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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车是场务里今天制造完成的,拉出来到道路上试车,到了这里试车的人到旁边的茶铺喝茶,车便停在了路边。
四轮马车轻便灵活,行驶起来稳当不颠簸,人乘坐是非常合适的,但这些特点显然与运货的要求不同。而两轮马车哪怕就是走在平坦的路面上,也是上下颠个不停,载客实际上是不合适的,尤其是对于老人妇嬬,他们都宁可乘坐牛车。
不过两轮马车虽然颠,却利于重载,能够充分发挥马力,也适合长途运输。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能够把这道理分析明白,徐平相信这些人里没一个人能够做到。
实际上不是真正用过这两种车,实实在在地用这两种车运过货,很多人只怕对两轮车比四轮车运货更有效率都有疑问。而要分析明白,就真地要些专业知识了。
徐平正是想借这个机会,让这些文人才子明白,光死读圣贤书是没用的。实际上孔子本人遇到不明白的事情从来都是不耻下问,他的徒子徒孙倒是拿起了读书人的架子来。
跟在众人后面来到两辆停着的马车旁,徐平默默站在一边。
两辆车一辆已经把马卸了下来,拴在路边的柳树上饮水,另一辆的马还套在车上。
围着车转了一圈,欧阳修最先开口,到徐平面前,拱手道:“待制,在某看来,其实这车用两个轮子并没有什么玄虚,不过是因为先前民间用的驴车马车都是这般,三司制车的工匠只是按着旧时惯例,做成这个样子罢了。”
徐平看着欧阳修,没有说话,直到把他看得有些心虚,才开口道:“三司新场务制的每一种东西,发卖前我都要过目。这车制成这样,是我与工匠一起商定的,你却说不过是依先前民间惯例,你是觉得我傻呢还是你傻?”
听了欧阳修的话,徐平差点啐他一口,我出几百贯钱的赏格,你以为是在跟你们这些人玩脑筋急转弯呢?这么容易,我直接把钱扔地上还听个响呢!
欧阳修见徐平话说得不客气,不由涨红了脸,不过却不敢发作。他一个馆阁校勘离着徐平的龙图阁待制实在太遥远,而且他给出这种答案,确实是对徐平不恭敬。
神色难堪地在原地站了一会,欧阳修对徐平拱手:“是下官孟浪了!”
说完,转身回到车前,左看右看,心里憋着一股劲,又把徐平说的道理找出来,好好出一口气。世间万物,看起来千般模样,道理却还是简单的,这问题有什么难?
(欠更今天码不完了,与明天的更新一起发,见谅。)(未完待续。)
第239章 别做书呆子
旁边铺子里的小厮眼乖,见徐平站在一边不是个道理,唤个同伴搬了一张桌子一张凳子来,放在树荫下让徐平坐,又上了茶。
徐平坐下,喝了口茶,见那些馆阁官员围着两辆车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摇头晃脑地转来转去,一个个都摸着头绪,不由心里有些恼火。
说不出其中的道理没有关系,理论本就是跨越千年,挑破了看起来简单,但没捅破那层窗户纸确实让人无处下手。但做事情得有个基本的头绪,要解决什么问题,从哪些方面着手,一步一步该怎么做,即使知识所限走不到底,让人看着也是那么回事。
不能左看右看,只想着什么时候灵机一动,一下子就恍然大悟,这不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读书人做事该有的态度。不是还没学知识的小孩子,只想着脑筋急转弯。
徐平招手让铺里的小厮过来,吩咐他取了纸笔过来,就在桌子上写了几行字。
把纸折好,徐平对那边有些尴尬的李昭述和叶参道:“李判官,叶判官,郭判官,这是我跟几个年轻人做游戏逗个乐子,你们过来喝茶。”
李昭述和叶参两人正在车旁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们都一把年纪,不能再跟年轻人一起动这个脑子,听见徐平招呼,忙拉着身边跃跃欲试的郭谘一起到了树荫下。
