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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陶莫皋已经找我专门谈过这件事。”接下来的话更加难以启齿,但我又不得不说,“他看出我有返汉的意图,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会同意让我归汉。”
“他敢!”
毛延寿经常出使匈奴,以前和雕陶莫皋有过往来,此刻他也顾不上考虑什么交情了,一副拼命的架势就要马上冲去找雕陶莫皋算账。
我拦阻不及,只得任由他去。
另外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也在期盼着事情能出现转机。
但我终究放不下心,迟了片刻便尾随而去。
隔着数丈远的距离,我就隐约听到新单于的帐篷内传来阵阵争吵之声。
我蹑手蹑脚地靠过去,找到一个隐秘处悄悄将帐篷扯开一条小缝,注视里面正在发生的情形。
毛延寿手握使节,正气愤地责问着对面的人影:“这太荒唐了!公主从小受我们大汉的礼仪规范熏陶,如果强迫她接受这样的事,她会生不如死!”
“入乡随俗,这也是你们汉人的道理。何况你又不是公主,怎么知道公主的想法?”接下来说话的是雕陶莫皋,他的声音像极了大漠的雄鹰,宏亮强硬,中气十足。
“哼!你们这样根本是侮辱公主!也是蔑视大汉的尊严!我绝对不会同意你这么做!”啪的一声,毛延寿拿手里的使节狠狠击打雕陶莫皋跟前的书案,全然忘记了使节是使者丢了性命也不能失去的重要标识物。
“这是我们匈奴的事,不需要你同意!”雕陶莫皋也提高了声音。
“你分明是对公主心存幻想!我没想到你这么卑鄙!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口口声声公主公主,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也喜欢她!”
帐内的争吵越演越烈,但我没料到雕陶莫皋会这么直接地揭穿毛延寿的隐秘,不由怔住了。
我回到兰泽宫不久,毛延寿也随后返回。
打量了一下他惨然的神色,我已然明了在我离开后他还是没能成功劝说雕陶莫皋,事情已成定局。
“公主,不如我们收拾东西连夜逃走吧!”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锁着眉头思索很久,突然提出这个大胆的建议。
“逃走?”我黯然一笑,“这里离汉朝边境有多远你不是不知道,没有单于的放行指令,我们根本不可能走出大漠,走出草原。”
“那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的好!”说完他就立即开始动手帮我收拾行李,但我制止了他的举动,“不必了。我会留下来。”
“为什么?”听到我说要留下来,毛延寿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我,脸色涨得通红,“你不会是看上了雕陶莫皋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吧?所以对皇上变心了?”
啪——
我怒极,朝他脸上一掌挥去。这是我第一次对他动粗,因为他竟这样口不择言地不怕伤害到我。
“公主?”两行清泪沿着他的眼角蜿蜒而下,随即他双膝跪地:“臣不是有意要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只不过一时情急……”
“我明白。刚才我也是一时气过头了。”
冷静下来后,我望着他脸上清晰的掌印,不免又心疼起来,急急上前搀扶起他,说出了刚才在帐篷外偷听来的话:“你也知道,于公,如果雕陶莫皋让我离开匈奴,就会让一些人抓到把柄,耻笑他说他不配继承单于位置;于私,自从他第一眼见到我,就已经对我种下情根,那时他碍于我是他父亲的阏氏,只能隐藏内心的情感;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他会舍得放手吗?”
“原来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毛延寿恍然大悟,我点点头。
“所以,一旦你携我逃走,以雕陶莫皋的个性,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大汉和匈奴就很可能再起争端,那我之前所做的牺牲和努力,岂不就全部都白费了?”
“公主!”毛延寿死死地抱住我双膝,神情既伤又痛,“为了大汉,您失去了很多!很多!”
“这是我该走的路。”我只能这样安慰他,却也克制不住心下沧然。
然后,我把头上的珠钗拔下,要他带回去还给皇上。
从此以后,但愿他能忘记我。
如果牺牲我一个人的幸福,能够换来大汉边境的安宁,一切就都值得了。
「逝鸟」
“陛下,毛延寿求见。”
将扩大再建的兰林殿巡视一番后,我正准备休憩的当口,近侍来报,出使匈奴的使者回来了。
“宣!”
