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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旧案重提
严誉委委屈屈地说着:“原本草民是一番好言相谈,只是把情况和这阔公子说了。且也和他说了,他若不愿意再和那人贩子交涉,也不要紧,草民愿意把他买人的损失,以两倍的价钱来补偿,只要他能放了草民的爱妾就好……”
“可谁知,这人瞧上了香雪,而且一看也是颇有些家底儿势力的,一心想要要人,根本就不在意草民这十分合理的提议。草民和他好说歹说的,他就是不放人。草民一个外地人,也不敢得罪京都城里有派头的公子,便只能就此作罢。后来草民才知道,原来这人是沈太傅府上的孙少爷,正经的皇亲国戚,天尊地贵的……”
“如此一来,草民可是更不敢惹了。这可是当今皇贵妃的亲外甥,宸王殿下的亲表弟啊!这样身份贵重的人,瞧上了草民的侍妾,强抢了去,本是草民的福气啊!草民自应识相一些,就此作罢。且草民之前也的确这样做了……”
严誉重重地叹了一声,神色哀戚,就差要流下几滴男人泪了。叹道:“可是感情一事,它从无什么章法可言,不是说忘就能忘的。草民在家里苦苦煎熬了这一阵子,实在忘不掉爱妾容颜,茶不思饭不想的,人都瘦了一圈儿。无法,只得来报官,求青天大老爷给草民一个公道!”
说完,重重叩首于地。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可怜人儿。
其实他这一番话说得,颇有些虚假之处,让人觉得假情假意的,但岳槐倒是并不反感。因为一些关键之处,他倒是没说谎。说他赶到之时,那人贩子已经和沈少爷完成了交易。沈少爷已经付钱从人贩子手中买了人,和还没从人贩子手中卖人,就强抢了去,情况是大不相同的。
很显然,说出沈少爷已经买了人,对他自己是不利的。但是看来,这位名声不怎么好的严大少,其实对官府还是有些忌惮的,关键之处不敢说假话。
而且既然人已经在公堂上了,且又是关乎京都城人士的案子,他不受理也不可能。因而仔细在心里捋了下严誉的话,问道:“那人贩子何在?”
“回大人,草民也不认识那人贩子啊,岂能知道他在哪儿呢?而且这事儿和那人贩子有什么关系呢?最终是沈少爷明知道香雪是草民的侍妾,却还强霸占着不还!那人贩子纵然有罪,但却只是倒卖这底子不干净的人口之罪。草民纵然也很恨他,但这却不是草民能管的,毕竟人已经不在他手中了啊!”
严誉又是重重叩首,道:“草民也知道,像沈少爷这样的皇亲国戚,让大人审问起来,大人会很为难。可是我风国向来吏治清明,都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想来大人定然也会秉承陛下的旨意,不会因着对方的身份,而故意忌惮徇私的。”
岳槐皱了皱眉,心想这严大少的口才倒是不错,如此会将人呢。
他若是不叫了沈凌过来询问一番,便成了他忌惮沈家、故意包庇了。
但这事儿,细细究算起来,的确不能全然怪沈少爷。既然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人,便是他的了,岂能因为谁的三言两语,便将人还了回去?
估计当时的情况是,沈少爷觉得这女人已经是他的了,而严誉觉得,这女人还是他的侍妾。各自都以为各自占着理儿,估计当时也是少不了一番争执的。严誉不知怎么得知了沈少爷的身份,便不敢抢夺下去了,只能放了人走。
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又忽然来报官,是何道理?难道还真是他说得那么痴情?
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不过是一个小妾而已,以严大少的家底儿,有何舍不得的,再买一个不就行了?旧的不新的不来么。而且如果他真的爱极了这个小妾,当时又觉得自己占着理儿,当时就应该把事情闹大,报到官府里来了。
他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的心思。严誉说,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放下,险些得了相思病,是全然不可信的。
所以,他这忽然来报案一事,绝对有蹊跷……
此时,太师府里。对严誉忽然先跑去京兆府报案一事,赵康也是一样犯嘀咕。
心想这小子是干嘛呢?难道忘了他们定好的计策了吗?把之前的那些闹事的事情都给忘了,只记得要去报官,所以就去了?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吧?
