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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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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庄客划着小船,慢慢地进入了巨大的陂塘里。岸上的几个人看见这情景,刚才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纷纷指指点点。

    这才是文人喜欢看见的画面,农民渔夫,诗情画意的场景,收获时的喜悦。他们并不关心人们到底是怎么劳动的,只是欣赏这样的画面。

    徐平总爱想人们是怎样劳动的,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提高效率,节省人力,所以他的眼里没有诗情画意,也就写不出让人吟咏赞叹的诗句。

    身边的人就不一样,有的人心里已经划过优美的句子,正在努力抓住那稍纵即逝的灵感。或许要不了多大一会,就能写出优美的诗篇。

    这里的都是年轻人,刚才在地里什么都不懂的尴尬早已经烟消云散,都兴高采烈地议论着眼前的风景。这一派江南水乡的景象,更钩起了欧阳修和梅尧臣两人的乡愁。

    王拱辰在一边坐着无聊,找了个庄客带着,起身沿着塘边向前走去,不一会回来,头上插了两朵大花,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

    徐平看见只是摇头苦笑,他就不明白这个年代为什么男人喜欢戴花,而且开得越大颜色越艳丽的越喜欢。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徐平从来没有戴过,实在过不了心中的坎。

    王拱辰开了头,其他人也站起身来,随便走着欣赏周围的景色。

    正是春天时候,遍地花开的时节,到处都是风景。路边,田垄上都开满了知名和不知名的花,五彩缤纷。不时还有几株果树立在阳光里,满树繁花似锦。

    几个人就当是出城来赏花踏青了,沿着田间的路,一直向前走去。一边议论纷纷,向不时摘一朵小花拿在手里把玩。

    男人爱花,女人反倒却比较矜持,春光里游园的时候,这种习惯让徐平很不习惯,跟他的前世几乎刚好相反,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陂塘里船上的孙七郎喘着气,高声道:“水里真有这么多鱼?船都有些划不动了,我们先靠岸去吧,看看网里有多少渔获再说。”

    旁边的庄客小声道:“七郎,这些年庄里都没怎么正经捕过鱼,只是偶尔有人拿根竹竿来钓几尾,鱼当然是多了。”

    水塘河流是庄里的财产,庄客和佃户来钓鱼没人说什么,拿网还捕就说不过去了。再说也不能拿出去卖,捕多了也没有用。

    经过多年整治,除了一片徐平特意留下来的沼泽,其他地方的水都已经退了去,形成了不少河流和池塘,鱼虾等水产极多。平时人们在几条小河里钓一钓就够打牙祭,这种大池塘无人来打扰,里面的鱼早不知道长到了多少斤了。

    小船调转头,拖着网慢慢向岸边靠近。也不知道网住了多少渔获,只觉得沉重无比。

    压着岸边的芦苇和荒草,小船靠近岸边。

    孙七郎从船上一个大步跨下来,招呼旁边的庄客:“快点过来,帮着拉一拉网!这一网要都是鱼,不是网住了石头,尽够我们庄上用的了!”

    岸上的几个庄客飞快地跑过去,一起帮着起网。

    孙七郎跳进水里,从网中间顺手一捞,一声大喊,一条近十斤重的大青鱼便就被扔了到岸上,在草丛中拼命地蹦来蹦去。

    “果然是鱼!这一网足够庄上吃了!”

    孙七郎一边叫着,一边在水里指挥着庄客把网死死拉住。

    徐平和方偕、曹颖叔站起身来,走到岸边观看。

    此时北方人吃鱼不多,也不懂做法,任由塘里的鱼长到这样大。徐平庄子上还有一二十户从江南来的种稻人家,教了庄客不少鱼的做法,也还是没有改变风俗。

    听见这里的叫喊声,王拱辰等人急匆匆地赶回来,看着草地上蹦来蹦去的大鱼,都一起道:“好大的鱼,没想到这塘看着不起眼,竟然养出如此大鱼!”

