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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脚夫不同于入赘,是女人丧了丈夫之后,继承了家业,自己说了算,再招一个男人上门。女人继承的家业,严格说起来大部分是孩子的,只是代为掌管,如果改嫁官府便就会出面处理家产,确保孩子的继承权,家业不被女人拐了去。
招接脚夫便就避免了这个麻烦,家里既有个男人顶头,又不用惊动官府。这种家庭都是女人说了算,但是丈夫还有充分的自由,只是不能带走家里的财物,不像赘婿有一种人身依附的关系。洛阳民风开放,女人在家庭里的地位高,接脚夫并不少见。
齐本吉好的地方在于家里面的女人敬重读书人,对他极好,吃穿用度从来不曾少了他的。也不用他干活,每日里只是走亲访友,山水之间吟诗唱词。
种诂叹口气,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际遇。当年一起读书的时候,齐本吉一心只想着中进士为官,蹉跎岁月,最后终于是要老于山水之间。自己不事科举,只想过隐士的生活,最后还是因为父亲再履红尘,说不定还要到官府里谋生,真是世事弄人。
唐老儿与浑家趴在柜台上,看着外面坐着的齐本吉和种诂两人,叹了口气:“还是这些读书人知书答礼,就是坐在一起喝酒也安安静静的,透着一股书卷气。”
旁边的妇人道:“老汉,你说我们给大姐招这么一个人上门,好么?”
“你乱想什么!秦二嫂是什么人家?家里有钱有屋,用不完的家财,招了齐大郎当个宝一样。你不知道,齐大郎出来访友,每次要回去的时候秦二嫂都带着孩子迎出村外,那是望眼欲穿啊!若说前两年,这种事情我们还可以想想,今年扑买这酒楼,只怕所家的家财都要被坑进去,你能够招什么人上门?”
说起这酒楼,两口儿一起愁得叹气。只看着前两年扑买的人赚得盆满钵满眼热,谁知道自己接手就落得这个下场。听说是城里有位官人看上了自己的女儿,弄这个法子出来整人,可女作不说,也不知道是哪位官人。
唉,女儿已经嫁过人,也不是黄花闺女了,给个官人做外室也没有什么,这种事情难道还少吗?听说东京那里的人家,生了女儿都娇生惯养,从小教歌舞,就想着长大了被富贵人家看上,为姬为妾,做个外室是求之不得呢。没想到自己女儿性子烈,打死了也不同意,而且不漏一点口风,老两口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
为父为母的,一辈子的儿女债,这事情找谁说理去?只有这么苦熬着吧。大不了到年底把家产全部变卖,还上了官府的钱,从此不再沾这生意,外面也开几亩地种田去。
洛阳城周围的闲田多,本地人家,找块闲地开了种粮食也不至于饿死,只是生活过得不如意罢了。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又不用服劳役,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妇人看着对面的酒楼,恨得牙痒痒的:“都是一般卖酒,对面不过是好看一点,有几个小娘子在那里唱曲,怎么客人都巴巴地去?不闲挤得慌吗?”(未完待续。)
第28章 唐大姐
看着周围多是倾颓旧园,路边大树参天,少见行人,徐昌对徐平道:“这里太也荒凉了些,怎么会想起在这里买宅子?秀秀没主见,不要什么都由着她。”
徐平道:“她贪这里近国子监,有读书人的文气,且先看看宅子再说。”
徐昌摇了摇头,只好跟着前行。
前些日子徐昌到了洛阳,便就开始忙着置办宅第。徐家买的房子自然是林素娘住,秀秀是住不得的,只好别买一处。本来是徐昌在到处看,谁知秀秀自己看上了一处宅子,今天让徐平带了徐昌一起来看。
