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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们提着打包的半个羊腿从餐馆出来时,缇墨非最后看了眼那本五颜六色的杂志,冷哼一声,“‘放大镜’”。说完,把‘放大镜’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律师信早上发出去的,将来再不会有‘放大镜’了。”
丁香花开的六月
几个月飞快逝去,此时我才意识到,我们的简单生活已经完全被那张象征平静与和谐的海报给破坏了。
我们的隐私开始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我们的行动出入严重受到相机和摄像镜头的干扰;我们曾经以为一切不过是人们的新鲜感作祟,加以时日便会风平浪静;然而在缇墨非为一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大财阀儿子成功完成闭合手术后,看不见的流言评论更是尘嚣直上,甚至变成给工作带来困难的实际阻力。
丁香花盛开的六月,缇墨非跟普杜提前解约。
他厌倦了办公桌上堆积成山的演出邀请,从广告,剧本,到独奏音乐会;雪片般飞来的舞会,酒会,谈话会,商业活动。院方更是兴奋不已的推波助澜,为了让缇墨非有更多的时间为普杜宣传,他们甚至开始减少缇墨非的手术场次,当然,富人,名人,重要的人除外。
我开始想起那张为自己带来无限荣耀的绿色广告画,我开始想起那项工程的准备前后,想起刚开始教授说过的话:关于普杜广告案,他们现在万事不缺,只欠东风,需要一位个人光芒足以劈开乌云,让普杜冲破障碍,横空出世的人物。听说有了人选,但是被回绝了,现在正在重新物色中。
然后在我们小组代表西区提交申请名单的第二天,收到普杜的声明,形像代言人已经确定,是心脏外科的高级医生缇墨非。
“缇墨非,你当初为什么愿意出任普杜的代言人?”
“没试过,贪新鲜。”
“真的?”
“不然你以为?”
“你不是会因为贪图新鲜而轻易下决定的人。今天这一切或许你早就预见到了。”
“你高估我了。”
“那我是不是也高估了你对我的感情?”
“……”
“好吧,是为你。”
“傻瓜,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是很痛苦的。”
“最后证明,一切都值得。”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们的做法已经超过我的底线。我是医生,只负责病人,不负责娱乐表演。”
“然后?”
“我只能提前解约。”
“我支持你。”
于是,两个礼拜后,缇墨非的律师跟普杜办理了解约手续。普杜在用尽法宝也无法挽留缇墨非后,狮子大开口,索取了五千万赔偿金。与此同时,无数家闻风而至的医院开始争抢缇墨非这块肉厚汁多的馅饼。最后,缇墨非选择了一家默默无闻的小医院,叫新田。新田离西区艺校只有三十分钟车程;新田座落在低收入社区,服务对象是只有低保的贫困家庭,残障人士,和儿童。
我们清卖了大部分家当,从动产到不动产,从股票到钢琴。然后我们开始了第一次迁徙。搬家那天,我们没有请搬家工人,缇墨非自己把所有的行李家俱装载进我们的道奇卡车。卡车承载了男人的责任,男人的肩膀上承载了我的爱和幸福。
傍晚夕阳落山的时候,我坐在楼道边给缇墨非磨破的手心上药,那是一双只在指尖指间有茧的手,厚实,修长,因为长期过多的消毒清洗,皮肤细致里透着苍白。弹琴的手,握刀的手,短短几个小时的劳动,开始破皮流血。
“你为什么就不听说,就不戴手套?”我心痛的说。
“粉手套,难看死了。”
“记得你求婚那天自己数落的四大缺点吗,还漏了一条,死要面子!”
他开始左顾右盼,“男人哪有那么娇气?”
我抱着他的脖颈,把脸贴在他被汗水湿透的胸前,“在我面前,你喜欢怎样都行,要哭就哭,要笑就笑,要撒娇也行,只要你舒服,只要你快乐。不要一心念着你的男人面子,我是你老婆,我不包容你,谁包容你呢?”
