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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忘了我手中还有筹码，”肖剑龙笑得很淡然，眼睛眺望着窗外：“这是我最后一次忤逆师父了。”
回到小区的时候葛定真的炉子已经收起来了，门口三三两两晒太阳的老爷子身边都还跟着他们年轻时的老相好，算起来这帮外国老太太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不过似乎都没有回去的打算，每天就陪着自家老爷子遛弯下棋晒太阳，甚至有几个都已经跟孟大妈她们学会了扭秧歌，大有在沙家浜驻扎下来的架势。
这温馨一幕看得肖剑龙眼热不已，自言自语道：“要是丫头复活之后，我们也能……”
“肖剑龙！”正晒着太阳的超人老爷子眼神一瞥就认出了他，大吼一声：“你还有脸回来！”
我这老师侄只能苦笑，抱拳，张张嘴想说点儿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好继续苦笑。
超人老爷子这一嗓子动静不小，把周围遛弯晒太阳的老妖孽们全都招来了，这帮老爷子呈扇形将我和肖剑龙围在当中，眼神冰冷且警惕，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架势。
这帮老爷子在妖管委中待的时间颇长，自然都知道肖剑龙当年的事，对他们而言这是**裸的背叛，现在叛徒上门自然不会客气，有几个老爷子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动手了，就连我挡在中间满头冷汗的好言相劝都拉不住。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超人老爷子这一嗓子也把居委会孟大妈给招来了，挤开众人来到前面，看气氛不对急急问道：“这是怎么啦？”
这就不得不感叹孟大妈在小区中的威望了，刚才那剑拔弩张的形势就算美国总统来了都镇不住场，但孟大妈一来这帮无所顾忌的老爷子们个个都收敛不少，没办法，评五好家庭和社区老人的名额都在老太太手里攥着，文明住户的评比更是老太太说了算，这叫县官不如现管。
我看暂时打不起来了，悄悄松了口气，满脸堆笑的凑上去指着肖剑龙跟老太太顺口胡诌道：“这位跟其他老爷子原本都是一个厂里的，年轻的时候犯了点作风问题害厂里蒙受了重大损失，所以跟这老几位有点儿不对付。”
“哦，这样啊……”看得出老太太对肖剑龙这种损害集体利益的害群之马也是相当鄙视，不过指责所在还是让老太太公正客观的表态道：“都过去这么多年的事儿了你们怎么还耿耿于怀的？都散了吧，一大把年纪了在当着小辈的面打起来像什么话？”
轰散了不甘退却的一众老爷子，孟大妈转头问肖剑龙：“大兄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来这儿是为了……”
我赶紧替肖剑龙表态：“前几年一直在国外混着，这不是落叶归根回来承认错误负荆请罪了吗？”
老太太对肖剑龙的认错态度还算满意，嘱咐我陪着肖剑龙四处转转自己便急匆匆的杀奔菜市场买菜去了，看着老太太远去的背影，肖剑龙的目光中暗含感激，老太太并不知道她刚才无心所为其实救了肖剑龙一命。
“兔崽子给我上来！”不知什么时候，陈四海出现在自家窗台上，高高俯视着肖剑龙，目光凌冽如刀，虽说我们所处的位置离得颇远，但每一个字都如同在我们耳边轰然炸响。
“这次孟大妈也救不了你了。”我在背后推了肖剑龙一把，肖剑龙也知道自己无路可逃避无可避，咬咬牙在周围尚未散去的老妖孽们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朝前走去。
我正准备跟上，突然旁边有人拉住我，我回头一看原来是超人老爷子的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老太太看看肖剑龙又看看自家老爷子，用流利的汉语问道：“小凯，能不能告诉我们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这位老太太以前也是个电视新闻记者，记者敏锐的新闻直觉让她很轻易的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而老爷子是从来不跟她说工作上的事情的，所以才来问我。
