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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迷雾(下)
魏国王宫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驿馆中也是一片乱景。在范痤府门前一场混战之后,苏齐和众多护卫魏兵不甘心的跟了刺客一路,但因为刺客们在半路上藏匿了马车,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刺客们挟持着赵胜和乔蘅从眼前消失。
苏齐彻底懵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驿馆的,黑着脸进了赵胜寝居外厅,不论谁来相劝都不肯去包扎伤口,只是一声不吭地紧紧咬着牙低头跪坐在地上。
剩下的那些护卫谁不是同样的心情?也没用人下令便自动在苏齐身后跪坐成了两排,敞厅中一时无声,静谧的极为吓人,驿馆里的人见这些高大威猛的壮汉一个个双目通红,脸上肌肉紧绷,哪还有人敢过来凑热闹。
苏齐沉默半晌,忽然默默地抽出腰间那柄被砍出**道豁口,剑身沾满血污的佩剑竖在了面前,上下看了两眼,便侧身从身旁的坐席上撕下一片丝绢细细地擦拭了起来。跪在他身后的许历见此情景,本来懊丧不已的心猛地跳了几下,忙悄悄向前膝行几步,跪在了苏齐的近处。
许历的担心果然不是多余的,当苏齐将剑身上的血污擦拭干净后,又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两眼,胳膊猛然平举便将剑身勒在了自己脖子上。
“苏都尉!苏都尉!”
许历心中大惊,猛地向前一扑,右手成抓便握住了苏齐的手腕,其他那些本来低着头的护卫们听见许历的惊呼也慌忙扑了上去,敞厅之中立时之间便是一片如牛般的吼声。
苏齐没有许历力气大,更架不住人多,片刻之间便被缴了械,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长剑便被远远的抛在了地上。许历慌乱之中多少还有一两分等冷静,赶忙吩咐其他护卫道:
“快,你们快去请蔺先生!”
蔺相如此时也不舒坦,在范府门口的混战中虽然有苏齐、赵胜他们围成的保护圈,但他肩膀上依然被划出了长长的一条伤口,再加上污血糊了一身,简直就是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在那么混乱的境地之中,任何人的思维水平基本都在一个水平线上,但当稍稍安稳一些时差异却接着就显出来了。蔺相如并不像苏齐他们一样只顾着懊悔和自责,当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时,他心中顿时疑窦大起,然而还没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搬救兵的护卫便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蔺相如闻此心中猛然一惊,赶忙随着那名护卫跑进了敞厅,抬眼处见苏齐血红的双圆瞪如铜铃,在一众护卫的拉扯下只剩下了“嗷嗷”的怒吼,心里顿时一紧,嗵的一声便扑在了苏齐面前,沉声说道:
“苏都尉,你这是何苦啊?如今公子尚不知情形如何,你便要如此,如何对得起公子和惨死的那些兄弟啊!”
“蔺先生——”
当听到“惨死的兄弟”几个字时,苏齐仿佛还了魂似地停下了吼声,目光呆滞了片刻忽然闭上了眼睛,眼角瞬间滑下了两行热泪。
“九个,蔺先生,我们折了九个兄弟,可最后还是没护住公子。我苏齐是他娘的废物!兄弟们在地下也闭不上眼啊,蔺先生!“
众护卫本来就已经懊丧不已,听到苏齐的自责,一大群铁血男儿的粗莽抽泣声顿时响成了一片。在这天亦落泪的时刻,蔺相如反倒更加清醒了,范府门前的疑窦也同时透彻了许多,他没去劝阻众护卫,反而沉吟了片刻,忽然抬眼向苏齐看了过去。
“苏都尉,在下记得公子被擒之前,似乎有一位失了剑的兄弟曾为公子挡过一剑,可有此事?”
“唉,唉……”
那样混乱的场面,苏齐他们只顾着杀人和保护赵胜,哪像处于保护之中的蔺相如那样有“那么多工夫”去注意别的事?所以蔺相如这样一问,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回答他,至于那位挡剑的护卫,看样子应该已经殉职了。
是了,是了,绝对有这件事。虽然没有人回答,但蔺相如却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他瞬间将整件事串了一遍,登时心中通明,扬了扬眉向苏齐说道:;
“苏都尉,公子被持,终究不是陨在咱们面前,这样便还有几分希望。如今咱们万万不能自弃,一定要等公子回来。”
“蔺先生不必劝我,我知道公子此去必是九死一生。即便朝廷不责罚,苏齐又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苏齐已然下了赴死的决心,如何会听蔺相如的劝,然而还没刨白完心迹,蔺相如便打断了他的话。
“既然是九死一生,那便还有一线生机。苏都尉,在下生受公子厚遇大恩,若是公子当真不测,你我再携手相殉如何?”
