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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匀流下泪来。
飞机冲上空中该刹那,她才恢复镇定,开始悲伤。
她与小雅再次联络。
六小时后下飞机,有朋友接了她住酒店。
“有事随时与我们联络。”
思匀觉得这太像逃亡了,悲从中来,累得抬不起头,在酒店房间里昏睡了廿四小时。
第二天,有人从大堂打电话到她房间。
“思匀,是我,我来带你回去。”
是小雅,她赶来了。
思匀混身松下来,与小雅紧紧拥抱,恍若隔世。
他们立刻回家。
小雅非常警觉,留意身边环境,直至抵达家门。
思匀病了。
高烧,呕吐,为安全计,小雅把表妹送进医院,但是医生找不到病因,她并无受到任何病毒感染。
一个星期之后,思匀渐渐痊愈,但是瘦了许多,掉头发,皮肤也粗糙起来。
小雅帮她搬了家,转换电话号码,并且,继续与警方联络。
她同思匀说:“陆志宏并没有回来。”
思匀不出声。
“我托人去调查过,没有他入境记录。”
思匀仍然沉默。
“这次,真是不幸中大幸。”
是,幸亏有一个人提醒了她身处危机。
思匀会终身感激那个老妇阿玛。
小雅说:“思匀,以后,带眼识人。”
思匀到底年轻,在休养之后,慢慢恢复旧观。
她找到新工作,生活又上了轨道。
“可是,陆志宏呢,他到甚么地方去了?”
他为甚么没有回来?
这个赌徒,设下陷阱,威胁女友替他还债,计划失败之后,去了甚么地方?
那一个傍晚,他放了几颗安眠药在思匀的牛奶裹,叫她喝下去。
不不,他不是想毒杀她,他只是想她乖乖睡一觉,好方便他第二天到世界银行领取汇票。
思匀叫他到浴室拿毛巾,他出来的时候,发觉她已经喝掉那杯牛奶。
他放心了,回到沙滩上,独自喝酒,有点得意。
他一早看中思匀是个富有的孤女,最容易上手。
他把她带到小岛来,乘她孑然一人,开口问她要钱。
她的证件全在他背心口袋里,她插翅也飞不掉。
陆志宏想到这里,用手擦擦鼻子,歪著嘴,笑了起来。
他放下酒杯,伸手拍拍口袋。
咦,口袋薄薄,里边的宝贝呢?
这一惊非同小可,把背心脱下一看,拉链袋里的证件不翼而飞。
左边口袋里是他的证件,右边是思匀的,现在,其么都不见了。
护照,信用卡,飞机票,现款,都失了踪。
他飞奔回旅馆房间,额上冒汗。
推开门,看见行李还在,但是思匀已经不见,他跑到大堂询问,职员说:“你太太约在一小时之前乘车子走了,你不知道吗?”
陆志宏整个人呆住,他甚至不能打电话回家求救,他欠债累累,他的亲友早已放弃他,他没有信用,现在流落在小岛上,他该怎么办?
思匀走了,她识破他的奸计─她走了。
他低估了她。
无钱结帐,酒店召警请陆志宏离去,他茫然收拾衣物,胡须已经长出来,外型似流浪汉,派出所叫他还钱,他无法证明他的身份,四处找人帮忙。
是,思匀在取回属于她自己的证件之际,把陆志宏的证件也一起拿走。
临上飞机之前,她把他的护照放进一只纸袋里,扔进垃圾桶。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陆志宏的确是低估了她。
他留在那小岛上近一个月,才补领到护照,但是没钱买飞机票,只得暂时在岛上打工。
有一日在路边,他看见一个老妇缠住年轻女子喋喋不休,她俩都是华裔,他不禁加以注意。
只听得那老妇絮絮不休劝那女子:“护照及钱要贴身收藏,不要交给任何人,记住,不可相信别人。否则,你就会像我,迷途。回不了家。”
故衣
朱家葆有一张照片,是她与母亲的合照,那时她七八岁,母亲三十出头,相片中妈妈家着一件尖领桃红色裙子,十分漂亮。
但母亲已经去世,家葆跟著外婆长大。
外婆爱她,但是物质供应就差一点,婆孙都不喜欢说话,屋裹很静。
有时也谈起故世的母亲。
“你妈还在就好了。”
“外婆,已成事实,说来无用。”
“多双手做事,多个人谈心。”
但是,她已经去世,家葆十分无奈。
再也不能陪家葆挑衣服、温习功课、或是煮鸡汤给她吃,一起逛街,帮她拣男朋友。
