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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定，躺下，叶宿音看起来很乖巧。
小心翼翼地帮他盖上被子，苏晴柔看着此刻因为伤心而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小音淡淡一笑：“睡吧……小音，你还有我。”
说完，苏晴柔又觉得自己肉麻般，忍不住轻轻地摇晃脑袋，自嘲地笑了笑。
“嗯，还有你……”叶宿音却闭着眼睛，若有似无地开口说着。
窗外是斑驳的黑影，清冷的月色洒满一地，却是淡淡的，没有一丝感情。
伸手擦了擦叶宿音的眼角，还是湿润润的。苏晴柔有些不忍，却还是想要离开。深呼吸一口气，苏晴柔终于下决心一般，猛然转身离开。
然而，她才走出一小步，就感觉自己的手被猛然抓住——转头，果然是小音！这会儿正睁着大眼睛，全身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晴儿姐姐……你别走，别离开我。”
那样的语气，害怕得有些发颤，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声来。
苏晴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无奈地在床沿边坐下。无论如何，经过上一次冷战的事情，苏晴柔已经不可能那么自然地钻进他的被子里，拥他入眠了。
“好吧，小音，我不走就是了！”苏晴柔就着坐着的姿势淡笑了两声，“晚上，我坐在这里陪你。”
“嗯。”叶宿音愣了愣，好一会儿，终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拽着她的手，却只是更紧了一些。
苏晴柔靠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床上的小音。也许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叶宿音此刻闭着眼睛，身体缓慢地起伏着。那种平静的感觉传来，这才让她觉得安心了似的。
用手心细细地摩挲着他的手指，苏晴柔想着刚才叶宿音嚷着的那一句句“我只剩下你一个了”，又感觉心口颤抖了一下。
摇摇头，苏晴柔决定让自己什么也不想，无论如何，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疼爱的弟弟，有些事情不必太计较……对，就这样！
******
窗外传来阵阵鸟鸣，叽叽喳喳的。
第二天，等苏晴柔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睡在床上了，被子里还留着小音的体温，苏晴柔伸手一捞，却是空空的。
“小音？”苏晴柔猛然张开眼睛，紧张地在房间里四处张望，终于在窗边的椅子那里看到了叶宿音——此刻，他正安静地坐在那里，用手微微托着下巴，眼神愣愣地看着窗子外面。清风徐徐，将他金色的发丝扬起，苏晴柔觉得有一种小音成了‘格林童话式王子’的感觉。
摇摇头，压下自己的胡思乱想，苏晴柔一边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一边很随意地问着：“小音，在看什么呢？”
叶宿音淡淡地摇摇头，忽然很随意地开口问一句：“晴儿姐姐，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弟弟’？”
“呵呵……”苏晴柔虽然不明白他怎么会忽然这么问，还是笑笑地应了一声，走到叶宿音身后，伸手将他环着，重重地点点头，“那当然是啊！”
“那好吧……”叶宿音叹了一口气，眼神依然看着窗外，却是没有焦距的，好像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那我就先做你最重要的‘弟弟’，其他的……”
叶宿音这一句话，偏偏停在这里，弄的苏晴柔不明不白的。
“其他的，以后会有机会的……娘，你说是不是？”叶宿音暗自淡笑了几声，看着窗外的景致，在心里嘀咕着。
献妃说那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那么艳丽——“权利！等你获得了权利，你便会发现，你有的是机会让她身边的男人出局！”
