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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如何。管理不细致,导致作战计划没有可行性,最后行动失败,就免不了到时候上下推诿塞责。这种现象在现在的禁军中很常见,一胜了上上下下欢宴庆祝,却不知道胜在哪里,败了如丧考妣,到处找替罪羊,也不知道败在哪里。这样的军队十年比不是秦州军这里认认真真地做上一年,胜仗绝不是灵机一动打出来的。
李璋任由韩琦四处观看,自己到帅位处理一些日常的公文,并考虑能不能在这两日内安排一场军中演练,让韩琦直观感受一下军中遇到战事是如何行事的。
韩琦慢慢看着墙上挂的各种地图和图表,只觉得头皮发麻。把军中事务管理到如此细致的程度,要花多少精力,用多少人力?而且做这些事情,非专业人才不可,不读书认字的武人是绝对做不来的。难怪秦州军中拼命补入读书人,从落第进士,到乡村学究,几乎来者不拒。这样犹不满足,还不断地军中办各种学样,教人读书写字。
自己到泾原路,能不能做到这种做事方法的几分之一?韩琦的心里突然没了底。他可以把墙上挂的各种地图、表格的格式抄回去,但怎么去填写,让什么人去填,哪里是急切间可以做到的。秦凤一路已经把陕西的相关人才吸收大半,其他路想学又到哪里去找人。
第146章 印钱吧
张元哼着小曲走在兴庆府的大街上,满心欢喜。最近他的日子实在是顺,党项由于在秦州附近的两场大败,闹得人心惶惶,再加上被大宋进行经济封锁闹得闹面萧条,越是这种时候,张元这些人的好日就来了。他很想谢谢那个把元昊打得狼狈不堪的徐平,没有在秦州那里的挫折,党项怎么会重要自己这些逃到这里的大宋叛臣呢。
跟童大郎几个人合开的公司实在太顺利了,每日里日进斗金不说,还得别人求自己送钱来。有什么办法?兴庆府里的人想买的那些大宋货物,只有自己这里有卖。童大郎还真是傻人有傻福,也不知道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被老天看中了哪一点,走到哪里都有贵人相助。不管有人向张元提出想买什么,童大郎都能够从大宋那里买来,他在大宋的路子着实是硬,也不知道是不是秦州那里三司铺子的主管是不是收了他做干儿子。
当然军器是买不来的,但这跟张元有什么关系?他只要赚到钱就好了,党项人在前线死多少他才懒得操心,只要别死光了没人让他赚钱就好。
张元在大街上摇头晃脑,一双眼睛不住在路边的大姑娘小媳妇身上乱瞄。番人不像汉人一样含蓄,兴庆府的大街上女人一向不少,更且番人对男女的事看得不那么重,只要手里有钱,看上哪个番女很容易就能上手。张元现在穷得就剩下钱了,想着办法向外花,男人吗,把钱花在女人身上,才花得快,花得爽。
正在张元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番吏急匆匆地找来,一把拉住张元:“大人,如何还有心情在街上乱逛?乌珠派人到衙里来找你,我们都快要急死了!”
张元厌恶地扒拉开番吏的人,皱着眉头道:“怎么没一点规矩?你们这些番人,半点礼仪都不知道,口里叫着大人,如何见了我就不行礼?着实不成体统!”
番吏退后一步,学着汉人的样子拱手行了个礼,口中道:“大人如何还计较这些?现在乌珠派来的人正在衙里坐等,你还是快快回去。回得晚了,小心乌珠派来的人使狠!”
张元“嗤”地一笑:“使狠?他使什么狠?我现在是乌珠的财神,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我能为乌珠变出钱来,他身边的人也敢对我装乔?”
