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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是在骗他们?”
“骗术也是行走江湖的一大利器。没听人说吗?这个世界上,不是你骗人,就是人骗你。我不想做被人骗的笨蛋,自然就只能选择去骗别人。”
夕言心想:那个所谓的“人”,肯定就是这家伙自己。至于他所说的“被人骗的笨蛋”,夕言非常不想联想到自己身上,不过那厮在说这话时,直勾勾盯着夕言,其意不言而喻,着实可恶。
“行了,明天来等结果。只要那个丫头没出了城,应该能找到她。”
司空靳一把搭在夕言肩上,把人拖进一酒楼,胡吃海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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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儿最近的日子可谓提心掉胆。那天林家出事的时候,她正好去哥哥家探望刚生产的嫂子没在。第二天一早赶回去时,半路上就听到人说林家出事了。燕儿哪里还敢进门,拿斗笠挡了脸面,就远远站在街角望。看到夕言冲了进去,后来又来了一群捕快把林家围了,最后林家夫妇的尸身被抬出来,她更加惊恐,越发不敢露面了。
事后几天,燕儿多方打听,了解了一些林家出事的情况。四邻里捕风捉影传得越来越邪呼,燕儿一个小姑娘哪里还敢说自己是林家人,只好躲到城南哥哥家,深居简出。
日子过了有一阵,林家的事儿似乎风平浪静下去。燕儿想着也许就这么过了?老爷夫人平日里待她真是不错的,或者该买点香烛纸钱去给他们烧烧。二贵陪着少爷出了远门,家里连个烧纸办后事的人都没有,想着心里都不安哪。
燕儿决定再过几日,等事情彻底过了,就回去祭奠一下林家夫妇。这个时候,一个她没想到的人突然找上门来。
第二十四章 去向
那是个下着小雨的午后。深秋的雨不大,却浸着骨头凉。燕儿出门为坐月子的嫂子买酥饼,此时撑了油纸伞匆匆往回赶。嫂子专门点的那一家老字号饼可贵,不比别家,一这包得顶别店里两包的价儿,让雨淋了可不好。本来燕儿还想着给自己也买点针线的,揣了私房出来,此时倒是顾不上了,和饼一起放在提篮里。
雨天路上人少,燕儿正埋头赶路,谁想从后面传来一串“吧嗒吧嗒”的跑动声。燕儿没在意,往旁边让了让,一个穿着破烂的乞丐打她身边经过。
错身时,那人手一伸,一把抓住燕儿手中提篮使劲一扯,女孩子力气小,提篮被抢了去。
乞丐抓住篮子跑开两步,掀开布巾一角闻了闻,吸口口水:
“好香!”
燕儿刚才还没反应过来,此时才发现东西被人抢了,那里面可是有着好贵的饼,还有她的私房啊!燕儿大叫一声:
“还给我!”
拨腿去退。乞丐嘻嘻一笑,转身跑了。
两个人退退逃逃跑出很远。乞丐跑得并不快,总是只在燕儿前面几步,可就是让她追不上。燕儿本也是个性子强的女孩,咬着牙一路追下来,发誓要抓住那抢她东西的贼。
眼见前面是条死路,燕儿高兴极了——这一回看那贼还怎么跑!
前面路尽头是一堵高墙,墙下站了两个男人。燕儿远远地又隔着雨水看不清人长什么样,只是本能地高喊:
“快抓住那贼,他抢了我的东西!”
正喊着,却见前面的乞丐突然速度快起来,几步就把她抛开,冲着墙下之人去了。燕儿亲眼看到乞丐把抢来的篮子交到其中一人手上,那人还可气地对她扬了扬。燕儿迟疑着停了下来。她也不是笨蛋,现在别人人多势众,她一个单身女子跑上去,不说篮子要不回来,怕是连人都得搭进去。
燕儿正想着是不是就此退回去,虽有些不甘心,可必竟人比东西总要。那边墙下的一名男子向她招手喊道:
“燕儿,还不快过来。”
听着声音很熟悉,燕儿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
“夕言?”
她呆呆站在原地,对方摇摇头,撑着伞走近,帮她把雨丝挡住。
燕儿看着夕言那张俊脸,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一激动,眼睛就发酸。
夕言总算也学会了一些察颜观色,见到燕儿的表情,伸手帮她理了一下额前湿透的秀发,轻声说:
“没关系,都过去了。”
燕儿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不过她很快就把它们抹掉,拉住夕言说:
“我们找个地方,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夕言便是为这来的,自然早有准备。司空靳很快把两人领到一处无人的民居中。
坐下来,喝着热茶,燕儿的情绪有所好转。她平静了一下,仔细斟酌后慢慢开口:
“夕言,那天我在远处看到你回去林家了,夫人和老爷的事……你都看到了对不对?他们走的时候……真的是有人寻仇吗?”