中学毕业了。
外婆说:“家葆,你得找工作。”
中学毕业生,不易找到有晋升前途的职业。
家葆仍然点点头。
“外婆没有能力供你上大学,年轻的时候,我也做过事,曾在保险公司当文员,职位不高,积蓄有限,读大学,毕竟是笔大开销。”
“我试试申请奖学金。”
家葆成绩不俗,但不是九优生,奖学金轮不到她。
她明白她已得离开学校了。
“家葆,外婆已尽了所能,家里开销,得靠你了。”
“是。”
那即是说,她将成为家庭的支柱。
家葆借用图书馆的电脑,打了百多封求职信,每封信都写得很用心,她一直听人嗟叹,说近年来学生的中英文水平都低落,连一封求职信都写不好,错误百出,白字连篇,辞不达意,她不想成为劣质一份子。
信寄了出去。
同学早已经警告过她,大多数求职信会石沉大海、毫无音讯,除出政府机构,家葆需要一只铁饭碗。她填了许多政府表格。
家葆只得到十分一回信,一般都告诉她公司不再扩充,暂时不聘请新伙计。
但是政府机构却邀请她面试,职位是办公室助理。
家葆穿白衬衫深蓝色裙子应试,态度谨慎而自然,主考官很喜欢她,当场决定录取她。
家葆却有点黯然─她的第一志愿是升学。
一进办公室,为生活所困,怕走不出来。
只听得主考人说:“一样有升级机会,并且,可趁晚间进修,有一位局长,也是文员出身。”
家葆离开政府大楼之后并没有即时回家。
她在街上闲荡,漫无目的,胡思乱想。
十七岁就做大人了。
妈妈会心痛吧。如果她还在,一定会替她筹划:慢慢来,不急做事,多读几年书。
但,不是人人可以追求理想,家葆真怕她到了廿余岁已经变成办公室老油条,高拜低踩,籍以生存。
她叹口气。
家葆借公共电话向外婆报告好消息。
外婆很是喜悦:“回来再说吧。”
家葆刚要放下电话,忽然看见一个桃红色的人影。
那颜色鲜明,在灰色的人群中十分夺目。
家葆心想:咦,同样的颜色,在什么地方见过?好不熟悉。
她在电光石火之间想起:妈妈的裙子。
照片里,妈妈正是穿这样的颜色。
家葆不由得离开电话亭追上去,但是已经失却那朵桃红色的云。
她哑然失笑,阿,太过想念妈妈了,唉,她低下头,母亲已经不在人世。
回到家里,家葆用比较兴奋的语气向外婆转告面试过程。
外婆已经不大外出,家葆是她的一扇窗户,把外边世界的风景带进屋里来。
傍晚,家葆把珍藏的照片拿出来看,奇怪,相片中母亲裙子的颜色一点也不褪。
她轻轻说:“妈妈,我找到工作了。”
外婆在房外说:“早点休息吧。”
幸亏小小公寓由外公早年置下,不必交租,有瓦遮头,华人崇尚置业,真有智慧,吃少点穿少些无所谓,没地方住可惨了。
接着一段日子,家葆为著适应新生活消瘦。
在办公室,她属最低层,维持尊严实在不容易,幸亏年纪小,被人呼呼喝喝无所谓,手快点也就可以获得赞赏。
不出一个月,家葆便发觉她为自己的勤快所害,大家都把工作堆到她头上来。
接着,她熟悉了整座办公室运作模式,找资料,她最快,因此得到尊重。
她听得一位高层说:“我那两个副手,有家葆那般态度就好了。”
说得很含蓄,但是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
每个月,家葆都把薪酬全部交给外婆。
一日,加班工作,迟了回家,在银行区等车,忽然又看见那一角桃红色。
这次,家葆立刻追上去。
穿桃红裙子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身形婀娜,十分好看,家葆眼看就可以看到她的脸,忽然一群少年涌上来,挡住视线,接著,她就不见了。
家葆在街角呆了一会儿。
到家,她同外婆闲聊。
“婆婆,妈妈的旧衣物,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外婆一怔,“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告诉我。”
“她不治之后,你父亲收拾杂物,大概都拿到慈善机构去了。”
“没有留下纪念品给我?”
