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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还可以。现在正是牧民到处游牧的时候,居无定所,怎么也点集不齐。
马保忠上前行礼:“依臣之见,眼下情势不宜过早与宋军开战。兵力不足还是小事,宋军数十万人也不能聚在一路,不然粮草难以支应。陛下统二十万兵马,应该不会弱于宋军任何一路,无非是各个击破而已。真正可虑的,是治下蕃部不稳,人心思去。如果前方与宋军打了起来,后方蕃部作乱,那才真正可怖。故此去,还是以先剿灭叛军为主。”
萧孝穆道:“那宋军如果以党项兵马为前驱,深入本国境内,攻城掠地怎么办?”
马保忠拱手:“大王,此事不得不防,但直接出兵马征讨,现在力有未歹。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着手。一面由陛下颁下德音,安抚人心不稳的各部落。一面以重兵前出,对有反心的部落痛下辣手,杀鸡儆猴!只要尽快把各部落稳定下来,则再跟宋军开战,就不会如此窘迫了。宋军数十万,远出千里,必定不能久战。我们在平定各部落之后,候其师老兵疲,再予以迎头痛击,才是正理!”
耶律宗真连连点头:“宰相真老成谋国,你这一番话,才说到了要害。现在宋军新灭党项,兵锋正锐,不可当其正面,先平内乱才是正理!”
马保忠施礼道:“欲攘外必先安内,陛下明鉴!”
耶律宗真沉吟了一会,对一边的刘六符道:“部落人心不稳,无非是前些年本朝对其征敛过多,杀戮太重。学士,你拟一道诏旨,允免西南、西北招讨司辖下各部三年税赋,而且这三年不征兵役、徭役,让他们熄了反叛之心。还有,两路招讨司辖下,凡是部落之民受刑的,一律全部开释,既过不咎。只要不造反,一切好说!”
刘六符领旨,想了想道:“最难是人心,人心在一个信字。陛下,诏旨下了,如何让各部落相信,还要别想办法。两路招讨司前两年杀得手滑,只怕难以取信部落之民。”
“嗯,也有道理。这样,向两路招讨使下一道明诏,切责他们苛虐部民,各罚一年俸禄,夺三官。这诏旨要传遍各部落,让他们都知道,朝廷在为他们着想。”
萧孝穆听了,道:“既然如此,何不换了两路招讨使,夺官削职,部落之民自然感恩。”
“万万不可!”马保忠上前。“已失部落人心,再失了镇守大将人心,那些土地从此非朝廷所有矣!在臣看来,明诏切责两招讨使势在必行,但同时陛下当下暗诏,差亲近的人到那里,安抚两位招讨使之心。告诉他们这是朝廷不得已之举,等到事毕,再招回朝廷来别作补偿。如此,才能两全其美,不致顾此失彼!”
责备两位招讨使是做给别人看的,可不敢真地当真。要不然再让他们心生怨恨,纵容手下兵马做出什么事情来,可就弄巧成拙了。明着责备了他们,一定要在暗地里安抚,甚至封官许愿都在所不惜。一切,都是为了把局面尽快稳定下来。
第296章 内外有别
地斤泽北边,一片低缓丘陵间的大草原上,徐平设了自己的帅帐。到了七月,趁着牧草未枯,契丹点集兵马不易,战事该发动了。把地盘先占住,安心等契丹大军到来。
帅帐里,徐平吩咐上了酒来,为即将出征的野利旺荣和成克赏壮行。
放下酒杯,徐平道:“前些日子来报,屈烈已经带着几个部落过了黄河。契丹西南面招讨使萧普达和四捷军详稳张佛奴带兵拦截,已到了东胜州,随时会过河。事已至此,没什么可说的,两位大王带本部兵马前去接应。如果契丹兵来战,则应头痛击!”
范仲淹拱手:“那边河曲一带依然是契丹境内,在那里开打,会不会被契丹抓住把柄?”
徐平摇头:“前些日子河东路安抚使司移文来,说是他们已经与契丹交涉过,唐龙镇来守顺叛宋之事。契丹答复,唐龙镇是两属之地,来守顺自己欲要归顺契丹,他们接纳份属应当。既然如此,我们先前说定的几个州,也都是两属之地,部落归顺我们份属应当啊!”
