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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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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事事都依条例,还要官员干什么?那不成了老吏了!”这句话很多官员都挂在嘴边。这既是一种自负,表明官员与吏的不同,也是一种无奈,因为他们真搞不清条例。

    徐平有前世知识,自然不会有那种受气小媳妇的心态。无规矩不成方圆,在处理公事时规制和惯例都是必不可少的,熟悉了这些,既能够处理事情的效率,又能够防止犯一些不应该犯的错误。

    事事都按条例,对官员来说确实不对,这样做事就没有他们存在的意义。但这是建立在对条例熟悉的基础上,而不是闭着眼睛胡来。只有对各种条例理解透彻了,掌握住了事情的本来面目,才能跳出条例的束缚,不再机械地处理衙门事务。

    三司中,如今徐平是对条例最认真的官员,自成立了编修所,他几乎搜集了各司的所有条例仔细研究。但这些条例都不连贯,往往都让人摸不着头脑,苦恼得很。

    如果高成端真地有五代以来的所有三司条例,徐平有自信能够大大缩短编修三司条例的时间,编出一部实用清晰有逻辑的三司制度来。

    (备注:高成端言事是在嘉祐年间,书中把时间提前。)(未完待续。)

第132章 战争的脚步

    “吁,吁,吁——”

    赶车的兵车止住驴车,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这么多?”

    编修条例所门前,徐平带着刘沆和王拱辰等人看着从高成端家里拉来的历代三司条例,在驴车上堆得冒尖,眼都直了。

    虽然知道历代传下肯定有不少,但也没想到多到这个地步,这么多书,得用多少人用多少日子才能看完啊。就凭条例所里现在的这几个人,肯定不够,要考虑加人了。

    高成端上前向徐平行礼:“禀副使,这车就拉得差不多了,下趟最多只有大半车。”

    “还有?什么时候才能看完!”王拱辰听见高成端的话,眼珠都在鼓出来。

    徐平拍拍王拱辰的肩膀:“不用担心,最难的是开头,一旦理顺了,多一车少一车并没有什么差别。过两天,再从馆阁抽几个人来就是。”

    过一两个月,又会有新的一届进士,虽然他们都要去地方上任官,但地方上也会有一批新人到馆阁来。馆阁虽然最近也修书,总还是能抽出几个人来。编修所这里当然比不了馆阁的清闲,但给的补贴多,吃的住的生活待遇也好,各有长处。

    兵士和吏人忙着向房里的书库搬书,刘沆和王拱辰两人跟着去指点摆放。

    编修所里设有查阅的图书馆,包括徐平自己在内,分别在图书馆里轮值,管理书籍的存放和借阅。为此还改良了现在的目录检索系统,跟三司将来的档案管理系统相通。

    资料多了,管理和检索就非常重要,只有把这些条理都整理清楚,才能让后来的官员不产生畏难情绪,主能地去掌握这些技能。如果让新任的官员一下子就进入书山和资料的海洋,很多人就会避难敷衍。

    高成端带着搬运的兵士和吏员卸下书后又去他家里搬运剩下的,徐平一个人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发呆。这些资料的丰富还远出徐平预料,未来会产生相当大的作用,那么对高成端的奖赏就要重新考虑。

    本来徐平答应的是赏赐钱物,并给高成端一家一处在京城安家的处宅。房屋是三司属下店宅务的,徐平可以做主,不过高家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不过算是三司代交房租而已。高成端亡故或出了其他意外,这房子三司还要收回来。

    现在看起来,这奖赏有些低了。

    公吏最大的梦想是什么?自然是当官。太宗朝以前公吏还可以参加科举,理财名臣陈恕就是以吏人身份中进士,最后位至宰执。任盐铁使时,太宗在柱子上亲笔写下“真盐铁陈恕”五个字,是除了丁谓,最成功的三司使。

    现在公吏已经绝了通过科举入仕的道路,要想当官只能熬资历,熬到吏人最高层级的孔目等官位子,还要任满五年,年过五十才能授官。即使授官,也都是最低级的判司簿尉,而且极难升迁。

