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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计算完毕。
与一般的文臣不同,赵开身为计相,赵桓与枢院制定地做战计划并不能在他面前隐瞒,一待计划做完,他便屏退众人,自己简单汇总,缜密小心的装在自己的袖中,向着宫中来请见皇帝。
他是参知政事中最被信任,也是事非最少的一位,与后世相同,一个技术型的官僚,确实能减少不少明枪暗箭。
天气已经渐渐和暖,赵开到得宫中时,才知道皇帝正在骑马。宫中面积虽然不大,好在用人也不多,与一般的官衙相比,还是要宽敞不少,赵桓每日骑射不缀,老是出外不便,因此下令人在宫中修了马道,蜿蜒绵长,足为驰骋之用。
赵开略看了一下日头,知道自己今日来的过早,自失一笑,便自顾自到得赵桓每日办事的殿阁之外等候。
谁知到了正殿,内侍搬来椅子时,却见秦桧与余平二人亦在,而且两人正负手说笑,观看着殿阁中悬挂的字画,低语讨论,显见得交情非比寻常。
他心中一阵厌烦,近日这两人联起手来搞风搞雨,赵开虽然专心财赋之事,别事基本不理,不过仍然觉得所谓变法之事太过危险,也不适宜在这个时候提出,而眼前这两人只重利益,蛊惑圣君自乱阵脚,委实可厌。
依着唐朝留下的规矩,宰相在政事堂办事至中午,由皇帝依然例赐宴,称为堂馔,各宰相一起会食,席间也能商量政务,统一看法,免起争执。
自上月余平拜参知以来,赵开心中着实不悦,经常借口事务繁忙而弃堂馔,如此一来,众人也知道他的心思,余平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一心想整治赵开,却因为此人身负整个财赋大权,皇帝对他任重非常,一时也不敢下手罢了。
大家虽然彼此看不顺眼,到底身为宰相,不肯失了大臣风范,余平与秦桧一听到动静,便都回头,见是赵开来此,两人一起点头微笑,向赵开拱手致意道:“赵公竟也来了,是陛下传见么?”
赵开一边还礼,一边笑道:“这到不是,不过三司已经将今年的开支算出,某特来禀知陛下。”
此语一出,秦桧与余平均是会意,当下一起道:“此事要紧,陛下最近很是着急,连连催促。”
余平更道:“不知道今年的使费如何,收入如何?”
赵开淡然一笑,向他道:“余公孟浪了,此事天子尚不得闻知,怎么大臣敢自请问!”
余平倒确实是孟浪了一点,不过一会赵桓过来,赵开也必然要讲,此时不过是给这个新进的参知一个小小的难堪罢了。
余平心中暗恨,脸上亦是讪讪,秦桧忙转圆道:“赵公谨慎,不过吾辈位列宰执,虽然公专责三司财赋一事,可是我与余公亦是参知,便是预谋筹划,又能如何?”
赵开冷道:“参知各专其职,这是陛下的话,秦相公不服陛下处断么?”
秦桧心中暗恨,知道此人专责财政,在做官上实在差的太远,当下也只得隐忍不言,退让了事。
赵开却又笑道:“若是李相公在此,某自然能说。李相公平章军国事,天下诸事何事不能预闻?听说他连上奏疏,要来长安面见陛下,甚至有可能就在长安主持大局,这样一来,很多事便更加顺手了。”
余平与秦桧相顾默然,对李纲这样的元老重臣,他们资历德望相差太远,而且李纲身为平章军国事,在北宋这个时代,是从来没有授予人臣的重任,也可以看的出皇帝对李纲是如何的信任倚重。若是此人当真来了长安,政事堂自然是先向他负责,禀报诸事由他处断,此人与历朝那些养老的首相不同,年不过六十左右,精力旺盛,敢于担当,而且又是政军两把抓,若是他当真来了,以后的日子自然难过的紧。
正相顾无言,却听赵桓在外笑道:“李纲必不会至此,他来长安的事,朕自然会有决断。”
“陛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兴亡感慨
几个宰相收起争执,一起俯身行礼。赵桓摆手笑道:“诸位相公不必如此。”
一边说,一边自己到得殿角,换衣洗漱。
待他收拾齐整,方才转身升座,向着诸人正容道:“赵开来意朕已经知道,余、秦二卿来此,想必也是为了最近因变法一事起的风波吧?”
