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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梵香把玩着茶杯,目光在他们脸上来回睃巡,似乎想看透黑暗:“我们终究没有闹出什么事,你们这么追究,又想做什么?”
凤惊华笑笑:“不想做什么,只是希望能帮上朋友的忙,让朋友安然无恙罢了。”
玉梵香听后半晌不语,半晌才问:“我也想知道一件事情,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到底是什么人在追杀你们?”
凤惊华道:“非常强大的对手,地位在我们之上,就像你一样,我们也不便把名字说出来。”
玉梵香又默然不语,好久才道:“两位坐下吧。”
凤惊华和阴九杀坐下来。
玉梵香道:“约莫半年前,我的母亲,也就是锦华女王在某个海岛上被人偷袭,受了重伤,在病榻上撑了不到两个月便溘然长逝,我才因此继承王位。”
“偷袭我母亲的人大概有四五十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个个训练有素,下手狠厉,来历不明。我母亲的护卫几乎全部被杀尽。是几名水性高超的护卫拼死将我母亲送去另外一个岛屿,将我母亲隐藏起来,我母亲才没有当场被杀。”
“事发之后,我带人去调查那个海岛,对方做得极为高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们查了几天,将那个小岛反复搜了数遍,最后才在沙滩里发现了小半块被埋的玉佩。看玉佩的断口,应该是在打斗中被刀剑所劈裂。”
“虽然只有小半块,玉佩上的龙首雕刻却很是清晰,玉佩还是用最顶级的羊脂白玉所制。我们暗中调查了很久,发现这是尚国皇子所佩戴的玉佩。事情就是这样。后面的事情我想我不必说了。”
尚神帝没有皇子,同胞兄弟已经死绝,那么,只能推论这可能是尚神帝的东西或尚神帝赐给心腹的东西。
再推论下去,幕后主谋呼之欲出,玉梵香想为母报复,便一口气拿出三件国宝去讨好尚神帝,同时她还打扮成女官,以“配角”的身份出场,来个“出其不意”。
凤惊华听完以后,道:“疑点。一,我记得你的母亲向来实施和平政策,两国之间也没有矛盾,尚国没有理由要除掉你母亲。二,如果真是尚国干的,怎么会把那样一块重要的玉佩带去袭击现场?三,你不觉得似乎有人在栽赃陷害尚国吗?”
玉梵香苦笑:“你说的这些我也都思考过了,但是,那块玉佩确实是尚国皇子之物,绝不会错。”
说罢,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块东西,交到凤惊华。
凤惊华点起蜡烛,那是一小块玉佩碎片,比普通的瓶盖大一点点,确实是顶级的羊脂白玉所制,上面浮雕着龙首,虽见不到龙身,但那龙首雕刻得非常精细逼真,透着高傲华贵之气。
她接触秋氏皇族这么久,能看得出这是秋家皇子的玉佩没错。
每个秋家皇子出生后都会得到一块一模一样的雕龙玉佩,只是玉佩会雕上该名皇子在兄弟中的年纪排位。
凤惊华将玉佩碎片交给阴九杀,阴九杀看后也点头:“是尚国皇子的玉佩。”
“所以,”玉梵香道,“我不来这里找仇人,还能去哪里找?而且那些杀手如何强大,绝非普通的贵族或组织所能训练。”
凤惊华道:“也有可能是被杀的皇子的玉佩,不知流落到谁的手里。”
玉梵香道:“这也有可能。但谁敢把这样的玉佩带在身上?若是被发现,必定引火烧身。”
凤惊华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我实在想不出尚国有什么理由这么做。有可能是有人为了对付尚国而故意做的这一切。”
对付尚国,就是对付秋夜弦,想杀秋夜弦的人,大概也不少。
玉梵香也沉默了。
半晌后,她幽幽的叹气:“也许真是这样吧。要不然,也不能很好的解释我们在万渊之山被劫杀的事情。”
三个人一时间俱是无语。
最后,阴九杀道:“此事疑点太多,还请玉姑娘先按兵不动,务必调查清楚后再行事。”
玉梵香点头:“两位确实说得有理。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不会再轻举妄动了,感谢两位此次相助。”