我兴奋地从榻上一跃而起,甚至来不及整理好朝服,就急急忙忙赶往外殿。
此时的我,满心欢喜地等待他会携某人一同归来。
数日前,我就得到快报,呼韩邪单于离崩的消息,令我觉得自己离梦想已经越来越近了。
我一直渴望的父皇与母后那般的旷世爱情,似乎触手可及。
但上天往往就是喜欢捉弄人。
当我听到毛延寿说出“父死子受”四个字时,胸口顿时如遭雷击。
“你确定没弄错?!匈奴竟然有这样的恶俗?!简直太荒唐了!”被绝望加愤怒冲击着,我怒不可遏地将手里的物事狠狠朝玉砖上掼去!
“公主她……不久后将成为下一任单于之妻。”毛延寿痛苦地挣扎着对我说出这句话,泫然欲泣。
“雕陶莫皋!”我恶狠狠地吐出这个名字,“我定会要你好看!”随即一甩袖子直奔御书房而去。
毛延寿随后紧跟而来,当发现我是在拟旨要对匈奴开战,他立即慌张地在我面前跪下了:“皇上!不可以这么做!绝对不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即使要流光我体内的血,我也要先让雕陶莫皋血溅四壁!”我拿起玉玺就要在后面盖印,却被他一把夺下:“如果您这样做,就浪费了公主的一片心了!”
“你什么意思?”我瞪他,“难道她爱上了那个匈奴小子吗?”
“当时我也对公主说过这样的话,她打了我一巴掌。”
“什么?”我疑惑地把圣旨丢到一旁,逼问他道,“你说清楚!”
“当时我和雕陶莫皋商议没有成功,曾提议过带公主逃回来,却被公主拒绝了。我在情急之下质问她是不是喜欢上雕陶莫皋……”毛延寿顿了顿继续往下说,“然而事情不是这样的!早在公主入匈奴时,雕陶莫皋第一次见到公主,就对公主种下了情根,那时他碍于父亲的关系只能隐藏爱意,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他自然不舍得放手;然而,就算雕陶莫皋肯忍痛割爱,让我带公主离开匈奴,这样一来就会让一些族人抓到把柄,耻笑他说他不配继承单于的位置。如果因此引起匈奴内部新一轮的权力争夺,到时边境极可能发生新的动荡。那么,公主之前所付出的努力,不就等于白费了吗?”
然后他捡起地上那道圣旨递到我面前:“该说的臣都说了,现在皇上还要继续和匈奴开战吗?”
“不战,朕对不起她;战,朕也会辜负了她;到底要朕怎么办?”急怒攻心,头脑突然一阵晕眩,我浑身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皇上……”毛延寿担忧地想过来搀扶我,我朝他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一个人转身朝宫殿更深处走去。
我要好好地,好好地,一个人静一静。
一连数晚,我都在黑暗中想象她的样子。
那幅画在我无数次的眼神抚摩中渐渐淡了轮廓,我令毛延寿拿去重新临摹一份。将来,我要让画像随我入葬帝陵。
我知道,这一生,我都等不回她了。
只有让她的画像永远地陪着我。
偶尔精神好些的时候,我就会恢复花匠生活,去看看她留下的兰花。很奇怪,无论我怎么用心地伺弄它们,浇水,除草,但在她走后,那些花就再没开放过。总是似败非败的样子。
连花也是这般执拗的么?
