性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颤抖。
这一刻,苏陌也紧盯着苏进,浑然不知自己的心情,不知道自己是想听到肯定的答案,还是不想。
“应该是吧。”苏进/平静地回答。
短而平淡的四个字,瞬间让所有人同时震动,无数道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比较短的一章,但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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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场结果展示,是多媒体包括天空电视台在内一起对外全程直播的。
因此,台上苏进轻柔而平静的声音透过电波,传向了四周。
所有听见这话的人都呆了一瞬。
托这段时间宣传的福,华夏现在人人都谈文物,个个皆知天工。甚至在不少人里,天工已经变成了他们吹逼的谈资。
这个位于文物修复师最巅峰的人物,他究竟有多强,究竟拥有什么样的地位,早就在他们的话里变得神乎其神,吹得没边没谱了。
现在从电视里听到苏进说自己已经是天工了,好像想象中的世界突然化成了现实一样,让他们全部都呆住了。
片刻之后,整个世界终于反应了过来。
天工?
如果苏进不是天工,还有谁能是?
那座后母戊方鼎,多少人亲眼目睹,感受到了它的威严、它的震撼。对于很多人来说,那是第一次对一件文物拥有了这样强烈的感受,这种感觉,势必将永远铭刻在他们的心里,绝对不可能抹灭。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在回去之后,都向周围的人强调渲染过当时的感觉。因此,后母戊方鼎的口碑几乎已经遍及了整个华夏。
这样一座方鼎,这样一件惊世的文物,能够把它修复成这个样子,除了传说的天工,还会有谁?
同样也是这一批人,在听到苏进的话之后,万分激动地跑到网上或者对身边的人说:“果然!我应该想得到的,那绝对是天工修的!天工修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完全已经忘记了,当初看见真正的方鼎时,他们完全沉浸其中,根本就没有多想它究竟是哪座,是谁修复的了。
然而,现在当他们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时,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苏进的说法。
苏进不是天工,还有谁是?
转瞬之间,这个消息就遍及了全网,各大媒体直接发文,“天工”两个字,直接被推上了微博热搜的首位!
很多事情,越是了解的人,越是知道其惊人之处。
苏进简简单单“天工”两个字,把在场所有的修复师全部都震住了。
他们紧盯着苏进,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个年轻人仍然轻轻松松地站在那里,一脸平和,只有目光中闪着坚毅与稳定。
他们恍惚间想起苏进的个人资料——他到现在为止,满了二十岁没有?
好像还没有,还有几个月时间?
这,这,这……简直难以想象!
但是当他们的目光从苏进身上移开,看向旁边的方鼎时,深深的敬畏涌上了他们的心头。
苏进的实力跟他的年龄有关系吗?
不,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座方鼎的存在,本身已经说明了他的实力。
他不是天工,还有谁可能是!
许九段满脸的震惊渐渐变成了敬畏,他退后一步,以手抚胸,深深地低下了头、弯下了腰,直至上半身与地面平行。
这是一位修复师对另一位修复师最高的礼节,表达的是无上的敬仰与尊崇。而在修复师的历史上,也只有天工,能让一位九段修复师行以这样的大礼。
许九段的动作提醒了周围的人,他们全部都像惊醒了一样,纷纷后退,纷纷以手抚胸,纷纷弯下腰。
一时间,圜丘坛上所有的修复师都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文物局的人们、包括杜维在内怔了一下,也退到一边,同样行礼。
他们的确是所有修复师的领导,上层机构,但他们同样深知一位天工代表着什么。
他已经超脱所有人、所有势力,就是这个行业站在最顶峰的那个人!
普通游客下意识地退到了一边,贴在栏杆旁边,看着眼前的情景。
他们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紧紧地注视着苏进,内心有某种情绪开始激荡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的阴云开始变得稀薄,隐约露出了后面蓝色的天空。此时,阳光透云而出,晒在圜丘坛上,给这里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苏进抬头看向天空,看向天穹之下的后母戊方鼎,两相对映,形成了一幅极美而又极具深意的画面。
苏陌同样注视着这一幕,突然紧紧咬住了嘴唇。
“也就是说……后母戊方鼎的意韵,本身就隐藏在它的内部,你所做的,只是把它引出来,让它更显而易见,能够被人感知到而已?”
在这种时候,还能够冷静说法,延续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跟苏进讨论的,只有一个张万生了。
苏进收回目光,认真回答:“是的。”
“也就是说,方鼎还是以前的方鼎,并没有什么变化?”
“是的。”
“别的文物,也会有这种意韵吗?”张万生继续发问。
这时,其余修复师纷纷抬头起身,专心致志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好像其中包含了什么极为难得,又至关重要的信息一样。
“当然。”苏进非常肯定地回答,“只要是文物,就有它的历史背景。它被收藏、被铭刻、被修复,所有的这些过程,全部都是一块块历史碎片的凝结体。一件文物从古至今存在到现在,就是一段历史的象征。”
张万生若有所思,目光重新投注到方鼎之上,又好像透过它,看见了更多更多。
“这样的话,就算是普通人,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外行人,只要用心去看,也能体会到其中意韵?”张万生又问。
“是。”苏进简短地回答。
“那我们文物修复师就没用了?我们的专业鉴定意见,其实比不上普通人自己的感受?”他声音有些古怪地问着。
“当然不是。”苏进摇了摇头。
“先不说修复师是为了修复文物而生的,修复,是在文物上留下新的印记,是一段新的历史。而鉴定……专业的历史知识、文化背景,本身就是文物的一部分,是对它更深的理解——纯理性的理解。”他说。
“纯理性?”张万生抓住其中关键点追问。
“是。理性之外还有感性。”苏进突然微笑了起来,反问道,“很多时候,我们在劝说一个人收藏一件文物的时候,是怎么开口的?”