    徐平静静地站在岸边的大柳树下,没有上前,也没有说什么。渔业技术在这个年代基本没有实用价值,江南的大城市附近还有人捕捞野生鱼苗养殖,长江以北就没人做了。人口还少,由于黄河泛滥形成的陂塘河汊又众多,野生的鱼就足够人们食用。

    而且由于生活习惯,北方人也很少吃鱼,也吃不来鱼。如今就是在开封城里,能够似模似样地做个鱼菜的酒楼都很少见,小地方更加不用说了。

    不过随着江南人到京城为官人越来越多,对鱼的需求也多起来。或许等到什么,可以考虑到京城里开个小饭庄,做鱼也是特色。

    看了看站在人前兴高采烈的王拱辰,徐平暗暗点了点头。王拱辰现在这样子也不是办法,家里只有寡母,兄弟又多,靠他一个人的俸禄,怎么也宽裕不起来。等过了这一阵子,自己不那么忙了,可以考虑与他家一起合开家店,帮补他一下。

    要不了两年,王拱辰也该成亲了,也要出去外任了,到处都要钱。状元郎找个大户人家的妻子不难,也能带来丰厚的嫁妆,但靠女人总不是办法。

    (这两天病了,更新不给力,读者见谅。)(未完待续。)

第175章 农事八字

    院子里点起了一堆篝火,周围还插了不少的火把,照得如同白昼一样。旁边的案几上,排列着各种各样的盘碟,里面盛着用各种方法烧的鱼。

    北方人是吃鱼很少,但徐平庄上毕竟有江南人,还有徐平从前世带来的记忆,做鱼的手段自然不是周围的村庄可比。把鱼打回来,轻轻松松地就做了一桌全鱼宴。

    火光中,来的几位客人都满面红光,吃得满嘴流油。他们都从没有见过如此丰富多彩的鱼的吃法,就是几位江南人,也大呼过瘾。

    徐平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大杯茶,一口咽下肚下,对众人道:“我酒喝得多了,有些上头,先回去歇息了,诸位只管尽兴!”

    李觏急忙站起身来,要过来扶住徐平。

    徐平摆了摆手:“不必了,你在这里陪着几位官人,不要冷了场。再者,有这样的机会也多请教请教学问,这种机会可不容易碰到。”

    李觏点头称是。

    今天地陂塘边,见到渔获丰富众人都是大喜过往,李觏也借着机会请教一回。不过到底那时候都心不在焉,说得并不详尽。等一会酒足饭饱,正是李觏的机会。

    辞别了众人,徐平由个庄客带着,回到自己从前住的小院去。

    大树遮住了星光,院子中显得有些阴暗。

    徐平让庄客把煤油灯放在石桌上,对他道:“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坐一坐。”

    一切还都是当年的样子,树下的石桌石凳,旁边的小厨房,小厨房外面的那个小小的煤球炉。不远处当年晾酒曲的棚子里,好像还在散发着酒香。

    物是人非,徐平坐在石凳上,看着这熟悉一切,有些恍惚。

    就是在这个小院里,徐平开始了在这个世界的生活。从开荒种地,到养牛养羊,再到酿酒制糖,读书写文章,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那个时候的生活单调而无忧无虑,没有现在这么多烦恼,以前并没有觉得有多么珍稀,然而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看着那个小小的煤球炉,徐平突然有些想秀秀了。

    当年那个小女孩抱着个小包袱走进了自己的生活,去年又抱着小包袱走出了徐家,进来的时候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大姑娘了。

    现在的秀秀变了很多,人变得开朗,也变得稳重起来,就是在徐平面前,也能从从容容地谈着生活。如今的秀秀已经撑起了自己的家,弟弟在国子监读书,父母做点农活也不劳累。没有了在徐家时的锦衣玉食,粗茶淡饭却过着踏踏实实的日子。

    或者这才是秀秀想要的日子,最少来见徐平的时候,她总是开心的。

    然而在徐平心里,秀秀总是那个抱着小包袱坐在他门前台阶上的七八岁的小女孩,好像永远都长不大。然而不知不觉间,秀秀还是长大了。

    叹了口气,徐平转身看了看院子里的一切,想着以前那些日子,有些出神。

    月亮升了起来,洒下斑驳的光在院子里,影影绰绰的。

    一阵凉风吹来,徐平猛地回过神来,看看四周,不知怎么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宁。

    知道了自己回来,秀秀明天会来庄里看自己。这一年来,每隔一两个月秀秀都会见徐平一次,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坐在一起说说闲话。就好像以前,秀秀高兴了不高兴了都喜欢在徐平面前唠叨,也不指望徐平安慰她,唠叨完了她自己就忘了。

