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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浩海一直踉踉跄跄地拽着走，薇薇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处在隐隐地发疼。
可是，眼前这个拽着自己的人，还是一刻不停地埋头向前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的手握得太紧，也太疼了，薇薇实在忍无可忍了，只能用力挣脱着。
“海，你松手，你弄疼我了。”
一直自顾自向前冲的浩海听了薇薇的话，这才松开了一直拉着薇薇的手，可是他还是一言不发的向别墅区的大门走去。
“海，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气冲冲的，我还没来得及给姥姥展示我的按摩功底呢！”
薇薇一边揉着自己已经被他拽得红肿的手腕，一边在浩海身后小跑着问。
她想知道，那个叫小星的女孩子究竟对浩海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
她很好奇，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把其中的另一个人气得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而那个被激怒的人恰巧是她认识两年的浩海呢？
这两年里，浩海对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无论她提出怎样的过分要求，他都尽力满足。即便是不情愿，可他也从来没有向自己发过火。
不光是这样对待自己，就是对一个普通朋友，浩海也都是给人一种温文尔雅，不争世事的感觉。
与他的朝夕相处间，薇薇甚至一度以为，浩海是个不懂得生气为何物的人。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今天，在姥姥家，一反常态地生气了，而且是在他最尊敬的姥姥面前失礼地拉着自己就走。
冰雪聪明的薇薇，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地回想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最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浩海今天的状况一定与那个叫小星的女孩子有关。
正想着，浩海的话音响起。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这话虽说是对薇薇讲的，可浩海的头却没有看向薇薇，而是目不斜视地继续看向前方。
薇薇见他不想说，还想像平时那样死缠烂打地逼问他，硬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刚刚追上他的脚步，就看到他那张冷硬僵直的侧脸，薇薇顿时感觉一股寒气正从浩海的脸上向四周袭来。
这样的浩海，是薇薇从没见过的，一直谦和有礼的他，想来一定是遇到了很让他气愤的事情吧，不然他不会这样的。
薇薇的好奇心，第一次被眼前这个熟悉的人的陌生感所覆盖，薇薇强压下心中的不解，这次就放他一马，等明天再问也不迟。
这样想着，薇薇便很快和浩海一同消失在了渐渐变暗的夜色之中。
而此时，别墅中的姥姥也是一头雾水。
送走了浩海和薇薇，姥姥连忙来到厨房，想问问自己的外孙女，刚才她和浩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可她刚要开口，便看到了一动不动地站在洗碗池前面的沉小星。
她的左手拿着刚刚从餐桌上撤下来的大汤碗，右手举着满是泡沫的百洁布。她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般，看样子是没打算洗那个汤碗了。
“小星啊，你和浩海是怎么了？才刚认识几分钟，你就把他气成那样？”
姥姥一边说，一边走过去要接过外孙女手中的汤碗。
可是姥姥的话，好像是惊到了陷入沉思中的沉小星，她猛然回过神，手中的汤碗就措不及防地从她手中滑落，最后径直摔落在地……
“姥姥你说什么？”
“我说，你举着个汤碗在干什么？”
姥姥最终什么也没问。
以她对自己外孙女的了解，她隐约觉得小星这次回来，恐怕没那么简单。但她也明白，今天绝不是刨根问底的最好时机。
