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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心中有一丝忐忑,娉婷毕竟是认识她的。不过,娉婷的眸光似乎全部被澈儿吸引住了,根本就没看她一眼,纵然看了,如今她这样子,恐怕娉婷也很难认出。
“邪公子,天色已晚,该歇息了。”娉婷端着洗漱盆,温婉地笑着道。
澈儿抬眸望了望娉婷,很难得地极听话地洗漱完毕。娉婷微笑着说道:“邪公子,你歇息吧,奴婢就在门外,若有事情,随时可以召唤。”
澈儿眨了眨眼睛,笑着道:“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夜已经深了,邪公子最好还是不要出去了。”娉婷淡淡说道。
“我只是在走廊上走一走,不会走远。不然,你跟着我好了。”小脸上荡着甜甜的笑意,说道。话未说完,他已经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缓步向门外走去。
娉婷也不好拦着澈儿,只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眼下,作为澈儿贴身侍卫的瑟瑟,自然也是不好阻拦“主子”的任何行动,只好紧随其后,跟了过去。夜无尘派来的侍卫张有,见状也跟了过去。
夜色之中,几人各怀着心事,在倾夜居的走廊上走过。
晚开的夜花,散发着馥郁的香气,被夜风悠悠吹到鼻尖。澈儿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惬意。
澈儿负着小手,在走廊上绕来绕去,始终在夜无烟寝居门前打转。
瑟瑟心头一跳,忽然就明白了这小家伙在打着什么鬼主意。该不会是……还不及深想,就听得夜无烟的屋内有人不高不低地呼叫了一声。
听声音,是那个假扮她的墨染的声音。
澈儿眸光一亮,忽然转身就向夜无烟寝居的门冲了过去。门竟然没锁,只是虚掩着,小小的身子推开门,就那样冲了进去。
娉婷站在门口,脸色尴尬,不知是不是该随着澈儿进去。瑟瑟只愣了一瞬,便冲了进去。不管如何,她先将澈儿带出来再说。
瑟瑟疾步冲了进去,绕过屏风,奔到了内室,眼前一亮,她看到了一副很香艳很刺激的画面。
瑟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了。四年前,在北鲁国,她被云轻狂骗到夜无烟的帐篷内,便曾看到一副这样的画面。不过,当初的,比之今日的香艳程度,那是差的远了。
室内只有一点黯淡的夜烛,晕染着泛着红彤彤的柔光。
地面上,放着一只大浴桶,浴桶中水光曳荡,水面上漂浮着一瓣瓣艳红的花瓣。浴桶中并没有人,人在床榻上。
床榻上的帐幔还没有垂下,墨染姑娘似乎是刚刚出浴,只披着一件纯白的纱裙,酥肩半露,云髻散乱,脸上红晕一片,有些娇嗔带着薄怒望着压在她身上的夜无烟。夜无烟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衫不整,胸前的衣衫敞着,露出一片精健的前胸。凤眸眯起,淡然的表情看不出是何种情绪,似乎已经深陷在眼前这诱惑之中。他的长指沿着墨染玲珑的身段描摹着,犹似不舍一般。
看到这样一幅画面,瑟瑟胸口一滞,脸色有些黯淡,心中情绪更是复杂。
有点怪异,仿若看见夜无烟和另一个自己在缠绵,这种感觉不怪异才怪?
有点酸涩,因为那毕竟不是自己,而夜无烟,很显然没有认出来。曾经,他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她,现在看来,喜欢的或许只是自己这副皮囊。如若他真的喜欢她的人,怎么会连真假都辨不出?
澈儿站在门口,睁大了一双乌眸,愣愣地瞧着眼前这一幕,小嘴微张,似乎极是惊讶。
瑟瑟垂眸,伸手去捂澈儿的眼,不想还不曾捂住,就听得澈儿冷冷说道:“你们俩个在打架吗?璿王,你欺负墨染姐姐?墨染姐姐,我来救你了。”一边说着,一边握着小拳头冲了过去。
夜无烟看到澈儿冲了过来,深沉幽黑的眸中划过一丝令人费解的光芒,他松开墨染,伸手将衣领拢好,慢腾腾地起身。
澈儿的小拳头恰好砸在他的腰腹上,夜无烟皱了皱眉头。他半蹲下身子,凝眉道:“邪儿,你要保护她?”
“我不叫邪儿,我叫无邪公子!”澈儿似乎对于夜无烟这么亲切的称呼没有好感,可以说,对眼前这个人没好感。虽然方才,他在和墨染打架,但是,他心里感觉很不愉快,就是不愉快。
“无邪?”夜无烟凤眸一眯,似乎在品味着澈儿的名字,“不是邪公子,而是无邪?无邪公子?”