想着这些，叶宿音忍不住苦苦一笑——那些话，算是娘对自己的遗言了。
苏晴柔当然不知道叶宿音的想法，呶呶嘴，想要和他说些什么，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二胡、锣鼓……的声音。
葬礼开始了！
本来还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的叶宿音又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身体，愣愣地从位置上站起来，转头看着苏晴柔：“走吧，晴儿姐姐。”
苏晴柔有些不忍，连忙走过去，一把拽着小音的手，犹豫着开口：“我会一直在你旁边的，你想哭就偷偷地哭，没关系的。”
叶宿音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不会，我叶宿音不会让别人看到我的眼泪。”
声音依然很微弱，却好像恢复了往日的气势。
“呵呵，大言不惭！”苏晴柔看着叶宿音，试着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开口，“也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哭得稀里哗啦的，现在还在这里信誓旦旦的。我可是完完全全看见了呢。”
说着话，苏晴柔爱怜地伸出手指在叶宿音的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
“可是，晴儿姐姐。”叶宿音紧紧地拽着苏晴柔的手，淡笑着解释道，“我不会让‘别人’看到我的眼泪……晴儿姐姐，你不是‘别人’。”
苏晴柔听着话，忍不住又是全身一颤。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开口轻骂一句：“傻小音！”
******
献妃的葬礼很隆重，叶渊赢也算是费尽心机了。众人清一色苍白的哀服……只有在队伍最前方点缀着几个肃黑的人影……苏晴柔和小音并排走在这里。
叶宿音真的没有再哭，只是安静地低着头，安静而肃穆地走着。
紫色的莲花棺木，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一道祥光从云间滑落，把云影笼在中间。
光，射在纷扬的花瓣上，把不属于这里的一切排开……这样的架势，居然让司徒毕想起那个时候她从雪湮国被送来的情景来。
寒献儿，这个女人的婚礼‘十里红妆’，这个女人的葬礼热闹非凡。于是，隐隐有些女人看着，在心里涌上羡慕。但是，他们忘记了她的身不由己，她的无奈。
她的一生都在被选择，而她爱着的人却又不够勇敢，不够强大。
司徒毕安静地站在那里，向西望去——城西皇陵，即使死了，她也只能在那里等待，等待将来有一天，叶渊赢生命的完结，然后和叶渊赢一起沉睡，而自己……司徒毕心里涌上一阵疼痛，呼吸好像也被人夺走了，让他忍不住全身发颤。
“司徒将军……”苏晴柔走过来，犹豫着开口，实在是此刻他看起来是那么悲伤，让她都觉得有些不忍了。
“嗯。”司徒毕愣愣地应了一声，转头看她。
“司徒将军，这是献妃娘娘让我转交给你的信……”苏晴柔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袖子的袋子里取出信笺。
还来不及递过去，信笺就被司徒毕猛然夺去——
“那，我走了……”苏晴柔愣愣了，又看了激动而悲伤的司徒毕一眼，转身离开。
就这样尘埃落定吧。
“嘭”“嘭”……努力压下自己的心跳，司徒毕打开信封——献妃的字潇洒飞扬，居然不像一个女子的笔记。其实司徒毕也知道，寒献儿她比自己勇敢许多，如果身为男子，她的成就绝对会在自己以上！
深呼吸一口气，司徒毕终于开始看信——好像看到那个美丽的女人在对自己喃喃。
“毕，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我顺着圣洁的雪山水而下，最终被紫晖漫漫黄土掩埋！雪湮的天神阿拉早已经遗弃了我，而最让我伤心的却是与你这一生的擦肩而过……
司徒毕，除了爱着我，你并没有为我做过什么。那些冷宫的日子，有一半也是你带给我们的。现在，我走了……我恳求你，如果你真的如我以为的那么深爱着我，如果你对我心怀愧疚，那么，以后的日子，请你为我的儿子抛开一切！因为一时的疏忽，我失去了我的女儿，而，音儿……他便是我生命的延续，是我梦想的未来。所以，如果你真的爱我，请帮助音儿，帮助他变得强大、自由。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为我做一些补偿。”
