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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经-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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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惠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倒是胡不为十分坦然,苦笑解释道:“我蒙老爷子看顾,一直住在这里备考。因为贪恋梅林安静,经常在那里静心。惠儿妹妹偶尔会去赏梅,那一日恰好碰上了,还没说两句话,那些人就突然来了,我想要挡,只是功夫低微,太过没用,连一招都没能撑过。”

    徐立前闻言,连忙再次道谢。

    徐玫安静地站在一边,偶尔看徐惠几眼,眼中又光芒闪烁几下,没有开口。

    徐立前又问老爷子病发时候的情况。胡不为回答了,也没什么好提的,就是他恰好路过这里,见众人慌乱,问了问后,自然就责无旁贷地站出来帮忙罢了。

    徐大老爷还没到,徐夫人已经先到了。

    她面容平静,丝毫没有慌乱,对站在门口迎接她的几人点点头,领着一个白衣女子走了进去。

    徐玫看那女子十分面熟,很快想了起来,惊讶地道:“大兄,那是不是石斛姑娘?”

    徐立前和徐惠也认了出来,都点了点头,跟进了内室。

    石斛姑娘已经离家徐家数年,没行到她竟然会在京城,而且就在徐夫人身边。

    徐老爷子睁开了眼睛。

    徐夫人站在床边,向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开口说话。

    石斛已经端坐在凳子上,将老爷子的手腕拿了出来,正凝神搭手诊脉。只片刻,她便放下了,起身查看了老爷子的眼眸舌苔,收手之后,面色有些不好,道:“老爷子是中了毒。”

    她这话一出,徐立前几人格外震惊。

    “怎么?”徐夫人轻轻出声,似乎要等待石斛解释。

    看她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太震惊。

    石斛已经拿出了针灸包,打开,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无数金针银针。

    不待石斛回答,老爷子便苦笑一声开口,道:“没想到被你查出来了。”他看向石斛:“既然你认出了我这个老爷子中的毒,想必也知道我如今是药石难救,何必再费心思?”

    “扎了针,总能多活几个时辰。”石斛声音平平,毫无情绪。

    徐老爷子闭了闭眼睛,任由石斛解开他的衣衫,准备施针。他看向徐夫人,轻叹道:“我已经六十有八,接近古稀的人了,一辈子风风雨雨起起落落,算是活够了,此时走了,并没什么遗憾。”

    “我太老了,老到看不清这世道形势了。至于这几年,在元真你严眼中,我这个老头子,是迂腐又固执又糊涂吧。”他言语喃喃,目光似乎并未落在徐夫人身上,而是看在了不知道什么地方:“老而不死,老而无用……”

    他沉默片刻,待石斛将一根根银针扎在了他身上后,像是因为针灸有了起色,他的人也清醒了些,眼神重新有了焦距,落在徐夫人脸上,道:“元真,也该是想到了吧。”

    “我是自己服了剧毒,五脏六腑已经烂掉了,只拖着一时半会儿不死,就是想要用这条老命,留下临终之言!”他面色红润起来,也有了力气,双目突然射出骇人的光芒,盯着徐夫人道:“元真!我要你答应,要一辈子善待徐元慎一家,善待整个徐氏族人!永远不能害他们!”

    “徐元真,你答不答应!”

    他猛然吼叫,半个身子直挺挺的,额头颈间青筋毕露,状若嗜人,骇人至极!

    徐夫人仿若未觉,俏脸一直都十分平静。

    石斛已经收了针。

    老爷子一下子没有了力气,像是破掉的水囊,支撑不住,摊回床上,不断地拼命喘息,犹如离开水的鱼。

    “你们都出去。”徐夫人摆摆手,待所有人都退出去后,她缓缓在床边凳子上坐下,俯下身子看向老爷子,伸手摸了摸他无比苍老的面颊,面色渐渐哀伤起来,落下了两行清泪,摇头道:“父亲,您这又是何必?”

    “您是我父亲,我就算很多时候没有听从您的话,但又怎么会愿意看着您故去?”

    “徐元慎是我大兄,他就算做了许多让我伤心难过的事情,但到底也能真的如何伤害到我,我就是心中难免有些怨他……但又怎么能到了赶尽杀绝的地步?”