“我要陪着墨染姐姐睡!”澈儿高声说道,小小年纪的他,根本就没有听出夜无烟话里的意味。
夜无烟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慵懒的笑意,“好啊!既然邪公子愿意,那本王也不阻拦。”
澈儿得意地笑了笑,道:“那好,你到我房里去睡!我在这里睡!”他就是不愿意让夜无烟和这个女子在一起住,因为那些侍女说,会有小小公子的。
夜无烟依旧淡笑道:“好!”他转首对着床榻上的墨染笑道:“瑟瑟,既然你忘记了我,暂时不能接受我,那也好。既然你喜欢这个小孩,而这个孩子又这么喜欢你,就让他陪着你吧!”
瑟瑟听到夜无烟对着墨染温柔地叫瑟瑟,心中顿觉可笑。
夜无烟言罢,微笑着从内室走了出来。
瑟瑟看到他漫步走来,淡淡垂首,轻轻敛下睫毛。
夜无烟在和她擦肩而过之时,脚步似乎是顿了一下,瑟瑟的心弦立刻硼紧了。不过,夜无烟的眸光只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便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出去。
夜色深沉,苍穹似墨,点点星子闪着稀薄的微光。镂空雕花的窗门紧闭,屋内,夜无烟负手凝立在桌案前,峻拔的身影在烛火映照下,在墙上投下高大的影子。
“查出来了吗?”夜无烟冷声问道。
一个暗影跃到室内,低声禀告道:“禀王爷,墨染姑娘确实是四年前出现在胭脂楼的,不过据说她当时一直病着,都是在后院里养伤,是以,楼里大多数姑娘都没见过她。直到一年前,她才开始在胭脂楼里献艺,不过,她一直是蒙着面纱的。因为舞跳的好,所以,在胭脂楼也是楼里的一个比较红的。如若不是这次意外掉落面纱,或许,还是无人知晓她的真容的。叶大人请胭脂楼里的女子来王府献舞,或许也并不知晓她的模样。”
“或许吧,不过,必定也是经过有心人的点拨。你悄悄去查一查,看叶大人何以会想起请胭脂楼的舞姬献艺为本王贺生辰。”夜无烟冷冷说道,叶大人的为人,夜无烟还是清楚的,十分耿直,他不会是夜无尘的人。
“关于太子那个孩子,属下探查了一番,太子确实在外面养着一名歌姬,也确实育有一子,岁数也就是邪公子这般年龄。”影探一字一句禀告道。
夜无烟闻言,微微挑了挑眉,飘然转身,黑眸间划过一丝锐利。
“你可打探到那孩子生得如何模样?”夜无烟定定问道。
“这个属下不曾查到,据说,那孩子在一月前就已经被接到太子府里了。”
夜无烟眉头皱了皱,眼前浮现出那个无邪公子的玉白的脸蛋。或许夜无尘真的在外面有一个孩子,但是不一定就是这个无邪公子。
他说他不叫邪公子,他叫无邪公子。若果是夜无尘的孩子,他怎么会任由自己的孩子的名讳中带着一个“无”字?就算是平头老百姓也是有这样的忌讳的,何况是太子。所以,他怀疑无邪小公子不是夜无尘的孩子。可是,既然不是,何以他会认下这个孩子?
如若,无邪真的不是他的孩子,那么他在百官面前意味不明地承认了这个孩子是他的孩子,最后又将他留在了璿王府。难道说,他想要……
夜无烟眸光一冷,道:“派人盯紧了无邪小公子,别让他出什么意外!”
“王爷,如若无邪小公子真的不是太子的孩子,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呢?
夜无烟眉头一凝,眼前顿时浮现出无邪的那张可爱的小脸,或许是因为那孩子生的和他有几分相像吧。那孩子的一言一行不知为何,总是牵动着他的心魂。
“万万不可!”他冷声道,他决不能为了自己的目的,牺牲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可是,王爷,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影探颇为失望地说道。
夜无烟站起身来,在室内踱了一圈,淡淡说道:“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那孩子。”
蝶恋花 008章
澈儿睡了,毕竟是小孩子,又自小体弱,折腾了一个晚上,终于累趴了。
瑟瑟今夜是肯定睡不了了,她单手抱着宝剑,倚在床榻一侧的床柱旁边。
她垂首凝视着澈儿酣睡的小脸,看他浓密如扇般的睫毛低垂着,润泽粉色的小嘴微微嘟起,均匀的呼吸自他小小的鼻端传出。澈儿静静地睡着,小小的身子安详而恬静,只有此刻,他才比较像一个四岁的孩子。
瑟瑟望着澈儿,清眸中不自觉地荡漾着温柔的神色,心底深处,变得飘忽而柔腻起来。
这个世间,只余澈儿是她的唯一,谁也不能伤害他!
