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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4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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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布这两天已经开始卖了。那个唐大姐是开制衣铺子的,尤其是制棉布的衣服,卖得很好,生意极其红。她们几个看准了这个机会,想把铺子开得大一些,只是苦于缺少本钱。这不是小钱啊,不好筹措,所以来找秀秀。”

    王尧臣听了笑道:“怎么,难道那个唐大姐还想让你向他铺子里投钱?这倒也行,西京城不比其他地方,不限制你置私产,你手头也确实有这个钱!”

    徐平摆了摆手,举起酒杯:“我们边喝边说。”

    放下酒杯,徐平对王尧臣道:“如果我要想投钱进去,又何必要找你来?你想差了,不是这回事情。刚让民众开公司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当时说如果有必要,公司的账目清清楚楚,税算无缺,做得又好,那么必要的时候,可以从钱庄借贷。”

    王尧臣一愣:“唐大姐想要从钱庄借贷?话虽然当时确实说过,但可从来没做过啊”

    “官府的贷,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想来借?唐大姐心里也是怕得很,所以才私下里来问秀秀,想让我给个准话,这贷能不能借?借了会不会倾家荡产?”

    王尧臣只有摇头,没有什么话说。跟官府打交道,那真是扒了皮还要吞你的骨头,百姓哪个不怕?有时候并不是官员想这样,而是一层一层盘剥下去,经手的公吏差役如狼似虎,越是遵纪守法的百姓越受欺负,但凡有一点好处也被地方豪强给抢去了。这种情况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知道归知道,谁有办法杜绝?

    徐平道:“我就是想回他一句,钱庄的钱可以借,只要正经做生意,绝不会让借贷的倾家荡产!但这些要地方上配合,才找你来商量。”

    放贷生息,是存钱的钱庄向银行转变最重要的一步,徐平等了这么久,绝不能出一点闪失。如果再闹出童大郎那种乱子,这一步就很难跨出去了,必须要王尧臣配合。(未完待续。。)

第127章 堵门要账

    王尧臣想了一会,才道:“钱庄里那么多铜钱,白白放着确实可惜,能放出去收些利息当然是好。可是,云行你可要想清楚了,收钱容易,收钱就难了。你的意思,是不是只允许公司司向钱庄借贷?要不要保人?用不用抵押?这些马虎不得。”

    “之所以给公司定那么多规矩,除了刚才所讲,其实还有重要的一条,那便是让公司生意如何一眼就能看出来。生意好,钱庄当然可以放心地放贷,什么时候收回,从账目上就能看出个大概来。至于保人就没必要了,毕竟跟民间放贷是不一样的。抵押吗,自然就要公司的资产来做抵押。伯庸不要忘了,公司的钱账,都是从钱庄走的,只要公司还想着以后做生意,就不敢不还贷,而且还得越早越好。”

    王尧臣笑着道:“现在想起来自然是千好万好,至于到底有哪些是我们想不到的,还是先放一些看看再说吧。只要控制好数额,不要让钱庄的钱亏空了就好。对了,要放贷给公司,也要有个说法吧。像童大郎那种,也是开公司,怎么敢放贷给他?”

    “是啊,不管怎么做,总有人钻空子,这就要看官府到底怎么监管了。我现在想的是这样,公司也分三六九等。赚钱的,交税多的,优先放贷。至于像童大郎那种,投了无数钱进去,赚不到钱,也不交税,便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童大郎跑了,西京城里还有几家像他那样的,便照此办理。我还是那句话,要让地方干净,仅仅是勤打扫是不行的,总要有地方做垃圾筒。我们只要隔断时间把垃圾筒倒一倒,其他时间由着他们去折腾!”