最后，她只能收拾了地上的残片，然后默默上楼为她铺床暖被。
沉小星也默默地洗着剩下的碗筷，可是当她看着那满是泡沫的洗碗池时，她又不禁在心中暗自咒骂起浩海来。
都怪他，非得带个千金大小姐似的女人来她家。抢着吃她的糖醋排骨也就罢了，还装模作样地抢着洗碗，结果放了半瓶的洗碗精，害得她现在在这里不停地用水冲刷那像是烙在盘子里的泡沫。
就这样，沉小星不知问候了他们两个的祖宗十八辈多少遍，才将厨房清理干净。
等她将手套和围裙摘下来走出厨房时，她发现时钟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9点。
她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上了二楼。
此时，自己的房间里光线微醺，那屋顶中央的蓝色海豚吊灯，正散发着温暖的光，只是海豚腹部的那抹白色已经略微泛黄，沉小星这才在心中默默感叹：原来自己已经走了那么久了。
此时灯下的老人，正将那“海洋之星”的床单细致地铺在席梦思床垫上，还不时用手将那细微的褶皱抚平。
看着这样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已经这么大岁数了，还在为自己操心忙碌，沉小星不禁心头泛酸。
她就那么默默地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姥姥忙碌的身影在自己的卧室里来回穿梭，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美国生活。
那样一个很多人趋之如骛，却又垂涎不得的国度，她沉小星很幸运地申请到了那里的高中，又很幸运地有人愿意出资让她去读那里的高中。
在很多人看来，她无疑是最幸运的，所以理所当然地，她应该在那里生活得很好吧，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几年并不快乐。
那样物欲横流的国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很淡，奈何自己又是那种不会与人相处的性格，所以，孤独是注定的。
可是在那里，她没有那熟悉的给她铺床的亲人，也没有曾经给她关怀和理解的朋友。所以，内心的寂寞，就像是燎原后迅速生长蔓延的小草一样，荒芜了她整个花季。
直到高三那年，她遇到了斯蒂文，那个有着栗色头发，蓝色眼睛的男人。他的出现，打破了自己孤寂平静的生活，也，改变了她的一切。
这样呆呆回忆往事的沉小星，突然被一声强烈的关门声惊醒，沉小星连忙收住思绪，看向卧室。
此时的姥姥正踮起脚尖，用力想要打开衣柜的最高层，可是怎奈个头实在是难以做到，只能不停地尝试，柜门也就开了然后随即又弹回去。
沉小星看了姥姥的样子，心疼极了，她赶紧上前，一把打开那扇小柜门。
“姥姥，你想找什么啊？告诉我就行啊，现在我已经长高了好多呢！”
沉小星居高临下地看着姥姥，她忽然发现姥姥的皱纹比去年更多也更深了；头发明显染过，可是那重新长出来的白发依然霸占了大片领地……
哎！出国前，姥姥还是一副高大伟岸地形象，可如今自己真真地长高了不少，可是她却在慢慢变老，变小。
此时的沉小星心里难过得很，眼里也好像有热流要涌出，她没等姥姥回答，就转过身在那小柜子里胡乱地翻着。
那里有她最喜欢的“海洋之星”和“旋转时光”四件套。她不经意地摩挲着，一阵温暖的气息传来，她并没有闻到想象中的那股潮味儿。
沉小星知道，一定是姥姥经常拿出来晾晒吧。
“小星，把那海洋之星的被子给我拿下来吧，那是昨天才刚刚晒过的。”
小星扁了扁嘴，果然是姥姥最疼她，即使知道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回来，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这个习惯。
“你赶紧去泡个澡，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一定累了，今晚好好睡个觉。”
姥姥终于将被褥整理好了，又把刚刚切好的水果放在小星的床头，这才向楼下走去。
此时的沉小星，突然不受控制地一把抱住了将要下楼的姥姥：“姥姥，我不走了，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被揽在怀里的姥姥，先是感觉心里一阵温暖，可是听了外孙女的话，身体突然就僵住了。
她今天已经说了两次再也不走的话了，看来她真的是遇到事情了……
因为背对着沉小星，所以姥姥眼里的泪，她自然看不到。