    想来想去,徐平还是决定先看一阵,如果高成端任事能力也还可以,自己便想办法让他从吏人的身份改成官员。对公吏来说,这是可以相于中进士的喜事。

    就在徐平忙碌的时候,正月二十七,从西北传来的消息震惊了徐平。

    自赵元昊登位,便开始了向宋朝境内的渗透,尤其是在边境建立了大量寨堡,隔断了边境延州和庆州之间的联系。今年正月开始,又方冲突不断,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朝廷里掀起什么波澜,毕竟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事,只是边境的小规模冲突而已。朝廷上下,一向认为北方的契丹才是劲敌,西北小患,不必太过在意。所谓“天下之患在北而不在西北”,此时朝臣的共识。

    徐平可是有前世的知识在,虽然他完全不记得战事发生在哪一年,发生在哪里,但却知道战争肯定在最近几年爆发。而且清楚记得,党项发动的是出其不意的突然攻击。

    当天下午,徐平到通进司上奏章,而且要求石中立安排立即进奏。

    虽然照条例徐平没有这个权力,不过石中立看他面子,还是命人立即传了进去。

    不等徐平离开大内,里面就有小黄门出来,命徐平到崇政殿议事。

    随着閤门的人员一路在游廊里穿行,徐平来到崇政殿外。

    依然是赞名舞蹈一番繁文缛节,徐平进了崇政殿,行礼如仪。

    此时殿里奏事的宰执还没有退去,两位宰相和参知政事蔡绶与章得象,枢密使张士逊和副使王德用分坐两侧,一边还坐着御史中丞韩亿。

    徐平见礼罢了,赵祯吩咐赐座。

    刚刚坐下,张士逊便语带不悦地道:“徐平,刚才你上奏章,说西北情势紧急,就像天要塌下来了一样!有何依据?西北党项不过癣疥小疾,边境上有点小冲突稀松平常,何至于大惊小怪?若不是你在邕州立有战功,在军事上是内行,换另外一个人,奏章也就这样压下来,哪里还会让你上殿奏事!你说个道理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当宰相的时候,因为茶法徐平就不时找麻烦,现在倒霉换成枢密使了,徐平又扯出西北战事来,难不成这是与自己耗上了?张士逊是相当地不开心。

    徐平拱手:“枢密相公,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现在是小冲突,如果我朝一旦应对不得力,让党项人瞧出了破绽,便会成为泼天大祸!事为之防,胜于事后补救千百倍。最近两年,到党项出使的臣僚无不说赵元昊狼子野心,贪酷好杀,未来必成大患。西北陕西那里比不得其他地方,延州一带一旦出事,被党项人冲出横山一线,便可深入内地。”

    “说来说去,还是老一套喽,就是党项人有可能会造反吗!徐平,赵德明事本朝数十年,一向恭谨。如今他逝去,换了赵元昊上来,都说赵元昊靠不住,但这几年他该来使来使,该上贡上贡,礼节上并没有逾越的地方。至于边境上的一点小冲突,兄弟同宅住在一起还会有些小矛盾呢,更何况是两国之间?出一点事就大惊小怪,怎么显出大国气度?此番与延州府州冲突,只管行文党项问罪,让他约束部下,不听再别作理论,如何不好?”

    徐平听了张士逊的话,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知道西北很快就会有大战,这些人可不知道啊,现在都是猜测而已。

    “枢密相公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最近茶法更张,还是那句话,几年无一石粮入陕西,隐患极重。如果战事一起,哪怕就是把粮食运到关中,边境州军只怕还是缺粮。而且现在运粮依赖商贾,等到战事起来,党项人抄掠,商人也爱惜性命,还会运粮吗?凡事情都要向最坏处防备,才不会事到临头措手不即。”

    一向不说话的王德用道:“徐平这番话说得也有道理,没有粮草,有兵也就相于无兵。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西北哪怕不增兵,粮草还是要准备充足。”

    张士逊看了王德用一眼,一个武将,坐在枢密使的位子,哪里这么多话?看徐平也带过兵这是找认同来了产成?

    想了想,张士逊对徐平道:“那按你说,朝廷又如何布置?”