余平连忙躬身,答道:“正是。这些日子坊间传言甚凶,不少大臣表章弹劾,臣已经自请辞职,陛下勉留,臣不胜感激。然则,对臣的攻汗不止,臣舰颜居于相位亦不能自安,还请陛下诏斥,以定变法之意。”
说罢,从自己袖中悉悉索索掏出一张纸来,让身旁内侍转递给赵桓。
赵桓略瞄一眼,只见上面细细密密写满了人名,都是些反对变法,要求皇帝斥退余平、秦桧二人的大臣名单。
他随手将奏疏放在一边,似笑不笑的道:“余卿果真是刚毅之士。”
余平生就的这种性格,听得皇帝夸奖,却也并不谦虚,只应声答道:“王荆公变法不肯杀人,使司马光、苏轼等人尽坏新法,臣以为,变法当得杀人,陛下以铁碗手段酷治群臣,则无人敢再做仗马之鸣,则新法推行,必不再受掣肘。”
赵开听的大怒,他原本就是关西大汉,满脸红润,此时更是气脸色涨红,浑身颤抖。只是宰相当着皇帝争吵的事还从未有过,他只得不住默想,绝不能失大臣之体,这才忍住没有上前去辩驳。
秦桧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暗骂:“蠢才!”
赵桓神情不变,待余平说完,方道:“卿言虽是有理,不过祖宗有言在先,不可擅杀士大夫。亦不可因言罪人。”
余平步步紧逼,又道:“陛下宏图膜烈,虽然守成实同开创,变一变祖宗规矩,又能如何!”
“此事朕自有考量,卿不必再说。”
余平见赵桓似有不悦之色,只得应诺退后,不敢再说。
赵桓定一定神。知道余平这样的人必定不能久用,用之某一个机构,他能发挥出最大的效能,而用之高位,他便着手对付同僚,然后便会凯觎首相的位子,最后必定会成为权相,而是否有篡位的野心,还需再看。
只是此时正得用他,也不必加以斥责。
当下温声缓道:“此次让诸卿上书言变法事。其实不过是障眼法。
朕亦知此时多行诸法,必定会使得朝野侧目,甚至致政局大变。朕已经手札李纲。让他知晓,除了学校与农田水利法外,其余诸法均不施行,如此,李纲不必来长安,而事态过不多久,也会渐渐平息。”
秦桧早知端底,而赵开与余平二人,却是只觉愕然。赵开诧异的同时,又觉得欣慰。斜眼看一眼余平,见对方铁青着脸,心中更是高兴。
赵桓见余平要上前说话,便摆手笑道:“此事到不是意要瞒着余卿,只是你刚任参知,国内大局并不通晓。朕在此时抛出诸多变法主张,不过是乱人耳目,其中细节关碍,你下去后与秦桧细说。便知端底。”
余平深知赵桓表面上和蔼,能容人言,其实为人峻刻,而且性格刚,毅,回长安后虽然不曾违祖制而杀人禁言,其实**之处远超前代宋帝。此次前来朝见,一门心思要把皇帝的心火拱起来,抓捕杀害一批官员,然后借着皇帝的威权来树立自己地官威,一定可以事半功倍,怎料皇帝和风细雨,几句话便摆平了此事,一场诺大的风波,就此消散。
他心里委实不甘,然而知道皇帝与赵开还有要事,当下只得告辞辞出,秦桧见他离去,又见赵桓向自己点头示意,便也急忙离去。
见他二人陆续离开,赵开只觉松了一口大气,向着赵桓由衷道:
“陛下决意并不变法,臣以为甚是英明。”
赵桓面色阴沉,向他道:“不是不变法,不过是未到其时。现下的大政还是要打败金人,收复燕云,到那时,不变法则不能变千年困局,朕,身肩重任,非尔可以理解。”
赵开一楞,听得赵桓语气中带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不觉问道:
“以陛下天纵之才,驱逐女真收复燕云,皆不是难事。而今天下更是吏治大好,渐有国富民强之势,而禁军整编后,亦是精锐难挡,国朝自开国百年来,从未有如此好局,待天下重归一统后,只需谨守法度,外牧蛮夷内修政治,则陛下远超唐太宗多矣,又何苦生事呢。”
见赵桓不为所动,赵开心中大急,又道:“仁宗与神宗欲变法,其实是国弱民贫,而今局势大变,虽不变而变,陛下又何苦求一变法之名,而坏天下大事?”
