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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毛虫也是个人才,虽然心里一点主意没有,还是一副严肃表情,智珠在握的样子。
旁边的另一个汉子叹了口气:“现在只有走水路了,还能不留下踪迹。”
“没有船了怎么走?可恨,那几个杀才竟然把船开走了!”
说话的汉子又叹了一口气:“哥哥,没有船了我们便就游水吧。左右一车也不剩几个箱子了,几个人一起拖住,勉强还能拖得动。”
听了这话,没毛虫一拍那汉子的肩膀:“我早看出你是个人才,果然有主意。好,就依你所说,我们一起搬了箱子下水!”
此时天渐渐亮了,隐隐约约已经能看见远处的路上有了人影。只是想来都是赶路的客人,明明看到了车辙,也不敢顺着小路追下来。
几个人再不敢耽搁,一起把最后一车上的箱子搬了下来,两人一箱,进了河里。
在岸上还不觉得多重,到了水里,脚下都是烂泥,没有着力的地方,几个人就觉得手里勐地一沉,两个人甚至一屁股坐在水里。
“不是说物件到水里会变轻吗?哪个王八蛋编造的这种谣言!”没毛虫骂骂咧咧,咧着嘴使劲拽着手里的箱子。却不想到水里是会变轻,便人的脚上无根,也一样使不上力了。
慌乱了一阵,实在没法把箱子举起来,最后有人喊道:“算了,还是拖在水底走,能走多远是多远吧!到时实在拿不动了,便放在河底,做个记号,过几天我们再来取!”
“好,好,此计不错,就这么定了!”没毛虫急忙定下来,他实在是拿不动了。
还有一个人空着手,便就有人喊道:“那位空手的兄弟,受一下累,把我们丧了性命的那几位兄弟的尸身带上。水里轻便,只要拖住顺水流下去就好。”
没毛虫看了看,恶狠狠地道:“活人都顾不过来,几个死人还管他们做什么?!”
“哥哥,即使不看往日情面,也不能把尸身留在这里。若是被官府找到,顺着他们几个不定就找到我们的头上,那时大家都不好过!”
没毛虫本来想着到了河中,过一会便就把箱子交给那空手的人,自己轻松。若不是铜钱不在自己手里实在不安稳,他现在就把箱子交给那人了。听见说怕官府按图索骥,这才不情不愿地让那人把其他几个尸体带上,一起顺着水流向下游而去。
船上升起了帆,又是顺流而下,小船如同离弦的箭一样,没有多少功夫,便就行出了许多里路,把远处的洛阳城甩到身后了。伊河是在偃师境内汇入洛河,到了那里,顺着洛河再走一段路,等到极少人户的永安县境,就有了冯押司等人落脚的地方。
丁姓汉子把一直戴着的斗笠掀了起来,站在船头,迎面吹着清晨的风,问身边的冯押司:“岸上还有一车铜钱,哥哥何不等到他们都搬上来再动手?那个没毛虫,当时应该一起砍了!他本就是个混人,到时只怕管不住嘴,露出风声来!”
冯押司笑道:“怕漏什么风声?我们几个,就是没有这件事情,河南府也不会放过。留下那一车铜钱,好歹让没毛虫有个念想,不定就能拖上些日子。等逮了他,再查到杜二那里,知道我们兄弟的身份,怎么也要花上几天。到那个时候,我们早已经出了京西路,天大地大,有这钱在手,尽我们兄弟逍遥了!”
姓陆的也道:“事情不可做绝,押司哥哥这样做极有道理。若是我们把钱都取了,没毛虫气急败坏,不定做出什么。现在他看钱的面子,只怕分不出心算计我们。”(未完待续。。)
第111章 封堵
听见没毛虫说起事情经过,杜二心里只是叫苦,万万没想到冯押司三人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没毛虫还在那里嘟嘟囔囔说是一起合作的三人总算没有坏了良心,好坏留了一车铜钱下来,没让自己白忙一场。杜二却知道不是那三人心善,而是因为没毛虫人多,他们独吞不了,故意留下一车绊住没毛虫的。
埋怨了一会,没毛虫问杜二:“员外,那三人是从哪里找来的?怎么如此不守江湖上的规矩,我们好汉做事,说一是一,哪有这样事后杀人独吞的!”