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严誉这么做的用意来。
但转念一想,觉得不管严誉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只要严誉把他自己和沈凌的恩怨捅出来,弄得几乎人尽皆知的,他们的谋划就不会受到影响。
报官状告沈凌,自然会引起沈凌的忌讳,在他回肃城的路上,沈凌派人杀了他……这事儿,虽说不太能说得过去,但却也并非全无可能。
只看严誉在京兆府那边得到的结果如何了。若是岳槐秉公办理,真的判了沈凌强抢民女的罪,严誉死在路上的事儿,可就能说得通一些了。
“你去继续盯着,看看岳大人最终会做出什么判决。一旦出了结果,立刻来并报我。让下小刘和小王继续盯着严誉,看看他离开府衙之后去了哪儿。如果他出城,则让他们之中随便哪一个人,速速来禀报我。”
赵康吩咐得有点儿乱,但这小厮很聪明,将赵康的话很仔细地一一应下了。
小厮退下之后,赵康便将他最得力的手下李长河叫了过来,吩咐下去,让那些安排好的、乔装沈府家丁的人都准备好了,以便随时动手。
严誉状告沈公子的事情传得很快,不多时便弄得满城风雨的。
宸王刚下早朝回到昭贤院,就见卓酒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笑问道:“又是什么事儿这么慌张?”
“殿下,出事儿了!表少爷那边出事儿了!”卓酒边喘匀着气儿,边说道。
“小凌出事了?难道是看书看得太入迷,回不过神儿来了?找个跳大神儿的招招魂儿就好了!”宸王笑道。
容菀汐看卓酒那一脸郑重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宸王也真是的,什么事儿都这么不过心,好像就算火烧眉毛了,也能调侃一下这火烧得旺不旺、烧得他舒不舒服似的!
“你别着急,慢慢儿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容菀汐对卓酒道。
卓酒已经喘匀了气儿,再加上看到宸王这漫不经心的样子,便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心绪早就平缓下来,平稳回道:“肃城里有一户姓严的人家,是绸缎生意的大户……”
“哦,严家,本王听过。”宸王道。
对自己的话被打断了,卓酒很是不满。一摆手,道:“哎呀殿下你别打岔。”
继续道:“这严家有一个大少爷,奴才刚刚听他们说,是叫严玉还是什么的……反正也没太听清楚。只知道这位严大少,一状告到京兆府岳大人那里去了,告表少爷强抢他的小妾。现下岳大人正在问他话呢。奴才觉得不多时,岳大人应该会叫表少爷到公堂上去的。毕竟这事儿弄得挺大,好多百姓都围观着呢!”
宸王诧异道:“这是什么缘故?怎么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小凌一直规矩得很,怎么可能做这种强抢民妇的事儿?别说是他这么胆小的人了,就是换做本王,也做不出来这事儿啊!”
不是说他有多守王法,而是他嫌弃啊!别人已经用过的女人,他再抢回家里,脏不脏啊!
“可这的确是真的啊”,卓酒道,“奴才站在府衙外头听了一会儿呢,亲耳听到的。确定那位严大少的确在状告表少爷无疑。而且听起来,好像……表少爷的确把他的小妾给弄回家里去了。”
宸王道:“你且说说,那严大少都说什么了?事情的经过是什么样儿的?”