“现在还不清楚。我最近一直在找你们,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你,二贵,还有阿青。我就是想问你清不清楚这件事。”
燕儿苦笑着摇头:
“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去哥哥家了,第二天就听说出事。你知道我胆子小,也不敢回去,出事后我连门都很少出了。想起来,真的很对不起夫人和老爷。”
说着燕儿差点又哭起来。夕言安慰了几句,问到重点:
“那你知道阿青和二贵去了哪里吗?必需敢快找到他们。”
燕儿擦擦眼泪,说:
“嗯,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那两天你都不在家,肯定不知道少爷出门的事情。”
“去了哪里?”
夕言追问,哪知燕儿摇头:
“不知道。”
“他没说吗?”
“少爷走得很匆忙,你没回来那天晚上就走了,好像不想让人知道。坐的也是外面车行的车,只带了二贵出门。我偷偷问过二贵,可他说老爷交待过,不能说去哪儿。不过他跟我透露了一点,说是去一个有很多水的地方,拜访老爷的一位故人,说是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个月大概就能回来了。”
“原来如此……好,燕儿,这最近还是住在你哥哥家好了,如果有机会,再另外找点事做吧。我想阿青,可是短期是不会回来了。今天你跟我说的这些,不要再对另人提起,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燕儿慢慢点头,想了想又问:
“夫人和老爷的事,很牵连到少爷吗?”
“所以我才想尽快找到阿青。你别管这些了。官府把夫人老爷葬到了城外青竹坡。等过一阵子,你有时间的话,帮我去给他们烧点纸钱吧,也算表了我的心意。”
说着夕言放下一锭银子,跟司空靳走出去。燕儿看他走远,有种预感,自己大约是再也见不到这个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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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言埋头走出很远,司空靳一摇一摆地跟着,直到夕言突然停下脚步。
“想通什么了?”
司空靳摸摸鼻子,笑着问。夕言目光炯炯,肯定地说:
“林家老爷肯定是事前就得到了有人要对付他们的消息,所以连夜把儿子送走,用意很明显是让他出去避祸。让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们自己不走?明知道留下来很可能送命。”
司空靳看起来很高兴,拍拍手:
“不错不错,有进步,总算是学聪明点了。不像那个小姑娘……”
“燕儿怎么了?”
司空靳耸耸肩:
“看来你聪明得也有限。你想想,那个小姑娘这么轻易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万一你就是要对付林家的人,那她不就害死她少爷了吗?”
“我本来就是林家的人,一起住了数月,她相信我难道不应该?”
“嗯,不过住了数月就可信了?有的人在一起十几年,到头来仍然会对你下黑手。小子,早跟你说不要太天真,不然迟早要吃大亏的。”
夕言不想跟他争论这些,有的事只有真正经历过才会理解。好在司空靳也没有再在此话题上打转,转而问:
“现在怎么办?”
“去查车马行。他们坐车行的车走,肯定有人记得的。”
“很好,那你知道邠州的车行有多少家?都在哪里?”
夕言又是一滞,司空靳拍拍他的肩:
“小子,还要用心学啊。跟我来吧。”
两人戴上斗笠,很快消失在邠州的街巷中。
第二十五章 探
据司空靳所说,邠州一共有三家车马行,分别在城南、城东和城北。按理说林青出门,最近最方便的该是坐城东的车走,可司空靳偏偏带着夕言直奔城北而去。
“你为什么觉得他们会去找城北的车行?”
夕言连走边问,像个虚心请教的好学生;司空靳也很耐心地解释,做了一回好师父:
“因为林家早知道有人会对付他们,稍有点常识的人都会知道离家近的车马行定会要被人盯稍的。那么城东的那家是他们最不可能去的。”
“那还有城南的呢?”
“你知道哪里的水比较多吗?”
“河里?”
司空靳无语,再接再励:
“我是说方位。”
“那……应该是南方吧,我记得书中有记载,南方多湖泊、江河,还临接大海。”
“对。所以小姑娘所说他们会去水多的地方,那我们可以想象多半是往南去。而依我看,林家当家是个很有胆识也有见识的人,安排儿子出逃,自然也会想得更加妥当。坐城北的车,出北门,会给人一种向北方去的映象,就算事后有人查到车行这里,也会追错地方。”
夕言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你们的脑子怎么会想到这么多东西的?”
“哈,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天生聪明的。不过你还行,”
司空靳揉一把夕言的头发:
“你脑子也不笨,多跟我学学,很快也会变聪明了。到时候,就不会再上坏人的当,啊?”
夕言头一偏摆脱他的大手,总觉得司空靳的话不像是句赞美,什么叫“不会上坏人的当”?把他当不懂事儿的天真小姑娘哪?
两人就在司空靳的自我表扬和夕言不予置评之中到达目的地:城北的通达车马行。
夕言已经习惯听司空靳的安排行事,并从中学习自己所欠缺的经验。这一次也不倒外。果然,司空靳并不如他所想直接找上车马行的老板,而是在车行斜对角一小茶摊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监视店里的情况。这是为什么呢?夕言试图自己找出答案。而他也很快看出一点因由:
“司空,这车行里的老板好像不是很管事?”
“看出来了?”