    “徐氏一族,那是我的血脉亲人,我的家族……我只盼望徐氏能辉煌繁盛,也从来都是尽心尽力!”

    “父亲,我不明白,您缘何对我毫无信心?徐元慎不过是做错了些事情,说起来并未造成多少损失,您就到了以死来要挟我答应原谅他善待他的地步了吗?”

    “父亲,您就何必如此啊!”

    泪水从面颊滑落,落在了徐老爷子干枯的手背上,让他突然心头一凉,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徐夫人惨笑,垂目低声道:“父亲啊,您就真的笃信,我徐元真体内流的不是您的血脉!”

    老爷子正因为徐夫人之前一番话心思纷乱复杂,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猛地抓住了徐夫人的手,瞪大眼睛盯着她,骇然道:“你说什么?”

    徐夫人继续笑着,眼泪不停地落下,轻声道:“父亲啊,为什么您立即就相信旁人的话,却不肯相信自己的妻子女儿!什么狗屁的秘密,什么狗屁的丑闻!您是有多糊涂,有人一说,您就相信了!”

    “元真,你,你说的是真的?”徐老爷子激动的浑身颤抖,老泪纵横,喃喃地道:“为什么会这样?那人为什么要骗我?”他喃喃许久,又突然大睁着眼睛,红着双眼,大怒道:“你有什么证据!你娘当年与我成亲之时,分明不是完壁了!”

    不然,他为何一听人说,就立即相信了!

    徐夫人再次惨笑起来,低低地道:“一个女儿家,有太多意外会破了那层膜啊……”她抽回手,收了笑容,有些凄婉哀伤,道:“不错,一开始我也是怀疑的……但您怕是不知道,石斛就是神农馆老馆主的徒弟,她有神农馆独特的验证方法吧!十几年前,我就请她验证过了!您我父女,半点做不出假!”

    她摇摇头,似乎十分难过:“如今您就要走了,再探究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

    她看向徐老爷子,轻声道:“父亲,您的要求,女儿全都答应了。您放心。”

    此时,外面已经传来了徐大老爷愤怒的说话声。他总算赶过来了。

    徐夫人站起身,擦了一下眼泪,走了出去,冷冷地看着徐大老爷。

    徐大老爷突然一阵心虚,张开嘴巴,说不出话来。

    “大兄来了。”徐夫人淡淡地道:“父亲正在里面等你。”

    “那我先进去看望父亲了。”徐大老爷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皇宫落锁了,御医只能明天再来……”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解释道。

    徐夫人没有跟随他进去,自然也就没有接他的话。

    徐清走过来见礼,徐夫人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

    站在屋里的几个人清晰地听到徐夫人吩咐人道:“为老爷子准备后事吧。”而后,便是有条不紊地吩咐起来。

    徐清才过来,完全不明所以,闻言娇躯一软,面色惶惶,抓了徐玫的手,急急问道:“玫儿,这是怎么回事?祖父什么时候来的京城,怎么突然就,突然就……”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徐玫握了握她的手安抚了下,低低地道:“一会儿,清姐姐进去见见他老人家吧。”

    徐清的眼泪立即滚滚落下。

    里屋。

    徐大老爷看到徐老爷子才几日之间就不成了样子,吓的腿一软立即跪倒在地,爬到老爷子床前,惶惶间已经是泪流满面,紧紧抓了老爷子的手,问道:“父亲,您怎么了!您不要吓唬儿子!”

    徐老爷子却还在想着徐夫人对他说的那番话。

    难道徐元真当真是他的血脉女儿?是他糊涂,误信的人,误会了她们母女一辈子?

    听说神农馆的确有一套法子能验证血脉,十分准确,完全不像滴血认亲那么不可靠……但石斛是她手下的人啊!

    石斛难道就没有说谎!

    刚才徐元真也未必讲的都是真的!

    但是……他如今活不了一时三刻了,人就要死了,她又何必骗自己?

    老爷子的心思翻滚,如同是那在熊熊火堆上不断滚开的沸水,无论蒸汽升腾出来,充斥了他整个心,让他越发糊涂,思辨不了真相!

    “父亲!父亲!”徐大老爷抓住徐老爷子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声泪俱下,哀求道:“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元慎!我来看您了!”