番吏连连摇头,只是催着张元快回。
抖了一会威风,张元才勉强把心思收回来,跟着番吏回到衙门去。
番人不像汉人那样讲门面,现在离了张元,党项朝廷的财政要出大问题,以前什么投来的汉人算四等人都不管了,人人都把他当作座上宾。
元昊一心要把汉人跟番人隔离开来,要番人衣皮毛,住帐篷,说番语,不要跟着汉人学,最后变得跟汉人一样。现在离了张元手里没钱,也不讲他那些规矩了,只要不涉及军机大事,任凭张元在兴庆府胡作非为。城里百姓的生死元昊都不放在心上,被张元这些人欺负一下怎么了,只要能够变出钱来。番人到汉人的地方抢习惯了,不要以为他们对自己人就心慈手软,自己人下手更加方便,自然也就下手更加狠辣。
摇摇摆摆回到衙门,就见到元昊派来的亲兵正等在那里,见到张元,满脸堆笑上前说道:“大人真是忙得一刻都停不下来,不知什么大事要亲自去做,衙门里都坐不住,让我在这里好等。乌珠有急事召唤,若没有其他要务,便随我入宫去吧。”
张元道:“且不急,等我进去换了公服,再随你去见乌珠。对了,到后面我的房里取一坛好酒来,给这位将军带回去,没事的时候喝点酒解解闷。”
那亲兵满脸堆笑,不住地向张元道谢,目送着他一摇三晃地回到后衙去了。
与大宋的战争打了一年多,党项境内的金银铜钱急剧流失,现在硬通货缺得厉害。张元那里做的生意只收真金白银,哪怕价格定得并不高,也没有涨价,对于党项的普通人来说也慢慢变成了天价。价钱再低,你手里连几个铜钱都拿不出来,也只有干看着。现在那里卖出来的酒、茶、绢之类渐渐成了党项境内的硬通货,给这亲兵一坛酒,那就是相当于送给他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手里没有了钱,就连元昊的亲兵都要着意巴结张元。人家那么大的员外,手里随便漏一点,就够这些亲兵快活很久了。
亲兵接了番吏从后衙取来的酒,紧紧抱在怀里,眼巴巴看着门口,等张元出来。最近元昊的手里也没钱,又要在天都山中营建南院,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这些天天跟在元昊身边的亲兵,跟着受了苦,不要说赏赐,就连禄米也领得不及时。
张元换了公服,满面红光从后衙出来,对番吏道:“去牵我的汗血马来,好好伺候着我去见乌珠。若是得了赏赐,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番吏连连答应,一溜烟地跑去牵马。党项虽然占了河西,但跟黄头回鹘、高昌回鹘都不对付,天天打仗,古代的丝绸之路早已经断绝了。他们跟西域紧挨着,却没有跟西域的贸易,张元的这匹汗血马宝贵无比,就是在兴庆府里也不是有钱就能够买到的。
骑着汗血宝马,带着一众随从,张元趾高气扬地与元昊的亲兵入宫。
元昊是番人习性,虽然在兴庆府里有宫室,但他日常却是住在贺兰山里的行宫里,难得到城里来一次。等过些日子天都山南院建成,他还要住到那里去。张元也不知道这些番人是怎么想的,耗费人力物力把皇城使劲往大往好了建,自己却又不住,不知道图个什么。
到了皇宫,经过层层护卫,张元到了元昊所在的大殿。番人没有大宋手舞足蹈的那一套礼节,番礼简单得很,行过之后,便就进了殿里。
一切行礼如仪,元昊客客气气地赐了座,张元问道:“乌珠公务繁忙,不知何事要唤为臣到宫里来。若是一般小事,着个亲随到我衙门说一声就好,我做事乌珠只管安心!”
元昊脸上挤出笑意,道:“我也知道国相公务繁忙,若没有大事,不去打扰。只是最近国用艰难,天都山那里用钱的地方又多,没奈何,只好让国相来商议一番。”
“是啊,最近朝廷用钱的地方多,来钱的地方少,处处捉襟见肘哪,我也有耳闻。”张元连连点头,低头装模作样想了一会。“若要解当前困境,为臣以为,当学大宋的文明老子在三司时做的事情,还是印钱吧。”
第147章 此事极易为
“印钱?”元昊颇为踌躇,“我听熟知前朝典故的大臣讲,唐时曾经铸重钱,结果非但没有解当时困境,还造成物价飞涨,民不聊生。现在印纸钱,无非是跟唐时重钱一般,我们印出钱来,番汉百姓不认,不愿用怎么办?”
