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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奇他究竟是如何把这种情绪延续这么久。
C大西边有一座小山丘,与其说是山丘不如说是土坡,可是面积很大,绿化的也很好,周围是苍翠高大的树木,隔绝了城市的喧燥,倒有点像世外桃源的感觉了。
端木忍到了山丘的时候,看了一遍并无人影,正奇怪的时候,忽然一个力量拽着他的脚踝将他拉倒在山丘上,然后几乎是理所当然的,滚落到了山丘最下面。
神宫澈看着摔的狼狈的端木忍,像个大孩子一样的笑着,晶亮的眼睛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温和而调皮的光芒。神宫澈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笑的厉害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抬起手背抵到鼻尖,而且笑的越厉害,声音越低,双肩更会微微发颤。
从神宫澈双肩抖动的频率,端木忍知道他现在一定是很开心的。而他的开心难道就来自于自己的摔倒吗?
果然还是三年前的少年,稚嫩而执拗的报复,是因为神宫月吗?
低低的笑声回荡在草丛之上,春日里的夕阳下落的很快,渐渐已经看不到太阳的轮廓,只有淡淡的浅辉铺洒在地平面上。
神宫澈大概是累了,突然就收住了笑声,躺倒在草坪之上,原本抵在鼻尖的手背盖上了双眼,许久之后,流出了两道湿痕。
“忍,我好想姐姐”,哽咽的声音。
端木忍愣了一下,坐到了神宫澈旁边,有些笨拙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神宫澈和神宫月是孪生姐弟,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两姐弟由爷爷养大,老爷爷对孙儿孙女很是严格,几近苛刻,神宫澈又自小倔强任性,心底里把姐姐当成了最重要的亲人,更何况双生子之间独特的灵犀,神宫月不在了,神宫澈只觉得像是自己的身体也失去了一半。
端木忍细长的手指触到神宫澈脸上,接住新落下的泪滴。
晶莹的水珠在指尖晃动,折射夕阳余晖,竟染上了宝石的光彩。
虽然是极轻的动作,神宫澈也拿开手,睁开了眼,然后在看到端木忍将那一滴泪含入口中时,噌地跳了起来,几乎是凶狠的一拳打到了他脸上。
“啊——”,想说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神宫澈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疯狂的出拳。
这一次,端木忍没有束手承受,而是给予了同样的反击。
就像小时候的很多次一样,两人抱着滚在一起,用着最撒赖的方式踢打,撕扯,甚至咬,直到累的满头大汗,才放开对方,并排躺着大口喘息。
曾经,小小的神宫澈哇哇大哭的时候,小小的端木忍皱着眉把他的眼泪都接住吃掉了,然后说,好了,我把你的难过都吃了,不要哭了。
那时候,小小的神宫澈眨巴着扑闪扑闪的眼睛,果然不哭了。
这样的情形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不停的重复着,端木忍每次都会皱眉,不耐烦的模样,但他仍然会一次又一次的帮神宫澈吃下那些难过,而这一遍一遍的重复在共同渡过的岁月中形成了习惯,只要端木忍做出那个动作,只要他说出那句话,就像解除魔法的魔咒,神宫澈的难过似乎真的就凭空消失了,泪水也不再流了。
三年后再见,神宫澈怎么也想不到,端木忍竟然做出了那个动作。
一瞬,心中涌起的是惊涛骇浪,他难道以为这些泪和以前那些一样,他难道想让自己忘掉那刻骨的难过,他难道想让自己忘掉姐姐,就像他忘了那样?
神宫澈哭了,哭的很厉害,没有用手挡到眼上,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就像曾经的无数次那样,哇哇的大哭。
端木忍几次伸过手去,神宫澈都狠狠的打开,嘴唇不停的颤动,却说不出话来。
后来,端木忍不管他了,躺到草地上,双手枕到头下,干脆闭上了眼睛。
可这时,神宫澈又不乐意了,不经意的撞撞他的胳膊,踢踢他的腿,端木忍却像是真的睡着了,干脆翻身侧躺,细碎的头发和长长的睫毛染上了落日的淡色金辉。
神宫澈狠狠的瞪着他,气的两颊鼓鼓的,突然闷闷的低吼一声,把端木忍拽了起来,“为什么!”