司空靳给他一个称赞的眼神,指点他:
“那些老板,特别是生意做得越大,越是不会管得太细致。如果他事事都看着,累死他也做不完。所以他们通常只管决定店里的大宗买卖,和银钱账目的核对。像单辆车马的出租、去向、乘车人和出发时间、目的地,问他们还不如问下面的小管事。这就跟那些江湖上的大帮派是一个道理,帮主们都只管大项,像指点弟子们练功啊,安排人手啊,招新人啊等等一些小事,自有他人负责。”
司空靳这么一说,夕言一下子明白过来。原先在九阳时不也是这样的吗?掌门并不是什么事都管的,通常很久都不会露面,像自己这样深居简出的弟子两、三年见不到掌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派里自己去得最多的藏,各种事物则是由一位师叔在管理的。
“那你看到我们该找谁了吗?”
“差不多了吧,等一下再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司空靳不动声色地张望着,突然勾起嘴角:
“来了。”
几个车马行的伙计,打闹着走了过来。他们刚刚接了几辆回来的车,忙得不可开交,在这清冷的秋日里竟也个个汗水淋漓。
“范老头,你的茶呢,快点!”
高声的吆喝此起彼伏,一时间小小茶摊热闹起来。几个伙计分围了三桌,茶摊的老板手脚麻利给几桌送上杯子放上茶壶,男人们你争我抢转眼间就消耗了一大杯下去,这才有空喘口气。
一但缓过气来,伙计们的嘴可就闲不住了,张家长李家短,足以从一个侧面说明男人有时候也是很八卦的。
夕言轻唑了一口混黄的茶水,有些受不了这种粗劣的味道,推开茶杯。他扫一眼旁边桌上口沫横飞的男人们,拉一下司空靳的袖子,无声催促。司空靳无奈一笑,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身拍拍坐在他身后的男人:
“这位兄弟,我想打听个事儿。”
那伙计扭头过来,豪爽道:
“啥事?”
“我受人之托,给你们车马行管租凭记录的李管事带了些东西。他在吗?”
“李管事?”
男人摸着头,疑惑着:
“我们车行没有什么李管事啊?你会不会记错了?”
“不会吧?”
司空靳大叫着,扭头望对面的招牌:
“是说的城北的通达车马行啊?那你们管事姓什么?”
“管租凭记录的是吧?姓黄,我来好多年了,一直是他,没换过啊。”
“看来可能真的是我记错了。不过,受人之托,我还是亲自去见见他好了。”
司空靳苦笑着,夕言突然冒出一句:
“你总是这样糊涂,话也不听清就应下来。”
司空靳瞪大了眼看他,
“你……”
夕言不动声色回望一眼,接着他的话问:
“这位兄弟,请问黄管事在铺子里吗?我们还是想问问他认不认识我们那位朋友,可能真的是这家伙记错了姓。”
“啊,他不在店里呢。”
那伙计少有看到夕言这样清秀雅致的少年,不由得说话都轻言细语起来,还热心地为他们介绍着:
“黄管事这两天都不在,好像是得了风寒,在家休息。你们要找他的话,还是到他家去好了。他家在后水街三里巷,门前有棵榕树的就是了。你们从那边走,左转就是后水街。”
“如此,多谢了。”
夕言起身略一施礼,拉着司空靳就走。走出很远,司空靳连连道:
“不错不错,你学得还真快啊,演起来像模像样的。”
“不过是几句话罢了。等找到那个黄管事,能不能打听到阿青的下落还不可知。”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行,到时候我来问,保准给你问出来。”
两人加快脚步,奔着黄家去了。
第二十六章 万海城
司空靳的判断果然没错,他用了些手段,没费什么劲就从黄管事口中打听到了林青的行程。
林家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一共有三家来盘租马车。一家跑短途,一家是几个行商赶夜路,只有最晚来的那一家是两个年青男人。夕言听那身高体态正好和林青、二贵两人相符,只是头上都戴了斗笠管事没看清脸面。
据黄管事说,那两人来得晚,紧赶着套了车,踩着关城门的点儿出去的。去的地方,说是北方的金怀城,租了一个月的长途,驾车的是铺里的一名老把式。
“去金怀?”
司空靳嘻笑着,是半点都不信的。夕言正伤着脑筋,看他不慌不忙的样子很是不快。
“现在线索断了,怎么办?”
“怎么会断了呢?不是已经很明白他们的目的地了吗?”
“不要说你也相信他们去了北方!”
夕言压下心中不愤,他感觉自己最近的情绪波动是越来越大了,这可不是好现象。而这一切的起因好像都是这个男人……司空靳对夕言的烦恼心理半点没有自觉,大大咧咧地在一张地图上找来找去。
“哼,看,这不就是了。”
“什么?”
夕言凑过去。司空靳让出一点位置,指着地图中一小点道:
“这里就是邠州,从北门出去就是这条官道。沿大道走半天,到这里会有小道急转向南。看,就是这儿。再过了这里,一直往下……然后就是这里。要说水多的地方,可没有比它更多的了。”
夕言盯着那座城市,喃喃:
“万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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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海两面临海,是一座被汪洋包围的城市。由于是重要的通商港口,人口密急,特别繁华。朝庭特地在此设下一省道台衙门,政、商集于一城,各色人等更是以能在万海立足自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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