我一看也不是什么外人，而且也不愿意上楼看我老师侄被他师父千刀万剐，便索性留下跟这位老太太唠嗑儿，没想到其他老太太一看我摆出要说书的架势也都围了上来，连刚跟蝙蝠侠老爷子又吵一架的猫女老太太都不例外。
这听众一多，我满嘴跑火车的感觉便上来了，将肖剑龙为了真爱反出师门的前因后果添油加醋的掰扯一通，却没想到把一群老太太感动的泪光涟涟，说道肖剑龙为了救活爱人不惜惹得天怒人怨的时候甚至还有人鼓掌叫好。
“那帮榆木脑袋要是有他一半痴情，咱们也不至于苦等这么多年……”猫女老太太擦擦眼角道：“准备怎么处置他？”
“这个……肯定轻不了吧？”我可不敢当众表明立场，怕老太太揍我。
“什么！？”没想到这样老太太还是怒了：“这么好的人你们也要罚！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随即招呼她的众位姐妹道：“走！跟陈四海讲理去！”
一片应和之声，一众老太太气势汹汹的走了，只剩我原地感叹：“女人啊，因为有爱连与世界为敌都可以原谅吗？难怪琼瑶的书卖得那么好！”
第二百一十六章蝴蝶
当我小心翼翼的陪着几位老太太冲进陈四海家家门的时候，原本以为看到的景象会是肖剑龙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正接收师门家法的审判，或者陈四海面色铁青，正上演着挥泪斩马谡的桥段，我都做好高喊“刀下留人！”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进去之后，看到的回事这样的景象。
两个算得上是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的老头，正向两只打红了眼的斗鸡一样梗着脖子互骂，种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兴致来了还像两只老猴子一般伸手互挠几把，真不愧是师徒啊，不仅骨子里的**相如出一辙，连掐起架来都透着股一脉相承的神韵。
忍着笑把两个老家伙分开，老家伙们还是叫骂不休。
“孽徒！你好大的胆子！”
“孽徒就孽徒！反正那些妖种都被我藏起来了，你要是不答应后果自己瞧着办！”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送那小蹄子投胎去！”
“有种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
……
“哎哎，你们两个能不能要点老脸，”我满头黑线的出来劝架，丢人啊，太丢人了，两个老东西怎么连点儿谈判的风度都没有？尤其是肖剑龙，其实我心里是挺倾向于成全他跟十四姨太这对苦命鸳鸯的，要不刚才也不会在外面煽动老太太们来给他说情，可这老东西也也得拿出点儿天涯痴心人的样子来呀！跟个泼皮无赖一样跟陈四海互挠，实在是太损他苦情戏男主角的形象了，刚刚那些情绪激奋准备仗义执言的老太太们都冷着脸不替他说话便是明证。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两个老东西终于不能再拉下脸来揪扯了，在我的催问下气咻咻的叙说两人打架的原因，其实也就是指责对方卑鄙无耻和蹬鼻子上脸。
简单的来说，就是两人的谈判谈崩了，本来肖剑龙对自己将被如何处置根本不在乎，一心一意的只想让被自己误杀的心上人复活，可陈四海一听肖剑龙从《山经》中盗出妖尸来复活丫头，立刻就火冒三丈，对着肖剑龙劈头盖脸一通喝骂，还逼着肖剑龙立刻说出那具尸体的下落，自己要亲手将她毁掉！
十四姨太复活的希望皆在与此，肖剑龙哪里肯依，苦苦哀求不得，老肖也发了性子，于是就出现了我们进来时那欺师灭祖的一幕。
不过打归打骂归骂，从两个老家伙没有抽剑互砍拆房子来看，还是有的谈的，所以我也强打着精神继续调节着两个老家伙的矛盾。
结果这完全是自己找罪受，我师兄那种软硬不吃的倔驴脾气就不说了，肖剑龙在伊甸园中颐指气使那么些年也是一身说一不二的臭毛病，谁都不肯让步，我夹在中间好话说尽两个老东西连理都不理，都是一副要么听我的，要么就翻脸的架势。
“你们两个够了！”这等嘴脸连老太太们都看不下去，猫女老太太首先跳出来道：“你们师徒的事自己去掰扯，我只问那个丫头你们打算怎么办？”
陈四海语重心长的说：“大妖现世后患无穷，那虽然只是一具尸体但谁也不知道任其复活会是什么下场，最好的方法当然是直接将她毁了！”