隔了三年才问出的话,其实是这些年最想问的话。
端木忍直直的看着神宫澈,看了很久,微微扬起下巴,“打吧,这次我不还手。”
神宫澈愣了,“你说什么?”
“阿月的事,我很抱歉!”端木忍的脸上恢复了这三年来最多的表情——没有表情。
一提到神宫月,神宫澈的眼眶又红了,只能用最凶狠的声音才能阻止哽咽,“为什么啊,为什么……”
端木忍几乎察觉不到的皱了一下眉,眼底都是痛苦,缓缓摇头。
为什么,他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要发生在那一年,为什么所有的破碎都是在本来最美的十六岁,甚至这一刻被神宫澈这样逼着,他还想问为什么他们两人三年后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所有的一切就让它停留在记忆里对他才是最好的。
神宫澈和黑泽未知再出现,白天他的笑多了多少,夜晚他的痛也就成倍的多了多少。
好久之前,他就以为胸口有一个地方已经死了,已经麻木了,可是原来不是的,随着一夜一夜的折磨,身体上无法负荷的疼,那个身体无法装的下的痛,终于走到了胸口空了的那个地方,死去了的,又活了过来,可是活过来却只是为了痛。
为什么,他也想问为什么啊!
神宫澈死死的盯着端木忍,看到他眼中的光明明暗暗,直到最后像是天边终于西沉的落日那般消失不见,承载不了的情绪刹那爆发。
他挥出了那一拳,然后是第二拳,第三拳……
端木忍果然如自己说的那般,不还手,甚至不躲。
第一拳,嘴角涎血。
第二拳,身体重重擦过草坪,新绿的青草瘫倒破碎,留下青痕在衣服上,露出灰败的泥土。
第三拳,是击到胃上的,他只有本能的蜷起身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
神宫澈一拳的一拳的出手,却一拳比一拳更轻,无数他不愿再想起的事像潮水一样涌入脑中,就好像他每一拳都是击在这三年为自己布下的硬壳上,那些硬壳阻止他去回忆曾经,而今天的一拳又一拳,碎了脑海中那道屏障,他不愿想的事都想起了。
其实这个时候,他更想揍的是自己,这三年他不停的告诉自己,要恨,只能恨,一定要恨那个害死姐姐的人,可他竟然发现三年的努力,就在这片刻之间像是要崩溃的摇摇欲坠。
所以,他放弃了,他不再挥拳了。
所以,他像个可怜的孩子,可怜的愿意去相信一个假象的孩子,轻声的、不停的问端木忍,“忍,你告诉我不是那样的,对不对,你没有拒绝姐姐,对不对,那天只是个意外,你离开是有原因的,对不对,你不是不想见姐姐最后一面,对不对……”
神宫澈一遍一遍的问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把额抵到了端木忍的肩窝,只是低喃,“对不对……对不对……”
过了很久,端木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握住了神宫澈的双肩,“阿澈,回去好不好,回到原来的地方。”
神宫澈听了这句话,身体很明显的震动了一下,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夕阳早已落尽,静寂的夜弥漫着春寒,神宫澈一动不动,端木忍也一动不动,过了很久,也许是手脚已经麻木,也许是料峭寒冷无法挡,神宫澈慢慢的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端木忍,虽然已是夜色浓重,一双眸子中仍然依稀有泪光闪动。
他缓慢的站起来,缓慢的拍去衣服上的尘土青草,缓慢的背起扔在一旁的背包,然后缓慢的转身,缓慢的开口,“明天早上七点,学校门口。”
简短而突兀的话,再没有多余的解释,神宫澈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端木忍一直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坐了很久才离开。
阿澈,为什么不答应呢,回到原来的地方,停留在三年前就好——因为你还回得去。
阿澈,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回去,可是不行啊——因为我已经回不去。
第十八章
端木忍到达C大门口时,春日的薄雾还笼罩着天地,一切景物看起来也都是雾蒙蒙的,也许因为是周末的原因,学校进出的人很少。
远远的就看到了神宫澈那身张扬的银色外套,端木忍把车开过去,才发现欧悦、林灵、潘希明和那个婷婷也在,端木忍从小夏的那里知道,她叫方婷。几个人的身上都背着大大的背包。
所有人都笑着跟他打招呼,只除了神宫澈略有怒气的冲过来,“谁让你开车来的?”