这里是属于河南县的陶化坊,与长夏门大街隔着一座永丰坊。这坊也有大户人家,前枢密使王曙的洛阳私宅便在这坊里。当年王曙还年轻的时候,最为寇准看重,把女儿嫁给他,便就住在这里。坊里面还有西京国子监,有咸平年间重修的文宣王庙。虽然国子监里并没有几个学生,到底是有一些文气。
不过这里离着洛阳城的中心有些远,还是荒凉,不少废宅,还有很多闲地被开垦出来做菜园花圃。走在这坊里,路两边颇有些乡野气息。
转运使司衙门在正北边的乐成坊,隔着嘉善、通利两坊和一条东西的建春门大街,相距不远。徐平正是贪这里离着自己衙门近,比较方便,没怎么反对。至于家里的正宅,徐昌选在了更北边紧挨洛河的慈惠坊,是唐时名相姚崇的的故宅,正在谈价钱。
又走了一里多路,秀秀坐的牛车停下,想来是到地方了。
徐平看看前面,一边是一片花圃,间以大片的竹林。另一边一处柴门,透过不高的篱笆看进去,可以看出是一片菜园,菜园尽头是一排五间房屋,也已经破旧了。
与徐昌快步走上前,徐平问秀秀:“怎么选在这里?地方是大,可是太荒凉了些。”
秀秀道:“我看挺好的,有花有草,院子那边还有一条小河呢。”
说完,吩咐随从过去打门。
那是院子?徐平伸脖子看了看篱笆里面,那分明是一处菜园吗,看起来有好几亩呢。
徐昌苦着脸,悄悄拉了拉徐平的衣角,微微摇了摇头。
徐平叹口气,对徐昌道:“不急,看看再说,看看再说。”
不大一会,柴门打开,一个颇有姿色的年少妇人从里面出来,看看秀秀,施礼道:“夫人远来辛苦,快到里面用茶。”
秀秀看了看徐平,抬步进了柴门。
徐平拉着徐昌,急忙跟上,过了柴门,到了院子,或者说是菜园里。
已经秋天,菜园里没有什么菜,看起来有些凄凉。菜田整理得很仔细,分成一小块一小块,修得有水渠,水渠边还栽了一片一片的修竹。
这个时候的洛阳城宜竹,不但是数量多,而且在黄河以北都有名气。从卖竹的商人手里收税的竹木务就有几处,每年春笋上市的时节,更是附近几州的商人云集。
穿过菜园,到了正厅里坐下,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使过来上了茶。
喝了茶,徐平问那妇人:“不知娘子怎么称呼?怎么要卖这处园子?”
妇人施礼道:“回官人,民妇许唐氏,人都称我唐大姐。这处宅子是我家长祖上传下来的,因为靠近国子监,又有十亩菜园,且耕且读,分外爱惜。”
徐昌忍不住插口道:“既然爱惜,怎么还发卖?”
唐大姐苦笑:“因为家长去年得了一场重病,不治撒手去了。也没留下个子嗣,我支撑了一年,实在坚持不住,家里又要钱使用,只有忍痛卖掉了。”
原来是个寡妇,徐平心里不想跟寡妇做交易,价钱低了让人说闲话,价钱高了,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值,实在太简陋了。这种地方,自己的庄里多得是,干吗到洛阳城来买?
想了想,徐平问唐大姐:“你把这里卖了,自己住到哪里去?”
“我父母在龙门镇那里有处酒楼,自今搬到那里一起生活。”
“原来你家里是卖酒的啊!”这是自己家里经营的行业,徐平一下子觉得亲切许多。“不瞒你说,我家里也是卖酒的,不过是在开封府。”
“官人误会了,我家里原来不卖酒,本来是在洛阳城里种了一二十亩花田。我阿爹有养花的手艺,攒下了些家财。去年官府看上了那处花田,不知要盖什么衙门,就此失了生计。刚好我要嫁了人,阿爹和妈妈便把家财扑买了龙门镇的酒楼,赖以维生。”
洛阳城内的田地可以开垦,但永不为永业田,碰上官府征用补偿的钱很少,而且不允许不同意。这一点徐平是知道的,心道这一家也太倒霉了些,竟然碰上这种事。
见唐大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徐平问她:“你们扑买酒楼,生意好吗?”
“本来还好,有些利息。不成想没过上两个月,县里又在路的对面起了一座更新更大的来,扑买出去,我们酒楼便就没什么客人了。”
徐平吃了一惊:“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不是成心坑扑买的民户!”
