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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4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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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能想,徐平就从来没想过让银行经营民间借贷。一是冲击现在已有的富贵权势之家的解库生意,容易引起反弹,再一个经营风险太大,一个不好就把自己陷进漩涡。

    史上王安石变法就是用青苗贷向民间放款,是新法中争议最大的政策之一。把很多人逼到新法的对立面,就少不了青苗法的功劳。民间放贷,收不回欠款的风险极大,再一个是收款的成本过高,利息低了没有利润还可能赔本。

    贷款到期之后,老老实实自己到银行还款的人当然会是多数,但总有一部分是能拖就拖的。收这些人的钱,哪怕你一上门他就把钱还了,银还得出跑腿人的车马费呢。更不要说还有要跑无数趟,磨破嘴皮的,利息还不够收钱的人的路费。至于那些赖账不还的,就更加是把本钱搭进去了。这样一些人,自然就把贷款的成本推高了许多。

    要降低风险,降低贷款成本,也不是不行,最简单的办法是暴力。

    把成本转嫁到国家政权上,由国家暴力机关协助收款,到期不还直接抓到牢里去,这就是王安石变法的老路。暴力机关的暴力使用可是不好控制的,不会老老实实地为银行服务,很可能他们花的成本比银行更高,只是强行转嫁到欠款人身上了,个人总不能跟国家对抗是不是?由此引发的社会矛盾,便就成了反对变法者的武器。

    要么这成本就由民间的暴力机关承担,一样是转嫁到欠款人的身上,暴力讨债从古到今都不是新鲜事。只是这后果,推行改革的徐平一样不敢承担,也承担不起。

    公司就相当徐平前世的法人,只向法人放款,其实是无奈之举。(未完待续。。)

第218章 银行(下)

    以前是老觉得手中的钱不够用,想尽办法去征收,徐平真想出办法生钱了,又担心手里的钱花不出去,不能生出利息来。这种考虑徐平能够理解,国债也是债,用的钱是借出来的,借了钱就要想办法赚钱来还,不然就面临一年经费比一年少的局面。

    见在座的不少人同意程琳的疑虑,徐平笑着道:“其实天下需要花钱的地方众多,只是官府手里的钱有数,做不来罢了。比如天下道路、桥梁,年久失修的不知道有多少,更不要说很多地方原本就无路。用桥道厢军去修,是官和民一起出钱,一起得利,日后的维护还是要厢军来做。如果以桥道厢军一部成立公司,修桥铺路贷款,路修好后以收到的税算还款,又有什么不行呢?不独道路桥梁,运河码头一样可以如此。其他如酒务酒楼,是不是可以照此办理?再比如三司的场务,如纺织棉布的,制农具的,制各种杂物的,现在都是三司统一拨钱统一作账,是不是也可以做为公司?只要这些做起来,民间一样也可以随着出现赚钱的人群,如藤罗附树,带起来民间的公司也是可以的。”

    产业可以培植,就跟栽树一样,等到出现树林,新的生态圈也就出现了。

    陈执中听了却不由皱眉头:“现在三司所用的钱,不少来自铺子和这些新场务,让他们成立公司,将来三司不是无钱可用?”

    徐平道:“大参过虑了,即使成立公司,三司也是东家,赚来的钱当然是东家管着。民间的商铺现在不是好多都是如此?几家合伙出钱做生意,甚至有好多出钱的人根本不管铺子,只等着分利息。三司一样可以照此办理,账目管理明白就是。”

    民间的工商业,类似于后世的股份制形式的已经有不少,只是没有成文法律,把这种经营形式固定下来就是。大家都是做过地方官的,对此并不陌生,所以徐平提出这些,倒没有人有异议。不过以前官方的产业,最常见的是扑买制,不管承包人经营的好坏,官方的收益是优先要保证的。徐平现在提出用这种形式,相当于把经营的风险由官方承担了下来,虽然获益也会多,但有风险官员就不愿意。

    讨论了一会,终究现在三司的省主是徐平,还是尊重了他的意见,先试行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如果风险太大,收益不大,还是要另想办法。