“那跟杀人有什么区别！”肖剑龙怒叫。
“人是你几十年前杀的！”
“可现在有办法救她！明明可以救她你却不救，这便是杀人！”肖剑龙巧妙的偷换了“复活”与“救命”的概念。
“那她活过来之后究竟是人是妖？”陈四海冷笑。
眼见两个老东西又要吵起来，猫女老太太拍着桌子叫道：“不管怎么说，那丫头总是无辜的！你们男人要争什么我们不管，但让一个弱女子替你们承担责任和痛苦就是不行！”
把两个老东西震慑住，老太太继续说道：“什么大妖尸体，天下大乱跟跟我们女人没关系，你不准我们用这个办法救他，就得拿出其他办法来！”
肖剑龙帮腔：“就是，师父你要是有其他办法拿我性命都可以。”
“生老病死皆是命数，何苦做这逆天之事……”
再次陷入无尽的争辩之中，我则悄悄问棍棍：“何必非要让她复活？转世投胎不好吗？通过咱们的关系跟下面打点打点，不过一二十年就能重聚了，肖剑龙还怕等不到那个时候？”
“哪有这么简单？”棍棍说道：“幽冥是轮回之所，一过奈何桥生死界便跟前世再无瓜葛，连地府都不知道进了轮回的人会投胎去哪，想找一个轮回转世之人哪有那么简单，爱莫能助啊。”
“难道就不能通融通融？”深知其中奥妙的我当然不会被棍棍几句话给吓住，明白所谓爱莫能助的意思就是你关系还不够硬或者“意思”还没到位，连公务员招聘都能先塞萝卜再挖坑这世上还能有爱莫能助的事？
棍棍显得万分为难：“最多能仿千年前一对生死恋人的前例让他们下辈子做一对比翼双飞的蝴蝶，前提还得肖施主为之殉情才行。”
我摆摆手，还是算了吧，像肖剑龙这种能为了女人与天下为敌的性子，绝不会软弱惆怅到一死百了的地步，不是他把自己的命看得比爱情贵重而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活着可以为她争取更多，连逆天而行身死魂消都不怕了还怕争不到让她复活吗？
更何况，来世变对扑棱蛾子这算什么通融？飞起来倒是凄艳哀婉惹人唏嘘但大半辈子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当毛虫啃菜叶，还有，万一让鸟叼去怎么算？
没有周转的办法，吵又吵不出个结果，局势就这样僵持了起来，三方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抢先表态。
“那个，我能不能问个问题。”我期期艾艾的发言，看到陈四海点头之后才问肖剑龙：“你到底把谁的尸体取出来了？”
肖剑龙略显不耐烦的说道：“西王母！怎么了？”
我为之绝倒，这里的西王母指的可不是上头喜欢拿桃子办名流交谊舞会的那位王母娘娘，而是山海经里记载的“豹尾虎齿，蓬发戴胜”的那位，多大的妖怪自不必说，关键是，按照山海经的描述，这西王母是个爆炸头的龅牙，身后还有条尾巴，真不知道肖剑龙是怎么想的选这么一位来改造，选个小狐狸精不好吗？至少只需要整整容就可以了。
“我有什么办法，当时我只能从《山经》上打开一条缝隙，把离我最近的一具尸体拖出来，拖出来的是女妖尸体就已经是运气了。”肖剑龙心有余悸的说，显然要做变性手术老肖的心理还转不过弯来。
“那如果让十四姨太用那具尸体复活的话，是不是有可能像赵奕希上次融合妖种那样出现暴走？”
“没错！”陈四海找到了佐证，兴奋道：“就算妖魂不会复活，也有可能影响她的心性，你总不希望变成那样吧？”
“可以用《海经》来压制！所以我才四处寻找《海经》。”肖剑龙也理直气壮，毕竟这种事成功过一次。
“上次只是妖种中的一缕残魂，谁知道尸体会是什么情况，再说女魃跟西王母能比吗？到时候谁制得住她？”陈四海继续反驳，还牵连上了赵奕希，幸亏这姑奶奶不在这，不然又是一场是非。
“行了都别吵了！”我也上了火气，怒道：“咱们制不住她，那就找能制得住她的人，咱不是还有师父吗？”
第二百一十七章枕边风
虽然遇事向上面推感觉挺不厚道的，但我实在厌烦了看着这群家伙吵来吵去没个结果，索性一推六二五图个清净，再说，领导的决策虽然未必英明但至少能承担责任，要不还香火供奉这丫们干什么？
最后，陈四海他们没有争吵出来结果，只好接受我的建议把十四姨太的情况向上头反应，等上头来裁决，严格说起来等我那妖僧师父来决定。
不过一码归一码，十四姨太的去留由上头决定，肖剑龙背叛师门跟妖管委的罪行则由陈四海和妖管委全体成员一起来决定，对此肖剑龙没有任何意见，言明只要丫头有个好结局，他绝对不会拿妖种做威胁来自己争夺利益。