司徒毕呆呆地看着信笺底下那个“你的献儿”的署名，心口猛然一颤。寒献儿，多么了解自己啊，司徒毕淡淡地苦笑了两声，抬头对着天空喃喃着：“献儿，我爱你，更钦佩你，你是如此聪明，我明明知道你在利用我，可是……我能怎么做。”
天空中云雾飘散。
“除了答应你，我还能怎么做……你都已经走了。”司徒毕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变成了阵阵哭泣。
天空渐渐变得灰暗，灰白交织的云朵里，寒献儿的脸好像出现在那里。
这一刻，她正在淡淡的笑着——她是如此卑劣，在生命的最后，她利用了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个男人，爱着她的，她爱着的，对她怀有愧疚的。她的心机，她的计谋，连她自己都觉得心寒。
这样卑劣的行为，如果被天神阿拉发现，她一定会被打入地狱的吧。
但是，她不后悔——她是一个母亲，没有什么比她的孩子更重要。
“哎！”苏晴柔叹了一口气，这么冷的天，她都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出汗了——话说，谁被小音这样一直拉着手，不放开，也会是她一样的情况！
“小音。”苏晴柔笑笑着叫了一声，想要把手抽回来一些，“先放开我，我去吩咐拿淡笑上来，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不。”叶宿音全身发软地靠着苏晴柔，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你这样，我都不能做事情了……”苏晴柔抿抿嘴，淡淡地抱怨着。
叶宿音却是完全不管不顾，就是这样拉着她，好像要让自己和苏晴柔成为连体婴了一样。
苏晴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小音对她凶，对她大声说话，她可以更凶……可是，小音忽然“退化”成粘人的弟弟形象，她就完全没辙了。
“好好……我什么也不做！就在这里陪着你，还不行吗？”苏晴柔无奈地摇摇头，只能这样说。
叶宿音轻轻地“嗯”了一声，紧紧地靠着苏晴柔，不让她离开半步。
苏晴柔看着这样的小音，心里其实满满的不忍——今天这么长的葬礼，他居然真的没有哭。只是低着头，伤心欲绝的表情却比哭泣更让她心痛。
罢了，罢了。
“晓魅……快让厨房弄些吃的端上来！”苏晴柔没法子，只能就着被叶宿音拉着的姿势，摇摇头，冲着门口这样喊道。
“是！”门外晓魅应了一声。
这会儿，苏晴柔才想起献妃这一走，伺候她的晓魑就算空了手，犹豫着看着叶宿音，却见拉着自己，好像什么也不想管，完全要做一回小孩子一样靠在自己怀里。
苏晴柔叹一口气，想着小音也难得如此放松自己，放任自己，有些事情还是让她来决定吧。
心里涌上一阵心疼，苏晴柔连忙摇摇头：“晓魑，你进来。”
“是……”晓魑走进来，低着头，表情也带着浓重的哀伤，看来虽然不算太长时间，献妃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主子。至少对她是真心好的。
“晓魑，”苏晴柔看着她，犹豫着开口说，“献妃已经走了，你以后多照顾小音一些，也好让她放心……”
“是，奴婢会全心全意伺候好九皇子的。”晓魑点点头。
时间更迟了，天空也渐渐黑了。菜肴已经端上来了，苏晴柔看着一桌子的菜，转头对叶宿音笑笑：“小音，你多吃一点，饿了一天了。”
叶宿音却是嘟嘟嘴，有些撒娇地看着苏晴柔，拉着她的手就是不放开，而另一只手受了伤，还没有好透。他示意是的在苏晴柔面前晃了晃，然后露出吃痛的表情。
“痛……”看着苏晴柔的眼睛委委屈屈的，还透着浓浓的孩子气。
“好，好，好！痛，你就别动了！”苏晴柔看他的样子气，早已经被叶宿音蓝色眼眸里的乌龟完全打败，连忙开口道，“伤口没好透，别动它，我喂你，好不好？”
“嗯。”叶宿音乖巧地低头。
“真是的！这么大了！”苏晴柔假装有些生气，但是想着今天小音心里的痛，又迅速地拿起竹筷，夹了一块甜酥糕，放到他的唇边，“吃吧，别饿坏了。”
叶宿音轻轻地“嗯”了一声，凑过嘴巴来，用双唇轻轻一吮，慢慢含进口里，神情依然有些恍惚，咀嚼的动作也是慢条斯理的，脸上悲伤的神色却是淡了一些。
苏晴柔看着这样子的小音，脸上也忍不住涌上一丝满足的感觉——这是小音，对自己依赖的小音。