“蔺先生……”
苏齐没想到蔺相如也会有这个念头,不觉抬起头向他望了过去,见他目光真挚,终于没再执拗,却默然的闭上了眼,似乎是下意识地轻声说道,
“唉,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蔺相如暗暗叹了口气,他并不怕为赵胜殉葬,但是他却不希望最后是这个结果,看着苏齐绝望的表情,他也有些不敢确信自己的判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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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城外某处荒草连天的偏僻地方,刚刚逃出生天的一群汉子迅速躲进了藏身之地,一通忙乱之后,首领冯夷盘腿坐在低矮昏暗的茅屋之中依然感觉心脏在怦怦狂跳。
冯夷今年只有二十岁出头,但多年的逃隐生活却早已在他脸上刻满了风霜。此时他缓缓地长喘着气,试图平静下来,但越是如此,刚才在大梁城里发生的那一幕却越让他感觉到不可思议。那一切似乎一直在按照他计划好的方向走,但是最终结局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那一切结束的太快,也太突然了些,而且仿佛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左右着他的思维以及行动,但他却始终没能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屋门被推了开来,一个高壮的年轻人和一个劲装少女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屋内,冯夷向年轻人点了点头,沉声问道:“叔段,兄弟们可安顿好了,伤亡情形如何?”
“还没细数,差不多死了六七十个。”
叔段肩背四肢上绑着多处伤口,脸色也因为失血过多有些发白,答了话后便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那个一直抿唇不语的少女。
冯夷长叹了口气,抬起双掌狠狠地抹了把脸,缓缓的道:“若不是小妹擒住了平原君,这次咱们只怕便全数留在那里了。”
“大哥……”
那个少女听到这里脸上不觉一红,刚喊了冯夷一声,冯夷便向她摆了摆手,又对叔段说道:“咱们如此设计安排,那些兄弟的尸体已是不能再弄回来了,他们的家人你们一定要安顿好。”
“诺。”叔段拱手应下,接着却忽然犹豫了起来,“那……大哥,平原君如何处置?他终究是大赵公子,若是一剑毙命倒也罢了,可如今成了这样,咱们……”
“平原君?唉……”
冯夷闻言无奈的闭了闭眼,叔段说的没错,平原君要是在范府门口毙命,虽然他们必将人人难逃一死,但却是冯夷能想到的最佳结果。正因为有这样的考虑,冯夷当初并不希望小妹冯蓉参与进来,冯蓉才十六岁,即便是为了那件大事,冯夷又如何舍得让她跟着毙命?然而冯夷最终还是没能瞒住冯蓉,冯蓉苦苦劝了他一番以后,见他已经决然,竟要同去赴死,冯夷却也是如何也拦不住她的。
冯蓉虽然只有十六岁,但这些年跟着冯夷颠沛流离,却磨出了坚毅的性子,同时也因为冯夷实在无法顾全手下一大帮人的吃喝拉撒,她在帮冯夷之中又培养出了缜密的思维。正是因为她的参与,此次刺杀计划才能更加完善,从而达到瞒天过海的效果,将魏国一大帮人骗了进去。然而冯蓉终究不像冯夷那样铁了心的想去赴死,所以才会又安排出马车逃命的计策。
马车本来只是想在杀死平原君以后,留给那些侥幸逃出来的兄弟们用的,但是即便再坚定地赴死决心在留了退路的情况下都会动摇,冯夷怎么也没想到最终的结局会是冯蓉擒住了平原君,所以当活下来的机会在那一刻突然出现时,即便没有马车那条退路,冯夷他们最终也只能是这样一个结果了……
“此事如今确实有些难办。叔段、小妹,你们有所不知,平原君已经认出我了。”
“认出来了!”
叔段和冯蓉听到这句话,登时惊得大张开了嘴。冯夷看着他们的表情,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才道:
“平原君是大赵公子不假,不过他既然已认出了我,若是留下他恐怕会让咱们的计划败露,如此……到了万不得已时咱们也只能敬送他一程了。”
“诺!”