    现在秀秀在徐平面前已经不说自己的事情了,说说天气,说说雨水,甚至说说地里的收成,就是不再提起她自己的事情,她自己的心情。

    走到门前,看着秀秀曾经坐过的台阶出了一会神,徐平摇摇头,进了屋子。

    到书房里把煤油灯放好,徐平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就是在这里,徐平教会了秀秀写字,教她读书,慢慢地变得不再像一个农家小丫头。

    现在秀秀还读不读书呢?徐平不知道,秀秀也绝口不提这些事情,好像她已经忘了。

    叹了口气,徐平提了纸张铺在了桌子上,研了墨,提起笔来,却不知道要写什么。

    就这么提着笔怔了好一会,直到一大滩墨落在纸上,徐平才回过神来,又叹了口气。

    有些人,有些事,只能存在回忆中,这屋子里就装满了回忆。

    笔落在纸上,过了好一会,徐平才写了一个“土”字。

    看着这个“土”字,徐平出了好一会神,终于暂时忘记了秀秀,想着自己要写的东西。今天在地里的谈话,让徐平决心写一本《农书》出来。有前世的知识,再加上这些年来自己的努力,徐平觉得自己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这个年代也有好多本《农书》,最有名的自然是《齐民要术》,那里面包罗万象,记述也很精当。可惜的是,徐平觉得还是有些不系统。

    徐平对《农书》的编写也没有概念,想来想去,还是用前世学过的“农业八字宪法”为纲目,把自己知道的知识都编进去。不能包括的,再另行补充。

    这样编写或许不完美,但却能够系统地讲清楚农业的相关技术。

    五六十年代总结出来的“农业八字宪法”,其具体内容可以随着具体时空条件的变化而变化,但以此为纲目,还是能够把农业技术大致讲清楚。

    第一字“土”,主要指土壤普查和土地的规划,及合理的耕作制度。当时主要指深耕,现在却没有必要这样强调,具体的耕作方式要根据实际情况适当调整。

    第二个字“肥”,是指合理施肥,这个年代就只能使用农家肥了。

    第三个字“水”,指兴修水利和合理的灌溉方式,现在也大有可为。

    第四个字“种”,自然是培育和推广良种,什么时候都是提高产量的关键。

    第五个字“密”,合理密植,关键在合理二字。

    第六个字“保”,植物保护,主要是防治病虫害。

    第七个字“管”,当然是田间管理,中耕除草之类,也至关重要。

    第八个字“工”,各种农具的改革,徐平正在做。

    徐平打算以这八个字为纲目,写本《农事八字》的农书,把自己的农业知识写出来。(未完待续。)

第176章 一日两待制

    剩下来的两天平平淡淡,王拱辰和欧阳修等人由李觏陪着在庄子周围游玩。此时正是春季,到处繁花似锦,也不会单调。借着这个机会,李觏也向他们请教文章。

    徐平抽出空来,专心写自己的《农书》,顺便问庄里的老农一些事。这处庄子在徐平手里发展起来,从最开始的土质改造,水利设施,积肥改进工具,徐平都曾亲手做过,过程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写起来得心应手。

    感觉得出来,欧阳修等人与徐平有些疏离。他们正雄心万丈,徐平这种低调做事的风格显然不中他们的心意。从西京幕府入馆阁,在他们看来正是大显身手的好机会,怎么可能再沉下心去学自己看不在眼里的东西?

