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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既洗去了袁世凯破坏共和的罪名,又免去了到死还是“临时大总统”的尴尬,而且还特命华熙银行拨款20万银元作为治丧经费,这才有了现在这么风光的场面!
古往今来,但凡尘世之人无不追求生前荣显、死后哀荣,孙元起给不了袁世凯生前登基称帝的荣华富贵,但却让他死后风风光光备极哀荣,也算是莫大恩泽。就算袁克定心怀怨怼,此时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免得被人讥笑为“忘恩负义”。
段祺瑞沉吟道:“大少爷,大帅灵前须臾不能少人,尤其您是府中长子,更是时刻需要守在灵前对拜祭之人叩头答谢,不能轻易分身。椿凋乃是大事,这些俗务就不用您操心了。请回吧!”
袁克定冷哼一声:“先父尸骨未寒,你这么着急想要夺权?什么大事俗务,无非就是想赶我走罢了!好,那我走!”说罢拂袖而去。
袁克定说话本来就没有掩饰,在座众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段祺瑞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讷讷半天说不出话来。王士珍赶紧出面解围道:“仲珊老弟你真不爽快,到现在还没说你到底是怎么逃出太原直奔京师的,莫非是成心想吊我们胃口?”
曹锟苦笑道:“其实曹某并不是逃出太原的,而是被孙百熙礼送出境,直接用飞机送到京城的。孙百熙想借曹某之口给诸位同仁带几句话,一旦完成这个任务,曹某便会解甲归田再不问政事。”
“啊?仲珊要归隐林下?这怎么使得!”众人不由得惊讶出声。
已经恢复常态的段祺瑞明显更关注另一个问题:“仲珊兄,孙百熙究竟要你给我们带哪几句话?”(未完待续。。)
ps: 昨天七八点钟,领导突然电话叫何叔到办公室写材料,熬到深夜,所以断更。今天本来想补,结果又吃了酒,又耽误至今。抱歉之至!
四八一、卢郎罇俎借前筹
曹锟见周围没有外人,当下也没有掩饰,便把孙元起所言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听到孙元起豪言“麾下各部对付日军还有些吃力,但对付几个师的北洋军绝对不成问题”时,在座的段祺瑞、冯国璋、周自齐等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却又不能明言反驳,因为之前的制宪战争已经充分证实了这一点:当时孙元起只凭手中第四十七混成旅、山西陆军第一混成旅等两个旅兵力,轻松全歼北洋军一个混成旅(张九卿的骑兵第三混成旅)、击溃一个整编师(曹锟的中央陆军第三师)、逼降一个整编师(蔡成勋的中央陆军第一师)。
尽管这里面有机变权诈的因素,但《孙子兵法》早有明训:“兵者,诡道也。”打仗自然要无所不用其极,何况谁都知道这还是孙元起手下留情了的!若是孙元起真要下狠手,他们这些人未必能这么整齐地聚在一起!——至少曹锟就不可能安然脱身。
退一步说,就算他们能聚在一起,也肯定不是在京城,因为孙元起的第四十七混成旅和蔡成勋的第一师已经越过张家口,与京城不过一两日的路程;而经世大学临时凑齐了的一个旅兵力更是近在咫尺。
再退一步说,即便他们能拼命守住京城,那京城也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完整。要知道孙元起已经调集全国上百架飞机猬集在京城周边,只要他一声令下。保准三五日工夫便把这近千年的政治中心、繁华所在炸成灾难片现场。
通过口外之役充分见识了孙元起麾下各部的强横战力后,原本骄狂傲纵目中无人的北洋军将领也变得没了脾气。即便听出孙元起话中的威胁之意,此刻也只有装聋作哑。
等曹锟复述完后。段祺瑞略略思忖后便问王士珍道:“聘卿大哥,孙百熙在大胜之余突然提出和议,并对我北洋又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是威之以兵、胁之以刑,您觉得他到底有何用意?咱们又该如何应对?”
王士珍摆摆手道:“愚兄早已退隐乡间不问世事,如今你们肉食者谋之,我这个山野村夫又何间焉?再者说。当初大帅数次派人相请,愚兄都没有应允。现在大帅刚刚辞世,我便跳出来指手画脚。若是大帅泉下有知。他会如何看我王士珍?所以于公于私愚兄都该三缄其口,芝泉老弟莫要让我太过为难!”