    王尧臣知道徐平的意思,西京洛阳到底不比一般的州县,城里权贵官员不少。这些人有权有势,权势在手是要拿来用的,总要想办法换出实际的利益来,谁也没办法拦住。既然如此,便就放几个地方让他们闹,只要防着不要影响社会正常运转就好。什么时候闹得不像话了,收拾一次。如果超出了这个允许的范围,那便严加看管。

    以童大郎为代表的一部分所谓公司,便就是这样。它们的规模都不小,如果仅看投进去的钱,数额惊人。但是这些公司从来不做正经生意,利润很少,税更是从来不交,实际上本来就是权贵人家用来避税的。按徐平想的,只要保证这些公司不参与进正常的经济循环中,便就让他们折腾吧。逃税算什么?本来那些人的税也根本收不上来。

    只是最近的趋势,那些人不甘寂寞,又偷偷私自放贷。童大郎闹一次,应该让他们收敛一些,相当于倒了一次垃圾。

    为政讲究有收有放,该放手的地方不要浪费过多精力,不然就累死了。

    “你从姓童的那里要来了多少钱?”一个黑脸汉子问自己身边的文静官员。

    文静官员细声细气地道:“不到十贯,现在是不知存到钱庄里还是怎么办,唉”

    黑脸汉子一惊:“可以啊,我前前后后到手才不到三贯,你都要上十贯了!”

    文静官员叹了口气:“怎么能一样?我投了近二百贯进去,这十贯能顶什么?”

    “哼,这次去找姓童的,可要让他给个准话!我可是听说了,他用我们的钱在附近的州县放贷生息,赚了不少呢!想黑我们的钱,我看他是活腻了!”

    “都听说了,你没看现在他的家里时时都有我们的人看着。现在可虑的,是孙通判把自己彻底摘了出来,童主管都好多天不进留守司衙门了。说到底那厮只是一个奴仆,能担待起什么?孙通判一撒手不管,我看事情有些悬了”

    “姓孙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若不是有他指使,姓童的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我看就是他想捞钱,在背后指使的!现在出了事情,他推得干净,哪有那种好事!”

    文静官员又叹了口气:“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可又能如何?”

    “哼,莫要以为我们奈何不了他!河南府口口声声什么按法例办事,我看就是不想管我们了!既然如此,逼得急了我们一起参他们!不信朝廷会不管,就让他们乱来!”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沿路到了洛河边,进了童主管买的园子里。

    这些日子这处园子里每时每刻都有分司官员在这里看着,反正这些人没有职事,大把的空闲时间,堵住了童主管要钱。孙沔早已经撒手不管,童主管没了靠山,在这些人哪里还有半分以前的威风。天天东挪西凑,帮着童大郎还债,能还多少是多少。这没办法,谁让他认童大郎是本宗呢,童大郎跑了,大家自然来找他这个本宗。

    一众官员纷纷打着招唿,有人来了,便就有人离去。这种时候人心特别容易齐,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秩序,排班换班,一切都井井有条。

    徐平自然有派人监视这里的情况,到底是地方上的大事,作为监察官员他随时要掌握事情的进展,不能让人问起来一问三不知。当派的人把这里的状况说给徐平听,徐平只能叹气,有这么心齐什么事情做不成?结果非要弄成这样,把聪明才智全用这上面来了。

    跟众人打过招唿,黑脸汉子问在这里的人:“姓童的那厮还不出来回话?现在洛阳城里热闹得很,做生意简直就跟捡钱一样!现在晚一天还钱给我们,便就少挣许多,他以为躲起来就算了?拖过去这个好时候,哪个能饶得了他!”

    一边的人道:“我在这里整整一天了,姓童的一直没有露面。也是奇怪,这厮真是忍得住,不吃不喝倒也罢了,难道还能不撒尿不疴屎?”

    黑脸汉子道:“你管他,不定死在里面了呢!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看他就不是个长命的!”

    文静官员听了一愣:“兄弟这话说的是,一天不出来,不会是死在房里了吧?他的命不值半文钱,可我们的账可不能就这么烂了!”

    这话一出口,众人才想起童主管可是死不得,一死了找谁要账去?再没有了刚才的悠闲,一起鼓噪着冲向童主管的住处。

    黑脸汉子直想扇自己的嘴巴,姓童的可死不得啊,要死先把钱还了再死!(未完待续。。)

第128章 用才不用德

    徐平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公文,杨告站在一边,不住地摇头道:“那个童主管,就是留守司通判孙沔家里的知院,竟然一根索子悬梁,就那么吊死了!他死了不打紧,这两天西京城里就跟炸了锅一样,府、县,还有留守司衙门,天天被堵得水泄不通!”

