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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晗巴不得回到有地龙的大殿,忙不迭的点头,宫娥又引着她们进去。
见她们回来,太后娘娘和郑老夫人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话头,郑老夫人见日头不早了,笑着跟太后娘娘告辞。
太后娘娘给两个小姑娘各赏赐了一条红玛瑙窜珠链子,又笑着让郑老夫人多进宫陪她闲话家常。
郑老夫人带着两人又去给皇后娘娘请完了安,这才出了宫门。
坐在自家马车上,就是郑老夫人都放松了许多,与太后娘娘说话,一样要紧绷着心神,就怕万一说到了忌讳,惹得太后不喜,那就大祸临头今上孝顺,得罪了太后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索性太后娘娘是真的平易近人,轻易不生气,又赏赐了两串红玛瑙珠链子给两丫头,心情必是愉悦的。
“外祖母,让您受累了。”
姜元羲心有愧疚,让上了年纪的外祖母这般折腾,实属不孝。
郑老夫人一笑,“傻孩子,说什么傻话。”
她仔细端详外孙女的神色,见她神色如常,眼角微挑。
她也不细问,转而问起女儿郑幼娘,问起姜元羲的几个哥哥们。
。。。。。。
从太后宫中回到自己殿室的越华容,挥退了其他宫人,进了净房,这才将自己袖子里纸条掏出。
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
“上一,日头太大了。”
没头没脑的,越华容偏偏看懂了。
上,指圣上、今上。上一,就是圣上的第一子,即太子。
如今又恰好正值寒冬,不是北风吹就是下雪,难得见晴天,上面又说日头太大,就是说季节相反了。
季节相反,就是倒行逆施,所以要拨乱反正,如何拨?日头太大,那就不要太阳好了。
不要太阳?
越华容眼神寒光闪烁,五娘要除太子?
他又想起他扶着她,她在他耳边呢喃着又极快速的说着的话,“北阙殿中管理洒扫的太监、太后宫中打理花园的太监,皆是姜家的人,可信,小心,望保重。”
五娘这是将姜家埋藏在后宫中的暗子告诉他了,在这个冬日,他心中一股暖流缓缓流淌。
五娘信他,他也不会让五娘失望。
“越郎君?”
净房外一声带着恭敬的叫唤,让越华容眸底陡然浮现戾气,还有满满的厌恶。
“何事?”
“圣上派了人来,请您去前殿呢。”
自从他搬进了北阙殿之后,每日到了这个时辰,圣上都会让他去前殿御书房里陪着,他在一边看书,圣上就会在一旁批阅奏折。
凡能走进御书房的重臣,见到他都会惊诧,这也是如今都城疯传流言的原因。
能日夜陪着圣上,那些奏折圣上也是大大咧咧的放在那里,并不禁止他看,这样的圣宠,比威胜王还重。
越华容一直谨守本分,他知道他在后宫如履薄冰,要不是圣上和太后护着,皇后就能轻易要了他的命,所以他对奏折等物敬而远之,他知道北阙宫中或许有太后的眼线,他绝不能失了太后的欢心,太后对他的愧疚,就是最好的保命法宝之一。
“我晓得了,待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越华容淡声道,将手中纸条塞进自己嘴里,慢慢的咀嚼着,待吃完了纸条,这才慢悠悠的走出了净房。
换了身衣裳,在小黄门的随侍下,越华容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御书房。
“华容叩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越华容的膝盖还没有跪下,自己就被一双大手扶了起来,一道粗犷中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朕不是说过了吗,越郎见朕,不用多礼。”
越华容坚持,“礼不可废。”
他才不会留下这种话柄让皇后等人抓到,从而攻讦他呢。
“你啊你啊。。。罢了,随你吧,你性子犟,说也说不听,朕对你也束手无策。”
明明这番无奈的话,却清晰的带着一种宠溺,引得御书房中随侍的太监总管心底艳羡,这位越郎君比后宫之中的宠妃还受宠,后妃还不能让圣上斩杀朝臣呢,那位彭茁彭侍曹,就因为不小心撞倒了越郎君,恰好被圣上瞧见,就丢了脑袋,真是个红颜祸水啊。
连皇后都不能随意出入御书房,这位越郎君只需要通禀就能进,他都收到不少后妃送来的厚礼,只为打探这位越郎君了。
哼,当他傻啊,他何必跟这位大红人对着干,他还没忘记他上一任是怎么死的呢。
“华容怎敢?只是礼不可废,不然让人瞧见了,嚼舌根就不好了。”
越华容强忍着心底的恶心,由着那双大掌执起他的手,将他带到专为他摆的案几之后。
“谁敢!哪个敢嚼你舌根,朕就让人将他的舌头拔下来!”