小厮搬来凳子让三人坐了,叶参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徐平拱手:“让副使见笑,老朽年纪大了,已经做不来这种事情了。”
徐平笑笑:“本就是跟年轻人开的玩笑,我们且坐在这里看他们。”
说完,把手里折好的纸推到叶参面前,对他道:“此事本就极为简单,只要按照我纸上写的说了做了,便为中格,我买车直接上他坐回家去。”
叶参看着桌上的字条,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不过看起来应是非常简单,恭恭敬敬地摆好放在桌上,口中道:“那我们三人便做个见证。”
郭谘刚才已经有了些头绪,心痒难耐,向徐平拱手:“副使,下官刚才在那里看着心里有些想法,也不是中也不中。不如这样,我便也在纸上写几句话,看看到时与副使的说法相差多少,无非是逗个乐子。”
徐平看着郭谘,笑着点了点头。
这些人中最可能有头绪的就是郭谘了,常言道晚慧的孩子都是天才,郭谘八岁才开口说话,长大后也确实聪明异常。可惜的是他的聪明不在读书做文章上,而在研究各种实用技术上,这个年代不让人看重。如果晚生数百年,他应该是个大发明家才对。
拿起笔饱蘸了墨,想了一想,郭谘在纸上写了自己想法,一样折了起来。
太阳渐渐西斜,酷热的感觉消失,城外凉风吹在身上,发惬意无比。
徐平把铺子里的主管叫过来,与叶参三人一起商量着晚上要吃什么,准备酒水,那边几个人还在车边冥思苦想。
当火红的霞光映满天空,徐平高声道:“诸位都过来吧,天色不早,准备晚饭了!”
众人到了桌前,徐平指着桌上的纸笔道:“把你们想的道理,都写在纸上,交给叶判官。我那里写得有字纸,对上了就算是中格。”
说到这里,徐平笑了笑,对众人道:“你们若是都说中了,我便一人送一辆马车。以后上朝,馆阁人员都乘车,也是朝廷的一桩盛事。”
几人左看右看,都没有人出列答话,王拱辰见场面尴尬,出来向徐平拱手道:“不瞒副使,我左思右想,想出来的连自己都没法说服,便就不献丑了。”
“这种事情可说不准,搞不好是你一时想脱了,漏过了对的想法呢?不管怎么想,都写下来吧,自有叶判官定夺。就是实在没有,也写一个‘无’字。”
听了徐平的话,王拱辰无奈,只好上前提笔写了,交给叶参。
叶参接过王拱辰的字纸看了,又展开徐平先前写的,不由皱起眉头,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看着徐平摇了摇头。
王拱辰拱拱手,退到了一边,他自己明白根本就没有头绪。
此后其他人都陆续上来,写了自己的看法交到叶参手里,叶参一一看过,一句话都没有说,把字纸揉了收了起来。
欧阳修满脸懊恼,最后一个离开桌前,实在忍不住,对叶参道:“叶判官,徐副使那里到底写了什么,能够让我等知晓否?”
看徐平点头,叶参把徐平先前交给自己的字纸展开,口中道:“不念给你们听,你们终究有人心里不服。徐副使这里写的,是只要有人上前搬起空车走上几步,然后明确答出两轮马车前边沉重,不需要用力就可以前行的人,就算中格。无人做到啊!”
徐平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沉声道:“其实今天做这游戏,也不是非要诸位把这两种车的道理讲清楚,还是要看做事有没有条理,有没有头绪。让你们去找运货用两轮马车的道理,最起码的要上去搬起车来自己拉着走上几步试一试吧。那里有空的两轮马车,另一边还有空的四轮马车,马都卸下来了,怎么可以不去拉着试一试呢?”
说到这里,徐平的面色确实不太好看:“读书人,不是只读书,读书只是学习书中的道理,不能就此十指不沾阳春水了!今天这件事情是这个样子,以后你们到了州县任亲民官,是不是还是这个样子?耕问奴,织问婢,自己端坐高堂,对世事一无所知,却自以为天上地下,阴阳五行无所不晓!这样做官,一应事务是不是就只能交给手下胥吏,任他们把你们这些官玩弄于股掌之中!道理不需要你们用一会功夫就能够说得清楚,便最起码要知道事情该怎么做,要是个什么态度,今天可是没有一个人合格!”