叔段听到这里,眼里登时闪过一丝凶光,刚刚拱手应下,没想到冯蓉却红着脸犹豫了犹豫,终于鼓起勇气小声说道:
“大哥,平原君……平原君并非小妹擒住的,是他先擒了我,却让我将他挟住,以使咱们停手的。”
“什么?”
叔段眼中凶光顿时敛去,顿时与冯夷一同惊呼了出来。
第十七章 壮士(上)
低矮的茅屋中充满了呛人的茅草腐烂味,木板钉成的墙壁虽然表面粗糙,但合缝处却做得极为精巧,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
乔蘅自从被劫持以后就窝着身子极难动弹,在疾驰的马车上又被冯蓉按在腿上颠簸了一路,现如今已经憔悴不堪了,手脚一捆趴在湿冷的地上只剩下了连连的咳嗽。
赵胜比乔蘅更惨,不但手脚被捆,甚至还被捆在了一根瘢节硌人的支柱上,那才叫一个一动都不能动。黑暗之中他屏气听着乔蘅的咳嗽,忽然见她没了动静,急忙小声喊道:“蘅儿。”
“公子,咳咳,公子你在哪儿?我,我害怕。”
乔蘅微微战抖的声音让赵胜总算放下了心,他赶忙招呼道:“到这里来,我被捆柱子上了,动不了身。”
“喔。”
乔蘅又咳了两声,循着声音艰难地挪了过去,肩膀触碰到赵胜的膝盖,心下不由一松,一头便栽在了赵胜的腿上。
淡淡的体香隐隐约约地传入了赵胜鼻腔里,虽然不能冲淡满屋的霉味,但终究是个心理安慰,赵胜忍不住低下头嗅了嗅,忙关切的问道:“蘅儿伤着没有?”
“没,没……”乔蘅含混的应了两声,忽然之间哽咽了起来,“只是公子怕是……”
有这模样的公子么?赵胜不自在的动了动身,登时牵动了肩上的一处伤口,疼得他连吸了两口气,却没敢发出声音来,只得苦笑了两声道:“都到这里了,哪还有什么公子不公子?咱们俩如今不过是一对苦命鸳鸯罢了。”
“什,什么鸳鸯?”
乔蘅听赵胜说的蹊跷,虽然眼前一片黑,但还是忍不住尽力抬起头去看赵胜。
噢,鸳鸯现在说的还是兄弟情谊,这比喻可实在是不恰当。赵胜醒悟了过来,改口道:“不是鸳鸯,那就是两只蝴蝶好了。”
“都什么时候了,公子还有心思说笑……”
乔蘅心里一甜,无声的笑着重又将头埋在了赵胜腿上。她虽然不知道什么“慢慢飞,小心带刺的玫瑰”,但是却听懂了赵胜的心意。
这处茅屋里实在是湿冷呛人,但是乔蘅此时却完全感觉不到了,她暗暗思忖着,如果真的和公子一起死在这里倒也好了,省得再去面对那些烦人的心事,烦人的规矩。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走,再也没有什么公子,没有什么婢女,没有如履薄冰的小心应对,有的只是……
乔蘅轻轻地舒了口气,脸上带着笑用鬓角轻轻地摩挲着赵胜的腿腹,仔细去感受赵胜的体温。然而这温馨仅仅持续了没多久,乔蘅忽然间却想到了爷爷。爷爷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亲人了,如果她就这样死了,爷爷怎么办?
