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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此时,有进而无退!赵胜收拾心绪,昂然续道:“李兑他们不去想想屡次攻秦失败的缘由,却只想着合纵成功以后自己会如何如何,如此只求私利,丝毫不顾惜黎民之人,乔公难道还以为赵胜与其相争,仅仅是为权为君么!”
赵胜铿锵之言戛然而止,然而乔端却半晌未语,他年轻时游学四方,曾亲耳聆听儒贤孟轲那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虽然当时他已自诩满腹学识,但是却并未真正明白孟子这句话的微言大义,总觉着社稷既君,君既万民,忠君既是为国,为国既是护民。然而当他学成归赵后,残酷的现实却一阵更比一阵剧烈地打击着他的雄心壮志,最后让他彻底灰心,只能隐居在市井之中。乔端苦苦思考着自己错在了哪里,有时候答案似乎已近,但是却又总是隔着一层难以逾越的屏障,让他甚至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想不明白了……
乔端脸上渐渐显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跪坐在席上思考了半晌,捋着须却摇了摇头。
“公子大志在胸,只是老朽看公子怕是想错了。合纵之事根本在我赵国,公子未及详察,贸然赴魏,只怕是逐了末道。其实……”乔端顿了顿,双目炯炯地看了看赵胜,淡然笑道,“公子未曾闻专诸要离之事?”
赵胜听到这里目光不觉猛地一跳,专诸要离是先秦著名的刺客,乔端这样说,那意思自然是让赵胜找刺客刺杀李兑,难道乔端……
“赵国如今乱不得。”
赵胜长舒了口气,
“去年秦国攻韩魏,伊阙一战斩杀韩魏士卒二十四万,占五城。韩魏两国响应李兑盼的是合六国之力收复失地。如今三晋赵魏强而韩弱,如果魏国能够分清厉害退出合纵,韩国必然退缩。其他三国中,燕国与齐国是大仇,而楚国先前与齐国盟誓共抗强秦,却因为秦国离间而背齐向秦,如今虽然楚怀王客死秦国,楚秦之间已经结仇,但与齐国的嫌隙却难弥合,如此一来只要魏国一退,其余五国必然犹豫。所以在下方才想赴魏的。”;
“合纵不成,若是秦国来攻,我大赵仅凭一国之力又如何扛得住?”乔端未置可否,压着赵胜的话音问了一句。
赵胜略一思忖道:“一个字,‘养’。赵国虽然弱于秦国,但只要自己不乱,秦国并非那么容易找到攻赵的时机。只要大赵能有十年休养生息的机会,后事未可知。”
“好。”
乔端笑了笑,这次却没再多说话。赵胜听到这笑声,心下突然醒悟过来:乔端这不是在引着自己思考么?这样一想,赵胜心中猛然一敞,连忙拱手施礼道:
“只是在下虽作此想,怎奈魏国新败,正是急于收复失地的时候,早就盼着合六国之力攻秦了,虽然明知六国人心不一,但六国之力总强过他一国之力,再加上这一行又有富丁跟着,在下万事难做。如果乔公……”
赵胜本来是想请乔端给自己当谋士的,谁想乔端听到这里,没等赵胜说完,站起身来深深地还了一礼:“今日天色已晚,公子虽然尊贵,但犯了宵禁终究不好。还请恕老朽斗胆相留,公子明日再行。”
乔端这样说倒也不是胡乱替赵胜做主,现在已经天黑,等赵胜他们回去,邯郸城早就闭门宵禁了,虽说守城的士卒不可能难为一个公子,但现在对于赵胜来说是非常时期,说什么也不能泄露身份。至于平原君府那里倒是好说,封君府邸虽然比不上王宫,但礼制相差不大,晚上谁要是去探听赵胜在不在家,除非你是赵王,要不然只有被抓蹲牢的份儿。
说完话,乔端也不管赵胜答应不答应便离席走到了窗边推起了窗扇,对着黄昏笼罩下的菜园喊了一声:“蘅儿过来。”
“哎,爷爷叫我吗?”