他摸着我的头发,轻吻我的额头,“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一件没面子的事吧,你老公现在变成了一贫二白的穷光蛋,觉得很对不住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何况我还嫁了一头大懒猪,没问题啊,跟着你,住猪圈也行。”
夕阳的红光印在他脸上,仿佛一尊镀了金的雕像,坚毅中透着让人移不开眼光的美。
“安安,”他淡淡道:“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
我们的新居自然比猪圈好上许多,就在新田医院对街,木兰花道,150 号。
我自己单身的时候,不做饭不持家,房间要多乱有多乱,从不开火的厨房却是要多干净有多干净。缇墨非搬来跟我住后,虽然有些收敛,不过房子太小,再乱也看不出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房子变成二室一厅,藏不住脏。我于是从矢志不渝的潇洒女性,变成了把洗衣做饭打扫房间当责任的家庭主妇。这也许就是男人魔术棒下女人婚前婚后的最明显改变吧。
他的可移动家产本来就少得可怜,经过身家大清洗后,现在屋子里剩下的只有三大柜原装厚书,电脑,以及衣橱里的两件衣服。我的杂货铺总算发挥作用,包揽了大部分家俱和日常生活用品。
晴朗的礼拜天,我们到超市进行了一次大扫荡。除了整个礼拜的存粮,剩下的三大包都是他的衣服。不行,我又要开始抱怨了!他以前的衣服都是自己买(潜在自恋表现),全在网上买,(怪不得人到哪里电脑到哪里,猪的武器,哪敢扔。)而且喜欢同种款式颜色一次买十打,(因为十打才够他天天扔),并且!!那些牌子一件都是我半个月的薪水。(唉,越说越心痛,这个超级败家子!)
总之!既然现在我管帐,他就得一切听我的,哪里买衣服,什么牌子的衣服,我说了算。
我于是带他去普通商场,打算买打折男装。然后我惊奇的发现,缇先生除了不喜欢照相外,最讨厌的就是逛街!我仔细看过表,他跟着我在10:00钟进商店,然后在10:03,他就用透气的借口到外面靠着栏杆看风景去了。衣服想让他试,简直比让他脱层皮还困难,根本没门!最后我干脆吐血放弃,总算他还有当大爷的本钱,身材在那里放着,不夸张,衣服穿在他身上,最后都变成主动配合他,怎么穿怎么搭。
四个小时的购物时间,对我来说塞牙缝都不够,对他来说简直是炼狱。在他N次靠在栏杆上昏昏欲睡,在他最后一次被某个超级丑女搭讪后,我们终于打倒回府!
“我发誓下次再不带你出来购物了!”
“谢天谢地,解脱了。”(面无表情的)
“知道解脱就好,以后不准乱扔衣服了!”
“……”(沉默的)
“听到没?”
“听到了。”(耷拉着脑袋的)
“以后我给你洗,在家手洗总行了吧!”
“我明天去给你买手套,不伤皮肤的,粉色的。”(努力装做不激动的)
万事开头难,在木兰道的最初时期,我依然半工半读,他开始在薪水,设备都差普杜几个等级的新田上班。
我的工作跟之前相比并没有太大改变,越做越轻松,越做越容易,所以薪水也只长过一次;他的工作跟以前相比,少了很多交际应酬,却越做越忙,越做越累,薪水一直没长,虽然他的薪水在新田是院长之下,其它所有人之上。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着,直到三个月后,一个A 国人找上门来。
大人物是A 国部长级人物,罕见且倒霉的集各种心脏病于一身,我说得出来的就有冠心病,风湿性心脏病,主动脉瘤什么的……部长先生基本上已经跑遍了所有的权威医院,终于在绝望时刻看到了普杜的广告,于是知道还有缇墨非这号人物,结果好不容易折腾到普杜,又悲愤的发现缇墨非已经“跳槽”到新田。部长先生于是又特别邀请缇墨非到普杜去给他做手术,缇墨非自然是拒绝了。
缇先生的脾气我已经摸到了七分,他有雷区,雷区的底线不能碰,否则杀无赦。他的观念是众生平等,向来看病不看人。在新田有无数随时会心脏粹死病人的时候,要他专程飞来飞去为专人动刀,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死神没有时间观念,部长终于妥协的折腾到新田。缇墨非熬了三个通宵,最后确定方案,在不影响正常手术时间表的情况下,在某个周六晚上七点进手术室,直到周日凌晨五点才出来。
我一夜没睡,清晨为他打开门时,他进来就跌倒在沙发上。他半夜醒来,我端着刚学会熬的党参淮山羊肉汤坐在旁边,“把汤喝了。”
他本来还有些迷糊,汤一入口就立马清醒了,“安安,这汤里怎么会有淮山药?”