范仲淹示意明白了,再无异议。契丹自己送了把柄过来,再纠缠谁先动手就没有意义了。这倒不是契丹西南面安抚司的失误,他们是按照常规做的,以前与宋有纠纷,就是如此处置的。不过现在形势变了,他们还没有转变过来而已。
举起杯来,徐平向野利旺荣和成克赏道:“两位大王,可有话说?”
成克赏看了看野利旺荣,叉手道:“我与都护见过多次了,知道陇右军中规矩,与我们番人作战多有不合。此次出击河曲,不知道是按照陇右军法来,还是按照番法来?”
“当然是按照番法!”徐平大笑,“大王多虑了!若要你们按陇右军法,岂不是我徐平故意坑你们两位。徐某做事,从来都是把话说在明处,不会在背后暗搓搓行事!此次你们出击,以前怎么打仗,现在还是怎么打仗,我不会派人干涉。占住州军,我自会上奏朝廷给你们赏赐,至于其他的军功,如首级之类,你们以前怎么算现在还是怎么算!仗打完了之后,我按照你们占住的州军和军功,一起算钱。你们军内怎么分自己商量,只是不要多寡不均,让军中有怨言,甚至有动乱就好。”
野利旺荣急忙上前叉手:“都护如此安排自然是好,只是有一桩,按照番法,首级是不怎么计军功的。俘获得的赏赐多,首级则聊胜于无,此去再这样做只怕有些不妥。”
“你们觉得不妥,那就改!一会让折军马给你们录一份大宋的首级赏格,你们挑几个聪明伶俐的,背得烂熟,到军中说给众人知晓!”
野利旺荣和成克赏叉手谢过,这件事情问清楚了,就没什么再问的了。
党项缺的是人口,所以他们的军法,对于阵前斩获没有什么奖励,首级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反而是俘获的人口可以充作奴隶,在党项军法里重要的多。对于大宋来说,活人跟死人基本是一个价钱,身份不同,赏格不同,有严格的等级跟赏钱的换算。
党项军此次是被解散前发挥余热,都知道打完了领钱,各奔前程。其他的还罢了,徐平把所有的功劳都折换成了钱数,没什么吃亏占便宜。惟有首级,因为战后不可能再把战俘充作奴隶,按以前党项军法算斩获就不合适了。
徐平知道自己此话一出,野利旺荣和成克赏此去,必定一路腥风血雨。倒不怕他们杀良冒功,部落是全民皆兵,没有什么军队和老百姓的区别,男女老少能从首级上分辨就可以。而是为了一个钱字,他们可能把一路上敌对部落的青壮全部杀光,甚至归顺的部落可能也会遭殃。大宋对军功的赏赐一向大方,没办法,就当是给他们的补偿了。
两人临去之前,徐平道:“最后,把你们战后发赏的办法说一下,以安军心。我与三司程学士商量过了,此次发赏,将士可以要求一次全部发放,但劝你们尽量不要这样做。我可不想三五年后,这次领了赏的将士把钱败光,到处作乱。所以,除非特别理由,一律把赏钱全部存在银行里面,给你们算利息,按照生活所需月月领钱。这不是俸禄,就是你们自己的钱,真正急用了,有合适的理由银行也会一次结给你们。你们做其他的事,该领工钱领工钱,该领俸禄领俸禄,与此无涉。十年之后,这钱怎么处置你们自己作主。”
野利旺荣和成克赏对这种办法不陌生,他们知道秦州不少献地的蕃官就是如此,天天在秦州城里无所事事,月月从那里的银行领钱,生活无忧。虽然他们怎么也搞不明白是怎么算的每月领钱数额,能领多少年月,但对那种生活还是很羡慕的。依着两人身份,杂七杂八各种补偿下来,可以在灵州城里买一座大宅子,过上奴仆成群的富家翁生活。而且这种日子是铁打的,只要自己不作奸犯科,可保一世富贵无忧。除此之外,他们就是不掌权了,朝廷免不了还要给节度使的待遇,灵州城里就是他们的安乐窝。
也是这些日子跟徐平的手下在一起长了见识,两人和他们的一大群手下,都把灵州选为了自己安渡余生的地方,而不去兴州。因为灵州在西域商路上,将来必定会比兴州繁华得多,兴州只是政治和军事地位更重要罢了。
一切讲完,野利旺荣和成克赏领令出帐,各自带着大军按预定路线出击。
两人出了帅帐,范仲淹皱着眉头道:“都护,允诺他们按着首级领赏,只怕此战杀戮必重!不只是契丹人,这一带的部落难免遭池鱼之殃!前两日才从契丹传来消息,契丹国主下了几道诏旨,要免部落的赋税钱粮,罪囚也一律宽释。这是要争周围部落的人心哪,我们现在反其道而行之,岂不是把众多部落来归的大好局面葬送了!”