姥姥强忍住心中的哽咽，若无其事地说：“好啊！你不走了，姥姥更高兴，我正愁没人天天陪我呢！”
自顾伤心的沉小星，没有听出姥姥话音的异样，只是温柔地在姥姥侧脸上印上了一个晚安之吻。
姥姥怕泄露更多心事，慌忙道了晚安之后就匆忙下楼了。
沉小星来到洗浴室，发现热水器上已经显示着最佳的泡澡温度，她不禁又是一阵感叹。
她静静地泡在偌大的浴缸里，用手不时地将那团团洁白莹润的泡沫抹向自己的身体，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变得干净纯洁一样。
她兀自叹着气，又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这么多年，她独自漂泊在外，心总是空空的，冷冷的，在她心里，好像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让她感到温暖片刻。可是，当她身心疲惫地回到姥姥身边时，她还是感受到了那久违的幸福感。
此时的她，好像很是贪恋眼前的一切，她万般不愿地走出了浴室，拿了件简单的维尼熊睡衣就走向了那铺着海洋之星的大床。
她终于躺在了自己家的大床上，呼吸间她好像还能味道姥姥那熟悉又温暖的味道。
她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甜甜地睡了。
她，累了，真的累了。
第五章 那个身影
第五章那个身影
“小星！起床了！太阳都晒到屁股啦！”姥姥朝着二楼上小星的房间喊几次了。
早已经把早餐热了又热，可是沉小星还是没有从房间里出来，姥姥只好推开房门去叫醒自己的外孙女。
轻轻地来到她床边，姥姥发现小星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睡觉的时候喜欢把头蒙在被子里，只是把两只脚丫子固执地露在外边。
姥姥叹了口气，将被子轻轻地拉下来，让她能好好地呼吸。
哎！不知跟她说了多少遍了，可是自从她的爸爸在她生日那天突然离开后，小星就开始这样睡觉了。她这样的姿势，不知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还是在掩饰心底深深的自责。
沉小星睡觉很轻，睡梦中她感受到了身旁有温暖的气息在萦绕，她不禁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好不容易张开的缝隙中，她看到了姥姥那充满慈爱的双眼。
“姥姥，几点了？”
“都9点多了，赶快起来洗漱吃早点啦！”
姥姥一边催促着，一边赶紧下楼要给小星重新煎鸡蛋，可是还没走到楼梯处，就听见自己的外孙女在后面喊。
“姥姥，不用那么费事儿了，我得先出去跑步，回来以后直接吃午饭好了。”
姥姥听到这话，顿住了脚步说：“不吃早点怎么能行？”
“没事儿的，我都习惯了。”
听了这话，姥姥心头一酸，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步子缓慢地向厨房走去。
她来到厨房默默地择着菜。这孩子早饭不吃，午饭总得吃着顺口吧。
以前在电话里，每次自己都会嘱咐她一定要好好吃早点，早点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电话那头的外孙女总是笑着答应，如今看来，她是真真地没能听她的话啊！
哎！没有爸妈的孩子，生活得真是粗糙啊！
“姥姥，我出去跑步，一会儿就回来啊！”
也没等姥姥答应，沉小星就已经蹬蹬蹬地跑出了院子。
看着那抹穿着运动套装的纤瘦背影，姥姥的心情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样瘦小的她，在那么小的时候就独自去了异国求学，这其中的不适与孤独是可想而知的。但是，看着她现在这么阳光朝气地面对生活，她又感觉到很是欣慰与满足。
自己现在什么也不想，只希望能多活几年，可以看到她恋爱、结婚、生子。她母亲没能给她的爱与陪伴，希望这个可怜的外孙女能从自己这里得到，这样，她的人生也就不会太凄凉了。
……
沉小星在姥姥家所在的别墅区慢慢地跑着，这是她到美国以来一直保持着的习惯。无论几点起床，她都会跑完步才吃饭。
她边跑边看着周围的景物。
这里的一切，和五年前没什么两样。不规则的主路错综复杂地连接着小区内的30多栋别墅。弯弯曲曲的林荫小路上，小块儿的鹅卵石还是那么咯脚，只是当年的那些法国梧桐好像是长高了好多。
大片的绿化带中，她不知道名字的花正竞相绽放，蝴蝶和蜜蜂们怎会错过这拈花惹草的最好机会呢？
不知是被蝴蝶的舞姿所吸引，还是为这甜腻的花香而眷恋，沉小星竟慢慢地停住了小跑的脚步。
她驻足观望，这才发现，原来t城的夏天真的很有生机，也更有韵味。