    这些产业如果满足了资金和市场的条件,会发展得有多快,发展到多大的规模,在座的除了徐平并没有概念,对徐平所说还是有些不放心。徐平的心里是有数的,开封城里他任盐铁副使时建的新场务,发展的速度并不快,短短时间,规模上被洛阳城里新发展起来的制衣产业远远超过。经营目的不明确,各方面都迈不开步子,扩张也没有动力。

    不说别的,那几个新场务随便拎出一个来,比如搪瓷产业,市场的空间就不知道有多大。谁家不用盆?洗脸要用,洗衣服要用,和面做饭还要用,现在常见的木盆瓷盆不说不结实且笨重,成本还比搪瓷盆高多了。三司铺子的市场渠道铺开,这一个产业就可以创造出无数利润。各种产业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不会比京西路的棉布产业规模小。

    只要理顺了经济系统,就只有银行里的钱不够贷的,哪里会贷不出去?

    见众人无异议,徐平又道:“这银行不能只有三司左藏库一家,不然一心二用,终究做不好事情。而且容易造成官私不分,各处衙门都向那里伸手,最后成一团乱麻。除了左藏库为本设立的银行之外,再设一家专门为各衙门贷款的银行,就以税赋作本。这银行主要贷款给衙门,自然利息就稍微低一些,但每年的税收上来,一样是要还本付息的。而且修造道路桥梁等等,本钱都可以从这里出,利息虽低,但收入却稳定。”

    这是政策性银行,把官方的借贷从商业银行中单独出来,利于管理。而且重大的公益性建造项目,回款周期长,商业银有其他选择的时候,也不喜欢放贷。当然这种银行,赢利要求也就不能跟商业银行一样,以服务官方政策为主。

    “第三家银行,应该是由三司和内藏库各出一部分本钱,仿第一家银行例,得利之后由三司和内库来分。”说到这里,徐平捧笏向赵祯行礼,“只是不知道陛下愿意拿出多少本钱,内藏出的本钱多,得利之后分得也多。”

    赵祯就知道徐平最后肯定会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内藏库上来,几任三司使,就没有人不动这种脑筋。当然真正做成的,只有丁谓。那时真宗东封西祀搞得没钱了,也不得不由着丁谓,让他在太宗之后再次掌握了内藏库的账本。而且还限定只有丁谓一个人知道,其他人哪怕就是当朝宰相,也不许知道内藏库的出入数目。

    犹豫了一会,赵祯问道:“投钱进去,那什么银行,不会亏了本钱?”

    徐平笑了笑道:“陛下,可曾听说天下放贷的人亏本钱?更何况是官家的本钱!”

    赵祯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果内藏库不投钱进去,会怎么样?跟现在有何不同?”

    “自去年京西路的棉布大卖,绢价跌了下去,以后夏税再收绢就不合适了。就是现在左藏库和地方州县存的绢,也要集中起来,运到密州和明州去,卖给外蕃,或者到西北市马。依臣的想法,夏税中的绢逐次取消,或者转为力役,或者转为土产,这些东西没法进入内库。再者有了钱监印钱,当然也就没有新铸的铜钱入内藏库的道理”

    赵祯皱起眉头,脸也垮了下来。内藏库的几大来源,每年新铸的铜钱入内库,还有六十余盛产丝绸的州军夏税入内库,再就是市舶司抽的税入内库,其他的都是小头。结果按照徐平的意思,一下子断了两大财源,惟一听着好像市舶司会增多一点收入,还不知道能不能长久。手里没有了钱,这皇帝还怎么当?

    左想右想,赵祯道:“内库的收入开支,容朕仔细想一想,以后再议。”

    李迪正听得出神,听了赵祯的话道:“陛下,三司所有的本钱都投进去了,天下官吏的俸禄衣食都不惜,陛下怎么舍不得内库里的几个钱?去年京西路钱粮剧增,天下都看在眼里的事情,现在只是按着京西路的做法来做,有什么风险?何必再议!”

    “我再想想,我再想想。”赵祯哪里下得了这个决心?内藏库有现在这个规模,是连续三代皇帝苦心经营出来的,从正常的财政里面划钱,哪里有那么容易。如果一下子折腾光了,再想填充起来,外朝可不会再给赵祯机会。

    李迪是东宫旧臣,皇帝最信得过的人不错,但涉及到这种事情上,肯定是对内藏库严防死守。皇帝缺钱,可以由三司给吗,只要三司的手里有钱,存私房钱算怎么回事?

