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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不会为这种事妥协,因为,他妥协的是我这个人啊”裴惜言的嘴角扬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她顽皮地眨眨眼,坦然道,“因为是我,所以我什么都不说他也懂;如果不是我,说了也没用。因为是我,不解释也没关系;如果不是我,解释也多余。因为是我,不留他他也不走;如果不是我,想留他也留不住。因为是我,就算不等待也会蓦然相遇,如果不是我,就算擦肩而过,他也不会注意。”
楚拂樱的眼睛里闪烁着痛苦和绝望,她用颤抖的声音,泣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之前算什么”
裴惜言慢慢转过身,随手拿起她放在一旁的雪见,继续切菜,刀法又快又准,切出来的菜丝粗细均匀有如发丝,片刻的工夫,她手边的案板上堆满了各种颜色的菜丝,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小山包。这时,她才转过身,对楚拂樱认真道,“过去,往事,记忆。就像是用了多年的茶盏打碎了,会心疼,但是,无能为力。因为,世上从来都没有破镜重圆,从来都是覆水难收。”
第一卷 第六十六章 冰炭不言
第六十六章 冰炭不言
人的记忆就像爬墙虎,相互联络错综复杂,只要触动其中的一支,其他的枝枝蔓蔓也会受到牵连。
——水玥颜呓语录
月清远在密室里很认真地打着算盘,金算盘。声音叮叮咚咚的煞是好听,珠子晶莹透碧,竟是上等美玉所制。
一灯如豆,胤无逸端起手旁的茶碗,茶盖划开浮于碧绿水面上的茶叶,轻轻啜了一口,“这笔买卖你倒是玩得开心。”
月清远微笑,眼睛里闪着冰冷的光,只是那笑容有两三分讥讽,却又有七八分冷漠,“吾还嫌玩得不够大呢。索性,有人愿意做冤大头,特地拿出了国库的银子让吾玩。既然如此,吾为何不玩得尽兴些?”
“随你吧。”胤无逸将茶碗放下,冷冷清清的一张俊脸,冷冷清清的话语,“我出来这么久,文家还算老实,倒是我那位好母后,实在是忙得很啊”
“哼,生活在宫闱内的女人们,哪里算得上是妻妾、母亲、女儿。”月清远笑意盈盈的眼神很冷,“或许,连女人都算不上。要么被利用,要么利用别人,什么丈夫,什么儿女,什么家人,不过是她们妄图活下去妄图谋取更大权力的踏板,毁之,亦不会心伤。”
“终究是在这里盘亘的太久了。”胤无逸的唇角微扬了扬,那双沉肃的眼却愈发亮了起来。仿若他等的就是动荡,盼得正是血腥杀戮,否则,他又何必故意离开建元城,给了所有人,一个机会,一个选择匍匐在谁脚下的机会。
明日便是月圆之夜,也是道消魔长,邪气最盛之时。精心的布局,漫长的等待,终于要迎来最后的结果。
月清远的手微微顿住,随即,空气中传来一声似冷笑似喟叹的轻哼,“无逸兄自然是高枕无忧,毕竟,建元城中有麟趾替汝坐镇。依吾看,只怕他们闹得太小,还不够给麟趾塞牙缝的呢”
“麟趾?”胤无逸笑了起来,神态是一贯的僭狂,“事情若是已经到了必须麟趾出手的地步,你和凤羽,也就不会在这里了。”
“喂喂,难道无逸兄手里还有暗棋不成?”月清远轻笑着,薄唇微微扬起,依旧是戏谑玩笑的模样,一点也不伤心,一点也不介怀。
胤无逸弯起的唇线愈发加深,然那投望过来的目光里始终无笑,反倒有一丝无趣的嫌弃,“若不是如此,救你之前,我早就化为一堆枯骨不知被扔在哪个乱葬岗了。”
什么黄金血脉,什么天命钦定,什么万万年,有得不过是尔虞我诈,不过是比戏子还精湛的技艺。
生在皇家,生为皇子,他们都很清楚,要谋取什么,会失去什么。只是,选择的路不一样罢了。
究其原因,或许应该是,曾经受过的伤,以及心中怀着的恨,不同罢了。
“有必要说得那么危言耸听么?”月清远自嘲地笑起,微风吹起他额间散发,恰掩住了眼中一闪而逝的倦怠与落寞。
“心软的话,时间还来得及。”胤无逸笑得有些讥诮。
“心软?”月清远的唇角抿了抿,冷笑更深,“这些年来,他若待吾有一分心软,吾就算不还他五分心软,至少也该有三分。可惜,那些不属于吾的东西,吾早已放下。”
薄唇微扬起淡漠弧形,胤无逸的声音不是平素的戏谑,也非杀人时的暴戾冰冷,他只是平淡的交代一件事,一件本就不寻常的事情。“既是这样,那么就让凤羽助你一臂之力吧。”