这个时候杜二哪里还敢提起冯押司几人,没毛虫心里没数,嘴巴上又没个把门的,跟他说了不定就传得多少人知道。只是含混说道:“以前偶然认识的几个外路客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他们竟能做出这种事来!以后碰到,竟然不能轻饶!”
没毛虫脑子简单,也不在这种事情上纠缠,问杜二:“员外,现在怎么办?官道上弄出了那么多条人命,官府必然严查,我要躲起来避一避。”
“应该的,应该的,不过要先安排好,不要引起别人疑虑。龙门镇出了这种事情,必然怀疑到你们几个人,这时间突然间走失,平白惹人怀疑。对了,那车铜钱你藏在哪里?千万要小心,如果露了出来,可要惹出天大的祸事!”
说起铜钱,没毛虫就像被剐了心头肉一样地疼:“那三个杀才把船撑走了,我们怎么能够搬动铜钱?在河里拖了一段,没办法只好先藏在河底了,等风声过了再去取。”
杜二现在满脑子都是冯押司三人会引出什么后患,对铜钱也不那么热心了,只是连连点头道:“你这样做得极对,铜钱先藏起来,等些日子再说。”
直到日上三竿,徐平才带着谭虎几个人,慢慢悠悠地来到转运使司衙门。在外地为官就是这点好处,不用像在京城一样天天早朝,黑白颠倒。在洛阳城里,徐平尽可以由着自己性子选择到衙门的时候,有时烦了,几天不到衙门也没有什么。甚至前些日子衙门里没有什么事情,徐平还到嵩山去游览了一番,过得甚是逍遥。
进了衙门,先到长官厅转了一圈,处理了日常公事,徐平便就换了便服,来到后衙的花园里。选个有凉风的树荫下,泡了茶,舒舒服服地坐在那里看着积压的公文。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听见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不等通禀的公吏禀报,就看见王尧臣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抢在了公吏的前面。
到了徐平面前,王尧臣连叙礼都忘了,对徐平道:“云行,河南府出了大事!”
极少见到温文尔雅的王尧臣这个样子,徐平急忙站起身来,对他道:“有什么事伯庸坐下来慢慢说!来呀,上茶!”
王尧臣一摆手:“不要茶了!云行,今天凌晨洛阳城外龙门镇的官道上发生劫案,有强盗杀了押运的差役十几人,抢走了五车铜钱!”
听了这话,徐平皱起眉头,问王尧臣:“抢铜钱?抢铜钱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云行,抢钱,他们是在抢钱!抢钱当然是为了花天酒地享乐了!”
“不要急,伯庸,我们慢慢说。我知道是抢钱,可他们抢几车铜钱有什么用呢?现在不只是西京城里,就是周围州县,大额交易都不用铜钱,要到钱庄里交割。这些贼人抢几车铜钱,运又运不走,花又花出去,想干什么呢?伯庸,此事必有蹊跷!”
王尧臣一愣,过了一会才道:“对啊,这钱花不掉啊!他们抢了干什么?”
说完,慢慢在徐平的身边坐下,开始仔细思索。
徐平的新政实际上废掉了铜钱的很大一部分流通能力,不再是像从前一样,只要有铜钱在手便就可换来任何东西。现在只要是过了十贯以上的交易,理论上说账目都要从钱庄走。实际上十贯铜钱五十多斤重,带在身上也不方便。数车铜钱,按现在的情况,想花出去可是要费不少功夫,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新政推行的时间并不长,很多人的思维还停留在旧习惯上,经常忽略了对现实生活的影响。刚才王尧臣一急,便就把这一茬忘了,徐平一提醒,才发现这案子不那么简单。
等王尧臣平静下来,徐平才问了具体的情况。
听王尧臣说完,徐平想了想问道:“押运的差役,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吗?”