段祺瑞道:“聘卿大哥此言差矣!此事关乎我北洋生死,您作为团体一员,岂能置身事外?即便大帅泉下有知。也肯定希望您能主动站出来为我北洋分忧解难。所以于公于私聘卿大哥您都应该建言献策才是。怎么能默然无语袖手旁观呢?”
王士珍没有回答,只是非常决绝地摇了摇头。
段祺瑞只好转过头问直隶总督冯国璋道:“华甫兄,您的意见是?”
素有“北洋之狗”美誉的冯国璋慢吞吞地答道:“和谈对于我等是无关紧要,甚至可以说是喜闻乐见,因为咱们现在士气低迷、军械奇缺,根本难以抵御孙百熙咄咄逼人的攻势。若是拖上一两年时间,虽然未必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绝对不会像今天这般狼狈。可是和谈的关键并不在我等。而是要看子廙贤弟意下如何,毕竟孙百熙指名道姓要对山东下手!”
周自齐不待段祺瑞问话。便主动答道:“只要诸位觉得和谈对我北洋有利,小弟便无异议。”
“啊?”众人不禁大为惊异:这年头能视都督职位如敝屣的高洁之士还真不多见!要知道李纯便是为了赣督一职而与袁世凯反目成仇的,何况江西远不如山东繁华?
段祺瑞也有些惊讶,然后劝道:“子廙贤弟莫要太过委屈自己,若是你不同意,我们还可以与孙百熙再谈的!”
周自齐叹息道:“小弟之所以想要让出山东,并不是品性如何高尚,而是出于两方面考量:一方面如华甫兄所言,眼下大帅骤然辞世,北洋上下士气低迷,再加上军械奇缺、粮饷不足,根本无法与孙百熙抗衡。与其激怒孙百熙,让他势如破竹挥兵直取华北,倒不如咱们接受和谈,换来北洋上下一两年的平静,养精蓄锐等待时机,以图东山再起。
“至于第二方面原因,那就是日本图谋山东之事并非孙百熙故意耸人听闻,而是确有其事。近几个月来周某频繁接到下面各府道州县密报,称辖区有日本间谍在勘察地形、刺探情报;与此同时,胶州德军也在紧锣密鼓地积蓄粮秣弹药、构筑工事。赵智庵与日本公使签署的《民三条约》更是毋庸周某赘言。想来欧战一旦爆发,山东必有一番恶战。既然孙百熙有心抵御外敌,咱们又何必出头做这个恶人呢?”
“子廙贤弟真是公忠体国!”段祺瑞忍不住赞道,尽管他也不知道公忠体国究竟体现在哪里。然后又关切地问道:“孙百熙让你在陕西都督和内阁总长职位中任选一个,不知子廙贤弟更中意哪一个?”
周自齐道:“正要请芝泉总长赐教!”
段祺瑞连忙逊让道:“子廙贤弟太过客气了,其实段某对此也是知之甚少。不过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而且段某也在内阁中有些时日,倒是可以代为剖析筹划一二。先说陕西都督。前任陕西都督赵行止是孙百熙的家仆、学生、内弟,他对孙百熙的忠心自然毋庸置疑。继任都督张育和(张世膺)本来也算是我北洋中人,清末与吴绶卿(吴禄贞)在正定起事失败后投奔孙百熙,一直以来都颇受孙百熙器重,历任协统、甘督等职,他对孙百熙也是忠心耿耿。
“至于该省其他军政要员,不是前清孑遗,便是孙百熙的学生。只有民政长陈养铦(陈宧)与我北洋有些香火情缘。但有情报称,当日劝诱唐云亭(唐天喜)叛变的正是陈养铦,估计这份香火之情现在已经烟消云散。经过这些人两三年的经营,整个陕西早已变成铁桶一般,针插不透、水泼不进。估计你去了之后,只能做个俯仰由人的太平都督!”
冯国璋补充道:“而且陕西西面是由程虎臣(程子寅)把守的甘肃、东面是由赵行止执掌的山西,南面越过秦岭是阎百川(阎锡山)督镇的四川,北面是冯焕章(冯基善)统领的外蒙陆军第一师以及由沙俄撑腰的库伦当局,相当于四面都是死地,根本没有任何腾挪的空间!”