他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一个老鉴定师的语气,“……我说的这些,都是次要的。你买它,就是冲着一个眼缘。”
他在“眼缘”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无论文物修复师还是普通游客都是心中一动。
“眼缘是什么?就是你喜不喜欢它,有没有看中它。我们想要收藏一件文物,最初始的目的其实就是喜欢。甚至,我们想要从事这一行,想要成为一个文物修复师,最初,也不过是因为喜欢。”
“喜欢就好了,剩下的一切——金钱也好,知识也好,能力也好,都不过是附属。”
喜欢……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圜丘坛上陷入了一片安静。
一个文物修复师从事这一行,可能不全是因为喜欢,更有可能是想讨个生活,混口饭吃。
但是在场的全是高段修复师,至少也在七段以上。
一个人从事一个行业,能够到达这种顶尖的地步,对它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情?
他们全部都是深深地爱着文物、喜欢这个行业的!
也许在后面的营营役役中,迷失了初心,忘记了最初的想法。但是在最早的时候,谁没有热爱过它?谁没有沉迷过它?
现在,苏进这段话,勾起了他们的回忆,让某些幸福的、甜蜜的、快乐的事情从蒙尘的记忆中浮现出来,像一颗颗珍珠一样明亮无比。
张万生也陷入了沉思,唇边带起了模糊的笑容。
他从不显得苍老,这一刻他的眼神格外明亮,越发显得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代。
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正在涌动,仿佛有某种力量将要浮现出来,随时都会爆发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突然手中一轻,拎着的那把巨锤被人拿走了。
张万生愣了一下,抬起头,正好看见了苏陌的背影。
0880 愿赌服输
从背后看过去,苏陌的背影非常瘦弱,但是他拎着巨锤的样子,并不比张万生看上去费劲。
张万生下意识就想追上去,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动作。
苏陌离两座方鼎都非常近,两个大步就迈到了跟前。
这时,其他修复师们纷纷回过神来,他们突然意识到苏陌的身份,纷纷惊呼起来:“你在干什么?快住手!”
此时苏进站得最近,他原本可以阻止苏陌的,但是他的目光投注过来,食指微微一动,仍然非常平静。
苏陌深深地看了蓝毯上的真品方鼎一眼,转身走到红毯跟前,挥起铁锤,重重砸了上去!
铁锤与铜鼎撞击,发出了惊人的巨响,尤其此处正在天心石上,声音被这片区域的特殊效果放大,向上传递,又往下返还回来。最终这一声犹如雷霆,从上至下贯穿了整个圜丘,仿佛天之震怒!
苏陌砸了一下,接着是第二下,再接着又是第三下!
这座赝品方鼎是苏陌亲手制成,为了制成它,他花费了自己的全部心血,从内部到整体,对它的每一分每一寸都了若指掌,当然也很清楚它的弱点在那里。
这三锤,每一锤都砸在伪鼎最脆弱的地方,三锤过后,伪鼎直接四分五裂,向四周迸裂开去!
鼎碎的气势非常惊人,修复师们齐齐后退了一步,这时除了苏陌,只有苏进仍然立于鼎边,一动也没动。
飞溅的碎片有如一场铜雨,雨中,苏进与苏陌对视。
令人意外的是,苏陌的眼中并没有愤怒,并没有不服,只有轻松与解脱。
他看着苏进,缓缓道:“你说投票过后,输掉的那座方鼎要被当众锁毁。我做的毁,也应该由我来毁。”
“不错。”苏进缓缓回答。
“之前,我们立下了三个赌约,前两场都是我输了,没想到,第三场我也一败涂地。”
苏陌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但苦涩转瞬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次变成了放下一切的轻松。
他说,“愿赌服输。之前立下的赌注是,如果我输了,我就承认自己的罪行,自首伏法。现在我来这里了,我愿意自首。”
铁锤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苏陌向前伸出双手,十分坦然。
苏进注视着他,片刻后向后退了一步,转向杜维点了点头。
杜维正在发怔,这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对周围的人说了两句。旁边的武警这才恍然,连忙上前,掏出手铐把苏陌铐了起来。
修复师们一片哗然。
苏陌身为上任天工苏承的曾孙,在修复届拥有着非常特殊的地位。更别提,他的实力已然强大到了这种程度,人人皆知他离天工只有一步之遥,堪称修复届的瑰宝!
这样一个人,竟然就这样被伏法,被逮捕了?
但是,苏陌摆明了就是那个大型文物盗卖走私集团的一份子,看上去还是核心人员。他毫无疑问违反了法律,理应落到这个下场。
这样说起来,他真的是因为跟苏进的赌约,愿赌服输到这里来自首的?
苏陌被拷上之后,就要被带下去。他被夹在那两个武警之间,一步步往圜丘坛下走,两边修复师下意识地让开道路,目注他的背影。
路过张万生身边时,苏陌突然停下脚步,武警们下意识地想要去拉他,但对视一眼之后,还是没有动作。
苏陌向张万生行礼,表情似乎是尊敬,又似乎有些异样,叫道:“师叔祖。”
张万生一直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一个点,仿佛在想什么,直到听见苏陌的声音才回神。
很多修复师到此时才知道张万生跟苏陌的关系。
师叔祖?
苏承是苏陌的曾祖,这样按照辈份回溯上去的话,张万生应该是苏承的……徒弟?
天工弟子?
然而张万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身份!
苏陌问道:“师叔祖,您执掌天工印这么多年,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却把它交给了苏进。您是觉得,我不如苏进,不配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