今夜的事情,瑟瑟前思后想,终于理清了一些头绪。夜无尘摆明了就是要利用她和澈儿,他在宴会上,当着众宾客的面,语义含蓄地承认了澈儿是他的孩子。最后,临走时,又将澈儿留在了璿王府。可以想象,若是澈儿在璿王府出了意外,谋害太子皇嗣这一罪名,对夜无烟而言,实实是一记沉重的打击。何况,眼下,皇室龙嗣单薄,就夜无烟有一位名义上的良公子,且是一位病公子。
夜无尘留下的侍卫张有,到底要做什么,她不清楚。但是,可以猜想,绝对是会对她和澈儿不利的。夜无尘离去时,也未曾向她索要解药,很显然,已经不再受她的毒药控制。她的毒药,终究不是极厉害的,比不上风蔷儿自己研制的独门毒药。
瑟瑟未料到,只不过是盗药,竟将澈儿推到了风口浪尖之处。眼下,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澈儿。
屋内的小轩窗半敞着,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将室内的火烛吹得摇摇曳曳。
墨染姑娘缓步走到瑟瑟面前,柔和的烛光映照在她脸上,朦胧似镀了一层轻薄的雾气,使她看上去美丽柔和。瑟瑟看着她那和自己极为相似的眉眼,心头升腾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这个女子,容貌莫非是天生如此的吗?
“你,到门外去守着吧!”墨染淡淡地对瑟瑟命令道,她弯身坐到床榻上,伸指去抚摸澈儿滑腻的小脸。
瑟瑟伸手,阻住了她的动作,冷冷说道:“王妃,很抱歉,太子殿下吩咐属下和邪公子寸步不离,也吩咐不允许任何人动邪公子。是以,属下只能在此守候。”
“可是,我也要歇息了,你怎么可以守在这里?”墨染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她水眸流转,对瑟瑟上下打量了一番。
瑟瑟这才想起,眼下自己是一个男侍卫,总不好和女子共处一室。
“即是如此,属下还是抱邪公子到别处居室去歇息吧。”瑟瑟弯腰,便去抱澈儿,无论如何,她是决不能和澈儿分开的。
墨染见了,眸中闪过一丝锐光,她一手抓住了瑟瑟的胳膊,另一只手将自己肩头上的衣衫一扯,顿时,衣衫滑下,露出了大半个香肩,她高呼道:“哎呀,你要做什么?快来人啊!”
夜无烟的倾夜居本来就布有很多侍卫,她这么一声疾呼,房门被推开,娉婷带着几个侍卫冲了进来。大伙看到眼前状况,都是一愣。
瑟瑟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照这状况推断,墨染应当是夜无尘的人,所以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夜无尘的侍卫。是以,才这般陷害自己,好将自己和澈儿分开。果然,墨染伸手将衣衫拉上,揪紧了领口处,脸上带着薄怒的红晕,踌躇着说道:“哦,其实也没什么,你们……你们将这个侍卫带出去吧,我要歇息了。”
娉婷脸上闪过一丝错愣,她快步走到墨染面前,凝眉问道:“王妃,你没事吧。”
墨染扯开唇,僵硬地笑了笑,道:“没事……只不过是扯了一下衣服,你们还是不要为难他了。”
她这样说比之直接指控瑟瑟效果还要好,娉婷果然已经信了几分,“王妃,你好生歇着,我这就把此人带出去。”
话方落,夜无烟从门外缓步而入。
他显然已经得了通报,知悉发生了何事,俊美的脸上好似笼着寒霜,凤眸中亦是冷光点点。他一进门,便疾步走向墨染,伸臂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问道:“你怎么样?”
墨染欲迎还拒地挣扎了两下,凝眉道:“王爷,你说我之前是有武功的,可是我却一点也没有印象。虽然跳舞时感到身子很轻,可是一点武功招数也不会。如若我还有武功该多好,那样,就不会给王爷惹麻烦了!”