我没想到他居然对中药一点不陌生,只好老实说是党参淮山羊肉汤。
然后他就开始表情古怪,再然后他就在大清早变狼把我推倒在沙发上,再再然后的几天晚上他都勇猛精进,而我却落得个奄奄一息的下场。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可恶的山羊汤,不仅滋补强身还附带壮阳,唉,又是缇先生本性难移的男人面子让我成了受害者。
两个月后,部长先生康复出院,出院那天,捐赠了一张二千万的支票给新田医院。
一个礼拜后,我在报纸上看到报导,“普杜前御手再鸣惊人”。接着就是一大堆医学评论,从四根搭桥到室间隔修补,从肺动脉切断到生物瓣切换……我总算体会到他那三个通宵一直眉头紧皱的压力。对我来说,只要手术顺利,他满意结果,我就谢天谢地了。
A 国部长起死回生带给新田的直接好处,是越来越多的病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有钱的,有名的,平凡的,带着最后希望的。令人惊奇的是,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按规矩排队等手术台,等时间安排,等缇医生。
手术台前,众生平等。这条不成文的平等规则,出现在了这个不平等世界的某个角落。我亲眼见证。
蔷薇花开
每次看见大床上的白枕头,我都会想起缇先生抱着它睡觉的样子;每次看到橱柜旁边的粉色手套,我都会想起缇先生努力压抑兴奋的表情;每次看到窗台边的玫瑰干花,我都会想到童话般的舞会上,缇先生将花递到我面前,别扭的“一见钟情”的表白。
每次把目光移到房间里充满缇先生气息的每一个角落,我都是快乐的,平和的,满足的,所以我想我是幸福的。
年华似水,我们的日子依然像午后阳光下的小溪,温柔的流淌了三年。我们依然住在木兰花道十五号,缇墨非依然在新田,依然坚持他的“众生平等”,依然忙碌,依然仇视购物,依然会靠在橱台边打盹,依然爱好吃饱了睡,睡饱了就让我精疲力竭。
而我,终于捧着凝聚四年心血的作品集,取经归来般的走出了西区艺术校。毕业典礼那天,我站在演讲台上,在台下万千目光中望进缇墨非的黑眼睛,“今天我只想说一句话,是给我老公的。下面的缇先生,不要打瞌睡,耳朵竖起来了,听清楚了,安安真的很爱你。后半辈子,下辈子,下辈子的下辈子,我都愿意爱你,宠你,疼你,包容你,保护你。”
台下响起掌声,口哨声,欢呼声。
众人目光四处搜索的缇先生,面无表情的坐在某个角落一动不动,只有眼角闪动着清澈的泪光,然后对我露出让我老鹿乱撞的白牙。
清静的小街上,晚上夜风轻拂的时候,我对缇先生说,我已经毕业了,你不用再等了,我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缇墨非放慢步子陪我走,大手在我颈后轻轻摩挲,换一份你真正喜欢的工作,我们都还年轻,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于是两个月后,我开始在离新田四十分钟车程的希顿广告上班。
某日,空置的公寓对面搬来一对年轻夫妇,和他们四岁的儿子。年轻夫妇登门拜访那天,缇墨非去开的门,小朋友见了他就往父母背后躲,“妈妈!这个叔叔是巨人国的坏蛋,会吃人!”缇先生立刻对人家露出凶猛的白牙,“我最爱吃你这样的小孩!”然后小朋友就开始狂哭,从进门哭到离开,整整十分钟。
客人走后,缇墨非捡起小朋友掉在地上的塑料恐龙,喃喃自语说:“小朋友跟女人一样,果然都是怪兽!”
热话还没凉的几天后,我下班会到家,就看到客厅里大眼对小眼的一大一小,以及餐桌上摆五颜六色的奇怪东西。从跳跳糖到棒棒糖,从牛肉松到巧克力,从可乐到冰激凌,从小天使到蝙蝠侠……还有一大堆不知所谓的乱七八糟。
缇墨非坐在左边,“你到底吃不吃?”