    徐平头也不抬,淡淡地道:“你还有时间管那些衙门?我们转运使司也被堵了!”

    “我们这里人少,都漕,你到河南府和留守司去看过,就知道我们这里多清静了!”

    徐平把手里的公文放下,叹了口气:“现在西京城里的官员,在任的致仕的,跟商量好了一样,纷纷上章弹劾孙沔。说他纵容奴仆行骗,引起地方动荡,极是恶劣,一定要朝廷严惩。哼,他倒还有勇气上章自辨,说都是奴仆所为,自己一概不知。”

    取出官印用了印,画了押,徐平把公文交给杨告:“最近这段日子特别繁忙,你多多上心,劳累一些。出孙沔这么一件事就够了,千万不要再出其他的事情。前一段时间是向城里运棉花,只是储存不易罢了。现在棉花大规模上市,四方商贾云集,引洛入汴的河道又已经开闸放水,开始通漕,事情更加繁杂。”

    杨告接过公文,还忍不住问道:“那孙沔的事情怎么办?我们转运使司监察百官,总不能够不闻不问。李留守现在就跟神仙一样,除了五日大起居,再也见不到人影,西京城里的官员现在可都在看着都漕呢,您总得拿个主意。”

    “能拿什么主意?”徐平站起身来,“奴仆犯事,做主人的必受牵连,但也只是牵连而已,还能逼着孙沔去还钱?依着那孙沔的性子,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还的!现在只有把他贬出京西路,找个边远州军处置了。我前几日上过奏章,已经批了下来,你派人去找孙沔来。”

    “都漕要处置孙沔了?这厮折腾了这么久,您也是好耐性!”

    “说实话,我也不想过问他的事情,在我手里他闹也闹起浪花来!可李留守现在政务一概不管,也只能由我出面了。去吧,去吧,派人把他找来!”

    杨告应诺,拿着公文,出了徐平的长官厅,派人去招孙沔。

    徐平出了官厅,到院子里大树下的石凳上坐下,看着满园秋色出神。

    他是真不想管孙沔的事,本来留守司就不归转运使司管,何必去得罪这个刺头?但是现在正是棉布大规模上市的时候,场务的事,民间跟棉布有关的生意,纷纷杂杂,徐平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一众被骗了钱的官员权贵天天闹个不休,对经济影响不好。李若谷早就撒手不管事,徐平不得不站出来给这次的闹剧画上个句号。

    童大郎到底卷走了多少钱?没有人知道,甚至连个大略的数字都估计不出来。真正的大头还是放出去的贷,借契被童大郎一把火烧了,别说是借了钱的人不会还钱,就是他们肯还,收了钱的中间经手人也不会把钱交给童主管,那彻底成了一笔烂账。因为把借契烧了,童大郎还在民间落了个好名声,这也算是劫富济贫吧。

    这个乱局的根源,还是童主管为首的那群人做了假账,一明一暗,最后搅不清了。本来正规的借契,是要到官府认可的书铺公证,当然是要收费用的。但童大郎这些人做的不是正经生意,这些手续统统没有,借契一烧,想到书铺那里查底都查不到。再加上公司的账目也是明账暗账分开,官面上的账底查出去,跟实际怎么也对不上。

    一离了孙沔,童主管就是条咸鱼,被以分司官员为主的人堵门要债,最后实在不堪逼迫,一根索子套上房梁,自杀了事。明眼人都知道他是给孙沔背了锅,而且肯定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但也没有办法,不可能用这种办法去逼孙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不结束。徐平与王尧臣商量过后,让他按照官府对童大郎和童主管两人有关公司的账目存底,彻底清查资产,按比例分给当被投钱的人赔偿损失。童主管的家财全部籍没,一样按比例赔出去。奴仆跟主人是同居共财的关系,理论上说孙沔是要承担连带责任的,不过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从商铺到公司,本来就是从以前的无限责任向有限责任的转变,没必要去走回头路。

    至于孙沔,不想拿钱出来,只有用官抵了,贬上几级不可避免,只是看怎么贬。

    树叶已经泛黄,不时从树上飘落下来,落到地上。虽然每天打扫,地面依然铺满了落叶,一层金黄色,给人温暖的感觉。

    到京西路一年了,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徐平不想因为这些杂事分心,必须把孙沔尽快赶走,让事情平息。再闹下去,要影响到西京城的稳定。

