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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身来,范仲淹诚恳地道:“在朝为官,为君上分忧,是我等应做的事,岂能计较权重权轻?都护看重,朝廷寄以期望,让我到这要害之地为官,自当勤勤恳恳,不失所望!”
此时徐平完全以朝廷在西北的代理人身份说话,范仲淹感觉得出来,徐平不会在西北待很久了,战后应该就会回京。而且应该已经是赵祯和众宰执的共识,不然以徐平的性格不会如此说话。徐平回京必然会任宰执,甚至直接为相为枢密都有可能,惟有如此,才能会做这样的安排。徐平离去,范仲淹哪怕不管军,有巡检司在,守着阴山也是要害职位。
徐平确实是要回京了,赵祯已经有诏旨,让他在准备与契丹战事的同时,开始安排自己离开之后的事务。现在的枢密院非从前可比,对这一带的情报收集较多,能够清楚掌握附近的局势。契丹境内已成燎原之势,自顾尚且不暇,与宋的战事不能大打。加上党项的军队,宋朝在河曲一带的兵马有四十多万,契丹无论如何也点集不起这么多兵来,结局其实已经注定。只是看最后结果,以及由此而来的双方谈判,各自得到什么利益而已。
范仲淹落座,徐平道:“兵马甄别,就要赖各位出力了。原则定下,依朝廷官员回避之制,将校士卒均不得在本州从军。士卒要在离家三百里之外,营指挥使以下,离家五百里之外。以上的统兵官,除非特旨,不得在本路从军。”
此话一出,范仲淹和折继闵都吃了一惊,一起起身道:“都护,这样不妥吧?前几年东军不能战,西北人人皆知。是以各路均多招驻泊禁军,使其守乡土,勇于对敌!”
徐平摇了摇头:“经略,我们都是读圣贤书的人,当知中庸之道,凡事要执其两端而扣之,得其中。用本乡本土为兵,勇于作战是不错,为什么?那是因为后面有朝廷,他们勇于对敌作战,朝廷保他们家人无忧。如果战事不利呢?他们守着乡土,愿不愿意为国家一死?我看是不会的。不说从前,只看唐龙镇,那可是世守藩镇,如何呢?”
说到这里,徐平看了一眼旁边的折继闵。如果自己没有记错,历史上靖康之变,二帝被囚,世守府州的折家也降金了。想着将士们守着自己家乡,便就能英勇抵抗侵略者,只能说一时糊涂。战况不利的情况下,他们投降敌人才是保全家乡的最好办法。禁军不能打有自己的问题,并不是用本地的驻泊禁军代替就能好转,只是诸多因素综合才造成了这种假象。脑袋痛不能把脚剁了,哪里有病治哪里,不能乱来。
见两人站在那里,满脸都是焦急之色,徐平道:“说到底,用本地人从军,是寄希望他们要守家,从而来守国。把家放在国之前,对于一般百姓来说很正常,没什么不对,但对军队来说可不是如此。从军是为国效忠,当国在家前,将士不忠勇,便就在他们身上想办法。朝廷能为他们做什么,他们需要为朝廷做什么,不能用以家代国这种办法来!”