随着一声脆脆的答应,那个名叫蘅儿的少女离开菜园轻盈盈的来到了窗外。
乔端点头笑道:“今日贵客登门。你把那只獐子拿去你许历叔家,央他洗剥干净回来待客。”
乔蘅隔着窗子有些疑惑看了看赵胜,随即应了一声,转身走到门边俯下身去就要取那头獐子,那獐子虽然不是十分肥硕,但也不下二十斤。这时候在院子里闲极无聊来回踱步的苏齐刚好听到了乔端的话,心想这丫头柔柔弱弱一个小姑娘,恐怕提这么重的东西有些费力,自己虽说肩负护卫公子重任不能远离,但只帮她拿到柴门外应该没事,再说公子这样看重乔端,自己随便动动手也算帮公子多博乔端几分好感不是?
想到这里,不到三十岁的苏大叔满脸堆笑,粗着嗓子说了声“我来”,便大步向乔蘅走了过去。哪知道乔蘅并不领情,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笑微微的摆了摆手,便单手将那獐子提了起来。
二十多斤重量在手,乔蘅竟然丝毫没有费力的表情,虽然双肩倾斜着,却稳稳地走出了柴门。“讨好”不成,苏大叔自觉无趣,只好徒叹一声“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便又在院子里无聊的踱开了步。
乔蘅自去忙活,乔端也不再陪赵胜说话,他向赵胜告了声罪,出厅亲自拾掇起了果馔。乔端这样做算不上失礼,反倒是对赵胜的最大敬意:贵客登门,主人亲自铺陈饮食是为古礼。
乔家待客的饭菜很是简单,除了赵胜带来的那些食物,只有一些葵蒲之类的蔬菜,连酒也没有。乔端把苏齐请进来同坐,他自己则俨然地陪了一会儿就告罪回屋歇着了,而乔蘅把饭菜端上来后就一直没有露面,直到赵胜他们吃完饭,这才进来收拾停当,接着又取来被褥为赵胜和苏齐打起了地铺。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手脚却很麻利,片刻工夫收拾停当,便出来相请,赵胜谢了,领着苏齐进了屋。这时候乔端已经歇着去了,而乔蘅一个女孩自然也不可能跟进来,赵胜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累透了,倒也乐得不用再学古人那些繁文缛节。见苏齐抢在前边在里边那张地铺上来回摸索两遍后站起了身,便走过去拍了拍苏齐的肩膀笑道:“苏齐,你也跟着累了这么久了,早些睡吧。”;
“这里可比不上咱们府上,万事还是小心为好。公子只管歇着,小人先前跟随先王征伐中山的时候曾经三天三夜没合过眼,这点累算得了什么。”
自己的这位少年公子爷先前可没这么能折腾,苏齐肩负重任,虽然赵胜体恤,但他可不能就这样领情,满不在乎的一摆手,大嘴一张,说出来的话却轻了许多。可不是么,乔端爷俩人不错,如今夜深人静了,总不能让他们听见自己说他们这里不安全吧?
赵胜知道苏齐这样说绝不是吹,他原先是赵武灵王的扈从十都尉之一,赵国灭亡中山国的三次战争都参加过,立的功勋不少,深得赵武灵王信任,要不然赵武灵王也不可能把他派到爱子身边当贴身侍从。
“那你能歇还是歇一歇。”
古代人就是能受罪啊,先前哪里想过自己会享受这样的待遇?赵胜虽然有些不适应,但也知道苏齐这双眼今天晚上恐怕是难合上了,不由歉意的笑了笑便拉被躺下。苏齐随口敷衍了一句,帮赵胜盖好被便起身吹熄了油灯,摸索着回到自己地铺上坐了下来。
四下漆黑之中,人的精神更易放松,然而赵胜虽然累极,但这一放松头脑反倒又清醒了许多。今天这一天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刺激,穿越,朝争,访贤,这些先前只能算传说的事居然发生在了一个先前过惯了平淡生活的人身上,任谁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平静下来。
乔端到底会是什么态度?看样子应该是被说服了,但是是否肯出山却还不明朗,不然刚才也不会打断自己的话出去准备饭食。不管怎样明天还需要争取争取……赵胜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极远处隐约传来了迎晨的第一声鸡鸣。这公鸡是感光而惊的生灵,其实天亮还早得很。苏齐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摸了摸绑在腿侧的匕首。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嗵”的一声轻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软倒在了墙上。苏齐耳尖一动,转头间刚望向窗外,紧接着便听见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近向远的奔了出去。
“什么人!”