其实诧异只是一瞬的,随口说说罢了。转瞬他便想到,是大哥那边开始有所行动了。
等了这么长时间,大哥对父皇的试探已经结束了。既然父皇没有放他的心思,他就只能自己筹谋。
他这边可是密不透风,想要抓什么把柄是难上加难。所以不能从他这边入手,就只能从他身边之人入手了。
周家是外戚,沈家也是外戚,外戚做了什么错事儿,是最让父皇厌恶的。大哥从沈家入手,实在是个精明之举。
卓酒将在公堂外头听到的严誉的话,都给宸王说了,宸王听了,也了解个大概。
无风不起浪啊,这一次,的确是他表弟让人抓住把柄在先。正月十五的事情,虽说过得久了,但只要有心之人想要利用,翻出来还是轻轻松松的。
“殿下,估计这会儿,岳大人应该已经叫了表少爷到公堂上去了吧?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哪?”卓酒问道。
“这一阵子真是太长时间没让你办事儿了,你的脑子是锈住了吧?我们去干什么?警告岳槐从轻处置吗?”宸王道。
第四百一十三章:公堂辩驳
“嘿嘿……”卓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惭愧道,“是奴才失言了。”
宸王道:“也不能一竿子都打死了。本王是不能去,但并不代表你不能去。你快去盯着,把事情更仔细地给本王弄明白了。事情一完,立刻回来禀报本王。”
“是。”卓酒应了一声儿,忙退下了。
再在殿下面前站着,实在臊得慌。怎么能问出那么愚蠢的问题的?好在殿下只是玩笑一句罢了,并未当真。不然他以后在宸王府里,估计就只能做一个不能办事儿的傻子了。
看到卓酒急匆匆地退下,容菀汐道:“看来太子是有所行动了。只是这事儿来得太突然,我们暂时还摸不清楚他的意图。”
宸王道:“绝对不会只是让人状告了小凌就完事儿。听卓酒说得那些,可见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小凌,不是还有那人贩子在呢么?说起来,小凌是从人贩子手里买的人,又不是直接从严家抢来的,与规矩上是不差的。只是在知道了那小妾的身份之后,并未放人罢了。这是道义上的事儿,与王法无关。”
“当时的情况,小凌把人给严大少,是仁义;不给,只是行事有些差劲罢了。若是因此而定了他的罪,实是委屈了他。但小凌向来懂事,既然严大少已经把事情闹到了公堂上,就算并不完全是他的错处,就算他本不用还人,为了堵住百姓们的诟病,他也一定会主动把人还给严大少的,以求息事宁人。”
宸王笑道:“一个女人而已,小凌不会太过在意。这事儿只是苦了岳槐,是判罪也不是,不判也不是。”
容菀汐点点头,道:“这事儿若是放在两个寻常人身上,便是怎么判都行,就是判了强留着那侍妾的那边无罪,也没什么,很多人都会觉得很轻合理。但是放到沈家,反而不能这么判,不然会被人说成是袒护。”
“原本可以没罪的事儿,但是一牵扯到皇亲国戚这敏感的身份,没罪的也必须判成有罪,这样才会让百姓们觉得公平。岳大人真是难办得很哪!”
但太子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给岳槐找个麻烦、给沈家找个麻烦那么简单。这事儿若是细细追究起来,即便是闹到了皇上和太后那里,沈凌也并非是全部的过错,还不到让皇上厌恶沈家的程度。
若只是这种小打小闹的后果,太子为什么要筹谋这一番?不是吃饱了的没事儿干吗?
所以,这一次公堂状告,只是一个表面之事而已,太子一定还有什么很管用的安排在等着呢。
只是这安排,到底是什么呢……
仔细想了一会儿,容菀汐觉得,如果她和太子易地而处,做这件事情,一定是想要把小事变大、大事变到最大。
如今沈凌的这件事情,往小了说,其实就是个误会而已;就算往大了说,也不过就是一个蛮不讲理仗势欺人,再大也大不了了。这么一点儿小事,不过是在京兆府里几句话的事儿,根本传不到皇上的耳中去。所以,如何能让这件事情传到皇上的耳中呢?除非这事闹得大大的。
怎样才算事大?如何才能把事情闹大?大脑公堂?当众辱骂皇上?这种情况都不可能,也不是太子所能掌控得了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样的事情,能把这件小事变大到,足以传入圣上耳中的程度呢……
除非是……出了人命!
而且这条人命,一定和沈凌有关。皇亲国戚杀了人,这事儿不就大了?便会由京兆府提交到刑部。刑部的案子,都是要报给皇上过目的,皇上自然能知道出了人命的事。为了平息民怨,一定会亲自过问。如此,这事儿不就如太子所愿的传到皇上耳中了。
人命,谁的命呢……那小妾的命?严家家丁的命?还是……直接是严誉的命?