“地方小,放不下。”
家葆觉得可惜。
“你父亲接看远赴加拿大工作,说好过三两年就回来接你,同时,答应每个月汇钱来。”
家葆接上去:“结果他一去无踪。”
“是呀,托人到处找都找不到,从此失去音讯,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收过他一角一分。”
“对不起,外婆。”
“唏,关你什么事,怎么会由你道歉。”
家葆只是赔笑,从此,她成为外婆的责任。
她姓朱,母亲姓蒋,外婆姓孙,三个不同姓字的女性却有那样亲密的血缘。
“可怜的孩子。”外婆不能释然。
“或许,你找得不够彻底。”
“他当初也没留下地址电话,很难找。”
存心摆脱她们。
“托遍朋友,他们很帮忙,可是没结果。”
“他还在人间?”
“相信仍然健在。”
母亲没带眼识人。
外婆说:“早点休息。”
开始有男同事试图约会家葆,她礼貌地推辞。
暂无心约会。
家葆对母亲认识不多,时时问外婆有关她的消息,可是外婆不大回答。
她现在又一次提问:“妈妈生前可有工作?”
外婆迟疑。
“外婆,我已经长大,你可以照实告诉我。”
“她是一名摄影模特儿。”
家葆十分意外,“那应该有许多照片留下来。”
“都给你父亲带走了。”
家葆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可是外婆不愿说,她也不能逼她。
第二天,男同事张志弦的她看电影,被她推却。
“那么,喝一杯咖啡。”
家葆笑笑,“好。”不想太绝情。
他介绍一项秘书课程给她,她很有兴趣。
蓦然抬头,又看到桃红色。
家葆脱口而出:“今年流行桃红?”
张志弦问:“什么?”
“桃红。”
他坦白说:“我不喜欢鲜艳的颜色。”
家葆问:“你最爱什么?”
“深蓝色,你最常穿的颜色。”
“可是最近我常常看见桃红。”
“会吗?我不觉得。”
年轻人眼中只有一泓蓝色。
家葆不出声。
过两日,又是加班日,同事们抱怨得不得了,只得家葆一个人埋头苦干,并且抽空为大家张罗茶水点心。
下班之前,上司称赞她:“家葆,做得好。”
家葆只笑笑。
她在街角等车。
快十二点了,公路车上仍然挤满了人,家葆希望有空车停站。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前面有一角桃红色裙锯。
家葆握紧拳头,“这是谁?我非要看清楚不可。”她同自己说。
她追上去。
那个女子转入另一条内街。
家葆反正没事做,迟些回家不妨,跟著追进去。
家葆清晰地看见她站停,转过头来,看看家葆。
家葆发呆,那女子有一张鹅蛋脸,非常熟悉。啊,有三分家照片里的妈妈。
这一惊非同小可,家葆浑身发寒。
再看,那女子已经消失在转角。
家葆跟上去,完全没有她的影踪。
深夜的内街既黑又静,单身女子不宜久留,家葆刚想退出,忽然,一家店的橱窗吸引了她。
橱窗裹,端端正正陈列著一件桃红色的裙子,甜心领,小袖子。
家葆呆住,该刹那她双腿不听话,不能动弹。
那个女子把她带到这里来,为什么?
正在发愣,有人在她背后说话。
“小姐,夜深了,回家去吧。”
她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来,看见一名警察。
“是,是。”她低着头离去。
那一晚,家葆没有睡好。
她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凑巧的事,非得在白天再去看清楚不可。
午饭时分,家葆匆匆走到那条街去找桃红色裙子。
不,不是幻觉,那裙子仍在橱窗里。
家葆抬头看招牌,看见写著故衣二字,英文叫“再来一次ENCORE”,原来是一家卖二手衣服的时装店。
她推门进去。
一位打扮时髦的中年太太抬起头来,含笑招呼。
“这位小姐,想看什么?”
家葆问:“这些都是旧衣服?”
“许多客人都来我呢,我们从古董牛仔裤到明初的袍子都有。“
“我想看橱窗那件。”
“深紫色外套?”
