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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怿道:“今天下午,甲峒有人带兵进入我大宋境内,我们提举官人军令,兵马前来问罪!你若是做得了主,把主使的人交出来!若是做不了主,就乖乖打开寨门,放我兵马过去,自然找主事的人说话,不难为你!”
“我得我们峒主看重,在这里把守这处要地,怎能白白放你们过去?你说的事情我不知晓,待回去问明白了,明早给你回话!”
桑怿勒马退后一些,喊道:“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给我回话!如若不然,我人马杀进寨子,你不要后悔!”
来时徐平交待得清楚,要桑怿把这处寨子平了。这一是吓唬甲峒,再一个这种小土寨虽然看起来寒酸,以甲峒的人力物力,再建起来也得花几个月的时间,给桑怿进军广源州争取时间。
是以桑怿虽然后退,停住后却悄悄吩咐手下,让几个人带着火药悄悄地掩到寨门那里,埋好火药,只等一声令下就把寨门炸开。
寨楼上虽然灯火通明,但寨门下边却是漆黑一片,所谓灯下黑,正是照不到的地方。军中有专门做这件事的,绕得远一点找个没有灯光的地方,悄悄靠近寨墙,再沿着墙根绕到寨门附近。
军寨里兵丁稀少,能够把寨子四面看住就不错了,寨门这里也没人专门看守。带火药的兵士取出带的小锹,在木寨门下面挖了几个坑,埋了火药进去。
桑怿估摸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看寨门那里的兵士已经离开,对着寨楼高声喊道:“寨里的人若是还没回话,我这里就杀进去了!”
甲常先沉着脸,看着寨外的宋军,也不说话。现在他多挨一刻是一刻,等到后方的援军上来自己就算立功。宋军人数虽多,又不会飞,他还真不相信说进就能进寨子里,怎么也得耗上一两个时辰。
桑怿喊了两声,见寨里不再回话,便不再白费力气,朝着寨子方向高喝一声:“杀!先进寨子的有赏!”
随着桑怿的声音,只听寨门那里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一股黑烟托着尘土直窜起来。寨门破成碎片,门户大开。
寨楼上的甲常先被震得左摇右晃,惊慌打措地喊道:“怎么回事?”
旁边的亲兵道:“寨主,宋人不知使了什么妖法,寨门破了!”
“破了?怎么会这样?我们怎么办?”
甲常先两眼发直,看寨外的宋军潮水一般涌向寨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桑怿一面吩咐着手下的各指挥使,谁占寨子,怎么处理寨里的兵丁,谁直接通过寨子进谅州,之后如何行动,一面注意着寨楼上的动向。
各指挥使都领命去了,桑怿抬头见寨楼上的甲常先一动不动,好像失了魂一般,傻呆呆地坐在那里。这种机会岂能错过?桑怿随手取下带的硬弓,张弓搭箭,瞅准了甲常先,一箭正中他的心窝。
寨中不足百人,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战斗就已经平息。
宋军骑兵没有参与战斗,直接穿寨而过,进入了谅州盆地。只有静江军的一指挥留在了寨里,清理残余的甲峒兵丁,并搜索各种物资,在重要的地方堆积柴草,准备撤回时烧掉这里。
桑怿骑马穿过寨门,看了看夹着寨子的两侧高山,口中道:“这里倒是一处险地,可惜甲峒太也托大,没有在这里安排多少人马,不然还要费一番手脚。”说到这里,问身边的人:“以前与提举谈起,都是把这里叫作谅州的天字第一号寨,不知本地土人叫什么名字?”