“免了吧。”月清远毫不客气地拒绝,语气中,讥诮与狡黠彼此交融,反成为一种不可思议的揶揄。“她该干嘛干吗去吧,吾自己的事情就够多的了,没兴致再给她收拾烂摊子。”
胤无逸的嘴角堆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度,他的眼睛里却闪着寒光,“既然都在等,那就继续等等看吧。”
月清远将账本递给他,眉梢微挑,水色唇边的笑容益加深刻,一派轻松惬意的样子,“所以说,吾很羡慕柳子清。”
“事情不过才开始。”胤无逸随意地翻看着账目,口气骤然变得冰冷如三九寒天,“明日,让凤羽看好那个楚拂樱,如有异动,杀了便是。”
“没这个必要吧。”月清远托着下巴,笑嘻嘻道,“汝不觉得这件事很有趣么?柳子清既然说夫妻间理应彼此信任,彼此依赖,吾倒要看看,他和惜姐姐,是说的漂亮,还是果真如此。”
胤无逸冷笑,眉梢带煞,唇角含愠,笑得清邪而诱人,“这是我的事情,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情,足矣。”
“不用吾管”月清远几乎叫起来,“人家都说什么过河拆桥,无逸兄,汝这河还没过完呢,就连舢板都扔了不成?再者说,这件事,吾也有份,怎么能不管。”
胤无逸抬眉,目光如剑般冷冽,“我是不是该让墨把那些钱全部换成铜子,然后让你一个一个清点吶?”
月清远语塞,半晌才道,“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汝都能分得清,只是分得未免太清了,反而,没了人味。”
胤无逸笑起来,狂狷无俦,“想俯瞰众生,又想善良仁慈,世上若有这等十全十美的好事,只怕谁都要去当皇帝了。”
月清远见他虽然言笑晏晏,神色间却总有忧色,不禁嘲笑道,“汝救了惜姐姐,她却对汝弃之如履。其实,这事也不能怪她,毕竟她也算是救了汝一命,更何况,照顾汝一晚的人,是她。”
胤无逸听到他的话,心里竟似插了根针似的微微作痛起来。他冷笑,接着大笑,“说啊,怎么不说下去啊,我看你最近真是皮紧的很,的确该松松了。”那一瞬间,他的脸似那极地的千年冰雪,生生地从里及外地泛出一股阴冷,纯净无暇而冷澈骨血。
月清远一窒,叹了口气,“拿不起、放不下、理不清、说不明,爱亦不爱、恨亦不恨,似近似远,若即若离,此等迷茫纠缠与矛盾折磨,才是至苦……所谓‘不得求’。”
胤无逸冷笑道,神色更峭厉,“和定疑在一起几日,你倒是将他佛言禅语的学了一二分。”
“说起定疑,吾倒是很奇怪。他医术不错,汝中毒受伤的那一次,他用金针替你护住心脉,将大部分毒素导出体外……只是,若有一丝差池,立时便会要了汝的命。”月清远低声道,“如果他真是他,汝这么做岂非太冒险可是,他若真是他,又怎会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
胤无逸覆着眼睑的睫毛动了动,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睁眼道,“如果多给我一息思考的时间,也许我根本不会救她。”
月清远沉默了一下,深邃的眸子沉沉郁郁,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胤无逸看着他开口又闭口,如何不明白,这个跟他似朋友又似兄弟的下属,想要劝他什么。然后,那种锥心刻骨的痛又席卷而来。那个人已变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在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越扎越深,时时疼痛不已。否则,他又怎会做出如此毫无分寸的蠢事。只是,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数年的布置,多年的谋划,就在明朝,他不接受也不允许失败。
他伸指拈起桌上的一张信纸,不一会儿那纸就像风化了许久,粉尘般散去。“既然裴惜言昨日只和柳子清说了这些,那就由她去吧。”
信纸上仅有一个字:拖。
而在屋外,已是月上中天。秋来多时,夜里风深露重,微有寒意越颈而过。
裴惜言坐在荷花池外的草地上,发呆。秋水般的眸子映着一池碧水与菡萏香销翠叶残,暗黑而深邃。她微微萧瑟了肩膀,忽而想起柳天白昨日立于凌河岸边,望着那一池子莲花河灯暗自沉思的模样。
或许有些郁怏罢。裴惜言想,世人多半寂寞,因而有许多人愿意倾听,然而,习惯沉默的人,难得几个。
“裴惜言,你这是在杞人忧天还是在未雨绸缪?”