说到这里,徐平叹了口气道:“你们一时想不明白也没什么,这些日子,多与陇右诸军走动走动。以后混编,你们会慢慢想通的。陇右军是来自于川蜀,什么时候有过禁军的那些毛病?好了,来日方长,我们一起用心。对党项一战不容易,地方打下来了,要守住更加艰难。把这里治理好,才能对得起浴血而战的将士们。”
第298章 夜袭
黄河入河东路之前的河曲之地,是唐时的胜州,五代因之。后梁贞明二年,耶律阿保机统诸部兵马三十万,号称百万,取道胜州、麟州寇晋。胜州破,契丹尽迁人户于黄河东北岸,新置东胜州,胜州遂废。
隋唐时的胜州此时实际已经是废地,党项和契丹都没有占据治理,是双方之间的隔离带。在那里游牧的是党项部落,只是元昊怕与契丹起冲突,没有直接治理而已。历史上契丹与党项关系破裂,耶律宗真两次亲征,便就是因为元昊把唐时胜州纳入了自己的版图。
徐平让十几万党项军来,便就是要占据这片土地,把与契丹的边界推到黄河。这里并不是明确的契丹国土,党项在这里有部落,大宋在这一带有唐龙镇,三方势力混杂。正是因为如此,徐平把契丹军队过黄河视作入侵,全军立即发起反攻。
黄河在这里并不是了不得的天险,冬季冰封,恰好又是游牧部落作战的季节,可以直接从冰上过河。是以徐平希望的是最少要占据隋唐的胜州,如果顺利,则再进占东胜州和云内州,即秦时的云中郡之地。如此除东北角的丰州外,就完全占据了阴山以南的大片平原,九原、朔方、云中三郡尽入宋朝,在北方边境恢复秦汉时的局势。
为了堵截叛逃的屈烈,萧普达与张佛奴带着以四捷军为主力的大军,过东胜州后直接从榆林县渡河,过废胜州城一路向西南急行。依着往常习惯,萧普达完全不认为自己已经进入了有争议的领土,不要说是这里没有明确属于党项,就是党项的土地,契丹追逃叛部入境也没有什么。契丹一直处于强势地位,这样做习惯了,萧普达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只是这次不同,契丹人忘记了对面有宋朝数十万大军,并且统军大将徐平还约耶律宗真在阴山会猎。唐龙镇叛宋归契丹还有得争执,萧普达过黄河,深入党项部落之地,就是明明白白地要与宋军作战了。
游牧的部落早早躲开,过黄河后近百里,萧普达也没遇上一个人影。天近傍晚,萧普达吩咐在草原上扎营,明日一早继续追击。
已是七月中旬,天上一轮明月高悬,萧普达负手站在帐外,忧心忡忡。耶律宗真安抚人心的诏旨来得及里,屈烈只带走了两部人口,原定的五部有三部留了下来。不过哪怕就是两部,辖地一下子叛逃这么多人口,萧普达也吃不消。如果不能追上,朝廷问罪下来他吃罪不起。草原大漠之间,地方不值钱,真正有用的是人口。屈烈带走两部族帐,相当于近千里的地盘成了白地,依着游牧民族的人口增长速度,不知多少年才能填上。
回头看看月光下一望无际的帐篷,萧普达叹了一口气。此次来的是以四捷军的三千多人为主,加上好不容易凑起来的六七千部落兵马,堪堪有一万人。一万人,如果全是正军还有把握,大部分是部落兵马,对上屈烈萧普达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只能够借着往日的威名,吓住屈烈所部,让他们不敢死战。
正在这时,东边传来雷鸣一般的马蹄声,迅速变得清晰。月光下看不清是什么,草原深处碰上大股的野马群,也会造成如此声势。
萧普达皱着眉头,侧耳倾听。声音明显是向着自己的扎营之地来的,越来越近,不但是雷鸣滚滚,连脚下的地都震了起来。
“不好,有敌来袭!”萧普达猛地转身,脸色突变,高呼自己的亲卫。
军营几乎几个呼吸之间就沸腾了起来,四捷军在整理部伍,部落军则骑在马上,呼朋引伴,一时乱糟糟的。近处的杂声压过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让萧普达大为恼怒。
亲卫前来,萧普达让他们去传令各部,准备应战。并派出侦骑,查看敌情,到底来的是什么人,来了多少人。按说屈烈部是逃亡,不当回头迎战才是。
正在忙乱的功夫,四捷军详稳张拂奴前来,叉手道:“招讨,西边似有大股敌军前来袭营!我们这里措手不及,只怕抵敌不住!”
转头看了看乱糟糟的军营,萧普达皱着眉头道:“将军,你带本部兵马先迎上前去,挡住来敌一刻。部落兵马一时点集不齐,你那里阻一阻敌军,等他们整好部伍上前!”