    整个崇政殿里,没有一个人帮着赵祯说话。这些大臣,只要有机会把内藏库掏空,一定不会错过机会。掌握了财权,皇帝再想做些小动作就难了。

    左右天子方为大忠,皇帝到底是人,有亲戚有朋友,还有阿谀奉承的小人围绕,当然就少不了他们的好处。所以靠皇帝自律是信不过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权收过来,由外朝代为行使。范仲淹弹劾吕夷简,有一条就是他侵夺皇权,夺天子之权为奸。但反过来,他从来没觉得当年寇准代天子行事是奸,只要一心奉公,代天子行使权力是理所应当的事。

    这是很矛盾的一种心理,当觉得掌权的是奸臣的时候,便就高唿人君不能放权。但是君子掌权的时候,便就会不一样,觉得皇帝不要什么都管,用对人就好了。

    徐平没想到自己把话题转到内藏库上,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大家对新政突然不怎么关心了,也不质疑了。或许在这些大臣的心里,会觉得新政出点问题并没有什么,如果真起到了把内藏库重新夺回外朝掌管的作用的话,那就利大于弊。

    徐平是真没想夺赵祯的财权,他提议让内藏库入股别开一家银行是好意,这样得到的利益比让布帛堆在库里发霉好多了。不想让外臣知道内藏库有多少钱,那银行的账目不公开就好了,只需让三司使和管内藏库的人知道,还是丁谓时候的格局。

    见赵祯怎么都不松口,徐平道:“内藏库如何处置,陛下可以从容考虑,反正与其他的事情无涉。如果今日所议的事诸位大臣再无疑虑,后边三司便就开始整理账目,把框架搭起来,再选合适的人选掌管。”

    赵祯被内藏库的事情逼住了,他如果再反对,会让大家都以为他出于私心,舍不得内库的利益。徐平的话说完,只好沉默不语。

    李迪是从京西路来的,把那里的新政推向全国就是巩固自己的地位,就是另一位宰相陈尧佐也是一样。当下再无异议,让徐平正式开始进行相关改革,把条贯列出来,针对具体内容一事一议,同时选定人选。

    有了京西路的新政打底,有了京西路官员的支持,更有两位宰相的赞同,再加上吕夷简和王曾一起被贬,朝中大多数官员还在躲风头,新政就此定了下来。虽然事到临头,赵祯的心里突然没有了底,终究还是无关大局。(未完待续。。)

第219章 再对天章阁(上)

    “这里是天章阁,话出你口,入得我耳,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徐平,你实话跟我讲,按照白天你说的去做,到底是个什么后果?以后会不会是天下财权尽入三司,一毫一匣之用都要经由左藏库?此事非小,你不可有任何隐瞒!”

    见赵祯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神色紧张,徐平有些无奈。从崇政殿出来回到三司衙门,徐平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便就被小黄门给召进宫来。赵祯是真地急了,好在他相信徐平绝不会背叛自己,只是以为白天是为了堵别人的口,对自己有所隐瞒。

    天地良心,徐平真没有夺赵祯财权的意思,故意留下了一间银行的口子。内外制衡才是治国之道,皇帝一代一代传下去,总是难免有昏君,绝对的权力对国家不是好事。同样的道理,权力全部收到外朝来,谁又保证不出现权臣?隔壁的日本天皇是吉祥物,但关白幕府不过是换了个名字的皇权。社会发展到哪一步,就只能说哪一步的话。

    手捧朝笏,徐平对赵祯行礼:“自科举唱名,进士及第,臣对陛下无一毫私心”

    赵祯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信不过你,又如何会让你在如此年纪任三司使,掌管天下财权?但是你白天所说,可是断了内藏库的财源,不合祖宗之制!”

    徐平道:“陛下若是信得过,臣便仔细讲来听,若是信不过”

    “我信得过你,才召来天章阁,其中利弊,我们君臣分析清楚,不得有任何隐瞒!你只要把心中想的如实对我说,绝不会怪你!”

    “陛下如此说,臣自然尽心竭力!不过不管是白天所讲,还是以前所说,臣对陛下从来没有任何隐瞒!”见赵祯脸色不好,这些表忠心的话徐平点到即止。“首先,臣请陛下尽管放宽心,按白天所说的,内藏库的财源绝不会减少!”