反正以太子的性子,一定要有一个人死就是了。
容菀汐忙将这一发现告诉给了宸王……
此时,京兆府里,岳槐已经传来了沈凌,让沈凌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果然,沈凌是直接咬准了他已经给人贩子交了钱,在严誉到的时候,香雪就已经是他的了。
可严誉却拿出了买妾文书,证明香雪由始至终都是他的。
两人在朝堂上争执起来,显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让岳槐很难下定论。
沈凌从人贩子手中买了人,但是这人原本就是个有主儿的,并不能随意被人倒卖的人。所以罪在人贩子,常理来说,沈凌虽然没有罪,但也应该及时将人送还给失主才行。至于买人的损失,就只能自己承担,谁让他识人不清呢?
若是放在两个平民百姓之中,只要另一人能出示拥有这女人的证据,这买人的倒霉鬼,就只有把人双手奉还的份儿。
而此时,严誉恰好能出示那买妾文书。所以只要他一日没写出妾书,这女人就是他的。依着常理,沈凌理应归还。严誉要给他一些补偿,是出于仁义;不给他补偿,也是应该。
都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他今天不这么判,一定会有人说他不秉公处理、巴结权贵。这事儿若是被越传越大,就算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也未必会站在他这一面,反而会怪罪他呢!
在皇上眼中,一个小小的沈凌算什么?或许皇上早就忘了他是谁了。但风国吏治的名声,皇家的名声,皇上却是不会忘的。若是因他处理不当,而使得百姓恩纷纷诟病,皇上一定会责怪他办事不利。说不定啊,直接撸了他的官都有可能呢!
如此想着,岳槐觉得,沈凌是一个颇为明事理的人,所以不如先秉公处理,给围观百姓和严誉一个交代。之后如果沈凌真的很喜欢这女人,大不了由他出面,想办法再将人悄无声息地要回来就是了。
岳槐虽说觉得严誉过了这么久才来报官很有些蹊跷,但在这种情况下,却也没有办法顾及太多。不管是有什么样的蹊跷,此时身在公堂之上,他只有断好眼前的案子才行。这才是他该尽的本分。先把自己的本分给尽到了,就算之后有什么麻烦,辩解的时候,他的腰杆子也能挺得直溜一些。
因而便铁了心的要为自己搏一个好官声,开口道:“严誉,沈凌,你二人莫再争执,扰乱了公堂,可是对我风国不敬。”
岳槐把风国都给搬出来了,这两人哪敢再说?
都立刻住嘴,等着岳槐的吩咐。
岳槐命令主簿将严誉手中的文书拿过去给他过目,以辨认真假。
岳槐将这文书过目了,发现这买妾文书的确是真的,上头还有肃城官媒所的印章呢。又将文书递给主簿,让他也分辨一番。主簿仔细分辨一番之后,点点头,给了岳槐一个肯定的答复。
看到岳槐和主簿这样的反应,严誉心内大喜。他就知道,只要有这个文书在,他根本不用诬陷沈凌,就能把那小妾给要回来。不诬陷沈凌,只是实话实说,日后若是再有什么接触,沈凌也不能诟病他什么。而且也显得他实在,百姓们都款在眼里,岳槐反而更不好亏待了他。
不免在心中暗叹自己的聪明,心想,他可真是有勇有谋啊!如此一来,岳槐可是等于被他给架到了高台上,想下也下不来。
确认了这文书是真的,岳槐便道:“沈凌,既然这女人的确是严誉的侍妾,你误买了来,不知者不为罪,这是一定的。但事后既然知道了,便理应将这女人还给人家。至于这买了底细不干净之人的过错,本官便不追究你了。你速速将人还给严誉,此时便罢了。”
“严誉,沈凌向那人贩子买人之时,并不知道这人是你的侍妾,所以在买人之时,他是毫无过错的。本官为你二人如此调解,你可有异议?”
故意加重了“调解”二字,以示此事根本算不得什么案子,根本用不到王法,只是以局外人身份调节一下罢了。
“回大人,草民并无异议……”严誉见好就收,说着,向岳槐一叩首,道,“草民多谢大人秉公审理,给了草民一个公道……其实草民并不愿意与谁为难,只是想要要回本该在草民家里的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