本来,她是想在册封仪式上行刺秋夜弦的,幸好凤惊华及时阻止,否则,她们现在一定已经全军覆没。
阴九杀道:“玉姑娘,这玉佩碎片可否交给我?我想我总有一天会查明这块玉佩的来历。”
玉梵香道:“可以。我带这样的东西在身上,若被发现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而后,凤惊华与玉梵香约好下次相见,便悄然离开驿馆。
窗外是院子,院子角落黑漆漆的,没人知道有一个人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连一丝生气都没有。
他没听到凤惊华与玉梵香的对话,却听到了别人对玉梵香的称呼。
“原来她才是锦国女王。”他在心里想着,“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
254 秋流雪,你回来了
午后,凤惊华正独自坐在桂花树下看书,忽然有一名婢女匆匆跑来,对她道:“小姐,司马家派人来报信,说归灵山司马老先生病重,可能熬不过这三天,想见王爷一面。”
凤惊华站起来,蹙眉:“司马老先生虽然年过六十,但我听说他身体硬朗,怎么会突然之间病重?”
婢女道:“司马家报信的人说,因为司马老先生的孙女出了意外,司马老先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便一病不起,短短几个月就病入膏肓。”
凤惊华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了,你去跟报信的人说,王爷不在府中,但我会立刻告知王爷,让王爷赶去看望她。”
婢女领命,匆匆往门口行去。
她走到前庭时,就有另外一个丫环从大树后面转出来,微低着头,跟在她后面。
这名婢女没注意到有人跟在自己后面,跟坐在前庭凉亭里等候的司马家佣人转告了凤惊华的话。
司马家佣人听后便先回去了。
亭子里安静下来。
亭子边的大树后面,那个丫环认出前来报信的佣人确实是司马家的忠仆,而且这名忠仆看起来十分的焦虑,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想来司马承病重不会是假的。
想到司马承对他的疼爱和教导,他心里不禁升起一阵愧疚:他离开归灵山这么长时间,没有传回任何消息,司马老先生因忧成疾,也不奇怪!
他确实应该回去看看了!
想到这里,他直接往大门口走去,拿出出府的令牌,离开阴府。
他反复绕道,走了很久以后,进入一间客栈,要了一间客房,将自己关在客房里。
没过多久,一名长相、打扮普通的男子从客房里走出来,从容自在地走出客栈,身影没在人流里。
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雇了一辆马车,在城门关闭时及时出城,而后冒着朦胧的暮色,往归灵山奔去。
夜深之时,他终于赶到归灵山深处,看到了司马宅。
司马宅透出朦胧的灯光,沉默,孤独,透着一股淡淡的悲凉,他看着熟悉的宅子,想到司马家上下对他的关爱,下意识的摸摸喉结,又看看自己已经拔高的身材,微微苦笑。
几个月又过去了,他的喉结开始明显,声音开始变粗,身材也比同龄女子高,虽然还可以假扮女子,但再冒充身体病弱的司马蓉,难度就有点高了。
已经到了告别“司马蓉”这个身份的时候。
不过,他还得再继续冒充司马蓉,直到司马家安排好为止。
他不在司马宅,司马宅的守备自然少了许多,他轻轻松松的攀墙而入,蹑手蹑脚的穿过院子。
院子里牵着两条狗,这两条狗嗅到熟悉的味道,抬眼扫了他几眼,没有吠叫,闭上眼睛继续睡。
他绕开仆人,闪进司马蓉的房间里,想换上司马蓉的衣服后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然而他刚进门,就察觉到了别人的气息,而那人,正躺在床上。
谁会这么晚了还躺在司马蓉的床上?
他站在门口,不动了,然而因为没有防备,他的手臂不小心撞到了门边的花架子,发出声音来。
他刚想撤离,床上就传来一个人的声音:“秋流雪,你回来了?”