“还有一个留着一口气,叫作宫六。当时他被刀砍到肩上的骨头,倒在稻田里,不是致命的伤。不过等到有人救治,时间久了些,流血太多,昏了过去。现在虽然吊着命,人却一直昏迷,问不了话。听医生说,得等上几天,才能恢复精神。”
徐平点点头:“有这么一个人就好,总是有条线索。伯庸,我觉得现在河南府要做这么几件事,你参酌可不可行。第一,铜钱在河南府必然不好花出去,特别是发生了劫案,州县加紧排查的时候。这些强盗要么把铜钱藏起来,要么运走。强盗人心哪有齐的?他们做这种大案就是为了钱财,如果藏起来,一天两天还好说,日子一长必然露出马脚。如果他们运走,陆路只能走大道,各处税卡,几车铜钱瞒不过人,十之**要走水路。龙门镇靠近伊河,顺流而下到洛河,是最可能的路线。你要抓紧行文各州县,封住洛河水路,特别是快马知会巩县沙口镇的斗门,盘查经过的一切船只。当然,洛河上游虽然可能不大,还是要派人巡查。另外就是汝河也不能放过,知会巡河厢军严查河上的一切船只。第二,要防强盗想在我们的前头,在查到之前找到地方把铜钱换成金银轻货,携带潜逃。我估计要换也不可能到西京城里来,必然是在城外。河南府除了西京城内,能够一下换数车铜钱的大户并没有多少,府县的差役巡检都派出去,对这些大户一户一户地盘查。”
经过这一会,听了徐平的话,王尧臣渐渐理出了头绪,对徐平道:“云行说的不错,就是如此做了!对了,案子发生在龙门镇,那里童大郎几人本就是闲汉游民,好逸恶劳罪案缠身的人,我准备派人去盘查他们一番,云行看如何?”
“出了这种大案,龙门镇地方上的牛鬼蛇神一个都不能漏过,当然要仔细盘查。”说到这里,徐平想起前世看的《水浒传》里的套路,又加了一句,“还有衙门里的差役,这些人跟地方上的闲汉多有勾结,你最好派心腹的人,私下里也查一查他们。”
针对案子又聊了几句,王尧臣喝了一口茶,便就急匆匆地去安排了。
看着王尧臣离去,徐平坐在石凳上一个人思索。现在铜钱这种现金不好花,加上钱入户等查得严,私下里收藏也困难,这案子想来是不难破的。但能破案是一回事,作案的人却未必能够抓到。让徐平自己选择,也是迅速把铜钱脱手,换成金银珠宝,带着离开京西路。到了其他地方,以这个年代的现实条件,再抓人就难了。
在本地有家有业的强盗抓着容易,就像劫生辰纲的晁盖,流民那就千难万难,只能碰运气。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把案子放到一边,把对钱庄的影响降到最低。
想到这里,徐平派公吏去把种世衡叫了过来。
种世衡到了后衙,对徐平行过了礼,道:“都漕唤下官过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徐平道:“今天凌晨从龙门镇钱庄运到城里的五车铜钱被人抢了,还不知道到底失了多少。我想派你过去看一看,一是了解一下当地情况,再一个查一查到底失了多少,好早做准备。不要引起人心慌乱,以为钱庄没有钱兑付。特别是那里有禁军大营,严防他们闹事。”
“禀都漕,据下官所知,运铜钱的马车都是一车三百五十足贯,没有例外。五车铜钱便就是一千七百五十足贯,城里钱庄赔付绝无问题。”
徐平点了点头:“我也知道没有问题啊,但只怕有人乘机闹事,制造谣言。一涉及到钱字上,百姓极容易被煽动起来,不可不防啊。”
铜钱的重量按铸的年份不同是有变动的,此时的铜钱还算精良,按的是唐朝“开元通宝”的规制,足贯重五斤零几两,省陌一贯则是四斤左右。一辆马车拉不到两千斤货,也就只能装三百多足贯,数额实际上并不是特别地大。但宣扬出去,一听说是整整五大车的铜钱被抢了,脑子发热的人只怕就会认为是个天文数字,不定惹出什么事来。普通百姓还好安抚,那些军营里的禁军天天闲着没事,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种世衡拱手告辞,徐平又道:“对了,你去的时候,顺便带两车铜钱过去,让龙门镇的百姓看一看钱庄不缺实钱。若有人强行要兑付,便就给他们兑了,但要说好,一切钱入户等之类的规矩不能坏,取回去的必须要按法例来。”
种世衡应诺,转身去了。(未完待续。。)
第112章 黑吃黑
下过几场大雨,河水暴涨,水流迅急,下午的时候,冯押司几人的船就已经过了偃师县境,到了永安县境内。永安是因为皇陵所在,专门划出来一个的县,虽然规格很高,规模却很小,只有几百户人家。除了守陵的人,县里的民户极为稀少。
离着县城还有十几里路的时候,小船拐进了一条汊河里。又行了三五里路,便就看见岸上一排大杨树,树下拴了几只极小的船,岸上排开几座草屋。
撑船的船家对冯押司道:“押司,到了地头了,宋员外正在岸上等着诸位。”
冯押司拱手:“多谢船家,见过员外,必定重酬!”