徐平抬手道:“来,诸位坐,我们慢慢说话。”
“契丹安抚部落,不过是大战临头,怕后院起火罢了。攘外必先安内,关键在一个安字上。我们一直讲,对内不施不仁之政,对外不兴不义之兵,不就为了这一个安字吗!没有日常这样施政,事到临头了这样的安抚又有多大用处呢?契丹要安抚部落,真正起效的是在日后把部落之民视同国民,与契丹人和奚人最少不能差得过远。不要说这些部落,百年了他们把奚人又安抚得如何呢?还不是时时监视!所以啊,争人心,不是靠着这种小恩小惠,而是要真正把那些人当成自己人,才能得人心。此战对我们来说,诸般事情聚在一起,不得不让党项残军出战。现在党项残军是我们的自己人,首先要安的是他们的心。至于来归的那些部落,成了朝廷之民,我们才需要去考虑他们的人心。”
折继闵一惊,急忙问道:“听都护所言,对来归的部落并不是多么热忱”
徐平道:“那是自然!我为什么对他们热忱?他们是为了来给朝廷交粮纳税,还是给朝廷当差服役啊?他们来了,我们要给钱给地,要安排官职,是要给他们好处的!人如果到了,该给的好处一点不少,但没到之前,为什么要去求他们?远人来归,讲的是施仁义致人心,愿意来做我们的自己人。什么时候施以利诱,引来的人户也成远人来归了?这样做叫粉饰太平,虚造治绩,此风断不可涨!来归的,是我们的自己人,而不是让几个部落从别的地方迁到我们的境内。那样做跟胡人内迁有什么分别?将士们打生打死为的什么?”
说到这里,徐平转头对一边的方偕道:“问一问方经略,他要安抚地方,在这里开垦农田,建城镇村落,喜不喜欢数万帐的游牧部落到自己辖地!”
方偕苦笑:“不要说从外面迁这么多人来,就是现在地方上的党项部落,安置已经极为不易。再迁数万帐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平点头:“我们做事情要想清楚前因后果,不要贪图一点眼前小利。如果用小恩小惠引周边部落入境,暂时是能对契丹占上风,但却留下无穷后患。这里本是秦汉数百年开垦出来的良田,桑麻遍地,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前世已错,我们不能再错!打败契丹人,要凭我们自己的军队,自己去打,而不要寄望于这个,寄望于那个,没有用的。出去打仗的党项残军不一样,他们已经是朝廷的自己人了,记住,他们是自己人!”