苏齐猛然抽出匕首,腾的一声跳起身两步便跃到了窗前。窗外昏黑的月光之下,院中三个黑影两前一后急惶惶的向篱笆边奔去。前边那两人本欲跃身出去,但似乎听到后边的人已经追到,其中一人忙回身长臂将手中短刃猛然递出。
后边那人身材比那两人都要高壮许多,急奔之下收脚不易,眼见胸口便要撞到刀尖之上,然而他反应极快,探手间五指成爪,一把便抓住了前边那人握着短刃的手臂,借此力道身体向边上一荡,躲开短刃的同时臂弯一收,整个人已到了对手的身后,另一条手臂紧接着圈在了对手的脖子上。
然而他的对手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眼见身子被制,收肘向他心口就是一捣。与此同时十多步开外的对手那个同伴也不逃了,俯身从腿边抽出短匕,长身便向他刺了过去。
这三人显然都是多经沙场,而且明显不想让屋里的人听见动静,虽然激斗,却一声不吭,而且手中分寸把握的分毫不差,那一肘倒还好说,击中不过是全身脱力,但那一刀要是刺中,势单力孤的那人接着就要丢命。
“奶奶的,坏了!”
眼前那三人谁敌谁友一眼分明,苏齐看在眼里,心中顿时大急,然而来袭的不知是否还有别人,赵胜就在旁边睡着,万一自己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苏齐眼巴巴的看着那个人要完却有力用不上,气急之下,铁拳狠狠地锤在了窗沿上。
“怎么!”
赵胜不知道什么时候惊醒了,也跳起身来到了窗口,眼前的景象让他心中一惊,急忙说道,“苏齐,快去!”
“嘿,他奶奶的!”
偷袭讲的是个偷字,这屋子只有紧挨着的一门一窗,一眼尽收眼底,公子醒了就好说了。苏齐心急难耐,粗粗的应了一声,扶着窗台一个跃身,飞脚踢断窗栅便跳了出去,然而当他刚刚落在地上,立时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了。
第五章 招贤(上)
就在苏齐跳出窗户的当口,篱笆边的缠斗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脖颈被制的那名刺客情急之下手肘倒杵,本是要直取对手心口要害,令他瘫软松臂,谁想那人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有此一招,身子向后一弓,胸膛抵住捣来的上臂向下压去。刺客本来就比他矮小一些,这一击未成之下,胳膊便直直的垂了下来,只能以力相抗,试图挣脱出来。
这两个刺客很显然在一起配合了不是一天了。另一名刺客见对手与自己的同伴缠在了一起,一时半会儿很难腾出手来,“呵”的一声轻呼,挺起匕首便向他背心刺了过去。
对手几乎就停在那里动不了身,这一击本来是十拿九稳的。然而刺客完全想错了,那个看似与他同伴相持不下的壮汉后背仿佛长了眼睛,等他冲到两步开外时,突然间仿佛天赐神力,猛地一挺身,如同提小鸡一般轻巧地将怀里的刺客拔离地面,“呼”地一个转身,握住刺客的手腕便将匕首对着扑来的那人长递了出去。
“呵——”
“别过来!”
这时候两个刺客终于意识到了上当,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只听“哧哧”两声轻响,那壮汉向前一撒手,两名刺客便拥在一起缓缓地软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壮汉丝毫没有停留,翻身跃出篱笆,片刻之间便消失在了院外一大片茂密的树林之中。这一切电石火光般快,哪里还用得着苏齐上前施予援手。
“喂……”
苏齐慌忙抬手招呼了一声,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四下微微的风声。苏齐是杀阵上练出来的,然而看到这一幕依然感觉后背上一阵发寒:那个汉子刚才明显是欲擒故纵,他生怕另外那名刺客逃掉,便示弱将他引了过来。
说起来武斗之时使诈用计倒没什么,然而那两个刺客绝非庸手,危急中就算苏齐也不敢用这种办法,更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全身而退,那个壮汉如此沉稳敏捷,分寸把握的丝毫不差,若是倒过来他是刺客的话……
苏齐心里一寒,低头间猛然发现身边墙角下还躺着具尸体,看样子应该就是刚才撞在墙上发出声响的原因了。
“一个杀三个,就这么一会儿工夫……”
苏齐不敢多想,四下环顾确信已经没有刺客后,忙收了匕首蹲下身将趴在身边的尸体翻了过来。
这时赵胜从门里跑了出来,听见苏齐撞破窗栅被惊醒的乔端爷孙俩也分别出了自己的屋子。乔蘅更是取来了一盏油灯,当微弱的油灯光映在那具尸体惨白的脸上和身下一潭血迹上时,她眸中闪过一丝恐惧,瘦削的双肩一颤,连忙抬手捂住了嘴。
苏齐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怜香惜玉,一把抢过油灯凑近那具尸体仔细观察了起来。
“墨者!”