    一个公吏过来通禀,说孙沔到了。徐平回过神来,让直接带到院子里。

    经过了最近的事情,孙沔早已经没了徐平刚到京西路时的风采,人也变得消瘦了,只是一双眼睛依然有神,目光阴冷。

    随着公吏进了院子,到徐平面前行礼,孙沔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徐平。

    徐平不屑地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石凳:“坐吧,你闹出这么多乱子,总是要有个了结。中书和御史台有公文来,这差事落到了我的身上。”

    孙沔犹豫了一会,还是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看着徐平,犹是桀骜不驯的样子。

    “自我到京西路,你便各种小心思,不规规矩矩做事,终于还是闯了大祸”

    “我闯了什么大祸?”孙沔的头一扬,“不过是御下不严,奴仆生事而已!”

    徐平摆了摆手:“说真话,我没心思跟你争论这些。你心里怎么想,觉得事情如何,我根本就没有兴趣,也不想知道。现在就是因为西京城最近动荡,从你家而起,不处置你朝廷没法交待。本来依御史台的意思,是把你贬到荆湖路或者福建路去,找个小的州军去监酒税或者盐税。这意味着什么,你自己知道。中书念你进士出身,觉得这样贬你过重,来书问我的意见。现在定下来了,我给你两条路走”

    “此事我本没有错,不过是治家不严”

    徐平一拍石桌:“你治家严不严与我何关?!家事自己回家关起门来自己说去!现在两条路,要么去监鄂州酒税,要么去邕谅路,你自己选!”

    监当官算是对进士出身官员的最重惩罚了,可以说是一贬到底,比当时刚中进士时职务还要低得多。如果没有亲友帮着周旋,运气不好一辈子再也爬不到京官。这是徐平和御史台的意见,中书觉得过重,有些犹豫。

    孙沔看着徐平,过了很久才低下头,轻声问道:“到邕谅路又是做什么?”

    “还是做通判。朝里有人念你进士出身,殊为不易,不好就此断了你的前程。这一年你的作为我也看在眼里,便给你留了一线生机,去边疆效力。此事是我提出来的,讲心里话,不管是为你自己好,还是依我的心思,都希望你选第二条路。”

    过了好一会,孙沔才道:“为什么?我跟都漕没交情!”

    徐平笑道:“你就是说跟我有交情,我也不认哪!以你的为人处世,跟我攀交情,我丢起那个人!到边疆效力,给你的仕途留一线生机,是为国家着想。用才不用德,你的作风不适合做亲民官,但边疆新附,也不着你的德。说起才华,你还是有几分小聪明。”

    孙沔面色黑青,瞪着徐平,沉声道:“都漕说此话不觉得过于刻薄吗?”

    “刻薄?你倒是给我个不刻薄的理由啊!从我到京西路,便处处跟我对着干。你跟我对着干也没有什么,我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但是你都做了什么事?贪财好色,挑动官员闹事,一件正事都没有做啊!你倒是做一件利国利民的事,让我看看,对着干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看法啊!哦,现在为了钱财,闹得西京城鸡犬不宁,你还认为我说的刻薄?”

    孙沔从来没想到徐平会说得如此露骨,来的路上他想了许多。两人见面徐平会说什么话他想了无数,却万万没想到徐平会如此直来直去,没有半分客套,也不绕圈子。

    见孙沔不说话,徐平又道:“你现在是待罪之人,不要根我争论有没有罪,是什么罪,天下都认为你有罪,我也没有兴趣把你的罪行理清楚,左右不过是个贬罢了。现在跟你讲的,是贬到哪里去,要你去做什么。所以,别再纠缠以前的事情了,好好想一想以后新的职务怎么做,还有没有机会东山再起。我说的清楚不清楚?”

    “好,到邕谅路的哪里?”

    “最近交趾上表求内附,但是朝廷不好一口答应,免得引起其他小国惊恐,所以暂时设了几个新州,但升龙府还是交趾王城。交趾有一大港名海门镇,唐时为武安州,你如果不想到鄂州监酒税,便去做新设的武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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