一个随身兵士道:“我问了逃往门州的山民,说是叫扣马山。”
“倒也贴切。”
桑怿说完,一提马缰,带着身边的人直向前面的谅州奔去。
谅州小盆地南北十多里,东西十里,大宋任命的谅州知州李庆成筑城寨在北边,与大宋接界。交趾任命的知州甲峒之主甲承贵筑城南边,把住这里去往交趾京城升龙府的道路。两城相距五里多路,中间隔着穿过盆地的穷奇河。
虽然同是一州之主,李庆成只是一个无根无底的当地小土豪,与这里的大族甲承贵完全不能比,实际上只是甲家的一个傀儡,作为应付大宋的脸面。
这次桑怿带兵进来,本意只是吓一吓甲家,早已吩咐了手下兵马不过穷奇河,只是围住李庆成的城寨,让他明白自己还是大宋的官。
如此狭小的地域,桑怿的近两千兵马几乎把每一处大的村寨都走过,举着火把从村外呼啸而过。有的地方路从村中间穿过,更是鸡飞狗跳,隆隆的马蹄声几乎要把村里的房子都要掀翻。
还好徐平带兵一向强调纪律严明,这里村寨的居民只是受一番惊吓,真正进村杀人抢东西虽然也有,不过了了几起而已。
甲承贵用过晚饭,得到宋军已经入境的消息时,桑怿已经带兵到了李庆成的谅州城下,把那处城寨围了起来。
(备注一下,甲承贵的儿子应该是甲绍泰,书里没有细查,随便起了个甲继荣的名字。这里说明,书里就不改了。)(未完待续。)
第139章 谋反诛全族
“官人,刚刚桑巡检派人回来禀报,他那里一切顺利,已经破了谷口的寨子,进围河北边的州城。”
谭虎从外面进来,兴冲冲地向坐着养神的徐平禀报。
“哦,没想到这么快。”徐平直起身子,想了一下,“你派人回凭祥,请韩综到我这里来,有事商量。还有,传我的军令,门州和凭祥峒原定要去广源州的军队,今夜就开始准备,明天出发!”
谭虎应诺,转身出去了。
徐平站起身来,站到桌前看着沙盘,估计着现在的形势。
本来桑怿破了那处谷口的寨子,问起过要不要派兵占住,被徐平否决了。本来就没打算跟甲峒长期对峙,何必多此一举,还引得他们心疑。
这次进入谅州之后,甲峒可能会向升龙府请求援军,在此之前估计也就是固守待援。升龙府到谅州的距离与门州到广源州的距离相差不多,徐平这里又是早有准备,应该能够争取到时间。
平定了广源州,再回师门州,集中厢军和蔗糖务的力量拿下谅州,这带的战事也就该结束了。谅州和门州一样,都是大宋和交趾牵扯不清的地方,谁夺到手里就是谁的。哪怕交趾不甘心,发倾国之兵来攻,只要路修到那里,谅州背靠蔗糖务交趾也无可奈何,只是扯皮罢了。
看了一会,徐平重新坐回椅子,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屋顶,轻出了口气。
做完这件事,自己在邕州的这几年也算有了圆满的结局。是时候离开了。
天圣八年设立蔗糖务。到下年三四月间。徐平这一任提举就任满了,邕州通判也堪堪满两任,是时候回京城了。再是怎么不受人待见,也没有让自己接着外任的道理,真有人胡来,还可借口父母年迈,拒绝外任。
不管怎样,接下来的几年时间徐平是坚决要赖在开封。打死不出来了。辛辛苦苦这几年,也该享受一下安乐日子,品味一下有妻有女的生活。
从半年前徐平就开始准备,写信给林素娘,让她在京城留意着路子。徐家良田千顷,家财万贯,平时又乐于仗意疏财,怎么也有两个相好的。更何况林素娘不但手里有钱,丈夫徐平二十出头就做到了都官员外郎,外人眼里怎么看都是前程似锦。她自己在京城的妇人圈里也有头有脸。
徐平也托自己说得上话的同年帮忙,尤其是赵諴。目前在三司做判官,徐平给他写了好几封信,让他帮自己留意着,三司一有缺便知会自己。
还有王素也调到了许州做通判,那里离京城近,他的路子又广,徐平也寄以希望。自己帮他照顾了好几年外甥,也该得点回报。
至于状元王尧臣,一来徐平与他交情只是一般,二则他做的是清要官职,虽然总在皇上面前转悠,但这个时候皇上不亲政,反而指望不上。
以徐平的性子,还是希望能到三司任职。虽然三司事权重,相对忙碌,但事情多了的好处就是杂事少,不用天天跟人打嘴仗。像什么御史台、谏院是徐平最讨厌的,练笔杆子,耍嘴皮子,不对徐平的性子。
冬天已经来了,转眼就是春暖花开,徐平对回到京城的生活有点迫不及待了。人就是这样,越是事到临头,越是连一刻都等不得,徐平也不能免俗。
甲峒知州衙门里,甲承贵居中而坐,包括儿子甲继荣在内,几个主要头目全都聚在他的身旁。
外面的家丁流水一样报着穷奇河对面的形势。
“宋军已破扣马山军寨,进入谅州境内!”