“这都是人治,人亡政息。朕所在意的,是朕身后。“
赵桓脱口而出,又见赵开目瞪口呆,自己也是好笑。与赵开这样标准的“古人”讨论什么人亡政息,兴亡规律,确实也太过超前。他自己的忧虑,也只得由自己一个人来解决了。
因又向赵开解释道:“朕实不惧外患,不怕内乱,而朕之子别,贤愚不等,焉可不事先设法。不然,太祖何等神武,太宗连一个幽州也攻不下,反而受了箭伤,忧愤而死,真宗、仁宗诸帝,守成尚且不可”隍论进取。”
赵桓肆意攻汗着自己的祖先诸帝,赵开不便接话,虽然听地心惊肉颤,却也不得不承赵桓所说是实。
“所以变法不得不行,而且托言新法,其实是要立万世不变之法度。赵开,你等着瞧罢了,朕必定会使大宋再不致受辱于外夷。”
赵开终接口道:“然则任用奸佞,所托非人,亦是当日变法失败的主因。”
“不然,奸佞有奸佞的用处,他们眼中只有利益,而不见义。而士大夫所说的义,其实多半只是书生见识,用来做事是不成的。不过义这个东西,也是中华道统所在,朕不会忽略的,赵卿你可以放心。”
“陛下英明睿智,臣相信陛下必定不会犯神宗犯过的过错。”
赵桓哈哈大笑,向着赵开道:“朕自然不会。”
又问赵开道:“今日你来,必是今年的支出已经算出?”
赵开点头答道:“正是。”说罢将自己袖中折纸拿出,开口念道:
“去岁收入七千一百万贯,支出六千九百万贯,尚余两百万,藏于长安库中。今年计收七千三百万贯,若依陛下盘算,恐收入不敷使用,将入不敷出。其中军费占了七成,农田水利两成,而官员俸禄诸项开支,则不满一成了。”
他看一眼赵桓脸色,又道:“这只是大略,明显请陛下自己细看。”
赵桓一手接过,略看几眼,便笑道:“这么些东西,其实若是精通财会算术之法,早就能算的出。”
见赵开面露惭愧之色,赵桓摆手道:“这怨不得你,现下愿学算术的人越发地少,半部论语治天下?笑话。赵开,朕地太学,最少有三成的人要学算术,学出来一样做官,五年之后,你便不会再有今日之忧。”
赵开面露沉思之色,还未细思,又听赵桓接道:“也罢了,仗打起来,总会得对方府库收入,可以弥补些不足。稍差一些,并不关碍大局。今年大战打过,明后年禁军使费必定减少,到时候又可省下钱来做些别的事。而我朝搜罗赋税之重,远过前代,过几年能大量减免赋税,使得百姓息肩,稍减劳苦,然后民富而国强,则朕再没有忧心之处了。”
“陛下有此一念,上天必佑我大宋。”赵开心中极是感动,宋朝历代皇帝也多有爱民之说,而其实每常想地,都是国家军队的强大,而诸帝之中,真正说得上俭省而恤民力的,唯有眼前这个皇帝,而心心念念要减免赋税的,也是眼前的这位皇帝。
他躬下身去,有心多说几句称赞的话,却只觉词穷口拙,一时说不出口。
赵桓看他模样,忍不住大笑道:“卿但为朕理财,使朕没有后顾之忧,比说几句颂圣话要好的多。”
说罢又看手中清单,一边看,一边念念有词道:“一千辆霹雳车便费钱三百多万贯,当的朕心惊肉跳…一把陌刀近五十贯?”