小朋友坐在右边,“妈妈不让我在陌生人家吃东西。”
“那你还跟我去超市,而且超市里的每样都要?”
“因为每次我要,妈妈都不给我买。”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回家了。”
“大门在那边,不送。”
然后小朋友掀起身上的衣服,把桌上的花花绿绿包在里面,挺着白花花的肚皮,回家了。
缇先生不知道人家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巨人对怪兽。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爬到缇先生身上,“觉不觉得怪兽很好玩?”
他把头一偏,“不觉得。”
我开始在他身上磨蹭,“觉不觉得怪兽很可爱?”
“不觉得,”他瞪我,呼吸加深。
我把手伸进他的睡裤,“真的?”
“你到底要怎样?”
“或许我们可以有一只自己的怪兽。”
“你从来都不喜欢怪兽。”
“那是以前。现在,你喜欢,所以我喜欢。”
然后,从那天晚上开始,我们就开始努力酝酿自己的怪兽,最后事实证明。那是一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怪兽。
八月份房产降价的时候,我们在西湾中产阶级聚集的地方买了自己的房子。搬家那天,真正属于缇先生的行李只有一个背包,两个旅行袋;而货车上卸了三个小时的行李,三分之二都是我的。在客厅终于被行李堆满的时候,缇先生从外面牵进一只披著羊皮的黑狗,露出白牙对我笑。那只小黑叫比尔,成了我们家的第一只怪兽。
九月的时候,第二只怪兽开始在我肚子里慢慢成长。我翻了无数次字典,在网上做了无数次无聊的测验,甚至列了长达十页的名单,还是找不到理想中的怪兽名字。谁叫什么不好姓,跑来姓缇。怪兽!怪兽!难不成要叫你缇怪或者缇兽!
正在我抓狂的时候,旁边看报纸的缇先生不痛不痒的说:“你真是脑力有限,男怪叫缇薇,女兽就叫缇蔷得了。”
踢围!?踢墙!?我一巴掌把他PIA 飞到围墙上去还差不多!
最后,缇先生的大男人面子再次得到最大满足,我生了一个8 磅的男怪兽,名字叫缇薇。
刚生完缇薇,我满头大汗的问医生,“我先生呢?”
医生扶扶镜框,“缇太太……刚才你生宝宝的时候,缇医生他一看到血就昏过去了。”
从此,缇先生的雷区又多了一颗有损他大男人尊严的大地雷,见血就昏。确切来说,是一见老婆的血就昏。
“缇先生,想当年是谁在产房里昏过去啊?”
“误传。”
“对哦,金刀缇墨非见血就昏已经传遍了整个医院,哇哈哈哈……”
“安安,你不要太过分了!”
“你别过来,缇墨非,你这个猪头,你要干什么!!”
“不惩不足以立戒。”
“啊……儿子……救命啊!”
……
门口探出两只怪兽的头,“汪!汪!”
“妈妈,爸爸,你们在做什么?”
…
终结章“牵手到老的日子”敬请期待
牵手到老的日子(终篇)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千年修得一世情缘。
今年秋天黄叶再次铺满地的时候,我跟缇墨非的婚姻已经走过了十六个年头。
家还是西湾的家。绿色的草坪,浅蓝色的屋顶,院子里的心树从不及人高的小树长成了大树,儿子从婴儿房里二尺长的小怪兽变眨眼成了十三岁的翩翩少年。皱纹不知从何时爬上了我的眼角眉梢,星霜不知从何时开始染白了缇先生的双鬓。
清晨起来,推开窗户,冷风习习,压着厚云的天空灰暗,大雨要来了。缇薇6点30坐校车去学校了。老公5 点的手术,8 点完。
我换好衣服,淡蓝羊毛衫,厚格子长裙,保温手袋里放上温热的煎饼,拿着黑伞出门了。
到医院的时候,离8 点还有10分钟,我坐在老公办公室等他。
办公室不大,黑木桌上的文案从左至右,用文件夹夹好排列得整整齐齐;书架有七层,每层都摆满了书,家里堆不下的都被移到这里,病理杂记,胸水诊断学,医学分子生物杂论……即便放在顶层的书也一尘不染,那样的高度,旁人不搭梯子够不到,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