正准备伸出筷子夹另一个盘子里的珍子，苏晴柔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然皱眉站起来，有些焦急地开口：“啊呀，小音，我忘记了……我有点事情，我要出去一下。”
说着，就要将手从小音手里抽开——前几日，苏晴柔曾与易昭水约定今天去桃花居听他吹笛的……自己居然就忘记了！
苏晴柔转头看着外面，天空的月亮都已经升的老高老高了，自己再不去，怕是易昭水已经等急了——哪怕自己去了和他道一声歉，马上回来陪小音，也是要去的啊。
这是原则问题啊！
正想着，苏晴柔着急地挪开旁边的椅子就要往外面走。
“不要！”可是，叶宿音却完全不体谅地开口，嘟嘟嘴，满脸的任性。拉着她的手就是拽得死紧，没有一丝松开的迹象。看似轻柔的动作，苏晴柔却就是无法挣脱开一分一毫。
“小音！”苏晴柔转过头，无奈地叹一口气，“我真的有事情，去去就回来，好吗？”
叶宿音不说话，任性地拽着她，就是不动不移的，脸上的表情本来是淡淡的，苏晴柔这样说忽然就掠过一丝“受伤”的表情。苍白的脸，还带着些血丝的蓝色眼眸……上齿轻咬着下唇，一副隐忍的模样。
“哎……”苏晴柔看着他的样子，却一下子没有了生气的力气，只觉得心口揪揪的，感觉无比心疼。
“好，好，小音……我陪着你就是，你别弄的好像我欺负你似的。”苏晴柔终于妥协了，轻笑了两声，慢慢坐回位置上。然后，转头对晓魅说，“你替我跑一趟桃花居，告诉易昭水世子，今晚，我不能赴约了。让他千万别再等我啊。”
“是，郡主。”晓魅点点头，连忙走出房门。
苏晴柔无奈地摇摇头，重新拿起筷子，笑笑着看着叶宿音：“小音，现在你满意了吧？”
叶宿音嘟嘟嘴，脸上涌上淡淡的笑容。
“咕噜……”叶宿音的肚子忽然传来一声。
苏晴柔愣了愣，看着叶宿音脸上涌现的窘迫，忽然“噗嗤”一声笑开了：“好了，好了，快吃东西吧，肚子都抗议了！饿了一天了，还在那里耍脾气……真是。”
叶宿音苍白的脸颊上涌上一丝红晕，很快又消失了，看苏晴柔笑笑的表情，只是乖乖地点点头，应了一声：“嗯。”然后凑上自己的嘴巴。
******
晓魅从房门里出去。
才走几步，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易昭水一袭白衣，飘逸的长发随风轻扬，此刻正淡笑着走过来。
晓魅连忙迎上去，着急地开口：“呵呵，易世子，你来的正好。晴柔郡主刚才还让我去桃花居给你传话呢。”
易昭水点点头，等着下面的话。
“晴柔郡主说，她今天不能赴约了……让你千万别等她了。”
易昭水纤细修长的手里随意地拿着一根笛子，微微卷曲的长发在月色下显得亦真亦幻。听到晓魅如是说，易昭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她……没什么事吧。”
至于自己已经等了近两个时辰，这些事情……易昭水并没有放在心上。
“晴柔郡主？她很好……就是献妃娘娘走了，九皇子很难过。”晓魅说着话，又看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便开口道，“要不，我带你去看看他们吧……世子毕竟是九皇子的老师，他现在还很难过……您这个老师说的话可能有些用。”
易昭水将笛子换了一只手，白皙到透明的脸上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好像在犹豫着什么，很快便点头道：“也好，我去看看他们吧。”
竹林在月光下留下淡淡的黑影，风吹过竹叶，窸窸窣窣的。
晓魅和易昭水并排走着，晓魅觉得走在易昭水身边都觉得很安心……那种宁静的感觉，真不像一个凡人似的。
此刻，叶宿音的房间的门大开着。
易昭水和晓魅走到房门边，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不进去吗，易世子？”晓魅疑惑地开口。
易昭水淡淡地站在门边，往里面看——
苏晴柔这会儿正在给小音喂着东西，看小音还是板着脸，苏晴柔便忍不住想要逗逗他，拿着筷子的手一会儿往左移动，一会儿往右移动，笑嘻嘻的样子。叶宿音开始的时候还饶有兴致地跟着她的筷子，很快便发现自己被耍了，抿抿嘴巴，抬头看着苏晴柔呶呶嘴，终于没耐心般，一下子！直接咬上了苏晴柔拿着筷子的手！
“啊，痛！”苏晴柔夸张地叫了一声。
叶宿音轻轻地哼了一声。
“喂，喂……你又不是小狗，怎么又咬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