    徐平也不放在心上,他一向抱着一种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只管安心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至于别人怎么想,由着他们去吧。

    从中牟庄园回来,徐平用三司条例编修所的名义上了《新编条例》的初稿。实际上公吏的培训已经开始使用这套教材,现在只不过是彻底出齐了。反正是初稿,朝中大臣们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后续的教材改过来就是。

    然后又以自己的名义上了《农事八字》,就当是总结了自己的中牟庄园和在邕州为政的经历,把自己两世为人的农业知识大半都写了进去。

    就这么过了五六天,朝廷的反应没有下来,邕州的工匠却先到了。

    新开场务的时候就定了从邕州转雇一批工匠过来,作为熟手,免得新场务开了无人可用。这些人在邕州的时候是蔗糖务下属的平民,与种甘蔗榨糖的并没有区别,但到了京城身份不好确定,只是催着他们先来。

    京城场务里面的工匠分好多种,有隶属于厢军的,也有场务自己带编制的工匠,还有从平民中雇来,所谓“和雇”的。待遇自然是“和雇”的最好,基本按照市价,一些手艺好的工匠比管理的官员收入都高。实际上真正的技术也大多都是在这些人手里,场务直接管理的人大多都是杂工。

    按徐平的意思,邕州来的工匠自然是按照平民“和雇”来算,不能亏待他们。库务司却不同意,要先看看这些人的手艺,实际上就是对场务的重要性才做决定。如果只是杂工一样可有可无,他倒是想直接编到厢军里去,耗的钱粮少,还好管理。

    这一天徐平在新的场务那里忙完,回到编修所,刚一进大厅,王拱辰就道:“副使是到哪里去了?刚刚宣敕的来,见你不在,又回去了,说是明早让你千万等在衙门里。”

    徐平怔了一下,问道:“什么事情?衙门的事还是我的事?”

    “自然是你的事!我特意问了,说是因为前些日子新条例编成,再加上你上的《农事八字》深得大臣赞赏,升为待制了。”

    徐平有些蒙,这次升得有些过于容易了。编农书的历朝历代都有,真正编成,朝廷也会有奖励,但一般都是给钱升点小官。徐平这次本官没动,但一下子从馆职升为待制可是突破性的升迁,按例来说应该有人先给自己打招呼才对,没这么突然袭击的。

    此时的官员抛开文散官和勋等几乎不起作用的系统,表明身份等级的还有本官、职和差遣三个大的系统,爵位则相对不普遍。说官员的身份时都说官职,官和职自然是最重要的,官即是本官,职就是馆职。有官未必有职,带着馆职本身就说明了身份不同于一般的官员,升迁也更加迅速。

    职又分两大类,待制及带制以上的称为侍从,以下的称为庶官。从名字就可看出,侍从官的地位与皇上更加亲近,也更加显耀,升迁更加飞速。朝廷的一些重要职位,比如知开封府,三司使等等,都明文要求待制以上才可担任,本官反而无关紧要,只是决定官员的本俸罢了。实际上待制以上,本官飞迁也远超其他官员,很快就能升到上层。

    一般来讲,要升待制上,必然是有大臣保举,中书同意,进熟状,皇上也不反对,才会下制敕正式升迁。这个过程中肯定要先跟升迁的官员通气,不跟人说还保举什么。

    徐平这次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突然之间升迁的敕书就下来了。这只能说明一点,是皇上直接下手诏到政事堂,中书不反对,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般的政事,都是政事堂里宰执商量妥当,写成文字,宰执签名,上呈皇上,这称为熟状。皇上用印,熟状成为词头,回到中书,再下到中书属下的舍人院。舍人院根据词头写成制敕,宰相审查无误,签名,称为画敕。如果对舍人院写的不满意,宰相有权直接修改。这中间当然还牵涉到其他几个衙门,理论上也有封驳的权力,但主导权是在中书。就是皇上本人,实际上很多熟状也是不过目的,直接由内尚书省看过根据惯例用印。

    敕必由中书,不然没有完整的法律效力。即使皇帝要下命令,也要用手诏的形式写词头到中书,中书同意了才会到舍人院,舍人院本来就是中书的下属衙门。至于学士院,所拟的制书范围很窄,比如宰执、使相和亲王的大除拜之类,还有大赦德音等等,具体政事基本不参与。而不经政事堂的手诏,官员们是可以拒绝执行的。

    徐平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问王拱辰:“宣敕的来,我不在就回去了?他们没有说什么?难道不应该是等在这里,派人去唤我吗?”

    王拱辰道:“本该是如此,哪有宣敕不见人,便直接就回去的道理。我问过了,是因为他们要宣两人升迁,副使不在,他们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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