    “下官不敢!现在如果向西北调兵,确实没什么理由,反而引起党项人警惕。为今之计,还是先理清运粮的体系,着有力人员管理。如果日后战事一起,不至于慌乱。”

    见在座的众人都不以为然,徐平硬着头皮道:“臣请调韩综入陕西转运使司,他在邕州多年主持向前线输送钱粮,管理得法。谅州之战,最多的时候有十万多万军民参战,几个月从未粮草匮乏。”

    到了这个时候,徐平深切地感觉到自己手下的人员实在太少,不管出了什么事,只要插手就那么一两个人调来调去。不过比较起来,盐铁司还可以另找一个判官来,陕西那里却非韩综不可,不然将来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邕州战争粮草从来不缺自然不全是韩综的功劳,更多还是徐平自己做的事。但韩综一直参与其间,作为副手,对这一套体系比其他任何人都熟悉。

    把粮草从中原运到关中不难,难的是从关中运到沿边州县。陕西气候干燥,边境人烟稀少,很多军事据点根本不通道路,在那里运粮与比邕州的情况更加恶劣。

    邕州虽然山川连绵,但军队布置都是沿着河谷,相对非常集中。

    而陕西那里则分散得到处都是,沿路又是一片荒漠,补给据点极少。对于很多寨堡来说,最经济的运粮方式竟是人扛肩背,这可是在邕州都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徐平完全不相信现在还有官僚能够解决陕西路运粮草的困难,他们或许可以保证那里的军队不饿死,但付出的代价可能整个国家都无法承受。而且粮草运送不灵活,参战的军队也就失去了机动作战的能力。(未完待续。)

第133章 矛盾

    对于徐平固执地要加强陕西转运粮草的能力,殿中大臣都不以为然,就连韩综的父亲御史中丞韩亿不支持。

    陕西已经和平了数十年,不可能因为一点小磨擦就大动干戈。再者现在以防备北方契丹为主的部署已经完备,动起来牵连极多,哪个大臣愿意做。

    最终还是看徐平的面子,做了折中,出盐铁判官韩综为陕西转运司判官,专门负责沿边州军的运粮体系,其他一切不变。韩综的职责受到限制,不参与转运使司例行的对本路州县的按察巡历,只管粮草转运。

    一般转运判官要求曾任知州或者通判有政绩者,陕西路要求更高。韩综虽然曾经被任命为邕州通判,但没有到任,资序不合,徐平全力保任中书才勉强同意。

    这种保任不是说说而已,是有明确的连带责任的,韩综如果在任上出事,徐平也要跟着降一等受罚。不是特别信任的人,官员很少做这种保主。

    韩亿虽然不同意儿子刚从岭南回来没多久又去陕西,还是感激徐平对韩综的信任。

    这件事情徐平很认真,但在殿上其他人的心中只是一件小事,又同意了徐平提议的改任刘沆为盐铁判官后便把他打发出来,接着议事。

    出了大内,徐平回到皇城前部的编修所外面,看着西边的斜阳深深呼了一口气,一种失落感涌上心头。

    忙忙碌碌,总以为自己在为这个时代做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实际上在别人心里,可能就是看一个年轻人成长道路上的胡闹,嘴上敷衍着,心里并不怎么当回事。

    朝堂与家庭,老人与新人,这种落差总是无处不在。

    就像前天盼盼在自己家门前种下一棵李子树,小小的树苗,拉着徐平很认真地浇水培土。咿咿呀呀仰着头地告诉父亲,小棵小树什么时候会长出叶子来,过几年会开花,过几年会结果,再过几年结的果子全家都吃不完。

    徐平也是这样随口敷衍,心里只当孩子的玩闹,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吃这树上结出来的果子。哄孩子而已,结不结果子不重要,只是换他一时的开心就好。

    盼盼也曾扶着小树看斜阳,不知她心里有没有这样一种失落感,不知那时候有没有坚定地相信自己栽下的小树会长大,会真地结一树的果子。

    徐平却相信韩综此番去陕西,一定不是白去,几年之后一定会体现自己的价值。

    盐铁司的长官厅里,徐平看着前面站着的韩综,面容严肃地道:“此番调你去陕西路转运使司,是我一再坚持,朝中大臣们不以为意。本来在邕州数年,刚刚回到京城为官没有多久,再把你调出去有些不近人情。不过我估计要不了几年西北党项必反,如果这几年里你有了实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现在我们都还年轻,拼搏几年,总好过几十年后胡子一把了还在地方州县调来调去,你不要怪我。”