“什么?墨者!”
赵胜惊呼一声,不敢相信的向一脸严峻的苏齐看了过去。
墨者其实就是墨家弟子。墨子死后,墨家学派走向分裂,其中一些人行走各国,锄奸扶弱,成为游侠,并拥立矩子为首领,形成有着严格规矩的帮派性质组织。经过一两百年发展,墨侠群体发展壮大,几乎遍布天下。
三年之前,赵国墨者曾经十分盛行,但是由于赵墨首领冯文与赵武灵王长子赵章交好,沙丘宫变后为替赵章报仇,曾组织弟子攻打赵成府邸。赵成和李兑使计擒杀冯文后开始禁墨,所以三年以来墨者在赵国境内几乎销声匿迹。赵胜怎么也没想到墨者竟然又出现在了邯郸附近,并且还要跟踪甚至可能刺杀自己。
苏齐可没时间想那么多,小心地护着油灯走到篱笆下的那两具尸体旁,先仔细看了看他们脚上的草鞋,方才将油灯移到他们脸旁细细观察了起来。
“没错,公子,就是墨者。这人小人认识,前些年先王攻伐中山时,他曾跟随冯文觐见过先王。小人与他有些交道,似乎是叫……”;
苏齐想不起名字,但已经确定这三个人都是墨侠,站起身一脸疑惑的看向了赵胜。
“墨者?”乔端捋了捋胡须,同样疑惑的向赵胜看了过去,“如今大赵已经难觅墨者,今天他们来这里,莫非……公子与他们有什么过节?”
“过节……”
怎么可能和他们有过节,除非平原君的记忆并没有完全保留下来……赵胜细细地搜索起了前身留下的记忆,但得到的只是些平日的衣食住行以及令他刻骨铭心的沙丘宫变,至于墨者,却连一丝一毫也没有。
莫非他们受命于李兑?赵胜心中一凛,但紧接着又排除了这个可能,首先他知道墨者是嫉恶如仇,是非分明的组织,李兑设计杀死了冯文,因为明白墨者必然要报仇,所以才会在赵国境内禁墨。即便有墨者暗中投靠了李兑,即便李兑有图于自己,他又怎么可能这么放心的派出三个墨者来行刺,却不安排自己的亲信一同行动,难道不怕墨者反复么?
另外苏齐这个平原君府的第一武将绝不是白当的,能做的自己的贴身护从,除了武艺高强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绝不是虚名,如果刺客是从邯郸城里一路跟出来的,这么长时间苏齐不可能没有丁点察觉。
那么,这三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刚才那个壮汉又是怎么回事?
赵胜想不出来,却知道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不经意间他看见乔端捋着胡子低头在思考什么,心中忽然一阵明悟,下意识的转头望了望站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乔蘅……“刚才那人莫非是乔公安排的?”
乔端看了赵胜一眼,淡淡地笑了笑却并没有回答,转口道:“墨者与李相邦颇多嫌隙,恐怕今日的事有些蹊跷,公子今后还需小心为好。”
“乔公……”
这算是默认了?好一个深谋远虑的智者,好一个聪慧的小姑娘……赵胜心中一阵感激,向篱笆边上的尸体看了一眼,接着便长身向乔端施下了礼去,
“乔公,赵胜不敢言一个谢字。不过出了今天的事,今后这里只怕难得安宁,还请乔公准赵胜之请移驾下府,赵胜愿为弟子,早晚请教。”
赵胜明确说出了请乔端帮忙的意思,但乔端却并没有接着回答,他双目炯炯的看着昏暗中长身鞠拜的赵胜,半晌才缓缓问道:“公子相邀……是为了保老朽这条命,还是为了赴魏之事?”
“乔先生,你……嗨!”
乔端的话让苏齐怎么听怎么不对味,什么叫为了保你的命还是为了赴魏?你让公子怎么回答?噢,说“为了救你”,那也太矫情了吧;难不成直接跟你说是为了让你帮忙?这老头……苏齐心里就像窝了一堆乱草一样难受,可公子还在那里杵着呢,哪里轮得到他苏齐说话,只得无言以对的“嗨”了一声,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