叶清臣和曾公亮等人这时才明白徐平的意思,这几天他们跟着朱吉学算学,大家心里都有怨言,自认都是进士高第,何必学这些胥吏手段?有了这种想法,学习的时候便就不认真,朱吉又只是个低级小武官,不敢说什么,效果很不好。
徐平借这件事就是要告诉大家,有的东西不去学,只读圣贤书是永远搞不懂的。以后端着官的架子,对具体事务一窍不通,终究只是胥吏眼里的泥塑木偶。
见众人神色各异,徐平又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说得简单?跟你们讲,载货用两轮马车的道理本就没有多复杂,我说的是根本的一条。这样吧,叫个场务里的匠师来,给你们好好把道理讲清楚,看看你们到底是不是错在不动手上!”(未完待续。)
第240章 道理
“各位官人,小的有礼,小的有礼!”
陈前昆一路躬身行礼,满脸带笑,到了树荫下,向徐平行礼道:“小的见过副使。”
徐平道:“这款马车是你主管制造的,来给各位官人说说,为何这样用两轮能够比四轮的拉货更多,马又轻松呢?”
陈前昆一愣,忙又躬身下去:“小的是什么样人?敢在诸位官人面前说话!”
“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匠人,做的这马车结实耐用,灵便轻巧。若是卖的好,这里的诸位官人可能没人能够比你给朝廷赚更多的钱,又何必自己瞧不起自己?”
见陈前昆仍然一脸惶恐,徐平又道:“不瞒你,你每月的工钱,比这里一半的官员每月的俸禄都多。多劳多得,朝廷不会亏待了你们。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事,你做的事情官员们做不来,官员们做的事情你也做不来。人的身份地位有差别,但你也是靠着自己的手艺吃饭,不欠哪一个人的,不需要时时陪着小心。”
陈前昆听了这话,连连行礼:“副使过眷,小的如何当得起?折杀小的了!”
“好了,不说这些虚言,你只管到桌前来讲就是!”
陈前昆连连作揖,到了桌前,又向众人拱手:“小的献丑,诸位官人莫怪。”
说完,把手里捧的包袱放在桌上,一边打开,一边说道:“这些物事是当初要做马车时,徐副使到场里跟我们几个匠人商量形制,那里候制出来的。这样看着简洁明白,诸位官人都是读惯了圣贤书,脑子灵便,不像我们这些粗人,你们一看就明白了。”
说着话,陈前昆把包袱里的一辆小两轮车,一辆小四轮车摆在桌子上。
用手按着两轮车,陈前昆道:“官人请看,这两轮车制的时候,要的是前边沉,就是空车放在地上的时候,前边车辕这里要落到地上的。当然我们真的车制出来,前边有个架子,马卸下来后架子支起撑住车就是。”
说到这里,陈前昆清了清嗓子,又道:“官人们都知道,无论是马还是骡,都是惯于负重,若是用它们拉犁耕田,则很快就累,那是不行的。马车也是一样的道理,若只是靠着马力向前拉,像四轮车那样,那行不了多远,马就支撑不住,透支马力。而两轮马车就把车斗里的一部分重量分到了马身上,相当于让马既驮又拉,不那么容易疲惫。”
说完,陈前昆回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徐平,见徐平面带微笑向自己点头,不知不觉就有了信心,再次指着桌子上的模型讲解。
用手轻轻托住两轮马车,陈前昆道:“官人请看,只要把这车托起来,并不需要用力,车就可以自己向前行走。这是个什么道理?当时我们几位匠人聚在一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还是徐副使向我们解释,车的重量在前头,这重量可以认为是聚到了一个点上,然后呢,就相当于有这么个力量在拉着车轮向前动。”
徐平心中暗道,那个叫作重心,自己当时是讲了这个概念的,可惜这匠人还是理解不了,也记不住。重心相当于车的重力都聚集到了这个点上,垂直向下,作用到车轮上,就产生了于一个与摩擦力矩相反的重力矩,这时重力就成为了让车前行的动力。
而四轮马车的重心在前后两车轴之间,重力对于后轮相当于车前行的动力,而对于前轮则加大了车前行的阻力,两相抵消,就没有两轮马车的那个效果了。