“官家的事,谁说得清楚呢——”唐大姐重重叹了口气,满面愁容。
徐平看看四周,这房子连带外面的菜园也不值几个钱,便有心买下来,就当帮帮困境中的这家人也好。至于秀秀住不住,后边再说,闲在这里也没什么。
徐昌见徐平动了心思,忙道:“大姐,敢问你夫家还有什么人吗?你卖了这处宅子,不要以后有夫家的人找上门来闹,事情不美。”
“没了,许家已经绝后了,唉——”唐大姐叹了口气,“你们放心,买宅子时自然有街坊四邻作保,官府里立契,不会惹出事端。”
徐昌暗暗摇头,这周围四邻不是种花的就是种菜的,能作什么保?本来城里的坊廓户卖房子,街坊四邻有优先权,他们不愿买才能卖给别人。这种地方根本就不用问,闲地到处都是,谁会来买这么一处菜园?
(转运使司衙门在不在洛阳按时间经常变动,乐成坊的官衙有时候属西京御史台。)(未完待续。)
第29章 孙沔的麻烦
让徐昌跟唐大姐在厅堂里谈价格,徐平和秀秀两人走到院子里。
看着入目一派田园风光,徐平对秀秀道:“这里太过荒凉了些,总让我想起白沙镇的庄子。真是想不明白,你是看上了这里的哪一点。”
秀秀轻声道:“跟家里一样难道不好吗?我就是想跟家里一样。”
“好,你说好那就什么都好。”徐平一边说着,一边与秀秀一起沿着菜园的小路向远处走去,看一看这宅子的格局。
即使是在城里面,这里的土地也不珍贵,菜园里还有大片的空地。不但是有整齐的水渠,还有几处小池塘,其中一个大的有半亩多,周围都是竹林,池边还有一处小木亭。
到了池塘边站住,徐平看看左右的风光,口中道:“这种菜的倒是个雅人。”
“官人不知道,唐大姐的丈夫以前是国子监的学生,颇有才气,据说下一次科举是要发解的。若是中个进士,这一家人就从此发迹了,只是没想到年纪轻轻就去了。”
徐平对秀秀道:“原来你认识这个唐大姐,也还以为是她要卖房子才见到的。”
秀秀叹了口气:“唐大姐有一双巧手,以前就在转运使司衙门做些杂活,在衙里帮人缝缝补补,洗洗浆浆,我到了之后认识的。官人,你说一个自小娇生惯养的小娘子,为了供丈夫读书,出去做零工帮衬家里,是不是挺不容易的。”
“是挺不容易的,也难为她。”徐平点头,这是他的真心话。那个唐大姐长得不俗,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身贫苦人家,嫁人后能够安于贫穷,确实不容易。女子三不出中有一条糟糠夫妻不下堂,便就针对的这种情况。男人未发迹前,与妻子相濡以沫,妻子含辛茹苦供养丈夫上进,这就是一辈子的感情,自当相守一生。
世人所谓穷书生,其实真正一贫如洗的人家很难出读书人,能够脱产读书的怎么也要有一点家底。就像这唐大姐家,他丈夫还是有祖传的这处房子,这十几亩菜园,才能勉强维持住他读书的花销。但家里人丁单薄,男子专心读书,一切活计都压到了女人身上,这就显得辛苦了。国子监里读书,经常跟同学一起出去诗文聚会,不能太过寒酸,这对一个女人的压力就大了。唐大姐必然是家里雇人种菜,自己再出去做零工添补。这才是底层读书人的常态,说穷还是比大部人过得好,说不穷又过得着实辛苦。
绕远小池塘,顺着水渠一直向前边走去。
徐平问秀秀:“你是可怜唐大姐,才买这处房子吗?”
秀秀笑道:“我可怜她做什么?你当年读书的时候我也在身边,不过那时候一不愁吃二不愁穿,你每日读上三五本书,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第一受苦的人了。现在想想,比这许家官人不知道强到了哪里。唐大姐这样陪着丈夫,才是贫贱夫妻,一辈子的福气。她只是命不好,等不到自家官人发迹的那一天罢了。”
到了尽头,是一条小河,也不知道是洛河还是哪条河的支流。河不宽,水不深,秋色里水边的芦苇已经开始变黄,洁白的芦花在河面上飞舞。河边的大柳树上,不知什么时候就钻出一只翠鸟,闪电一般在水面上掠过,顷刻间就又消失在不知道哪棵大树上。
徐平轻轻拉着秀秀的手,站在河边,看着这景色,一时都没有说话。
以前白沙镇的庄子里,还没有现在这么多人,庄院东边的小河便也是这副景象。徐平经常带着秀秀在河边玩闹,看着水鸟飞来飞去,看着芦花在阳光下飞舞。秋日的阳光洒在水面上,闪着金光。现在想来,那些时光仿如一场梦一般。
徐平捏了一捏秀秀的手,对她道:“这里其实也不错,只是在洛阳城里,这乡野的景色总有些不着调。等我这两天忙过去,便找人把这里收拾一下。菜园改成菜圃,种些花花草草的,牡丹什么的,再植些修竹,便也就过得去了。好不好?”