“宋军已到北谅州城外,李知州坚守不出!”
“宋军已经包围北谅州,李知州闭门坚守!”
“宋军已临穷奇河畔,没有渡河!”
“宋军沿着穷奇河而动,我们已经烧毁了河上的全部渡船!”
“宋军没有渡河,但还在河边不撤!”
甲承贵阴着脸,看着报信的家兵出去,沉声道:“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甲继荣道:“按目前报来的情况看,当是对面邕州一多半的兵马都进了谅州,来者不善!我们这里只有两千多兵,还是固守待援!”
“穷奇河就不管了吗?那可是天险!”一个中年汉子高声道。
甲继荣道:“现在冬天,河水平缓,两岸又无险阻,算什么天险!只要派少许兵马沿河巡视,不要让人偷渡过来就好!”
中年汉子不再吭声,甲继荣又道:“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去升龙府求援,阿爹,是不是再派一拨人去?”
“不必了,圣上知道我们甲峒是什么地方,这就是升龙府的北大门!甲峒一旦出了闪失,我不信升龙府里的人还能睡得着觉!传令下去,明天一早,周围的村寨各色人等,全都撤进城里来!邕州离这里几百里路,几千兵马,他们运来的粮食能够支撑多少时间?我们坚壁清野,不信饿不走他们!”
听着父亲的话,甲继荣轻声道:“阿爹,对面的那个徐平这几年建了个蔗糖务,据说储粮不少,只怕一时耗不走他们。”
“哼,就是有粮,也得有人来运!就是那个蔗糖务,也不过几万人口,能够抽出多少丁夫运粮?十户抽一丁,他能抽出来几千人也就顶天了!听说他那里还修了路,大山里面,路能修成什么样子?难不成还能跑牛车!我还就不信了,靠着这么点丁口,他就能灭了我甲峒?真当那个徐平是神仙!”
甲继荣见父亲动了肝火,只好住口不言,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他是亲自到过凭祥峒,但一路上是沿着渌州那里过去,并没有见过对面山里的路到底修成了什么样子。只听别人说。也不好跟父亲顶嘴。
北谅州衙门。李庆成阴着脸坐在官厅里,一言不发。
家人围在他的身边,三个妻子,两个女儿,还有一个有些痴傻的儿子,都一起眼巴巴地看着他。
一个妻子带着哭音道:“夫君,还是献城降了吧,胳膊拧不过大腿。”
李庆成闭上眼睛。面无表情。
另一个拉住男孩道:“你就只记着那两个儿子,我们几个,还有女儿,还有这孩子,难不成就不是你的家人?为了他们,难不成不顾我们死活!”
李庆成的两个正常儿子一个在甲峒,一个在升龙府,实际上就是人质。留在身边的,除了女人,就只有一个傻瓜儿子。
降。怎么降?他能让李家断了根?
城外,宋军队伍举着火把绕城而行。不时整齐发出一声高喊。
“李庆成,你是大宋知州,朝廷兵马来了,还不开门迎接!”
过了一会,又是一声高喊:“开门!开门!开门!”
李庆成阴着脸,就当自己是个聋子,什么都听不见。
过了一会,喊声又变了。
“身不大宋知州,拒朝廷官兵于城外,李庆成,你是要谋反!”
“谋反诛全族!”
“谋反诛全族!”
“谋反诛全族!”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直欲要把这小小州城掀翻过来。
衙门里的女人孩子哪受得了这种折磨,一起哭作一团。
州城里,土兵在城墙上蹲着身子,缩着脑袋,实在没有勇气看外面气势如虹的宋军。火把照耀着,那些官军刀枪明亮,盔甲鲜明,一个个趾高气扬,跟那些人一比,土兵就跟乞丐一样。
“按外面人说的,我们也是大宋的人,是不是真的?”一个土兵小声道。
另一个接口:“知州是大宋的知州,这是不会错的了!我们却是交趾的兵丁,也不知道这账是怎么个算法!直娘贼,我们今天真是倒了大霉!”
“那你说,我们要是开门出去,外面官军认不认我们?”