    赵祯皱着眉头,显然不信:“没了每年新铸的钱,没了数十州的夏税,不会少?钱从哪里来?内藏库的收入,就是靠着这两项!”

    “您开了银行啊,陛下!您算过开银行的收入吗?”

    徐平真地想吼一句,你家开银行的,开银行的还愁没有钱吗?银行都开了,就应该有地上堆着钱也懒得捡的豪气,那些小钱算什么?

    “银行不过是投钱进去,一年利息才几个钱?民间借贷,虽然说有高利的一年获数成甚至过倍之利,但官家开银行,怎么可以那样高利?岂不成了盘剥百姓!”

    “陛下,银行的钱不贷给百姓,只贷给公司,不涉及盘剥百姓的事情。”

    赵祯看了看徐平:“哦,对,不贷给百姓。那就更麻烦了,贷给谁去?”

    徐平忍不住笑了笑:“陛下是担心贷不出去?好,臣为你作保,三月之内全部贷光,好不好?三司属下的那些新场务,内藏库全部搬出来也不够他们的啊!”

    赵祯愣了一下:“不是只贷给公司吗?怎么又贷给场务?”

    “公司又不是只能由私人开,三司当然也可以开。接下来,三司的场务,凡是涉及工商之类的,全部要改成公司,就是三司铺子,也一样改公司。不然的话,这么多场务,三司怎么管得过来?改成公司之后,跟民间一样经营,一样收税,不过东家是三司而已。”

    赵祯还是有些不明白:“那改了有什么用?不是跟原来的场务一样?”

    “不一样,大不一样了。现在的场务,虽然派有官吏提举,外面雇了人做事,但赚钱多少,赚不赚钱,跟这些人的关系不大。改了公司之后,账目便就跟民间一样,提举的官员赚的钱多了大用,亏了本钱除非有过得去的理由,不然重责。这样一来,赚的钱可就不是以前可比的,在里面做事的人,知道上进。”

    用徐平前世的话来说,改了公司就是独立的经济实体,独立经营,独立核算,官方只派人管账,其他的杂事要雇民间的人去做了。这就是股份制公司的路子,专业的人员负责经营,股东把握大方向,管住账目,只管收取利润就是。不然的话,就以现在三司几乎无事不管的状态,徐平会分身术也管不过来啊。以前不这样做,是因为经济体系还没有建立起来,没有条件,现在金融系统都有了,当然是按市场规律来管理。

    赵祯思索了一会,对徐平道:“真地会赚钱?我怎么总觉心里有点发慌?”

    “会赚钱的,就以京西路的棉布产业为例子,不说场务织出的布卖给铺子,就说城里百姓办的制衣公司。洛阳城外有一个新丧了丈夫的唐大姐,他家扑买了县里一处酒楼,当时没有生意,一家人愁得要死。那唐大姐卖了家里的宅子,新办了一间制衣公司,办公司的时候家里人左怕右怕,就怕女儿把将来的嫁妆也赔进去。结果只过了一年,如何?唐大姐靠着那间制衣公司,成了西京城里有数的富贵人家。他父母变卖了酒楼,现在只是在家里闲坐,每天数不清的钱入账。陛下,我们现在做的生意,就跟在路上捡钱一样!”

    赵祯摇了摇头:“小户人家,没有见过大钱,眼皮子浅。一年收入个三十贯五十贯,在他们眼里就是了不得的巨财了,自然欢天喜地。我们说的是国家大事,岂能用此做例子!”

    徐平笑道:“三十贯五十贯?陛下小看了西京城里的百姓了!公司的账目,都是由专人在管,官府里有备份的。等过我两天,我让人把西京城里百姓们办的公司账目拿来,让陛下看一看。富比王侯,这样的人家一年就不知道出了多少!”

    赵祯看着徐平,见他一脸认真,不像是说大话的样子,才小心问道:“那个唐大姐,一年赚了多少钱?若是能过一百贯,我就信了你的话!”

    “一百贯?唐大姐那家公司,我记忆无误的话,去年应该是卖出去五千多件单衣,三千多件棉衣。陛下知否?开封城里一件新的夏衣,约值五百文,秋衣就要近一贯了,棉衣则要两贯向上。棉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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