张元笑道:“乌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唐时重钱无法行用,最重要的不是老百姓不愿意用重钱,而是民间可以把原来的钱融了,私铸重钱。这就把本来官府要得的利,被那些刁民偷偷得了去,重钱自然就用不下去了。我们印纸钱,却不用担忧此事。印钱用的纸张是从大宋专门买来,我们这里的人想印,既没有纸,也没有墨,想为非作歹也无法可施。”
“可如此做,还是免不了百姓受苦,终究是从民间盘剥。”
张元心思通透,看出来元昊早就已经心动,什么担心盘剥百姓也就随口一说,他不直接动刀动枪去抢已经很仁慈了。这是中原王朝跟周边小国文明上的天堑,天子才会在乎百姓如何,知道民为本,水可载舟变可覆舟,元昊这种番邦土王在乎什么。党项境内本来就是各豪族林立,能够把财富抢到自己手里是有本事,别人凭什么报怨。
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张元道:“乌珠,做大事者不拘小节,番汉百姓暂时吃一点苦算得了什么?只要仗打赢了,大宋的布帛金银随我们去抢,子女尽够我们使用,番汉百姓那时候就可以享福了!世上的事,总是先苦后甜,现在吃一点苦头是值得的。为臣也一样忧虑民生,不想让百姓受苦,但现在是不得不为。不印纸币聚敛些财富,跟大宋的仗还怎么打得下去?仗打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们那时候才知道什么是受苦。”
元昊听了,重重点了点头,一拍椅靠道:“国相,还是你熟读汉人诗书,说起话来有道理。的确如此,不吃些苦头,哪里有以后的好日子?那些拿唐时重币来劝说的人,目光还是短浅了些,妇人女子之见。便就如此,国相,由你来掌管印币!”
张元急忙起身,欢欢喜喜地谢过了。党项的钱都由自己管了,自己在这番邦以后就是予取予求,谁敢对自己说一个不字!
党项跟契丹不同,他们对大唐是真有感情的,甚至有些怀念。便如沙陀人建立的政权起名为唐,党项人也有这种感情。当年他们被其他异族攻击,没有了家园,如丧家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是大唐让他们迁入内地,把汉人的耕地废了让他们牧牛羊,把汉人的房子拆了让他们搭帐篷,把汉人故地变成了他们的地盘。大唐对他们真地如再生父母一般,他们不记那些被驱赶走、屠杀掉的汉人的好,大唐的恩情还是要记得的。所以反对张元的人拿着唐时的故事说事,对元昊有比较大的影响,最少在名义上要找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当然也仅仅是找一个理由,元昊多少人都杀了,本国大族被他灭族的也有不少,哪里会真正关心民生。只要能够敛上钱来,把仗打下去,他管百姓去死。
下了这个决心,定下了这件大事,元昊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对张元道:“印制纸币当是花不了多少本钱,能用这物买来钱粮、刀枪最好。不过,那终究是纸而已,要怎么让百姓认这钱,心甘情愿地把货物卖给我们,国相可有良策?”
张元大手一挥:“乌珠,此事极易为!宋人有榷卖,我们学着也榷卖,这几年着获益良多。说到敛钱,宋人有许多良法,我们不妨学过来。除了榷卖,宋人还有两种办法从民间敛财最为有效,一曰科配,二曰和买。用上这两策,纸币何愁花不出去!”
元昊听了大喜:“这两种法子我也听人说过,都说来钱极快,只是不知道如何做的。国相熟知治国安邦之策,详细给我讲一讲如何?”
张元掰着指头说道:“先说科配。乌珠要跟宋人作战,凡是有急缺的物事,只管看各府各州,有合用的便就征缴上来,没有合用的便就让工匠去做,朝廷给他们本钱就是了。当然我们境内手艺人太少,这法子只能解一时之急。再说和买,便就是如粮草、驼、马之类条仗要用到的,便就定个价钱,从百姓手里买来。我们印出钱来,手里钱币不缺,要多少便就买多少,实在不够无非是加印些钱罢了。”
“好,好,这个法子好!公平买卖,童叟无欺,我们有了粮草,百姓得了钱,岂不是两全其美!不过,兴庆府里人户有限,只怕好多需用的物是还是难以采办齐全。”
张元笑道:“此事最难其实在这里,大宋都是编户齐民,不管采买什么,州县向百姓摊派下去就好。我们就有些难办了,人户许多都在各地豪酋手里,无法摊派。乌珠,为臣心里有个主意,可以把这事办了,只是好处要分润些出去。”
元昊一听要分好处出去,面色立即变得凝重:“分润给谁?”