“啊?”对于神宫澈的怒气,端木忍实在很想笑,但总算憋住了没笑出来。
“赶快去把车停好,再晚来不及了!”神宫澈探进车窗,把端木忍的背包拿了出来。
“什么来不及?”端木忍仍是愣愣的。
欧悦也走了上来,指了指神宫澈,“去露营啊,他没跟你说吗?”
“露营?”
端木忍还停留在惊讶中,神宫澈却已经不耐烦的把他从车里拽了出来,自己开车去了停车场。
神宫澈停车的这段时间,端木忍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座城市的远郊,有世界闻名的大山和峡谷,身处钢筋水泥森林中的人们,偶尔会利用假期的时间出去野营,贴近大自然,呼吸新鲜空气,放松心情,卸下压力。
只是他没想到,神宫澈竟然突然要去野营,而且还带了这许多的人。
当然,端木忍的不解和内心的抗拒,神宫澈是全然不理会的,停好车后就和大家一起踏上了远程的长途车。
长途车的终站。
从车上下来的只有他们几个人,已经是人烟绝迹的地方,听司机师傅说,他们是好几个月来第一次坐到终站的人。
也许是离得城市太远,没有了如同空气的噪音,也没有了灰蒙蒙的天空,偶尔清风拂过,带来青草的气息,如果运气好,或许还能嗅出淡淡野花香。
人之本能,或许就是亲近大自然的吧。
无论愿意的,不愿意的,有心结的,没心结的,呼吸到这久违的新鲜空气,所有人的心情都为之舒畅。
一行人在神宫澈的带领下往目的地进发。
端木忍走在中间,因为事先不知道野营的事,毫无准备之下,背包空空的他走的尤其轻捷。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初来这座城市的神宫澈怎么能对山里的路如此熟悉,转弯、越石、爬坡、跨沟,竟然熟悉的像是自家后院。
一行人呈曲线弯曲前行着,简单的交谈声、欢笑声,色彩一般洒落山林树木间。
欧悦走在端木忍前面,偶尔会回头问他渴不渴、累不累,或是拿了水给他喝,或是提醒他小心脚下,遇到需要攀爬的地方,也总会拉他一把。
唯一的两个女生林灵和方婷走在最后,叽叽喳喳像小鸟一样发出悦耳的笑声和说话声,看到漂亮的野花会惊叹,遇到清泉会扑打到脸上,瞧见不曾见过的鸟还会欢叫着追逐一程,在它展翅时及时拍下最生动的照片。
神宫澈和潘希明走在最前面,像是开拓疆土的勇士,手里拿着略粗的树枝,左劈右砍,为同伴踏出往前延伸的道路。
下车的时候已是近午,等终于走到一个不太大的湖泊之时,已经是一天之中温度最高的时刻。
一路行来,哪怕是春日,一群人也出了汗,刚见到如同碧玉一样嵌在群山之间的湖泊,就像小孩子见到最鲜艳的玩具一样,欢呼一声冲了过去。
喝水、洗脸、洗手。
欣喜的发现拇指大的小鱼在指间调皮的穿游而过。
休息片刻之后,欧悦和潘希明动手搭建帐篷,为了减轻重量,大家带的是小型帐篷,一个帐篷可以容纳两人,一共带了三个,正好够所有的人用。
林灵和方婷四处摘野果、捡树枝。
神宫澈则拿出了折叠的小马扎坐到湖边,竟然从背包中掏出一支折叠鱼竿开始钓鱼。
唯有端木忍坐在一旁,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竟然一点也帮不上忙。
春天的山里,仍然是寒冷的,太阳一旦西偏,气温立刻骤降,端木忍站起来不停跺脚,仍是忍不住打颤。
欧悦见他这样,拿了个小铁铲叫他,“和我一起去建厕所吧?”