竟然是夏梨梨的声音!但令他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夏梨梨的嘴里居然吐出了“秋流雪”三个字。
就“秋流雪”这三个字,令他收住即将冲出去的脚,并迅速将门关上并关紧。
而后,他冲到床边,将已经起身的夏梨梨挟住,一只手捂住她的手。
虽然房间里一片漆黑,但夏梨梨显然很激动,她没有挣扎,只是乖乖的任他挟制,甚至还主动往他的怀里靠,胸腔起伏得很厉害,呼吸十分急促,身体还微微颤抖。
他弄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激动?似乎随时都会停止呼吸,晕过去的样子。
“不许发出任何动静,否则杀了你!”他用男子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明白的话就点头。”
夏梨梨使劲点头。
他放开捂住夏梨梨的嘴的手,低声逼问:“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
他其实很想问“你为何叫我秋流雪”之类的问题,但这个名字是禁忌,他不好操之过急,便装糊涂,打算旁敲侧击的问。
夏梨梨还在剧烈的喘息,好一会儿才颤着声音道:“我是秋流雪的未婚妻夏梨梨。我是来这里等秋流雪回来的。”
她的身体滚烫得很厉害,就像发了高烧一样,令他隐隐心惊。
他更意外的是,她居然一开口就说得这么直白,毫不顾忌。
他怔了半晌,才用一种带着狠意的口气道:“秋流雪是什么人?你等他干什么?”
夏梨梨道:“秋流雪是尚国的七皇子。我从小就跟他订下了婚约。五年前他失踪了,虽然人人都说他死了,但我一直不信,我一直在等他回来。而现在,我知道他还活着,而且迟早会回到这里,所以我经常住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落在他的手上。
他万万想不到夏梨梨会在这种时候告白,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道:“你是在痴人说梦,还是活得不耐烦了?秋流雪早就死了,是不能容于世间的存在,你这么嚷嚷,是想将你自己和桃李侯送上绝路吗?”
她若是嚷嚷着秋流雪还活着、就在司马府里之类的傻话,让秋夜弦听了去,司马家上下、桃李侯全家都会遭殃!
他绝对不会让她将这种事情传出去!
“他才没有死!”夏梨梨激动的叫起来,“我明明看到他了!我知道他还活着,你就是……”
她叫得太大声了,他迅速掩住她的嘴。
好在山风呼啸,还拍打着窗棂,将她的声音给压住了。
“闭嘴!”他低声吼道,“你想让所有人都听到,将司马全家都害死吗?”
夏梨梨身体一僵,竭力控制住激动到近乎失控的情绪,只是眼泪,不断往下落。
他就这样一手箍住她的上身,一手捂住她的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她很激动,在无声的落泪,他则手足无措,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又近乎惊涛骇浪的变化,也只能这样僵立着。
就在这样的黑暗、死寂、僵持中,往事与回忆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将他们席卷和吞噬。
他们是远房表哥和表妹的关系,还是经过先皇赐婚的娃娃亲的关系。
他的母亲是夏贵妃,她的父亲是桃李侯夏沐泽,夏贵妃与夏沐泽是堂兄,因为小时候在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宅子里生活,感情极为笃厚。
夏贵妃与康平公主同年怀孕,同月生产,夏贵妃生了他,康平公主生了她,他只比她大了一天。
255 往事已矣
刚出生的两个小娃娃,都是粉雕玉琢,唇红齿白,极其漂亮和讨人喜欢。
三个月后,康平公主带她进宫拜访夏贵妃,她和他第一次相见,据说两个小娃娃当即“一见钟情”,冲着对方又是笑又是手舞足蹈,嘴里还“咿咿唔唔”的说个不停,似乎在说着只有两个人才听得懂的秘密语言。
如果把两个娃娃分开,平时爱笑不爱哭的两个娃娃就“哇哇”大哭,哭得似乎都要散架了,令众人心疼不已,真是片刻都不敢让他们看不到对方。
众人都说,这两个小娃娃定是天上的金童玉女下凡,天造地设的一对。
当即,夏贵妃与康平公主就有了让两人订娃娃亲的念头。
正好先皇过来看望他,看到与他一般漂亮可爱的她也十分的喜欢,加上夏贵妃和康平公主提议,皇上当场就口头准了这门亲事。
在那以后,康平公主就经常带她进宫里玩,两个小娃娃每次见面都抱在一起,难分难舍。
三年以后,两个小娃娃的感情还是很好,先皇便正式下旨,将她赐予他为妃。