秀秀摇了摇头:“不好,我喜欢这里,就喜欢这个样子。”
徐平笑笑,没再说什么。未来是个什么样子,还是由时光慢慢来改变。
回到厅堂里,已经不见了唐大姐,连那个小女使也不见了,徐平问徐昌:“怎么,主人家这便就走了吗?我们又不急着过来住。”
徐昌道:“已经交割过了,她还在这里干什么?该收拾的她早已经收拾好了。这里到龙门镇还有些路,不早点走,到那里天就黑了。听说,她们家在那里的酒楼很冷清,这个唐大姐过去,多少是个帮手,省了雇人。至于房契,过两天再到河南县去办。”
徐平看看四周,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这里以后就是自己在洛阳的家了?好像一切都太过草率,这里五间旧房,一片菜园,也着实不像个家的样子。
秀秀走上前,到刚才唐大姐坐的椅子上坐下,突然笑道:“都说洛阳的女儿家跟其他地方不同,最有主意,家里事情也能做主。这个唐大姐做事如此爽快,倒是不虚。官人,你看这里也是一张椅子,也只有在洛阳才会如此。以后我便坐在这里,如何?”
“好,只要你喜欢,坐到另一边去又有什么!”
徐平笑着,与徐昌一起四处看房子。
刚才唐大姐在的时候,家主的位置是空着的,那是给她逝去的丈夫留的。不过她坐的地方,也与对面一样放着一把椅子。
北宋女性一般都不坐椅子,就是在家里也一般坐杌子,历史上南宋陆游还感叹过,到了南宋妇人也开始坐椅子了,再没有北宋时期那么规矩。惟有洛阳是例外,这里男人什么时候开始坐椅子,女人也同时开始坐了。河南府是后来两宋理学兴起的地方,但同时也是女性地位最高的地方,历史便就是这么不规矩,总是在矛盾中迸出火花来。
留守司衙门的后衙,孙沔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听着家里的知院主管说着事情。
知院道:“官人,我听人说,那个唐大姐把在陶化坊的宅子卖给徐都漕了,会不会出事情?唐大姐性子烈,必她在都漕面前乱说!”
“说什么?说我看上了她?”孙沔冷哼一声,“她的丈夫又不是我害死的,我还怕她到转运司衙门告我不成?一个寡妇,又没有子女拖累,我名正言顺地找人去做媒,要纳她做个外室小妾,难道还犯了王法!河南府不是其他地方,我这留守司通判可不是地方的监当官,没有不许在地方娶妻纳妾的说法,就是闹上朝堂,我也不怕什么!”
“官人说的是。不过,唐大姐卖了宅子,手里有了闲钱,到年底把扑买的钱还上,我们不是白费了心机?龙门镇里起那座酒楼,可是花了不少钱。”
“哼,陶化坊那里的宅子五间破房,十几亩菜园,能卖几个钱?这里不是京城,京城那里是寸土寸金,西京城里的宅子可不值钱!唐家老儿扑买酒楼一年,正经生意只做了两个月,他有多少家产都得搭进去!有时间你到龙门镇去一趟,让那个扑买的衙门——叫什么来着,多上上心,最好让唐老儿的酒楼一个客人都没有!”
“小的明天就去。官人已经花了大把钱下去,没个结果可就亏得大了。”
孙沔直起腰来,叹了口气:“唉,要不是这个徐平来,其实也花不了几个钱。那扑买新盖酒楼的,赚了钱还敢自己收起来不成?等到年底还不是得乖乖地给我送来。现在徐平新官上任,必然盯得紧,又看我不顺眼,这钱是不能收了。可惜!”
知院忙道:“那其他家呢?城里的分司官,好多家都是每月要送些钱来,我们是收还是不收?这些人不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收,不收我吃什么!对了,你也买些礼物,什么时鲜果蔬,鱼鳖虾蟹,没事的时候跟那些人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