张佛奴叉手应诺,急匆匆地去了。四捷军是契丹的老牌劲旅,自立国起,便就多次参与各场大战。打惯了仗的人,不似部落兵马那么散乱。
夜色里,成克赏当先一骑在前,看着月光下的契丹军营,一言不发,只顾带着大军猛冲过去。此次出军,野利旺荣带大军走北线,沿黄河去攻榆林县,而后渡河攻东胜州,然后沿金河而上取云内州。成克赏则统大军走南线,去取河滨县,而后沿山中道路去攻振武县。分成两路一南一北,从西边威逼契丹的丰州。
契丹在这一带只有五千朝廷兵马,其余的是临时点集起来的部落军。野利旺荣和成克赏此次出击,说穿了就是去扫清草原上的部落,十几万大军之前五千契丹兵就是顺带的。
按照战前的赏格,契丹首级一颗相当于三颗部落兵的价钱,成克赏的运气好,绝大部分的契丹军队都被他撞上了。这一仗打下来,相当于扫了数个草原部落。
以强击弱,以众临寡,成克赏也不排军阵了,草原上地方广阔,全军一起压上。自己带了五千本部族的精兵,直朝着前方契丹军营的最中心冲去。
张佛奴点齐四捷军,一出军营,便就听到震天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自己仿佛是大海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硬着头皮向西面声音最密集的地方迎去,不到一里路,就见到月光下如潮水般的党项军队涌了过来。夜色中看不分明,只看见无边夫际,仿佛无整个天地都塞满了。自己的三千多兵马,在这漫天而来的大军中,成了不起眼的小黑点。
倒吸一口凉气,张佛奴急忙展开阵势,准备迎战。他认得党项服饰,知道来的不是宋军,而是党项兵马。按说党项已经被灭掉,宋军怎么还会容忍有如此多的党项大军,不怕他们占了地盘自立,再次叛宋吗?
徐平当然不怕,不说后边自己近三十万大军不怕党项军作乱,就是这些人的粮草也都掌握在宋军手中。此次出击,党项军只带了十日粮,把前方州军全部扫了也供应不了多久。
第299章 不吝重赏
都护府帅帐,徐平放下手中公文,对一边的王凯道:“成克赏真是好运气,西南面招讨司的兵几乎全让他碰上了,发了一笔横财。”
以五万正军对大部分是部落兵的一万契丹军队,又是在平坦的草原上,战事没有任何悬念。萧普达招集的六千多部落兵根本没有战意,被成克赏一冲而散,剩下的就是十对一的对契丹四捷军的杀戮。既然是按首级发钱,成克赏一不做二不休,从萧普达和张佛奴以下,一个不留,全部砍了首级送回来算赏钱。一个招讨使,一个军详稳,这两个人头就足够成克赏发大财了,剩下的便送给了自己所带的军队。此战过后,契丹在丰州以西的军队基本全灭,成克赏和野利旺荣只需要清扫部落,一直推进到预定地域即可。
王凯笑着摇头:“委实是运气,契丹虽然只有五千兵,如果据坚城而守,依着党项军以前不善攻城的性子,这仗还不容易打呢。结果他们追到河曲,在大草原与成克赏大军迎头撞上,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契丹戍兵一去,部落更加能以抵挡党项大军,此战结局已定。”
结局当然是早就定了的,耶律宗真身边只聚起来二十多万兵马,离着云州还有几百里路呢。等他点齐大军赶到丰州,怎么也是两个月以后了,这一带的战事早已结束。
战前徐平担心的,是契丹军队死守城池,因为党项军不善于攻城,到时还要宋军上前帮忙。两军一旦混到一起,难免就会出各种乱子。现在好了,萧普达自己带着契丹主力追屈烈到了大草原上,没有坚城可守,被成克赏一战而灭。
党项正军的待遇不差于宋朝禁军,都有官马,甲和武器,其负瞻还有马,很多还配有骆驼。当然跟宋朝不一样,党项正军的这些武器盔甲都是自己配备的,元昊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来。正军都是出于小族帐的族主之家,下面有部民,有奴隶,配给他们的负瞻更是由国家发下来的奴隶。全部由正军组成的十余万党项军,战力相当可观,跟两三万正军加数万负瞻寨妇的注水数字不可比。数量相当的党项军,无论是跟宋军,还是跟契丹,正面对阵都处于下风,他们的战力确实是要弱一些。但以五对一,又在无险可守的草原上,萧普达就只能为鱼肉了。成克赏的运气好,天时地利都被他遇上了,没有办法。
徐平在解散党项辅助的瞻负和寨妇的时候,并没有收缴党项正军的武器盔甲。现在十几万党项军,平均下来每人有一匹以上的马,不到五个人就有一头骆驼,机动能力非常惊人,草原上的游牧部落都跑不过他们。当然,后续的粮草供给需要依赖宋军。
这些人到了草原上,并不一定全部都乖乖听话去打仗,稍不注意,就会有人远走北方大草原深处,靠着手下兵力当一方土皇帝。
跑了怎么办?那就跑了呗。对成克赏来说,少了人分赏钱,算不上坏事,反正以后也不会再带军队了。对于徐平来说,安置这些人口非常头痛,他们自己愿意走,谁也不会拦着。游牧民族重人口轻土地,农耕民族刚好反过来,重土地轻人口,大家各取所需。服从管理愿意作自己人的才是有效人口,不然人多了只是添乱。
丰州以东,阴山以北的大草原现在是顾不上的,徐平的目的只是占住河套。把河套地区开发起来,作为前出基地,才有资本去经略草原。
仔细看过了成克赏报来的数字,王凯道:“这一仗下来,成克赏仅靠着萧普达和张佛奴两具首级,就能在灵州城里建座大宅子了。除去这两人,剩下将士所分的,还有三十五万六千余贯。打仗花钱如流水,此话委实不错!”