“当然是各大族豪酋。钱印出来之后,乌珠便就招大酋到兴庆府来,把印出的钱打折给他们,从他族里买合用的货物。比如钱上印一千贯,只作价五百贯、七百贯给他们,乌珠亲信的人,这折扣不妨打得重些,疏远的不妨折扣打得少些。这些豪酋拿了钱,还是当足贯到族里收缴货物,自己也落下好多利息,他们还不满心欢喜?”
元昊低头,想着张元提出的办法,脸上不由露出了笑意。印钱并不难,难的是钱印出来之后怎么花出去。对于党项来说,由于跟大宋的社会基础不同,科配、和买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物资和人口大多都在各大族手里,元昊也不能向这些大族强行摊派。一族两族他可以强行施行,把各大族全部得罪了元昊自己也坐不稳位子。张元提出的最后一个办法便就解决了这个问题,让豪酋一起到纸币的战车上来,一起向底层搜刮财富,大家一起发大财。分润出去那几折算什么,钱是用纸印出来的,无非是再多印一些罢了。
只要有了各大豪酋的支持,元昊便就无所顾忌,底层的贫苦人还能翻了天不成。只要得到了支撑战事的物资,在前线打了胜仗,那参与战争的人也会得到好处。如此一来,天下财富便就迅速向自己和各大族酋长手里集中,他们还不对自己感恩戴德。
按照张元印纸币说钱的法子,这天下除了底层百姓,所有人都得到了好处,这真真正正是万全之策。这种事情元昊早就想做了,只是找不到这么好的办法而已。
第148章 由他们去吧
徐平静静听完范祥讲的党项印行纸币的事情,点了点头:“昊贼手段毒辣,张元这么做还真是对了他的脾性。蛇鼠各有道,他能在党项能够混到今天的地位也不是全凭侥幸。有了用纸币搜刮上来的财富,昊贼便能再打上几年,看来一时半会番贼还灭不了。”
范祥拱手:“经略,下官有一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说来听听。做事就是要集思广议,大家都提出自己的想法才好。”
“番贼印钱所用的纸,所用的墨,都是从我们这里买了去的。就连制版的工匠,也是我们帮着找的。经略,我们不妨就按照番贼所印的钱的样子,也印出钱来,花到番贼境内去。如此一来,我们不用说一文钱,便能从番贼境内买货来,岂不是好?”
听了范祥的话,徐平笑着摇了摇头:“通判,你这个法子听起来是好,实际上是行不通的。若是番境现在货物丰富,应有尽有,拿着钱什么都能买到,如此做自然是好。可现在番贼境内物价腾贵,货物奇缺,你拿着钱买不到货物,这法子就不行了。用纸币,最难的不是怎么把钱印出来,而是印出来之后怎么花掉。我们这里印了番人的纸币,要怎么花出去呢?实际上是没有办法,强行要花还可能让我们布置在番人那里的眼线被人发觉,得不偿失的事情。你要明白,现在昊贼印出来的纸币,不是方面民间贸易的,而只是他用来从民间搜刮财富的手段,用纸币只是他选了这个手段而已。我们没有从番境强行搜刮财富的本事,钱印出来就没有作用。现在番境的有力人家,各大族豪酋,肯定人人手里都握满了昊贼强行派给他们的钱,我们再印白白送给他们他们都不会要。”
范祥低头想了一会,便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货币是因应商品经济而生的,而此时的党项境内原来本就不多的商品经济已经基本全灭,货币失去了本来的作用。元昊让张元印的纸币,根本上不是用来买东西的,而只是从民间强行搜刮财富的手段,秦州徐平这里没有这种手段,那么钱印出来就是废纸。直白地说,党项的纸币现在不是用来买东西的,而是从底层百姓手里抢东西的,哪怕在党项,拿着钱也很不容易花出去。范祥是徐平的三司新政之后成长起来的一批财政有专长的官员,这一点并不能想通。
徐平又道:“番贼境内的纸币初印,最开始必然能在民间行用一段时间,用的时间长短不好说,也许是一年两年,也许是几个月。只看昊贼这一次刮地皮利得狠不狠,他刮得狠了,拼命印钱,可能一两个月间番境就没人用这钱了。我们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