我苦笑地想。
有时候我也会怀疑。
我从来就没有从她口中得到过那个我想要的答案,直到现在,我才渐渐明白,原来那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才是可以和我一起,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帝国神话的人。
我们之间的爱,更胜过父皇母后。它跨越了二人世界,变成了凌驾一切之上的大爱。
金风玉露,即使不相逢,依然心有灵犀,千里情牵。
我深信千秋万载之后,我和她的故事,我们彼此都一定会青史留名。
这也是我,唯一可以值得宽慰的了。
一天午后,我依在龙椅上,恍惚觉得周围的兰花都开了。
鼻息间阵阵熟悉的芳香,然后,做了一个甜蜜的梦。
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鸟,追随在另外一只身后,一起飞向北方……
我看见了无垠大漠,看见了茫茫草原,然后,我还看见了她,在月光下弹着琵琶。
我朝她飞去,慢慢地,她的影子淡了,重新出现在我眼前时竟变成了一只鸟。我惊喜地认出,它曾在我梦里,停在汉宫玉阶之上。
我看着变成鸟的她,以及她瞳孔中同样是鸟的自己,不由微笑起来,我们自由了……
从此,自由地,比翼飞翔。
我愿沉浸在这样的梦里。
不再醒来。
「望南」
日子,就那么波澜不惊地过下去。
每当我的身影出现在草原上,总能听到那些膜拜欢呼的声音“宁胡阏氏,护国安宁”。
偶尔,我会忍不住骄傲地想,如果我留在汉宫做一个帝王的女人,我得到的,大概就是或短暂、或单薄的宠爱而已。而现在,我不仅在世间最尊贵的男子心里埋下了一粒最遗憾、最痛心的种子,我还得到了数万倍人的尊敬和爱戴。
但这样的骄傲,在得到他的死讯时,我才发觉竟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一日,雕陶莫皋急匆匆来见我,屏退左右,紧张地注视我一会儿后突然说出:“汉帝崩了。”
哐——
我手中的茶盏跌到地上摔个粉碎。
“这次我没有欺瞒阏氏,大汉新帝数月前就已经登基。”
然而就是这话令我起了疑心。自毛延寿归汉后,雕陶莫皋始终未曾对我真正放心,日常总是派人暗中跟随着,怕我逃走。
在这一点上,他可比他的父亲呼韩邪差远了。他不知道这么做,只会让我的心离得越快越远。
“哦。”我恢复镇定淡淡地回应,只当这是他又一个试探我的方式,不惊不怒。
“阏氏?”雕陶莫皋似乎很是惊讶于我的淡定。
“我知道了。”我冷冷扫他一眼,他的脸虽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
然后我不再理他,将脸转向窗外,眼前渐渐浮现出许多的画面来。
有对月感叹的背影、落湖狼狈的身形、兰林任性的样子,以及静静痴望我的眸子、出塞时捡落雁的姿势,难道就是他留给我的最后记忆吗?
我不相信。
我要亲自听毛延寿对我说。
可是,在我日复一日的渴盼中,他却始终音讯渺茫。
我渐渐开始觉得,雕陶莫皋的话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新帝登基,毛延寿这位使臣,应该会带消息来给我。为什么连他也不见了呢?
我不能不联想到,帝王身边日日有珠翠环绕,夜夜有新人鉴赏,于是对于鸿雁传书的时光,到底还是厌倦了。
正当我准备选择将一切遗忘的时候,侍女前来禀告,一个可疑的刺客拿着玄铁珠钗要求见我。
我没想到以这种莫名奇诡方式出现的人,居然就是毛延寿。
“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如果不是有珠钗为证,我几乎要怀疑面前的人是冒充的。
一身破烂的乞丐装扮,面容沧桑,除了那双眼睛里的熠熠光辉,昔日的清秀俊朗一丝不剩。
“能够活着再见到公主,就已经是万幸!”毛延寿激动不已,久久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在交谈中我才得知,原来他被新帝流放,而罪名居然是协同我一起蛊惑先帝。
后来好不容易找个机会逃出,一路流浪支撑到塞外来见我,却又差点被当成刺客。
“这么说,他早已在几年前就……”我没力气说下去,手扶住一侧的案桌,才能支撑着身体的平衡。
“是的,公主……”
“他真的不在了吗?”
我喃喃地念,像是平空起了飓风,在我心里,有一些东西迅速地灰飞烟灭。
当晚,我盛妆打扮,发间插着那只散发暗紫光芒的玄铁珠钗,在高高的望南台上弹起琵琶。
恍惚地回忆起多年前在皇宫湖里捞月亮的那晚,那时,满身湿漉漉的他,仿佛就在面前对我任性地要求着:“我不回去!我就要待在这儿!哪儿都不去!!”
“毛延寿,你去过清凉殿吗?”