一道带着狂暴的语气冷喝道。
随侍太监缩了缩脖子,顿时装起了鹌鹑。
。。。。。。
第164章 上眼药
越华容早已经习惯当今这般行事,当今圣上不像一国之君,更像土匪,行事粗暴,经常动辄就打骂这些随身侍候的太监和宫娥。
就他住进北阙殿的一个多月中,他就见到过两名太监和一名宫娥被杖毙,在北阙殿伺候的人,就没有一天不提心吊胆的。
且这位圣上尤为好色,在他跟着那些姐儿和老鸨学过的本事中,看出北阙殿的宫娥全都被破了身子。
他自己更是亲身感受过,若不是他故意把自己弄得血流不止,若不是御医曾说再这样下去他会死,这位定会夜夜宠幸他。
这些日子以来,他管中窥豹,论打仗,今上是好手,论打理朝政。。。要不是朝中有九卿撑着,北梁早就被今上玩完了。
能撑到现在,越华容觉得这也是先帝留下来的余荫在庇佑,也是今上登基不久,才三年之故,不然三年之后且再看。
“圣上息怒,若是圣上为华容动了怒,就是华容的不是了,华容不如离去,省得让圣上大动干戈,圣上的龙体要紧。”
越华容神色带着一丝不认同,就要将手从圣上手中挣脱,被圣上一把按住。
“好好好,朕知道这是越郎在忧心朕的龙体,朕都懂,朕不动怒,越郎且看看,这是你昨日说的想要看的话本子,朕专门让人搜集让人给你看的,你看看可喜欢?”
一只粗犷的大手指着案几之上叠得有奏折这般厚的书籍,带着一丝期待说道。
越华容低头看了一眼话本子,抬起头就对上一张粗犷、布满了风霜的国字脸,他一笑,如春花绽放,“华容多谢圣上挂念。”
陈雄哈哈大笑,另一手拍了拍越华容的手,恋恋不舍的摸了摸他纤长的手指,这才道:“既如此,越郎在这里看话本子,朕去批阅奏折。”
陈雄又摸了摸越华容的手,这才将之放开,回到龙案之后,豪放的屈膝而坐。
才看了几本奏折,陈雄就不耐放的将之丢在龙案上,语带不满,“姜太傅真是越来越没用了,这么点小事都要朕亲阅,相州的安阳县因十几日大雪飘飞,死了好几个人?
死了人就埋葬,与朕说什么!幽州蓟县大雪封山?那就派人去铲雪,这还用上奏吗!蓟县的县令是吃干饭的吗?
真是气煞朕也!”
越华容心底一股戾气涌出,他用了极大的忍耐才将之按捺住。
哈,北梁的百姓真是到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摊上这么个皇帝。
安阳县十几日大雪飘飞,死了人还上奏折,分明就是撑不住了,希望朝廷能援手救济,安阳县中定还有许多人度不过这个寒冬,县令才会上奏,不过是希望朝廷能拨下冬衣等物,以供取暖。
蓟县已经被大雪封山,这雪得多大?靠普通老百姓怎么开雪路通道?只有冬衣充足、又身强体壮的军队,才有这个能耐开通山路,不然蓟县被这般围困之下,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越华容听着陈雄还在骂骂咧咧,真是。。。真是。。。
他心中杀意更甚。
“回圣上,太子殿下求见。”一个小黄门进来通禀。
陈雄骂声顿歇,道:“宣进来。”
很快,太子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见到御书房中坐着的越华容,脚步微微一顿,复又前行,“儿臣邃拜见父皇,愿父皇福寿安康。”
陈雄摆摆手,“起来吧,身子可好些了?”