徐平笑道:“放心,契丹戍军此一战一扫而空,后面就没有这么多赏钱了。”
“也是。”王凯点了点头,继续低头看成克赏送来的战报。
身份地位不同,首级的价格当然也不一样,萧普达和张佛奴都是数千贯的赏格,以下各级契丹统兵官依次递减。至于部落兵,价钱一下子就降下来,除了有名的头领,赏格相差不大。此战过后,值钱的人头就只剩契丹西南面招讨都监罗汉奴一个了。
把成克赏的战报看完,王凯道:“都护,成克赏在讲完战情后,要我们送些酒去。说是大胜之后庆功,把带的酒全部喝光了。没有酒,将士战意不盛。”
“送啊,多送一些。他们不是朝廷军队,只要不误大事,酒没必要少了他们的。”
王凯点头,想了想又道:“烈酒在这一带价钱不菲,我们给他送酒去,从不从赏钱里扣?”
徐平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道:“不扣,算是朝廷赏赐他们的!成克赏此人虽然话语不多,但心思精细,他来要酒,未必不是试探。酒要扣他们的钱,那么后续的粮草会不会也扣他们的?杂七杂八算下来,到手的赏钱又被各种名目扣走,他就无战心了。明白告诉他们,吃的喝的,尽可以要,只要我们供得上,就都会给他们。不过,你话要给他讲清楚,攻破契丹城池之后,府库一律不许动,不管是粮草还是储积。敢动了,不是要扣他们的赏钱,朝廷是要杀人的!吃的喝的免费给,但不该动的绝不许动!”
王凯起身叉手应诺。这话在出兵之前,徐平已经讲过,成克赏索酒,那就再次给他强调一遍。此次他和野利旺荣出兵,军需一律由都护府供给,敢自己抢契丹储积,自筹粮草就是犯禁。这是原则问题,哪个统兵官犯了杀哪个,成克赏敢犯就杀成克赏。
此一战野利旺荣和成克赏过去,必然会如蝗虫过境一般,把经过的地方抢成白地。直到丰州,这一带的城里都没有什么百姓,包括周边的部落都是契丹点集兵马的来源,两人愿抢就抢,徐平不会干涉。等他们过去,宋军后续到达,没有逃跑的,自然会有救济,从此开始新生。跑了的就跑了,空出地盘从内地迁人过来,一切重新开始。
但是契丹的府库不同,里面可能有大量粮草,也会有很多重要的账籍,这是绝对不允许党项军队动的。徐平允许党项军抢的是浮财,超过这个范围,性质就变了。
不管战后发给他们多少钱,对于现在的三司来说都不是太大的负担,但物资一旦掌握到这些人的手里,肯定就会有人起反意。想造反就明白说出来,比如直接抢州县契丹城池里的积蓄,跟在后面的陇右大军不介意把他们收拾了。
第300章 闲着也是闲着
丰州设于隋时,本在天德军之西,黑山监军司附近。此州正当阴山之下,地理位置极度重要,是农耕对游牧的最前沿,故屡设屡废。贞观四年,突厥内附,又在此设丰州都督府,管理内附的突厥人,与胜、灵、夏、朔、代合称河曲六州。
晚唐之后,丰州不存,现在的丰州都是后来新设的,并不在原来的丰州之地。宋朝的丰州在河东路的最北边,地理位置与隋朝的丰州实际上相似,依然是防备北方威胁的最前沿。不过中原王朝的边境线已经向南缩了数百里,丰州也就向东南移了数百里。
契丹有数个丰州,同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