想想自己每年回来都是在冬季，即使t城的气候比d城要好很多，但周遭的一切给她的感觉始终是灰蒙蒙的。即使是在过年的时候，浓浓的年味儿也没能拂去她心上的寂寥。
她站在那里苦涩一笑，眼睛里也蒙上了一丝雾气。
就在她恍神间，从林荫处的另一端传出了小孩子“咯咯咯”的笑声，随后就是母亲担心的叮嘱声。
沉小星很自然地就朝他们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儿，穿着一身超人小童装，兴奋地朝自己这边的健身器材跑过来，嘴里还不时地说着什么。
紧随其后的母亲脸上全是紧张的神色，她寸步不离地跟在小男孩儿后面，生怕自己的孩子磕着碰着。
“儿子！别跑那么快，会摔倒的！”
“不会的妈妈，超人是永远都不会倒下的！”
……
看着此时这母慈子爱的情景，沉小星不自觉地将手放在了自己那已经平坦的小腹上，心里酸涩不止，眼泪也像是决堤一般冲出了眼眶。
“姐姐，你在哭吗？”
一个稚嫩的童音突然在沉小星的声旁响起，她慌忙地用手去擦干眼泪。当她眼前不再朦胧时，他才发现站在自己身旁的，原来是刚才的那个超人小男孩儿。
这个小男孩儿的眼睛大大的，黑黑亮亮的，此时他正用怜悯的眼神望着自己。沉小星被他那天真纯净的样子逗笑了，蹲下去和他保持平视。
“姐姐没有哭，只是刚才有东西进到眼睛里了。”
“那你需不需要超人的帮助？我可是无所不能的哦！”小男孩自信地举起了已经握成拳头的右手说。
沉小星自小就是一个不喜欢小孩儿的人，可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居然被眼前这个小男孩儿的天真善良打败了。她不自觉地搂过小超人，在他的右侧脸颊上轻快地落下一个吻。
“这次不用了，下次姐姐遇到困难再找你好不好？”
小男孩儿听了这话，赶紧保证说：“没问题！那我们就以亲亲为暗号吧。”
说完，他也学着沉小星的样子，在她的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沉小星顿时感觉到孩子的嘴唇软软的，糯糯的，也是轻轻的，她又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打掉了，现在他应该已经有8个月大了吧……
那段痛苦的回忆，让她再次红了双眼，可是小超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姐姐，再见！”
沉小星望着这对母子离开的背影，缓缓地直起了沉重的身子，她挣扎着从那段记忆中出来，咬着已经泛白的嘴唇，又开始跑了起来。
虽然只有10点多，可是太阳已经无情地将滚滚热浪投向了地面。才出来一个多小时的沉小星，此时已经满身是汗，疲惫不堪了。
她慢慢放缓了脚步，懒洋洋地朝姥姥的别墅走去。可就在她刚刚拐进那条熟悉的小路时，她猛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走在她的前方。
是他吗？难道他今天是又要来蹭饭的吗？不可能的，昨天他不是气愤地拉着他的女朋友离开了吗？
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再来了，至少自己在家的时候，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沉小星疑惑地抬头又向前方看去，可是那人影已然消失不见了，她气愤地想，肯定是已经进了姥姥的别墅了。
沉小星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了自己的别墅，想把那个讨厌的人赶出去。
此时的姥姥，已经在厨房炒菜了，听到紧促的脚步声，她连铲子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连忙出来看是不是小星回来了。
可她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外孙女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一楼的各个房间找着什么。
她赶紧问：“小星啊！你找什么呢？我给你找。”
沉小星顾不得姥姥的问话，一楼没有找到人，她又健步冲上二楼，每个房间都不放过。可是每打开一扇门，结果都是空无一人。
最后，她停在了自己的卧室前面。
小样儿，来我姥姥家蹭饭也就罢了，现在还敢蹬鼻子上脸来本姑娘的房间了，哼！让我逮到你，你就完了！
沉小星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