段祺瑞点点头又接着说道:“再说内阁总长。虽然孙百熙组阁已经将近一年之久,期间经历孙黄叛乱、南征平乱、国会纷争等重大事件,但内阁成员基本稳固,即便是国民党的蔡鹤琴(蔡元培)、我们北洋的陆子兴(陆徵祥)、陈铎士(陈振先)都依然留任。估计眼下孙元起也没有调整内阁的打算。退一步说,即便孙百熙想调整内阁恐怕也有心无力,因为现在国会已经名存实亡。
“算来算去,如今只有王亮畴(王宠惠)亡命海外,导致司法总长职位出现空缺。子廙贤弟如是进京担任内阁总长的话,要么是担任司法总长,要么是与新中国党的孟庸生(孟昭常)互换,担任工商总长,只有这两种可能。也就是怎么说,无论陕西都督还是内阁总长,其实都是食之无肉弃之可惜的鸡肋!”
周自齐皱眉道:“那芝泉总长的意思?”
段祺瑞道:“段某觉得子廙贤弟不妨和孙百熙谈谈,看看他能不能委任你为参谋总长或者总统府秘书长,甚至参谋次长都比那两块鸡肋强些。你觉得呢?”
周自齐一愣:“据我所知,参谋次长倒是简任官,可由国务院报请大总统批准任命;参谋总长或者总统府秘书长可都是大总统特任官,只能由大总统简拔任命,孙百熙这个内阁总理根本无权干涉吧?”
段祺瑞笑道:“如果大总统是大帅的话,参谋总长、总统府秘书长这些自然是禁脔,孙百熙根本无从染指;但现在大总统是黎黄陂(黎元洪),他现在根本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还不是任由孙百熙搓圆捏扁?别说他一时间没有合适的夹袋人物充任,就算他能找到,孙百熙硬塞给他一个参谋总长或总统府秘书长,难道他还敢拒绝不成?”
河南都督张镇芳此时插话道:“要说孙百熙还真是黎宋卿的克星!当年黎宋卿还是副总统兼领鄂督的时候,孙元起便对他上下其手,先是派人夺了他半个湖北;后来又把他诓骗出湖北,免了他的鄂督之职;最后更是把他诱至京城,圈禁在南海瀛台达两年之久。要不是大帅遽然过世让他捡了个篓子,估计他得和德宗景皇帝在那里终老一生。估计现在黎宋卿听到孙百熙的名字,他的小腿都要打哆嗦!”
众人不禁齐声大笑。
段祺瑞也笑道:“保不准黎黄陂心里要默默说一句‘既生黎,何生孙’。对了,子廙贤弟您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周自齐思忖片刻答道:“小弟才疏学浅无德无能,还是去陕西当个垂拱而治的太平都督吧!”(未完待续。。)
四八二、雷雨江山起卧龙
“什么?去陕西当都督?”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感情刚才段祺瑞那番话是白说了!
这时王士珍站起身道:“诸位,王某旅途劳顿精神衰惫,不耐久坐,只好暂且失陪了!等歇息之后明天再来祭拜大帅,失礼之处还请赎罪!”
按照清末民初的风俗习惯,在家停灵治丧受吊的日数原则上取单数,凡办大丧事的以“七”为期,比如头七、三七、五七,最高可至七七四十九天。在办丧这段日子里,至亲好友都要按日前往吊祭。袁世凯丧礼现在摆出那么大阵仗,肯定不是三五日内就会结束的。所以王士珍才有此一说。
曹锟顺势也起身告辞道:“曹某刚下飞机便直接到此吊唁,还没顾得上回家报个信,也想先回家洗刷一番,免得家中妻儿老小牵肠挂肚!”
见两人确实都是风尘仆仆,段祺瑞、徐世昌等也不便劝阻,只好把他们恭送出府外。
等走出新华门环顾左右无人,曹锟才低声问道:“聘卿兄,你刚才为何要帮周子廙解围?显然段芝泉更希望他能在大总统府就职,好为以后埋下一根钉子。你此举无疑破坏了他的如意算盘,难道就不怕他将来报复?”
“居然让你看出来了?”王士珍微微一笑,看上去浑不在意,“没想到周子廙居然是个聪明人,眼看事不可为,马上便‘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愚兄当然要成人之美。至于段芝泉,我看他纯粹是利欲熏心,现在大帅尸骨未寒。他便急不可耐地想要网罗人心,拉帮结派自立为王。可他也不想想自己是否有这个能耐!
“如果他真有通天彻地的本领,能把四分五裂的北洋重新抟在一块儿,与孙百熙逐鹿中原一决高下,王某倒是乐观其成,甚至主动出面翊助也未可知。可是我与他交往近三十年,对他早就知根知底。无论是论才能魄力,还是论权诈机变,他都远远不及大帅。先前大帅以总统之尊、率北洋之众与孙百熙争夺天下。尚且饮恨而殁,何况等而下之者?”