闻此言时,恰有几片落枫从她眼前飞过。裴惜言低头见那叶上浓郁的红,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季节,太过于衰颓与腐朽。
面对定疑的询问,裴惜言摇摇头。不知,是真不知。她知晓的,只是一池的水早已被太多人搅浑,水底到底如何,根本无法看清。
昨日,柳天白与她说好,等到落雪的时候一起去碧落寺看早梅。然而,她看得清他眼中的沉郁,更感觉到藤城中有一种烈火烹油的璀璨光华。她不懂棋事,却也知道柳天白或许遇上了什么麻烦,但是,并不欲让她替他忧心。
裴惜言尊重他的每一个决定,就如同他尊重她的每一个决定,所以,她只能等待,积极地等待,如此而已。
月落星沉,这样的厮杀,明日便是尽头了。
然后呢?
然后太遥远了,她还不及想。不是不敢想,只是来不及考虑那么多了。
那人却在水岸微转过头,浅浅的目光望了过来,依稀眉眼间笑意更浓,“下一遭,换我去寻你,无论天涯海角,无论千山万水。”
裴惜言转过身,缓缓抬眸看着定疑——夜风中飞扬的青丝,月华下俊朗的侧脸,无悲无喜的笑容,清冷淡漠的眉目,上扬微启的薄唇。这个人是柳天白的至交好友,所以,她信他。
“坐下呗?”她微微眯起眼,露出和煦的微笑。
定疑看着她,半晌,席地而坐。
四下寂静,只闻徐徐流水声,裴惜言微笑着半阖上眼,口中却轻声道,“我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却又怕未雨绸缪之事做得还不够。”
定疑清冷目光中似有幽幽然,也不知想到何处,半晌,淡淡道,”你可曾听说过琉璃大王杀戮释迦种族之事?”
裴惜言不觉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因果报应照彰,是很难避免的。”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不都是如此么
“子清之事便是我的事,你若有话想说,又何必吞吞吐吐。”
裴惜言的脸色立刻垮下大半,“好歹你也容我酝酿酝酿,组织组织语言啊”
“子清做不出弃天下苍生于不顾的事情,你,只是将水搅得浑浊了些。既然不谙水性,又何必强自下水?既已沾湿衣襟,就该知,水再浑浊,还是水,就算混了泥沙,澄清之后,该是什么仍是什么。”
“疯掉了。”裴惜言捂着脑袋,无奈地****道,“对,今夕繁华,明朝尘埃;今宵红fen,拂明白骨。这举目疮痍的人世,自当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
定疑闻言,只是轻扬嘴角,似不曾察觉她内心的郁闷一般,问道,“你要拯救天下苍生?”
“啊?”裴惜言抬眸幽幽盯着他看了看,半响不动。末了,闷闷扭过头继续向前,先前那般烦闷的情绪弱了几分,却也好似并不为何特殊缘由。“罢罢罢,再说下去,我就要头疼欲裂了。”
定疑愣了愣,随即微蹙了眉,似是本能地伸出手去拉过她的手,修长的手指搭在脉上,“秋深夜凉,莫不是染了风寒罢?”
裴惜言连忙解释,“我只是这几夜睡的晚了些,等事情结束了,自然会好生调养。你千万别告诉柳天白,否则,他会时时刻刻盯着我,就跟我马上要踹腿登天一般。”
定疑面露忧色,一双剑眉皱得更深,“子清只是生怕你有个万一,岂知你却这般无情。”
“他那是大惊小怪好不好”裴惜言十分哀怨地皱起柳眉,长叹道,“以前他也这样么?我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定疑松开手,慢慢半弯起的唇角,虽是笑着,却没有丝毫笑意,“他待你自始至终都是全心全意,你今日既信他,又何必疑他往日之举?”