众人一起点头,明白徐平的意思。内外之别,实际上就是华夷之辨的一个小方面,对自己人是一回事,对外人又是一回事。屈烈带的部落还没有进入宋境,还没有明确表示出愿意成为大宋之民,宋军也就没有必要入戏太深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第297章 大政
野利旺荣和成克赏手下十几万党项大军,此战之后没有前程,只有钱,而且还要去打头阵。以前范仲淹和折继闵等人对他们总是有所担心,怕不用心作战,乘机拥兵自重。实际上这两人一直没有别的心思,知道让他们去送死,也没有别的话说,只是事前把价钱要好。以前不理解,听了徐平刚才的一番话,这几个人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了。
因为徐平自到秦州,一直是这样说的,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具体的做法可能会微有调整,但大的方向一直没变。只要愿意做自己人,愿意付出,则一定不会亏待。相反,想靠着地盘兵马勒索,徐平从来都没有答应过,最多只是实力不足先置之不理罢了。
党项大军如此乖巧,最大的功劳当然是身边的近三十万宋军,没有这些大军看着,信用不能当饭吃。打铁还需自身硬,有了实力,才能讲用这实力来取得最大的效果。不劳而获不能指望,不能靠着空头许诺,就想赢得别人的付出。
野利旺荣和成克赏乖乖去带兵作战,是因为他们相信徐平,相信徐平做出的承诺一定会兑现。说他们能做一世富家翁,那就真地能够一世无忧。这不是因为徐平位高权重,而是从几年前的秦凤路起,他用自己的行动,赢得了这份信任。
没人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乱猜别人的心思没有意义,你做到了什么,要求别人做什么,天经地义的事。大家讲好,能接受就合作下去,不能接受另想解决之道。不管是用强逼的办法,还是用欺骗的办法,纵能得利一时,以后终会付出代价。
见众人不说话,徐平想了想道:“难得今天大家齐聚一堂,有的话,趁这个机会刚好讲清楚。对外作战,最重要的是要分清内外之别,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外人。对自己人该怎么去做,对待外人又该如何,内外有别。现在党项的土地已经是朝廷的土地,这里的人当然也是朝廷的自己人。只是郡县其地,移风易俗都要时间,有一些暂时施政跟内地不同罢了。等到一切完成,则这一带跟内地州县没有区别,蕃落也不会再存在。”
方偕道:“都护说的是。下官来西北之前,陛辞的时候,圣上也是这么说的。是以西北之政,这几年最要紧的就是并帐为村,移风易俗,乡里有序。让这里的土地成为朝廷的土地,百姓成为朝廷的百姓。”
徐平点头,他为了此事上过多道奏章,这是得到赵祯和李迪、吕夷简统一认可的大政方针。这一片土地太过重要,是隔绝北方草原威胁的关键,容不得半点马虎。陇右军连战连胜之下,朝廷的心气也提起来了,为后世谋太平是政治家的追求,与政客短见不同。
折继闵道:“如此说来,此战过后,西北的兵马也要重新整编了。”
“不错,你们都是统军之帅,这不应该瞒着你们。依着都护府上奏,朝廷众臣商议所定,阴山一战之后,要在秦时的九原、朔方郡这里新设一路。我的意思,朝廷无异议,由范经略来主政。延路和麟府路来的兵马,将与都护府所辖各军一起混编整训。至于到时新设几军,何人为将,现在还没定,不过还是从原来的统兵官选人罢了。整训出来的各军不再参与地方事务,巡视州县归都巡检司。同样,各路经略使不再管这几军,本路用兵只用巡检司的兵。如果的外敌入侵,或者大的动乱,由枢密院统一布署。”
说到这里,徐平看了看折继闵道:“军马,在此之前你要好好想一想,是入各军为将还是回府州。此事你自己作主,定了之后来与我说,自会安排你位置。”
折继闵急忙起身叉手:“禀都护,此次出兵前下官已经想好,不回府州去了。军中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好,我记下了。战后你入都护府序列,自己早作准备。原先的兵马,会进行甄别挑选,选入都护府各军之外的,会入巡检司。说得明白一点,都护府序列兵马,全都是军职,巡检司就是兵职,以前的都监、钤辖全部撤销,统一军令。凡是军职,统一由枢密院管辖,除非有诏旨,州县和经略司一律不得过问。”
说到这里,徐平对范仲淹道:“经略,如此安排是委屈了你。从延路到北方来,虽然同是经略使,不过却不能再管辖本路枢密院直辖兵马了。当然,新附之地,部落众多,要在这里开垦土地,难过其他地方。敕令已到延州,经略迁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重其官职以临地方。抚绥地方,治理州县,经略任重道远!”
此次范仲淹职越过了阁直学士,官更迁近十阶,直入大两省,近几年这样的超级升迁实在罕见。徐平自己是一步一个脚印升上来,类似的升迁,只有节度使换文明殿学士那一次,是在立了天大的军功之后。实际上随着徐平成为近几年官员的榜样,以职飞速迁官的事情不多见了,官员特别是清贵之职升官的速度比不上以前。范仲淹仕途不顺,多次经历过贬官,之前他的本官才刚升到郎中,一下到大两省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站起身来,范仲淹诚恳地道:“在朝为官,为君上分忧,是我等应做的事,岂能计较权重权轻?都护看重,朝廷寄以期望,让我到这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