    韩综心里苦笑,这都已经定下来了,第二天中书敕令都已经下来,还有什么怪与不怪的。跟着徐平几年,韩综知道徐平是个埋头做事的人,没有整人的心思,按照在邕州的经验来看,只怕徐平也不是凭空猜测。如果徐平说中,确实是自己积攒政绩的机会。

    向徐平拱了拱手,韩综道:“我随在副使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副使不是空言大话的人。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去陕西,我不推辞,尽力把事情做好,不丢了副使的脸面就是。而且如今陕西转运使是我亲戚,也好做事。”

    陕西转运使此时是工部郎中苏耆,与韩亿一样是宰相王旦的女婿。按常规,这种关系是要避嫌的,不过韩综是徐平保举,责任都在他身上,特旨可以去任职。

    徐平点头:“有人脉可能就少了些掣肘,不过手下还是没有什么可用之人。过不多久邕州的桥道厢军入京,到时调一指挥去陕西,对你是个帮衬。”

    韩综点头答应。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具体事务,约定让韩综定时来信,一些困难由徐平在京里想办法解决。三司掌管财政,只要有心,就可以给转运使很大的帮助。

    陕西、河东和河北三路沿边,转运使可以乘传赴驿,有直接奏事的权力。不过事务上大多归三司掌管,监察和人事权也有一部分在三司这里。

    二十九日早朝,韩亿再次奏请裁汰三司冗吏。最终决定,二月上旬,由学士院和御史台组织对三司吏进行考试,依结果把不合格的吏人淘汰出三司。

    吏人的考试自然不能跟科举考试比,也不能跟学士院的考试比,他们主要是依要求默写条例,以对的多少评等级。然后由主考人员面试,当面处理一些给出的案例,两者结合决定公吏的去留和升黜

    官和吏身份天差地远,要求也不相同。对吏要求的是依规制和成例办事,不能自己发挥。而官员则要求能够随机处置,不拘于成例。

    简单地说,公吏们无过就是功,官员则无功就是过。

    当然这都是理论上的,实际情况中不可能如此。尤其是磨勘法越来越严密,对中下级的官员也越来越向公吏的考核方式倾斜,越到下层,官吏越难以区分。

    傍晚的时候,汴河边的酒楼里挤满了人,闹闹哄哄。

    人群中有人高喊:“太师,我们这些人都是祖上几代传下来吃这碗饭,那些官员不识人间烟火,动不动就把罪责推到我们身上来。我们这些吏人,日常拿的钱还不如做活的工匠,担的却是官员的责任,真真是岂有此理。就是这样,还是看我们不顺眼,动不动就要裁汰冗员。那些官人俸禄是我们的多少倍,怎么不裁他们!”

    “就是,就是!这样下去我们如何养家糊口!太师,你一定拿个主意出来!”

    刘太师坐在主位上,沉着脸一言不发。

    自转过年来,就事事不顺。改换茶法本来是大家发财的机会,结果一大堆旧引砸在手上,占住了现钱,好多生意都周转不灵。

    没想到这还不算,不等出正月,又要裁汰三司的冗吏。

    什么是冗吏?那些官员有几个知道这些吏人平日做的事情!无非是比着以前年份的吏员名额,多出来了就是冗吏,事情没人做了难道他们还去管!

    如果这次不放点手段出来,这日子是真地过不下去了。

    那些官员高高在上,吃香的喝辣的,想什么是什么,还真以为没办法治他们了。(未完待续。)

第134章 闹事

    看着桌子上明亮的煤油灯,刘太师面色阴沉,冷冷地道:“这从邕州来的煤油灯到底是个好东西啊,又明亮,又没有油烟。听说城北新开的场务也要制这种灯,在京城里面贩卖。京城可不是邕州那荒远边疆,不知有多少有钱人家,这灯得赚多少钱哪——”

    身后一个中年人道:“不止呢,新场务里要造的东西多了去了,这煤油灯在里面根本就不起眼。十家新场,七间铺子,多少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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