赵开忍住笑意,答道:“步人甲,陌刀等物,皆新制打造,生产之前,研制便耗钱不少。不过臣亲眼见过,那陌刀铁柄三尖,厚重锐利,若有万人勇士,着重甲持此刀,敌人纵千骑万马,亦不能近身也。”
宋朝时并没有大规模的贵金属出现,白银多半产于南美和日本,而此时这两个地方,一个还是蛮荒之地,一个也不懂制银办法,银的产量很少,宋人以铜钱为最基本地交易方式,经济发展到了这个时候,铜钱一则是面额太小,二来则因制作铜器获利更大,宋朝以百万矿工昼夜不停的采矿锻炼,也不敷使用。而根据后世推算,宋人一贯钱约等白银一两,赵桓一边念念有词,一边仿佛看到成堆的铜钱长江大河一般的流走,委实心痛。待听到赵开的说辞,只得笑道:“但愿如此,亦但愿前线将士,不负朕望,亦不负赵卿辛苦才是。”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初见端倪
赵开听得赵桓如此念叨,心中暗笑,这些天来的辛苦一扫而空,在赵开之前,宋朝皇帝虽重赋税,也知道国家无钱,却从来没有人想地重财赋大臣,善加理财,而赵桓却向来重视,不但将自己倚为心腹,便是一年的战和大计,攻城略地的计划,亦是根据三司所能负担的底线来计划。
其实以宋军现下的兵力与精锐程度,若是竭泽而渔,重收暴敛,完全能在五十万精兵之余,再负担五十万寻常禁军,这样以百万大军戮力反攻,在靖康六年便可以将战线推到黄河以北。皇帝一方面是被金人拿太上皇来做议和的筹码捆住了手脚,一方面却也是因为财政负担不下来,所以故意放缓了扩军备战的过程。
待靖康六年整整一年过去,宋军除了在长安又将上三军全部扩充补满之外,再无别的动作,而只是暗中将大量的精锐装备运送往前方。这一切,也只是在财力可以负担的前提之下。
当下君臣二人又将这一年的支出详加检讨,而赵桓更令赵开细心选送若干通晓财赋的官员与世家子弟,一并多多送往长安太学,备列学习财务,以俟数年后,能多出一些可用的人才。
待赵开退出之后,赵桓看看天色,已经时近正午,宋人规矩,一天两餐,早晨那顿便是早饭,下午一点左右,便叫晚饭,若是夜里休息的晚,再吃一些零食酒水,便叫夜点。此时看殿角沙漏,已经接点下午一点,赵桓虽然习惯了宋人的饮食时间,却也觉得腹中打鼓,饿的发荒。
他一面下令传膳,一面又急召虞允文等人前来。待一道道银盘呈送上来时,虞允文等人亦听命前来。
赵桓一面用膳,一面让虞允文等人进入内殿等候。各人都是枢密参军司的成员。这些事到也做惯了,听得赵桓吩咐,便鱼贯而入,到内殿排列好沙盘木图,等候皇帝用完膳后进来商讨。
枢密参军司亦是去岁整改裁撤中央官署时,在整个朝廷都裁撤官衙时,却在枢院内加设此司,用来统率整个禁军的各级参谋军官。
在赵桓的理解中。枢密院等于是后世的国防部,负责整个国家军事机器的部署与运作,兵部原说是掌兵册,兵员器械,其实责权早就削弱,连军器监这样的机构,都是被枢院直管。这样一来,兵部只剩下一下空壳子而已,去年裁撤中央官署时,就削减了兵部不少有名无实地机构。只留下尚书与侍郎等职衔。用来加官而已。而当兵部的裁撤势成必然,枢密院要负担的责权太过重大,原本的架构显然要重新组合与加强。
在设立武备、职方等兵部传统机构的同时。赵桓下令在枢院组建参军司,专责各大战役的筹备策划,更兼理所有的参谋军官的领导与人事权,又诏命虞允文加同知枢密,成为枢密副使之一,专责领导这个新成立地机构。而虞允文不负他所托,在靖康六年的下半年,整个参军司还没有配置完成所有成员时,已经根据当时宋军与可预期的力量发展,针对整个宋金战局大势。拟定了靖康七年整年的做战计划。
随着新一年财务预算的出台,整个战役的筹画也到了最后阶段。摆在皇宫清漏阁侧殿硕大的沙盘上,满是象征着宋军与金兵的红蓝色小旗,标配着每一支宋军禁军的位置,最近的后勤供应点,战马、兵器弓箭地储备,道路桥梁情况,以及对金兵每一个万户地地理位置的标示,对方战马的多少。精锐程度,附近策应所需地时间,每一项每一样,都标列的清清楚楚。
可以说,这样完备的战场分析,这样详细的情报以及对相应情报的分析重组,乃至判断实力,做出相应的部署,在宋金相争的这个时代,已经超越了任何国家与军事组织所能做到的极限。
这样的成绩,最大的功劳自然是首创提倡者地赵桓,而其实宋军的参谋制度也在宣和年间就已经渐渐接近成型,在赵桓的有意的扶持下,并提供了不少后世的简单的数学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