    “元慎?”徐老爷子猛地反抓了徐元慎的手,睁大眼睛道:“元慎,快去请神农馆的馆主来!快去!”(未完待续。)

192 遗命

    “元慎!”老爷子抓着徐元慎,激动挣扎,竟是让他抓到了徐元慎的领口衣襟,双目通红,眼睛几乎要瞪出来,嘶吼道:“去神农馆!找葛馆主!你快去!”

    徐元慎满脸憋得通红,又不敢挣扎,忙道:“父亲,您别激动!今天天晚了,儿子已经留了信,相信明天一早,御医就能到!您别激动,好好保存身体……”

    他尚未说完,却被徐老爷子猛然打断,道:“不要御医!要葛馆主!”

    “父亲,葛馆主许多年前就不常在进城,四处游历去了,您不是也知道吗?”徐元慎以为老爷子是着急找葛神医看病,苦涩道:“这些年京城的神农馆只剩一个空架子,都没个能拿得出手的大夫了。您放心,京里的御医个个都医术高明,您的病肯定不算什么……”

    “我要御医有什么用?”老爷子听清楚了徐元慎所言,手一松,整个人就如同破烂一般跌回了床上,双眼淌出了两股血泪,口中喃喃,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徐元慎见到血泪吓了一跳,更加惊惶,痛哭流涕,万分自责:“父亲,您怎么样?都是儿子不孝!都是儿子无能!父亲,您一定要撑下去啊!”

    得知老爷子病倒的消息,徐元慎心中就清楚,这怕是与他之前行事有关。一路上他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表现,让老爷子消气……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老爷子会病的这么重!

    老爷子的双目开始浑浊起来。

    他眼前一片灰暗朦胧,已经难以看见了。

    这是他服下的毒药作用更烈的缘故。

    此时,他的心中涌出无穷的后悔!他为什么会生出这样自我了断的想法!他努力活了那么多年了,为什么没有继续挣扎求生下去!

    自我了断!

    自己原来竟然是如此一个懦弱又无用又糊涂无比的人……

    只是,徐元真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我走之后,你老老实实地回姑苏去,替我守孝十年!”徐老爷子睁着浑浊的双目看向徐元慎,却再也无法看清楚徐元慎的模样,狠狠地道:“你答不答应!”

    “我……”

    十年啊……十年后,黄花菜都凉了!

    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徐元慎悲痛地道:“父亲!您别这么说!您一定能撑过去的!一定能的!”他突然眼睛一亮,道:“对了,元真那里肯定有灵药,我去找她!”

    “逆子!你回来!”

    老爷子猛然喘息,仿佛下一口气就再也吸不进胸腔一般。徐元慎脸色大变,大声道:“来人!快来人!”

    外面几个年轻人听到动静,立即闯了进来。

    老爷子恍若未觉,依旧抓着徐元慎不放,用一双仿佛就要溃烂的眼睛,紧紧盯着徐元慎,状若厉鬼。

    徐元真也快步走了进来。

    老爷子谁也没有看,只盯着徐元慎,道:“逆子!我生你养你四十年,你必须为我守墓十年还债!听清楚了没有!我死之后,你哪里也不许去,就在我坟头结庐!不然,我化作厉鬼也要找你!”

    “我,我……”徐元慎此时真的害怕了。他流着眼泪,忙道:“我答应,我答应您还不成吗?我……”

    他不知道老爷子怎么了。但笨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徐元真说了什么的缘故!徐元慎凶狠地瞪了徐元真一眼,悲从中来,失声痛哭。

    这么多的小辈在,尤其是还有胡不为一个外人在,别说老爷子是临终遗言,就是平日里,他也必须听从,不然就是忤逆不孝!

    “你记住了。”徐老爷子咳嗽了几下,有血沫顺着嘴角淌了出来。。他无力地松开手,就此没有了气息。

    徐元慎放声痛哭!

    徐立前等人俱跪倒在地,俯身悲恸流泪。

    一时之间,整个田庄,淹没在悲伤之中。

    徐元真没有哭。

    她的眼睛通红着,面容却依旧清冷无比。她跪的笔直,看着床榻上灰败的老人,沉默不语。

    良久,她起身,道:“大兄,我们该为父亲整装送行了。”

    “都是你!你逼死了父亲!你究竟是不是人!”徐元慎像是被惊醒了,只见他猛然从地上跳起来,一边吼叫着,一边扑向前,一巴掌向着徐元真脸上扇了过去!