“快闭了你的嘴!知州都不敢出去认,我们去找晦气吗!”
“话不是那么说,知州平时享用着甲峒给的钱财,又没一文给我们。他拿了交趾人的钱,当然不敢出去,我们怕什么!”
“别胡思乱想了,安心等到天明,如果天亮了官军攻城,我们就跪在地上讨饶就是。那时说我们是宋人,或许就不找我们麻烦。”
“哎呀,我听说大宋那里的官兵,可是按月领钱的,一年好多贯呢!要是我们献了城,做个大宋官兵也不错,可以攒钱娶媳妇了!”
“嗯,趁着天黑,好好做做你的美梦!连成贯的铜钱都没见过的穷鬼,也敢想一年多少贯的事,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桑怿骑在马上,看着不远处的谅州城,问来到身边的韩道成:“周围的情况如何?甲峒那边有没有兵马来?”
“人影没见一个,倒是穷奇河上的渡船全被烧光了!”
桑怿叹气:“看来甲承贵是没胆子过河来救这边了,可惜我们带这么多兵马,还想着好好收拾他一番!”
韩道成笑道:“甲承贵老狐狸了,怎么会上这种当?不过这一次,我们就是在河边呆上一夜,也够他做几个月噩梦了。”
看着城下兵士举着火把慢慢地绕圈,不时吼上一嗓子,韩道成对桑怿道:“提举官人怎么想出这个法子,今夜不放一箭,也吓破了李庆成的胆子!”
桑怿也笑:“就是要吓他,最好吓得他以后睡不安稳觉!这次吓的不只是谅州,也做个样子给周边州峒看看,掌着我大宋的官印,给交趾人做事,是个什么下场!可惜官人一再说不要破谅州城,不然就不是吓李庆成,我真踏破了这座小城,把李家的人一个个砍了!”
城下,兵士们倒不是全喊,而是分成两班,每喊五句就换班。绕城两圈之后到旁边休息,再换人上来,反正来的人多,大家倒累不着。
“李庆成,你要谋反!”
“谋反诛全族!”
这震天的声音彻夜不绝,方圆数里之内,无一人能够入眠。(未完待续。)
第140章 兵发广源州
冬天的太阳总是带着点惨白的颜色,哪怕是温煦的阳光洒在身上,也很难让人的心里也暖起来。这一点心里赶不去的阴冷,让冬天的日子特别难熬。
李庆成沉着脸,看着已经被彻底毁掉的扣马山军寨,只觉得心里发慌。这座军寨虽然昨晚并没有挡住宋军前进的脚步,便只要在这里,终究对谅州是个安慰。现在连个心理安慰都没有了,对面的宋军想来就来,今后谅州还哪里有一点安全感。
当目光扫过寨子前面堆积的甲峒土兵尸体,李庆成不由闭上了眼睛,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来,阳光下也觉得身子直打冷颤。
军寨守军五十多人,再加上昨夜来不及入城的一些倒霉蛋,一共一百多具尸体,也没有烧掉,就那么堆在寨子的废墟前,像一座小山。
撤退的宋军竟然在寨前堆了京观,虽然并没有残害尸体,但这些尸体堆在这里就是一种无声的威慑,恐吓的意味极浓。
身边的一个亲信小声嘀咕:“官军何必这样做?想告诉我们什么?”
“不用想那么多!今后小心做人,没事不要出城乱跑,门州边境更是一步都不能跨过去!还有渌州那里,约束住手下人,不要去山里!”
李庆成的声音低沉,带着微微颤抖。
亲信道:“就是以后我们夹着尾巴做人呗——”
“夹着尾巴能做人就不错了,还想什么!昨晚官军可以破我们州城的,最后放过我们,不管他们怎么想的,我们得自己心里有数!”
说到这里,李庆成叹了口气:“要是不知好歹。再有下次,我们谅州就保不住了。甲峒都没一个人出来,我们能怎么办?”
“就怕甲峒不肯善罢干休——”
“不管他们,我们只要老实呆在城里,外面由着他们折腾!”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却驱不散这天地间的寒冷。
李庆成顺着山谷的方向看去。依稀能够看见门州城的影子。自太宗时期征交趾失败,尤其是真宗时候面对北方契丹的压力,大宋对交趾能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