端木忍点点头,很高兴的跟了去。
厕所是建在背风之处,用铁铲挖出一个坑,在坑底铺满树叶,旁边也要放上很多树叶,四周用布简单围一下,方便完之后,就用树叶盖一下,最后离开时再用挖出来的土回填,毕竟大自然给了你温馨的眷顾,你该有的回报就是不给大自然留下肮脏的负担。
等端木忍和欧悦回到帐篷的时候,林灵和方婷捧着新鲜的野酸枣已经回来了,神宫澈的收获也不小,钓到了满满一袋子的鱼,足够让每一个人大饱口福。
潘希明生火,欧悦洗鱼,神宫澈穿了来烤,林灵要去洗野酸枣,端木忍抢着去,林灵不让,方婷坐在一旁喝水戏谑,“你就让他去了,男生为女生服务是应该的。”
当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时,群体的协作总是和谐的。
因为大家都饿了,而且是实在太饿了,神宫澈只要把鱼翻一个面,立刻就有人往上面撒作料,火稍微暗了暗,也有人立刻添材拨火,端木忍刚洗好一捧野酸枣,也立刻会有一个小盆递过去接住。
也许,人类的感情正是如此,真情总在患难,温情总在同需。
偶尔作料撒的太多,激起猛烈的火焰,差点烧了眉毛,偶尔加上去的是湿润的树枝,引出呛鼻的浓烟,偶尔盆没端稳,不光是没接住新洗好的,连原本的也洒到了地上,另一方也总是毫不介意的笑笑,然后继续努力。
一顿野餐,在这融洽的不能再融洽的气氛中完成了。
大家围坐在大石头边,塞入口中,竟是觉得从未有过的美味,临到最后的部分,竟然像小孩子一样动手抢了起来。
吃食是为了果腹,可是这种乐趣,却是所有人尽情投入而又无比珍贵的快乐时光。
就连神宫澈对端木忍似乎也暂时放下了浑身的刺,趴在他的肩上,挂到他脖子上,从他手里抢野酸枣,抢到了就哈哈大笑,抢不到就嘟嘴埋怨——如同很久以前。
那边,欧悦和潘希明为了最后一条小鱼追的满树林跑,不知惊起来多少虫蛙鼠蛇,惹得林灵和方婷笑的直不起腰来。
太阳再往西偏,温度降了更多,大家坐到了帐篷里,并不拉起拉链,围着火堆聊天。
没有到落日的时候,阳光依然炽烈,越过大山之顶投射到湖面之上,为近处的湖泊镀上了金灿灿的光芒,和着水色的青碧,打造出最好的画家也无法描摹的绝美画面。
林灵提议大家照相留恋,大家又不怕冷的跑出了帐篷,摆出各种姿势,都想在那个狭小的数码空间里留下这一刻的快乐。
直到把相机的剩余空间用完,大家才又钻回了帐篷,从中午就开始拿出来透气的睡袋已经膨胀到了十分松软。
欧悦和潘希明共用一个帐篷,端木忍怕冷,别人还在外面煮鱼汤喝,他却已经钻进了睡袋中,只露出头,听着大家说话,看着大家微笑。
后来,外面的人也一个接一个抵受不住寒冷,钻入了帐篷中。
那一块如碧玉的湖泊,有半个圈的周围都是刀削般的峭壁。
平缓之处和峭壁相接的地方,土质松软,嵌入土层中的石块,全然无法承受一个人的重量。
端木忍的脚刚踏上去的时候,心里就有了一个可笑的想法。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推他一下,哪怕是只用一根指头,只用一点的力量,他都会摔到湖水之中。
然而,五秒之后,他才意识到他的这个想法并不可笑。
冰冷刺骨的湖水由口鼻灌进,耳边是如同飞机起飞时笼罩整个世界的闷鸣,肺部随着空气的竭尽而剧烈的疼痛着,偶尔感觉什么轻抚到脸上,大概是调皮的小鱼。
游泳已经是很久之前的时,而此时的端木忍更多的是不想反抗。
当所有人都睡熟了之后,神宫澈把他叫了出来,他没有问为什么,也不问干什么。
神宫澈推他的那一下,他很意外,又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还是一点也没变啊,像是个不顾后果的孩子,不高兴了就要大声哭,高兴了就要大声笑,可是孩子也有长大的一天,三年的积怒,他一定会让自己狠狠疼了才满意吧。
所以,何必挣扎,何必反抗。
不管三年前阿月是不是因为自己,不管那时候是不是有别的原因,阿月毕竟死了,自己也毕竟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迟到了三年的告别,也许只有在身体濒临死亡的时候才能传达给阿月吧。
阿月——对不起——
迟了三年的歉意,一旦得到释放,端木忍的身体便急剧的下沉,仿佛是得到了那一头的回应,仿佛是那个人一定要他去陪。
死亡的感觉,就算意识模糊,也清晰的传入脑中。
也好——这样也好——
奇异的,水中的端木忍竟然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