船家急忙摆手:“我多年随在员外身边,承蒙关照,员外吩咐的事,自然尽力。做的都是份所应当的事情,押司何必客气?”
说话间,小船到了大杨树下,一个操船的大步跨上岸,取了缆绳在杨树上拴了。船主人离了船舵,伸手在嘴里打了一个唿哨。哨间未落,草屋那里便就有回音传来。
一个胖大员外带了几人从草屋里面走了出来,看见站在船头的冯押司,朗声笑道:“刚才还听见喜鹊叫个不休,果然是押司到了。宋某未曾远迎,押司莫要怪罪!”
冯押司出了口气,在船上回道:“员外与我多年相识,何必客气!”
船紧紧靠在岸边,冯押司带着自己的两人从船上跳下来,与来的宋员外见过了礼。
宋员外拉住冯押司的手,口中道:“押司辛苦,快快随我到屋里歇息!我让庄客杀鸡宰羊,为押司办个接风筵,压一压惊!”
见这两人如此亲热,跟在冯押司身后的陆姓汉子和丁姓汉子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天提心吊胆,总算是熬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宋员外远近闻名,不管是在官府,还是在江湖上的好汉之中,都有数不清的人脉,手眼通天。到了他这里,便就安全了。
到了草屋,只见院子里已经摆好了几张大桌,上面放着煮好的整只肥鸡,大块大块熟的羊肉,每张桌子上还放了一大坛酒。
宋员外对冯押司道:“兄弟上座,一路辛苦,让哥哥敬你一杯!”
冯押司道:“哥哥盛情,小弟心领。船上放着的货物,还是先搬到院子里来。那东西太过扎眼,不要落在外人眼里,哥哥这里虽然清静,还是小心为上!”
“兄弟心细,做哥哥的怎能不应承你?”宋员外说着,朝一边的庄客挥了挥手,“儿郎们,去几个手脚勤快有力气的,把船上冯兄弟的货物搬进来!”
几个庄客应诺,便就有七八个人走了出去,不大一会,便抬了几个箱子进来。
宋员外放了冯押司的手,走上前去,绕着几个白木箱子转了两圈,见箱子上着锁,贴着河南府的封条,用着官府的印。宋员外用一双大手使劲拍了拍箱子,仰天大笑:“兄弟果然好手段,做了这件大事出来!精彩,精彩!来,哥哥敬几位一碗酒!”
说完,走到桌子边,早有庄客拍开酒坛,在四个大碗里倒满了酒。
冯押司带着自己两个手下走上前,端起碗来,对宋员外道:“多谢哥哥成全!”
喝过了酒,宋员外请三人坐下,也不用筷子,直接抓着盆子里的肥鸡羊肉,尽情吃喝。
今天做的是杀头的罪过,又是劳累,又是担惊受怕,冯押司三人实在是乏了。此时放松了心情,尽情地喝酒吃肉。
那几个庄客,来来回回,并没有用多少时间,便就把船上的箱子全都搬进了院子里。
宋员外看着那一堆箱子,心中欢喜,与冯押司推杯换盏,说着最近江湖上的传闻。
这一场酒直喝了小半个时辰,冯押司肚子里有了东西,心情也平静下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终究包不住火,冯押司在衙门多年,知道官府的手段,心里清楚自己三人不可能再在河南府待下去了。此时龙门镇和西京城必定已经闹翻了天,洛阳是王城重地,一次死了十几个人,被劫走了一两千贯钱,这案子肯定要闹到朝堂上去。要不了两天,河南府甚至包括周围州县做公的人就会四处出动,寻找线索,四处盘查。这种要案,官府必定把那三日一比,五日一追的手段拿出来,怕不了案,府里县里做公的人屁股上少不了要挨板子。哪怕是为了自己小命着想,公吏差役也不敢不尽心尽力。
大网即将撒下来,必须要赶在之前逃出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