曹锟与段祺瑞颇有些交往,当下连忙帮助分辩道:“当年聘卿兄与芝泉总长、华甫都督并称‘北洋三杰’,被大帅寄予无限厚望。整个北洋团体也视你们三人为大帅之下的领军人物。现在大帅赍志而没。理应由你们三位起而代之。若是聘卿兄您出山秉政,芝泉总长自然要让一头地。无奈聘卿兄坚持不就,芝泉总长只有当仁不让了,否则北洋上下岂非群龙无首?”
王士珍顿时大摇其头:“眼下国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怎么仲珊老弟还是看不清形势发展呢?所谓‘小胜凭智,大胜靠德’,如今局面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在世人看来,孙百熙不就是会写写文章、教教学生。顺便开开工厂、赚赚银元么?要论胸襟气魄、才能权变,他哪一样比得过大帅?为何到最后是孙百熙获胜、大帅落败?归根结底。就在于我北洋上下都离不开一个‘私’字,怀私念、专私权、用私人、谋私利、发私财……几乎无所不私,甚至连国家名器、军队部属都视为私人财产,严禁他人染指。而反观孙百熙呢?
“众所周知孙百熙家产钜亿富可敌国,以他的权势和家资,就算买下半爿京城又有何难?但他在京城还是住在其叔祖父孙文正公赐给他的一座宅院,出京要么住在新中国党招待所,要么住在经世大学的宿舍中,出入仪从甚至不及我北洋的普通师旅长!然而他在不名一文的时候就投入巨资兴办经世大学,富贵之后更是一挥万金大力推广义务教育,惠及天下数百万学子;还慷慨免去西部近十省数年赋税,出资兴办企业、修建道路等来造福百姓。我们北洋上下谁有这等魄力?”
曹锟不禁面红耳热:虽然他平日里自诩为忠厚良善,但在北洋这个大环境下也未能免俗,经常干些私活谋些私利。姑且不论他在企业中的股份、银行中的存款,单单他的部下里就有四弟曹锐、七弟曹瑛、侄儿曹世杰等诸多裙带人物。
王士珍继续说道:“早在大清末年,天下学子便尊崇他为‘当今圣人’。西部各省百姓更是对他感恩戴德,视为救世之主、贤圣之君。愚兄在正定老家隐居时常与乡间老农闲话,前后听到不少关于孙百熙的传闻,可以拣几则简要说给仲珊老弟听听。
“第一则是清末民初我刚刚回到故里的时候,亲朋故交都来见面叙旧,其中一位老农突然问我:‘宣统皇帝退位之后,是不是传位给孙皇帝了?’当时我还以为他说的是时任临时大总统的孙逸仙,没想到他却从怀里掏出一枚银元,指着上面的孙百熙头像说道:‘您看大洋上不都印着他人像么?’
“第二则是民国元年冬天听到几个老农在墙角晒太阳闲聊,有人突然愤愤地说道:‘听说隔壁山西省各府道州县都减免了钱粮,为何我们直隶的赋税反而比往常加重一成?’马上有人补充道:‘听教书先生们说,四川、陕西、甘肃等地现在甚至不用纳粮!’大家讨论半天,最后一致感慨道:什么时候减免钱粮的孙圣人能管到我们直隶呢?
“第三则是发生在前些天你们第三师开到正定准备迎战山西来敌的时候。本来一旦有战事爆发,应该到处都是人心惶惶,收拾金银细软准备四处避难才对。不知怎么有人传出是孙百熙的部队要打到直隶,乡间气氛顿时为之一变,惊惶之余居然都有几分期许,老农们私下里更是弹冠相庆:‘这下好了,孙圣人终于要打过来了!’
“虽然王某的这些经历只是管中窥豹。但也可见一斑。如果民间上下都怀着这样的心思,你觉得咱们北洋还能有几成胜算?”
曹锟不禁喟叹道:“难道这就是书中所载的‘东征西怨’?果然是仁者无敌。看来曹某败得一点儿不怨啊!”
王士珍接着说道:“段芝泉不知民心向背,只以为此次大战失利是因为士气低迷、粮饷不足、弹药短缺。还妄图收拾余部东山再起。他之所以挑动周子廙去向孙百熙索要参谋总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