乔蘅心中满是苦楚,鬓角微微离开赵胜的身体,欠起头小声问道:“公子,咱们,咱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赵胜笑了笑道:“没事。我早上卜过卦了,是大吉相。咱们不但死不了,那些人还得恭恭敬敬的把咱们请出去。”
要是恭敬为什么还要下那么重的杀手?乔蘅听了赵胜这句话,更是确信这回必死无疑了。公子昼夜都在她面前晃荡,做了什么她能不知道?她现在只能当赵胜是在哄她,如此一想反倒彻底放宽了心,重又微微闭上双眸靠在了赵胜身上。
然而事情偏偏就是这样出人意料,正当乔蘅跟赵胜偎依在一起都不再说话的时候,漆黑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吱呀”。随着那声音,屋门外刺眼的白亮倏然间便扑进了屋里,将赵胜和乔蘅激的立刻紧闭上了眼睛。
“公子恕罪,小人们多有得罪。快,快来给公子松绑。”
还没等赵胜他俩完全适应光亮,两个身着短衣的壮汉已经闯进门来拱手赔上了罪,接着便急忙奔过来解开了赵胜和乔蘅身上的绳索。
乔蘅刚才挪动不易,靠在赵胜身上也是满心的平和,并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当看见除了那两个来解绳索的汉子以外,门口还站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探着头向里看时,却不由双颊飞霞,连忙离开了赵胜的怀抱。;
那个少女正是冯蓉,赵胜让她挟持自己时虽然已经发觉她是女子,但当时她一头一脸的都是血,而且穿着劲身的男装,实在看不出她的模样,此时冯蓉虽然男装未褪,但洗干净了手脸,却将长期锻炼后才能形成的英姿飒爽之美展现在了赵胜的面前。
因为范府门前的“劫持”行为实在太诡异,完全不符合一个合格杀手的身份。冯蓉扶着门框向里看了看赵胜,略略有些黑的小脸上立时现出了个腼腆笑容,见赵胜也在看她,接着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去。
领头来给赵胜松绑的是叔段,他麻利的将绳索往地上一扔,慌忙又拱手向赵胜拜了下去:“公子恕罪,小人们鲁莽了。家兄此时正在相候公子,还请公子挪尊步受家兄一拜。”
“好,壮士请。”
“公子……”
这一切看在乔蘅眼里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些,占卜?公子什么时候占的卦?这些人一早还杀气腾腾的要置公子于死地,怎么这么会儿工夫却又完全变了个样!乔蘅一时有些发懵,但看见赵胜在地上跺了两下脚,竟然接着便笑微微的点点头要随那两个刺客出去,虽然明知阻拦也是徒劳,但还是连忙追了上去。
冯蓉见乔蘅一副紧张的神情,连忙走过来宽慰的笑道:“姑娘放心好了,家兄只是要向公子赔罪,并没有别的意思。姑娘还是先随我去洗一洗,一会儿公子他们谈完事,小女子再送姑娘去公子那里伺候。”
乔蘅跟冯蓉也算是“老相识”了,如果不是冯蓉帮她拦了一剑,她现在早已经没命了,而且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些人要是真杀他们的话,根本不需要费这些功夫,然而今天她受的惊吓实在太重,即便明白这些道理,但还是害怕看不见赵胜,所以才会表现出这般的惊慌。不过冯蓉在她心里好歹还有点值得信任的“地位”,再加上赵胜一边向外走一边向她宽慰似的摆着手,她也只能微微叹口气,接着涩然地向冯蓉点了点头。
……
在一处还算整洁的屋舍中洗净了身上的血污,又换上冯蓉的衣裳从里屋里走出来,乔蘅抬眼间便看见冯蓉正坐在一旁等着她了。
冯蓉向乔蘅上下打量了两眼,赶忙起身招呼她在矮几旁一起坐了下来,满是热情地笑道:“天差不多晌午了,蘅儿姑娘饿了吧?大哥已经让人为公子做饭去了。一会儿公子那里忙完,你们便一起……”
说到这里,冯蓉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忽闪着大眼睛满是好奇的望了望乔蘅,欠起身转口笑道:“我还真忘了呢。大哥说公子大夫们有许多规矩,要不然,要不然,我先去帮姑娘拿些吃的垫一垫?”
“不必了,冯姑娘。我们公子没那么多规矩的。”
乔蘅感激地向冯蓉笑了笑,虽然话音里满是确信,但冯蓉还是有些惊讶的向她看了过来。
“乔姑娘,小女子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你,你……平原君对你有很大的恩么?你竟要那样……”
冯蓉说道这到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刚犹犹豫豫地停下了话,对面的乔蘅便已经涩然的低下了头去。
“那是我欠他的。”
“欠他的?”
冯蓉一时之间虽然没能完全明白乔蘅的意思,但还是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第十七章 壮士(下)
(对不住各位,家里小孩发热打了两天针,明天开始尽量保证每天两章或者四千字以上。多谢支持)
正文:
赵胜洗换完毕,在叔段带领下直奔冯夷住处而去。刚才来到这里时,他下了马车便被人塞进了那间棚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