    “啪!”

    徐元真没有躲。

    一个紫红的巴掌印立即浮现在她脸上,转眼间便肿了起来。

    “你……”徐元慎呆住了,口中喃喃:“你怎么不躲?”

    他们兄妹二人,习武的天资都非常优秀。但徐元慎少年时候自持身份吃不得太多苦,成年之后更是将武功一道大半荒废,如今与徐夫人相比,早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徐元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结结实实打了徐元真一巴掌!

    徐元真双目冰冷盯着徐元慎,盯着他情不自禁后退半步,她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吐掉了口中渗出的血,而后向前半步,就在徐元慎骇然惊恐的目光里,伸出了手!

    “啪啪啪啪!”

    徐元真出手如电,眨眼间便是来回扇了徐元慎四个耳光,直将徐元慎扇的站立不稳:“废物!”

    “你四十大几的人了,跟我一个女人争斗,还要老父亲帮忙不说,如今还要了父亲的命为你善后!”徐元真冰冷地道:“徐元慎,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父亲是因为要帮你才寻事的!”

    “他怕会因为你绑架亲侄女要钱而找你麻烦!就自己给自己灌了毒药!”徐元真冷笑起来:“他果然也是老的糊涂了!向徐元慎你这样的废物,根本不值得我出手对付!”

    “你!”

    徐元真下手更重。

    徐元慎的两边脸都被抽打的变了形,认不出了原来的面目。他的两个耳朵,更是嗡嗡响的厉害。但就是如此,他也听清楚了徐元真的话,摸着脸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父亲是自己服毒自杀的?”徐元慎骇然瞪大眼睛,大声吼道:“不可能!一定是你骗我!你骗我!”

    “骗你?”徐元真冷冷地道:“我真懒得费那个心。”(未完待续。)

193 浑噩

    说完,她懒得再理会徐元慎,径自往床榻边走。

    徐元慎本挡在她面前,此时竟然一步一步,不自觉地挪开了位置,如同傻子一般,站在了角落边上。

    “立前你留下帮我。”徐夫人淡淡地道:“你们几个姑娘家,先退出去吧。”

    “是。”

    从徐元慎大叫来人,到老爷子临终遗命逼迫徐元慎守墓十年,再到老爷子溘然逝去,徐元慎暴起打人,徐元真反手回击……变故接二连三,徐立前几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什么,眼泪都忘记了再流,干在了面颊上。此时听到徐元真吩咐,都连忙应“是”,纷纷行动起来。

    比起徐玫几人已经知道许多内情的,才来到此的徐清却被不断听到的无数消息震的惶惶无所适从,跪在地上,如同魂魄被震散一般。

    徐玫将将她拉起来,拽着她出了内室,扶到外室一把椅子上安置了下来。

    谁也没有心思说话。

    胡不为一脸悲伤,站在外室站了片刻,悄悄走了出去,在廊下站定了,像是觉得应该避讳,又像是在出神想着什么。

    良久,徐惠紧绷着的俏脸放松了一丝。她看了看徐清和徐玫,起身迈步走了出去,似乎要与胡不为交谈。只是,宝瓶已经着人捧着孝服送过来,徐惠只是向胡不为微微欠身致意,便让跟过来的流苏领了她的孝服,走出了院子。

    “请两位小姐尽快梳洗更衣。”宝瓶走近,行了一礼,指着身后跟来的两个婢子,道:“彩陶服侍清小姐,青瓷服侍玫小姐。两位小姐住处已经安排妥当,她们两个会带着您二位前去。”

    老爷子丧了,他的身后事,便是身后人第一等的大事。

    换上丧服,是立即就要做的。

    徐清神色依旧显得呆滞惶惶,徐玫拉了她一把,低声道:“清姐姐,先别想了,我们赶紧下去换洗吧。不然,祖父该责怪我们了。”

    徐清呆呆地跟着徐玫走了。

    幸好,宝瓶将两人安排在了一处院子,离这里不远,两人倒也不必分开走。

    到了地方,徐玫将徐清送到了她的房间,吩咐过了彩陶几句,就要出门往自己房间去,却被徐清一把拉住!

    徐玫回头,见到的是徐清一双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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