夜无烟伸掌拍了拍墨染的肩头,温言道:“别怕,有本王在,就算你没有武功,本王也会保护你的,不会令任何人欺负你。来人……”他忽而一扬轩眉,眸光从瑟瑟身上飘过,冷声命令道:“将非礼王妃的人押下去。”
随夜无烟一起进来的金总管一愣,沉声道:“王爷,他可是太子的人。”
“不管是谁的人,只要伤害了本王的王妃,本王都不会饶他。”夜无烟狠狠地下着命令,同时眸光温柔地凝视着墨染。
“是!属下遵命!”金总管躬身说道。
几个侍卫一拥而上,拘禁着瑟瑟就要离去。
瑟瑟淡淡瞥了一眼夜无烟,为了那个假冒的她,他竟连太子也要得罪?还是,他已经看穿了阴谋,是以将计就计?记忆中,只有她是他的侧妃之时,他在她面前自称本王。后来,他都是在她面前称“我”。方才他对墨染说的那句话,语气虽温柔,瑟瑟听着却极是别扭。
一番折腾,澈儿早醒了,他坐在床榻上,托着腮,看着这些大人们说话。此时,见他们要将瑟瑟拘走,小家伙打了一个哈欠,问道:“你们要将她关到哪里去?”
夜无烟眸光一凝,视线从澈儿脸上掠过,转首对金总管道:“先押到柴房去。”
“好吧!”澈儿从床榻上起身,利索地穿好鞋子,走到夜无烟面前,道:“柴房在哪里?我也去那里住!”
瑟瑟望着澈儿,会心地笑了笑。
夜无烟眉头一凝,微笑道:“柴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是在这里住着比较舒服。”
澈儿歪着头,回望了一眼瑟瑟,小脸上浮起为难的情绪。他不想和娘亲分开,但是,又不想夜无烟和墨染住在一起。
“既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干嘛把我的侍卫关到柴房,她可没做什么错事!”澈儿抬眼望着夜无烟,问道。
夜无烟想起方才澈儿说他和墨染打架,这小孩子自然是什么也不懂得的。当下,淡淡笑道:“不行,你若喜欢跟着你的侍卫,不如一起住到柴房去。来人,往柴房搬一张软榻过去。”
侍卫张有适时地从门外出现,躬身走到澈儿面前,温言道:“小公子,柴房又脏又潮,还是在这里住着吧。属下会保护小公子的。”
澈儿冷冷瞧了一眼张有,他还真当他是小孩子,就算他会保护他,难道还能比的上他的娘亲?
“不了,我愿意住柴房。”澈儿思索良久,还是选择了和瑟瑟一起到柴房去,他可不想娘亲一个人受苦。
墨染似乎未曾料到澈儿也会去柴房,轻声说道:“王爷,这个小公子并没有得罪我,怎么能让他住柴房。我很喜欢他,可以留下来吗?”
“你都听见了,是他自己要去的,我也没办法。”夜无烟勾唇淡淡笑道。
夜无烟府内的柴房倒是没有干柴,堆积着一些废弃的桌椅。只是这地方终究是很少有人来,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屋内充斥着潮湿的霉味。夜无烟果然派人送来了一张软榻,摆在了墙边。几个侍卫将瑟瑟和澈儿送到了柴房,便关上房门,一阵窸窣声,显然是落了锁。屋内黑压压的,只有头顶上一方小窗,透进来一抹朦胧的月色。
“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澈儿小声问道。
瑟瑟抚着澈儿的头顶,笑道:“澈儿,这王府里是很危险的,无论如何,你要乖乖地随着娘亲。别人给的东西也不要随意吃,知道了么?”
澈儿点了点头,爬到了软榻上,继续方才被打断的酣眠。
瑟瑟寻了一张比较完整的桌椅,坐在那里,靠着墙假寐。
春日的夜,还极是悠长,遥遥的有更漏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入耳带着一丝苍凉和悠远。更漏敲击了四下,已经是四更了。
门外似乎看守的侍卫不多,听声音超不过五名,或许根本没料到瑟瑟的武艺很高。其实以瑟瑟的武功,带着澈儿,从柴房出去,不是难事。只是,从璿王府出去,就不那么容易了。
瑟瑟未曾料到,不过是盗药,竟生出这么多事端来。外面似乎是起了风,将柴房的窗子吹得哗啦哗啦直响。于风声中,瑟瑟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起身点了澈儿的睡穴,然后靠在墙上屏息假寐。
头顶的天窗被打开了,一个黑影直直跃了下来。身影未落地,黑暗中,寒光乍起,向着瑟瑟头顶劈落下来。瑟瑟一个鱼跃,从地上纵身而起,手中宝剑一瞬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