“不,桃红色裙子。”
“小姐你真好眼光,这件衣服,属于名歌星刘郡。”
“刘郡?”
“十多廿年前,可是红歌星阿,你太年轻,没听说过吧。”
“十多年前的旧衣服,还值钱?”
“当然,很多人都特地来找,我这里货源足,行内颇有一点名气,有人刻意收集名人故衣。”
家葆边听边点头。
老板娘把那件裙子小心取出来。
“看,保存得多好,看样子至多穿过一次,招牌还在。”
“你有刘郡的照片吗?”
“我找找看。”
老板娘翻开一本旧杂志,“请过来。”
家葆已有心理准备,可是看到彩色照片,还是整个人发麻。
杂志里的人,正是她母亲。
家葆呆半晌,打开皮夹,取出珍藏的照片,递给老板娘看。
“哎呀,”老板娘也惊呼:“是刘郡,你是她的什么人?就是这条裙子啊。”
家葆声音发颤,“这件衣服售价多少?”
“我照原价给你好了。”她说了一个价钱。
虽然比本季最新时装都贵,家葆还是毫不犹疑买下来。
一整个下午她都异常沉默。
上司叫她。
“家葆,我将推荐你升职文员。”
“谢谢,我一定会努力。”并不是很起劲。
回到家,吃过饭,她斟一杯茶给外婆。
外婆留意她的神情,“有话要说?”婆孙彼此十分了解。
家葆取出那条裙子。
外婆低呼一声。
“你也认得它?”
“家葆,你从什么地方找到它?”
“外婆─请你告诉我,我母亲倒底是什么人?”
外婆颓然,“我也知道瞒不过你一世。”
“为什么要蒙蔽我?”
“因为我想你做一个普通人,过平凡正常生活。”
“我母亲是个歌星,艺名叫刘郡?”
“一切已经过去,你如果尊重外婆,知道外婆爱你,就不要问太多。”
“外婆……”
“是,她叫刘那,她曾经很红,她不懂珍惜事业,她嫁了一个不适合她的人,与我闹翻……就这么多了,我不想说下去。”
外婆回到房间,大力关上门。
家葆无奈,闷了整个晚上。
她怕外婆再次把桃红裙子扔掉,索性穿着它上班。
呵,全公司的人眼睛都亮起来。
虽然是白天穿的衣服,但是贴身、窄腰,与众不同,大家看得呆了。
“哪里买?我们也想要一件。”
“是家母的旧衣服。”
“太漂亮了。”
“原来家葆只要稍加打扮,就是个美女。”
张志弦轻轻对她说:“真好看。”
真没想到一条裙子会有这样强烈的效果。
下了班,她走向公路车站,有陌生人截住她。
“小姐,愿意来试镜吗?我是南华片场的星探。这是我名片,你可以去查清楚后才覆我。”
家葆骇笑。
裙子太有魅力了。
回到家,外婆已经消了气,但一脸哀伤。
“家葆,我不该生气。“
“外婆,你不想再提,我就不问好了。”
婆孙互相谅解。
家葆坐下来,忽然觉得裙脚有一小件硬物,她翻过来一看,“咦,这是什么?”
摸一摸,像是一把锁匙,缝在裙脚里边。
家葆好奇,拿一把小剪刀,拆开裙脚,取出那件东西,果然,是一把锁匙,一看就知道,属于银行保险箱。
家葆呆住。
一个穿红衣不知名的女子,把她带到一家故衣店,让她买到母亲生前穿过的衣服,而这件衣服的裙脚边,缝著把锁匙。
家葆讶异得诅不出话来。
她没有声张,不想再刺激外婆。
第二天,她托人,那人又托人,终于找到一间报馆的资深娱乐记者,把刘郡的故事告诉她。
报馆有颇详尽的图文资料。
“刘郡只红了两年便结婚了,好像有一个女儿,夫妻感情不错,但她不幸罹病逝世,之后,大家便淡忘了她。”
“她丈夫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们不十分清楚。”
同外婆说的差不多,短暂的生命,淡淡哀愁。
遗下一女,那女孩,便是她。
不知怎样,生父走后再也没有回来认领她,也许,他已经开始新生活,也许,他不想承担责任。
家葆总算明白了上一代的恩怨。
她离开报馆,到银行去。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等著她去做。
她找到银行经理。取出锁匙,“H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