裴惜言幽然一笑,抬眸仰望着夜空的繁星,“你既用了自始至终这四个字,我便知,你定是认识以前的……我。那么,之于以前的我,你又是何人呢?”
定疑静静听着,眉峰有些烦恼地微微皱起。“问题的答案很重要么?”
裴惜言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最后却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你是柳天白的朋友,所以,我信你。但是,明日之事,我没有把握,或许,信你,便是害了你。毕竟,那是我和柳天白的事情,无论大小,都只是我和他的事情。”
这般坚定的语气可是出自面前这个柔弱的女子之口?自打重逢,他还是头一次抬眸正视眼前之人。
眉间一点朱砂痣,墨色的瞳,乌翅般的发,绯衣红裙,像极了青云山娇嗔的少女,只是少了几分刁蛮几分跋扈,多了些许轻灵素雅,多了些许不染人间烟尘的缥缈。
定疑微微叹气,顷刻间,眉目间平复得水波不兴,“既是你们夫妻二人之事,又何必要与我说来。”
裴惜言攒起腿把胳膊放在了膝盖上托着下巴,微微笑道,“她是他的师妹,所以,无论她与我是什么关系,不救也得救。你是他的朋友,而他对我说,若有什么为难之事,与你商议便可。”
定疑一滞,半晌,蹙着眉烦闷地微叹,“子清啊子清,你当知我对此事是唯恐避之不及。你又何苦将我拖入此局呢?”
裴惜言皱了眉头,面上一丝忧虑神色不似作假,“此事,与柳天白没有半点关系,你若是怪,只怪我便是。那日,我不该在觉澄大师面前胡言乱语逞一时之快。”
“你认得倒快。”定疑恍如感概般,语调轻如流水,“子清不让你来月赢,是保护也罢,是私心也罢,他只是想将你拦在风云之外。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他一人跳入就足够了。“
裴惜言摇摇头,“既是漩涡,前路何处是出口,退路,又能退到何处?若前后都是死路,我怎能让他一人苦苦挣扎。”
“什么都不记得的人,能做什么?”定疑的声音很淡,他张口,喃喃轻言,已是叹息了,却似厉声喝斥一般。
裴惜言的眼眸笼上一层烟水云波,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怔仲间恍然回神,弥漫悲伤的眼神瞬间收起,终是觉察到自己方才失态,只得垂头默然不语。
半晌,裴惜言转过头凝望着定疑,她可以很清楚看见内中自己的倒影,“这世上,自有我能做到,而常人做不到的事情。我赌得,就是这个做不到。”她的话似笑语,偏又带了几分认真。
“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回家,继续过我们的日子,下棋、做饭、种花。”裴惜言咬着嘴唇,心里想着,再不回家,她就要失眠到患神经衰弱症了。
所以说,习惯不一定是好事。有时,发起狂来,才知晓何谓附骨之疽。
定疑微微抬眸,淡淡目光稳稳落在她的脸上。半响,薄唇扬起细小弧度,“你想让我帮你做何事?”
“要你死。”
月光下,白衣男子独坐在树下,将自己整个隐藏在无边的黑暗里,只余那一双幽然的眼睛,静静看着面前直指向自己的剑尖,眼眸淡漠。“你是何人所派?”
“自然是想要你性命的人。”黑衣人桀桀桀地怪笑道,“反正都是死,又何必问得那么清楚。下辈子投生的时候,可要记牢了,有些人是惹不得的。”
一时万籁俱寂,天地间只余鸟兽虫鸣。
“锵——”
忽地一声金鸣之响,声如凤啸九天,宝剑出鞘时,剑尖已深深贯穿黑衣人的肩胛,这样飞快的x入再狠狠地拔出,猩红四溅中,恐惧渐渐侵蚀黑衣人的背脊。他沙哑着嗓子怒吼,“你究竟是何人”
白衣男子的头颅微微扬起,刚硬的嘴角似又噙着笑——冰冷的微笑,“活人。”
“谁生谁死还未可知呢”黑衣人并指如风,迅速点上左右肩井穴,血流稍阻,“纵然你不是柳子清,焉知我家主子岂会只派我一人来暗杀。”话音未落,他已闪电般扑了过去。
“一人或是数人又有何区别?” 白衣男子手中的长剑划出一道利风,青锋发出悲壮龙吟,闪着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