太子前夜喝得烂醉如泥,昨日连早朝都没上,今日才进宫请安,闻言,太子神色如常,“多谢父皇垂爱,儿臣身子好多了。”
陈雄并不觉得儿子喝多了酒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年轻的时候喝的也不少,他的儿子不会喝酒岂不是太丢他的脸?
“你进宫来所为何事?”陈雄问道。
太子一拱手,“父皇,都城西边那地儿因大雪压梁,塌了几座屋子,死了一人,伤了七人,儿臣欲命大司空府下工匠去修缮一番。。。。。。”
太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雄不耐烦的打断,“这等小事何须汇报?你真是闲着没事干!”
因有越华容这个外人在,不想会被父皇这般当众折了面子,太子猛地涨红了脸,连忙低下头道:“儿臣知错。”
陈雄原就心烦,见状挥了挥手,“你下去吧,这等小事日后不必回报于朕。你是太子,朕让你协助大司空处理大司空府政务,怎的你像个愣头青一样,这种小事自己都下不了决定,当真是优柔寡断,你让朕怎么放心将江山交给你?”
这话说得重了,太子眸底闪过一抹慌张,又认错,“儿臣知错,望父皇恕罪。”
“你下去好好反省一下吧。”陈雄见着心烦,让太子退下。
等太子走了之后,越华容才出声,“圣上,您可是错怪太子殿下了。”
他的声音有如清泉叮咚,这抹清凉恰到好处的将陈雄心中的火气浇了浇。
见是自己宠爱的越郎出声,陈雄的火气渐消,还带着好奇的望着他,问道:“越郎何出此言?”
“为臣,太子殿下向您回禀事情,乃臣之本责;为子,您是君父,他做儿子的当事事禀告于您,方才显得孝顺。
这是太子为人子、为人臣的本分,也是他的心意,圣上您怎能呵斥呢?且您是圣君,天下事不当掌握在您手中吗?”
越华容不认同的道,轻轻摇摇头。
随侍太监为他捏了一把汗,这位越郎君真是胆大包天,也不知道圣上听了这番近乎指责他的话会不会龙颜大怒,他偷偷瞄去。
陈雄一愣,想了想,又哈哈大笑,“越郎说得对,是朕想左了,错怪了太子。传令,赐太子百金。”
然后他又看向越华容,笑呵呵的道:“越郎直言上谏,当赏!赐越郎寿春摆件一副、织金绸缎五匹、白色貂毛大氅一件。”
随侍太监心中啧啧称叹,给越华容的赏赐,加起来就不止百金了,尤其那件白色貂毛大氅难得,柔妃想问圣上要白色貂毛皮想做件斗篷都被圣上一口回绝了,如今圣上拿出来给越华容做大氅,越华容果不能惹。
越华容立即就跪地叩首,“华容叩谢皇恩,皇恩浩荡。”
他额头触地,无人得见他嘴角轻轻上扬的弧度,带着一丝残忍。
第165章 神经病的君父
最近太子日子有些不好过,至少对他自己来说,不好过。
为何,因为太忙了。
他被册封太子之后,就被陈雄塞去跟着大司空府、廷尉府、太仆府协助以及学习处理政事。
这几天都城哪里被积雪压塌了屋子,要他来处理调度工匠修缮。
临近过年小偷惯犯又多了起来,很多正义的“百姓”将之扭送给巡逻武丁,亲眼看到巡逻武丁将这些小偷惯犯送进廷尉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廷尉甘东生是陈雄不折不扣的走狗,一心一意要让太子熟悉廷尉府之事,好让未来的储君承他的情,于是一见来了这么多的小偷惯犯,就让太子来处理。
又有其他一些琐事绊身,至少天天醉生梦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就连与门下心腹们喝酒玩弄女人的时间都没有,这让太子很烦躁。
陈家发家时间短,陈雄又是抢来的帝位,在做将军帮着先帝堂叔打天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时间教导儿子们,就算他能教导,也是行兵打仗之事,因着太子是长子嫡孙,那时候陈雄在外打仗,皇后和太后唯恐陈雄只有这一滴血脉,对太子自幼宠爱,即便后来太子之后的弟弟们出生,太子也是太后的心肝宝贝肉。
继承宗嗣的长子嫡孙,地位到底是不同的。
陈家当时出身奴仆,天下未定,就算请得起先生,那些先生的水平也不过尔尔,真正有大能耐的人怎么会去教导陈雄的儿子,又没有人能预见日后陈雄会登顶帝位。
因此太子的学识大概只能跟世家十二岁左右的孩童差不多,他又不爱读书,成为太子之后,对朝中九卿的教导一向是左耳入右耳出。
太子想得很好,他比他父皇有学问多了,既然他父皇都能将朝政打理好,没道理他不能,于是越发敷衍九卿们。
更不用说他是个年近三十的大男人,对着九卿布置的功课,连看都不看,当他是六岁蒙童吗?还要做功课!