其实多少个轮子只是表象,真正关键的是要让重心位于所有从动轮轴的前方,让重力对从动轮的力矩与摩擦力矩相反,成为车前进的动力,相当于减轻了车的负荷。
用两轮马车关键就是两点,马能够负重,在这个前提下合理利用重力,把车斗里的载荷分成两部分,让马既驮又拉,从而更加充分地利用马力。
这是根据役畜的使用特点设计的,像牛不能负重,而牵引力比马大得多,真正用来运货就适于四轮马车的形制。如果使用挽马,也是同样的道理。
徐平前世的货运卡车最能体现这一点,从最开始的全挂拖车,相当于四轮马车,后来越来越倾向于重载,主流便就改为半挂车了。半挂车别名“披挂”,最大的特点就是重心位于所有从动车轮轴的前方,一是增加主动轮的附着力,再一个利用重力矩减小车的牵引负载,与两轮马车的道理基本相同。而那些摩擦力矩很小的车辆,则就没有这个需求,比如火车之类,一直使用的都是纯牵引的形式。
这些力学知识虽然并不复杂,但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想用这个办法讲清楚让他们明白还是很困难的。徐平只能利用模型,加上自己讲解,再加上这些匠人的智慧,让他们理解并接受这个道理。
陈前昆虽然胆子小,口才却不错,一路说下来,清晰流畅。
把话说完,陈前昆向众人拱手:“小的现丑,不知官人们有什么要问的没有?”
人群中的胡宿道:“这位待诏,你刚才说用手把两轮的车子抬起来,放平了那车便会自己向前走。可是我们用手抬车,胳膊不一样累?反而用手推车或者拉车,让它向前走就更加轻松一些,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前昆笑着点头:“官人说得对,车抬一会便会酸。”
王洙与胡宿对视一眼,笑着问道:“那不还是四轮马车轻便!”
陈前昆拱手:“当时我们匠人中也有人这样问徐副使,我把当时副使说的话向几位官人说一说。用手抬着车觉得累,那是因为我们人用手搬不了太重的东西,反倒是用拉或者用推的方法能够移动更重的物事。而马与我们人不一样,驮着个壮汉也依然能够健步如飞,日行几十里不在话下。再者说了,我们人用肩膀扛东西,也不如拉的东西重,但是拉重物一会就觉得累了,反倒是挑担子可以行很远。马也是一样的。说回车上,如果我们不是用手抬车,而是用条襻挂在肩膀上,官人还会觉得两轮马车比四轮马车更累吗?”(未完待续。)
第241章 白壁题诗
说到这里,陈前昆又取了一张纸出来,展示给众人看。
“各位官人,莫要以为小老儿在是这里胡乱说话,且看我们按副使吩咐,对于牛、马和骡都一一试过。若是拖拽,一般黄牛最大能够拉动它身子重量的六七成物事,而若是骡马,则可以拉动身子的七八成。”
“那岂不是用骡马耕地比牛划算?这却有些不合常理!”
欧阳修心中懊丧,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这里,不由出声反问。
陈前昆道:“官人误会了,少考虑了两点。一是牛比骡马重得多,虽然效率差些,但能拉动的物事却要重一些。再一个,这些只是它们能够拉动的最大重量,要长时间拉着做活,就不是如此了。黄牛可以拉着自己身子重量的两成多做活计,而不会累垮。而骡马只能拉动自己身子的一成左右,再多了牲口就累得不能用了。”
徐平前世的习惯,做事情要有数据说话,做马车自然要把常用牲畜的牵引力测算出来作为依据。而马骡的负重能力因为太过复杂,数据散布过大,没有参考价值了。
说到这里,众人有一些已经大致明白,有的人还在糊涂。这与智商无关,这些人平时是从来不接触这些,也从来不向这方面想的,一下接受还是有难度。
徐平走上前,把手里的一张纸展开,放到桌子上,对众人道:“我说话算数,今日我们饮宴罢了,郭谘便可以乘着新的马车回去。诸位还有不明白的,尽管上前来,这桌子上的小车做得甚是灵便,自己试一试吧。”
李昭述只看到叶参把郭谘的字纸交给徐平,两人都没有说话,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答得中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