虽然不算皆大欢喜，但总算谈出了个结果，众人纷纷散去，我则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肖剑龙，问道：“你不打算去见见你那徒弟娄文远吗？”
从回到小区就再没见到那小子，估计是不知该怎么面对把自己逐出师门的师父所以特地躲出去了，我觉得有机会的话还是让这对纠结的师徒重归于好比较好，省得到最后闹得跟他与陈四海一样，这也算是我这个师叔为他们师门着想，不然我怕过个几十年他们这一支会把师父驱逐徒弟出师门当做传统。
肖剑龙也看得出我的苦心，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先不见了吧……能让我见见丫头吗？”
我心中暗骂老肖重色轻徒，摇头道：“你师父怕你劫了十四姨太的魂魄跑掉，现在魂魄由她亲自看管，你要是想见就找他要去吧。”
肖剑龙脸上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虽说刚才他梗着脖子跟陈四海干仗看上去好像不落下风，但那都是为了心上人不得不为，其实心里还是打着鼓的，现在再让他为了这种小事去摸老虎屁股，肖剑龙还真没这个勇气。
打发走了肖剑龙，我也没闲着，起身准备前往蝙蝠侠老爷子家，陈四海说对肖剑龙的处置要由妖管委众人一起决定，那我这个师叔为了保下这个老侄子自然要四处走动走动，这其实也是我师兄暗中的心思，要不然仅凭欺师灭祖一条就足以把老肖挫骨扬灰了，哪里还用得着罪行公议那么麻烦。
到了蝙蝠侠老爷子家门口，正好听见里面老爷子和猫女这老两口又再吵架，这已经是见怪不怪，毕竟这两个老冤家从年轻起彼此之间就没有过片刻安宁，年纪的增长和长时间的分离并没有驯养他们的爆脾气，反而激发了他们斗嘴的热情，为了油盐酱醋的小事和今天葱几毛钱一斤他们都能大吵一通，我早就习以为常。
不过今天他们的吵架算是有点儿内容——为了处置肖剑龙而吵。
严格算起来，猫女老太太不是我们妖管委的人，在处置肖剑龙的问题上没有发言权，但老太太已经被这对痴男怨女的**苦恋感动的唏哩哗啦，纵使自己表态无用也想着为他们做点什么好看一个有**终成眷属的大团圆结局。
至于该怎么做，当然是给自家老头吹枕头风了，只不过这枕头风的风力实在是有点儿大，在楼道外都能听见。
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老太太先是批驳老爷子给肖剑龙定性的“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罪名，力挺肖剑龙为真爱勇于奋斗勇于反抗命运的痴情行为，接着话锋一转开始数落起老爷子的不是，什么“你要有人家的一半咱们也不至于三四十年不见面”、“活该你这无情无义的老蝙蝠绝后”之类的言论层出不穷，吓得我都不敢敲门，这要是让老太太知道我在门口偷听她撒泼，要把我灭口怎么办？
不过听着蝙蝠侠老爷子义正言辞的愤怒辩驳越来越底气不足，我也就放心了，悄悄的后退着离开，直奔下一家。
到了超人老爷子那儿，情况也差不了多少，老爷子正握着老太太的手一起晒太阳聊天，虽说站得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看老爷子连连点头的样子就知道，老爷子被拿下只是时间问题，这位记者出身的超人女友在拿捏自家老头这方面一点都不比猫女老太太差，区别不过是一个是婉约派一个是豪放派。
之后我又连走几家，情况大致都是如此，都不用我开口这些老太太便自觉肩负起了帮肖剑龙开脱的责任，不得不说肖剑龙干的这事虽然在老爷子们眼中是无耻的背叛行径，但在那些为情所伤为情所困、所苦大半辈子的老太太们眼中却是相当讨喜的，她们为了自己男人的大业基本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虽然她们无怨无悔但难免没有憧憬过自己的他抛弃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与她们相依相守的情景，不爱江山爱美人对男人来说是荒唐颓废，对女人却代表无尽的幸福。
所以，当一个与自己伟大男人截然相反的反面教材出现的时候，这些老太太没什么犹豫挣扎便干脆的倒戈相向，不是对老爷子们有所不满而是希望这对跟自己截然不同的情侣可以有一个好的结局，弥补自己心中的小小遗憾。
不管怎么说，肖剑龙都是老太太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