太子三年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喝酒、玩弄女人、将他密室里的收藏品慢慢添加,除此之外,他对朝政并不上心。
骤然遇到这么多要他处理的事,太子手忙脚乱了。
他还不能推脱不要,因为他太清楚了,一旦他推脱了,想要从这些世家九卿手中再拿到这种处理朝政的机会,就难上加难。
太子到底是男人,对权势也有向往之心,自己犹豫不决的事,就抓自己门下的门客给他想应对之策,结果他平日里最受重用的方岩,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在某一次政事上,太子用了方岩提出的法子,结果被大司空崔老太爷说教了一顿。
太子感觉丢了好大的面子,回去就将方岩抽了一顿鞭子,心中又感叹,方岩平日里也就只能想些戏耍玩弄之事了,于朝政上毫无建树。
这下太子不敢用方岩,又急得抓耳挠腮,连续询问了不少门客,得到的对策就是太子都听不下去,气得一脚窝心脚将人踹得吐血。
这个时候,吴修远就慢慢突显出来,当他给太子献计,太子用了之后竟得到九卿们的赞赏,吴修远顿时一跃成为了太子身边最重视的心腹,就连方岩和孙炎兵一时都靠边站。
太子近来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吴郎在哪里?快去给孤找吴郎过来。”
偏吴修远又不敢答应留宿太子府,因为会露馅!
一开始太子问策,吴修远还能用自己的学识帮着太子处理,到了后来太子的应对并无错处,于是在姜太傅有意无意的松手之下,太子身上压着的朝政多了起来,好些都有难度,连吴修远都没有那个见识和法子处理。
吴修远见此载竟借机把方岩踩下去了,哪肯让自己落得跟方岩如斯的地步?
且他跟在太子身边帮着处理朝政,太子对他越发信重,为了报仇,怎么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走投无路之下,他突然想起与他暗中联系的郎君,试着将无法想出应对之策的政事偷偷传递给那个刀削面小摊老板,他卖太子卖得毫无压力,同时这也是一次试探对方。
结果只半个时辰,对方就回复了他,那上面写的应对之策,吴修远只觉得浑身经脉都打通了般舒爽。
他重新对着誊写了一遍,将之当做是自己想出来的,拿去给太子,太子的应对之策得到了九卿的一致赞赏,然后太子要处理政事越发多,吴修远身上的担子越发重。
他要出府才能跟那位神秘郎君联系,才能向他问计,吴修远哪里敢留宿太子府?
就这般,太子几乎半个月忙得团团转,因着他身上担着的都是些不大不小的朝政,又有先前在御书房中被父皇一顿责骂,说他这些小事都抓不了主意要来回禀,太子咬着牙不让父皇小看。
特别是得到九卿赞赏之后,他更是充满干劲,连带着,忙晕了头的他,也就没有进宫给陈雄回禀事情了。
一开始的时候,陈雄也没有记在心上,只过了好几天,太子没有与同往常一般进宫回禀事情,他就浑身不舒服了。
越华容又跟先前那样,名为帮着太子说话,实为隐晦的给太子上眼药,让陈雄心中对太子有了一丝不喜。
又过几天,陈雄还是没有等来太子,帝皇的掌控欲发作,又觉越华容说的对,他乃圣君,天下事应当尽握他手中,太子一日是太子,一日就是臣下,做臣子的不跟他这个君父回禀事情,这是要自己当家做主?
更让陈雄越发不爽的是,每个进他御书房的九卿,临走之前都会称赞太子近来行事颇有贤君风范,特别是狗腿子甘东生,只差将太子赞得天上有地下无了,给陈雄颇有一种若然太子来做帝皇,必定比他来做更好的错觉。
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