当时,他们还不知道“订亲”究竟是什么回事,只知道订了亲以后,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于是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
年少的他与她,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天之骄女,还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谓万千宠爱集于一身,过得烈火烹油、蜜里调糖的日子。
可以说十岁之前的回忆,只有幸福、完满可以形容,而对方的音容笑貌,更是这段回忆里的主角之一。
他们曾经以为,人生就是这样,不会有别的可能,他们只等着她及笄以后就能名正言顺的永远在一起。
然而他们十岁那年,“三皇之乱”爆发,他和母亲被哥哥秘密囚禁起来,与世隔绝,再也不能与她相见,而她家也受到威胁,为了明哲保身,她家单方面宣布取消她与他的婚约,拒不寻找和保护他和他的母亲。
就这样,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直到五年之后。
在这五年里,他们完全没有对方的音讯,不知道对方过得如何。
其实,初时他也曾经非常思念她和担心她,希望和坚信她家会来救他和母妃,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希望一点点磨灭,当他的母妃被杀之后,他便陷入绝望,就此断了对她的想念。
而后他被秘密送进矿山,沦为奴隶,过着生不如死、地狱一般的生活,支撑他活下去的是汹涌的仇恨,从那时起他便忘了她,忘了曾经如何华美芬芳的生活。
其实,初时她无比的想念他和担心他,疯了一样的要去找他,但家里把她关在家中,不让她出门,更不让她提及他的事情。她苦苦的哀求父母亲去找他,但无论她怎么求,甚至以死相逼,父母都不应允。
她曾经自杀过,但没自杀成功,却因此大病一场,病好以后她就淡忘了和他的过去,他在她的脑子里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再也不曾清晰,而她也性情大变,沉迷于自己的美丽之中,再也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里。
直到三个月前,她无意中看到了“司马蓉”的真面目。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紧闭的记忆大门被彻底劈了,尘封的、最美好最幸福最重要的记忆全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她彻底想起了他,想起了与他的点点滴滴,瞬间泪流满面。
那时,她疯了一样的想叫住他,想将他紧紧的带在身边,再也不与他分别,但是他就这样去了,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封信,说他要出去游历,请家里不要担心。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真面目,她只是静静的、失魂落魄的留在这里,等他回来。
可他一直不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她无数次被家里带回去,又无数次的跑来这里,别人都道她对“司马蓉”姐情深,其实,她只是在等待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失而复得的那个人。
就这样,她来来回回奔波于归灵山和家里之间,时时生怕自己再次错过他,时时恨自己与他相处这么久,居然没能认出他来。
今天晚上,她又躺在他的床上,抱着他的衣服,嗅着他的气息,等着他回来。
然后,门被轻轻的推开了,轻轻的脚步声传进她的耳里。
她知道,他回来了!
不需要看到他的脸,不需要听到他的声音,她就知道他是他。
而后,他就将她抱在了怀里,就在她的耳边说话,她便觉得一切都圆满了。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他们终于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秋骨寒已经恢复了冷静,在她耳边冷冷的道:“你记住,秋流雪已经死了!如果你不想桃李侯全家遭殃,就永远不要提秋流雪这三个字!”
死去的,不会再活过来。过去的,无法再改变。秋流雪也许是对夏梨梨有情,但他不是秋骨寒。
在母亲死后,他被投入地狱的那一刻,秋流雪就已经永远的死了。
秋骨寒绝对不会步上秋流雪的后尘。
夏梨梨不能动不能说,但一边流泪一边拼命的摇头,表示她绝对不会放弃他。
秋骨寒能感觉得到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