“那里据说是皇上御用的避暑之殿,外人不能进去。”
“我进去过呢。”
我神秘地一笑,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朝前一跃而下。
在飞翔中,我看见身后毛延寿大惊失色的脸,以及他努力张开的手,可惜只来得及抓住我头顶的珠钗……
安静,席卷了天地。
与风,一起缠绵。
泪,滑过肌肤,凉。
心,却是笑着的。
在意识朦胧中,我朝着一直在等待我的人身边走去,牵住了他的手,微笑着告诉他,秭归的菜花开了,遍地金黄。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第五章 一世轮回几世情
「暗潮」
天地辽阔,比翼的身影时而从白云中穿越,时而在彩霞中流连。
路途所见,晓寒轻烟,飞花弄影,风光无限好。
凤箫吟有些分不清此刻是在梦里还是现实,那种自在地飞翔的感觉是那么真实和惬意。仿佛真的长出了一双翅膀。
她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在梦里流露出愉悦的笑意。
她梦见了什么呢?
一定是开心的事情吧?
从凤箫吟昏迷后就一直抱着她的苍梧谣,看见了这个浮现在她脸上的笑容,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发怔。
这是第一次,她的神态如此平静,甚至带着些许的甜蜜和幸福。
他记得以前她总是痛苦地从梦中醒来,惟独这次,情形似乎有了变化。
“唔……”
怀抱里的人轻微的动静引起苍梧谣的注意,他俯身关切地轻声问:“你醒了吗?”
听到说话声,凤箫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首先对上的就是苍梧谣那双幽深的眸子。
然后是自己抓着他衣袖的手。
“啊?我怎么会……”当她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他的怀里,脸倏地像涂抹了胭脂般红得厉害,手忙脚乱地跳起来离开。
但越心慌却越容易出差错。
就在落地的时候,她不小心绊到古董店里的杂物,于是身体失去控制地往前倾倒。
“小心!”
关键时刻,一只手从身后探过来用力拉住了她,然后因为惯性的作用,她的身体改变方向又直直向后倒去。
几秒后,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呼吸间很快就又充盈着她刚刚才逃脱开的熟悉气息。
该死!怎么会这样?
凤箫吟闭着眼,死死地抓紧苍梧谣的两只胳膊,恨不得把脸埋在他怀里再也不要抬起来。
古董店老板看着这亲密的一幕,背转身悄悄地笑了。
苍梧谣察觉到他的笑声,冷峻的脸上奇迹般出现几丝异样的神色,似乎是觉得尴尬,但也许是害羞或者其他。
许久,他轻柔地抬起手握住凤箫吟的双肩,小声提醒:“这样会缺氧哦。”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的动作和声音里,已经泄露出一种柔软细腻的情绪。
肩膀上被握住的地方仿佛有电流在发散蔓延。
凤箫吟更加不知所措。
世界突然变得好静。
她听见了自己身体内清晰有力的心跳。
从古董店出来后,两个人始终保持着好几步的距离一前一后走着。
已经快到中午了,阳光比之前要耀眼,庙会却没有之前那么喧闹了。
凤箫吟看着苍梧谣身后越来越短的影子,回忆起梦中的情形,突然联想到什么。她上前几步拉近彼此的距离,对苍梧谣缓缓说出了刚才经历的梦境,然后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觉得,珠钗现在有没有可能到了那个转世轮回的画师手里呢?”
苍梧谣沉吟一会儿,似乎难以下结论,却也不便武断地否定,最后说:“珠钗负载着每世的情缘,不可或缺。它在该出现的时候肯定就会出现的。”
凤箫吟听到他提起每世的情缘,不由想起了那片让她昏迷过去的瓦当,于是提议返回古董店买下它。
“呵呵。欢迎光临。东西我马上就包好!”见惯了世面的老板看到他们返回,立即心领神会,手脚麻利地找出了刚才那块刻字的瓦当。
一番交涉后,以十万的价格成交。
接下来,两个人又在附近转了一圈寻找令莫,但后来眼看着天色转阴,似乎要下雨,只得商量先回到旅馆等。
还好没用他们等多久,令莫就回来了。
同时也带回一个令苍梧谣和凤箫吟都惊讶的消息。原来刚才他之所以消失那么久,是因为他碰巧在一个临时的拍卖市场,居然拍到了凤箫吟的珠钗!
“是吗?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凤箫吟接过珠钗,发现真的是自己之前丢失的那只,几乎有点不敢置信。
她怀疑地看着令莫,就像从不认识他一样。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