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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菀汐听得宸王那边居然早有部署,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不免暗暗责怪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他说没事,她竟然就信了。
他早知道蒙山那边会有乱子,只是不想让她担心、不想让她随他一起犯险,这才编造了一番说庸王绝对不会在此时动手的话。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怎么就信了他了?当时但凡她不被秦颖月的事情所影响,但凡她细想想,也不可能由着他只带着秦颖月去蒙山,说什么也要和他一起过去啊!
但此时,却也不是自责追究的时候,还是着重于眼前的情况要紧。
“这些人决计不可能是御林军,应该是庸王或是周家在暗中养的兵,擅做了御林军的铠甲,穿着来糊弄人。庸王是想要来个釜底抽薪,让京都这边的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已经死了、而且是被宸王害死的,以让殿下回不来……只是殿下能不能回得来,却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容菀汐道。
在那守卫来禀报之前,容菀汐完全没想过蒙山那边会出乱子、没想过这终局之战,会这么早便到来。但此时确定了大战已起,却反而觉得,像是一颗大石头落地了一般……
第六百二十九章:妇人之巧
这一战,早晚会来。如今既然来了,妥善应对便是。其实早来,比晚来要好得多。这一战罢了,不管是赢是输,一切总算会有定论。
无论成败、生死,她都跟着他、随着他……如此,还有什么可怕呢?
可是他为何要瞒着她?
她知道,他是为她好,他是确保她能活。可是他到底不懂她。
但此时,不管他懂她也好、不懂也罢,爱她也好、不爱也罢……这些,都不重要。她只知道,她要奔赴于他,与他生死与共。
对她而言,这便是结局。
在她知道她愿意和他一起死的时候,她这一生,便已经有了定数。
“程大哥,你和外面那些人对峙这一番,可看出了他们是什么路子?”容菀汐问道。
“决计不是军中之人,言谈举止相当不规矩。”程大志道。
容菀汐点头,道:“吩咐咱们的人,不要和他们起冲突,他们愿意堵在门口儿,就让他们堵着。咱们这边非但不和他们冲突,反而要好吃好喝地款待他们……”
容菀汐和回头吩咐初夏:“初夏,去将靳嬷嬷叫来。”
初夏应了一声儿快步出了门儿。
容菀汐继续问程大志:“此时在咱们府里当值的府兵有多少人?”
“回娘娘,殿下吩咐了,蒙山狩猎这几日不轮休,此时三百府兵都在府里。”程大志道。
“娘娘……”蒹葭忽然开口,明言道:“殿下让属下看着娘娘,不许娘娘踏出昭德院。”
容菀汐看向她,却是完全没听见她的这一句话似的,问道:“我曾听殿下吩咐卓酒,说让他走密道去传你们,密道在哪儿?通向何处?”
蒹葭垂头不语,也装作没有听到容菀汐的话。
容菀汐也没继续问,而是和程大志分析道:“我们只有三百府兵,为了不让外头看着我们的人有所怀疑,这三百府兵自然不能全用上,怎样也要留下一百人,以保证府里众夫人的安全,以让外头那些人自以为看住了我们。但这两百人,若到蒙山上去强攻,起不到任何作用,完全失去送死。所以我们只能以巧劲取胜。”
没等程大志开口,蒹葭又提醒道:“娘娘,殿下那边早有安排。殿下的意思,娘娘只管放心在府中等着便可。娘娘,咱们这边,可别胡乱行事。万一坏了殿下的谋划,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蒹葭向来不会说弯弯绕绕的话,是怎么回事她就怎么说。对蒹葭的耿直脾气,容菀汐和程大志都很了解。所以此时听得她说这么冒犯的话,除了知秋之外,屋子里没人惊讶。
知秋气道:“娘娘这也是为殿下好,你怎么能说娘娘添乱呢?”
容菀汐一抬手,止住了知秋的话。其实蒹葭这么说正好,她正苦于没有机会从蒹葭嘴里套话儿呢。
因而笑道:“蒹葭,我知道你一心听从殿下的命令,对殿下的吩咐,便是拼了命,也要去完成。我敬重你对殿下的忠心,但这一次,却绝对不能听你的……”
“被困在蒙山上被人讨伐的,可是我的夫君,我岂能不着急?我岂能真的由着你们的安排,乖乖在府里等结果?若等来的结果是好的,那自然皆大欢喜。可若等来的结果不妙,谁赔一个夫君给我?”
容菀汐的语调不高,但眼神和语气都很坚决:“蒹葭,我不妨告诉你,若殿下不幸遇难,我定然不会独活。可我今年才刚十八,我还不想死。既然如此,我便要为自己谋一个活路来。你让我乖乖等在府里,无异于让我将自己的生死、我夫君的生死,都交到别人的手上,这我绝对做不到……”
“但我也绝非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我想我们相处这么久,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如果你能将蒙山上的情况和殿下的部署细细告诉我,我觉得殿下一定能赢,自然不会这么大费周章。”
蒹葭性子直,所以有些时候,真的不那么聪明。譬如此时,她就真的没有听出容菀汐是在套她的话儿。且殿下也没有吩咐不让她说他的谋划,因而便痛快道:殿下叫了江湖上的朋友过来,崇阳阁那边、还有霍家庄,杨阁主和霍庄主一齐出面,又请了青云山庄来帮忙……“
“三方徒众虽然不多,不过八百余人,但这些江湖中的兄弟,岂能与咱们朝中那些中规中矩的将士们相提并论?不说以一敌十,一个敌三五个,总不是什么难事。现下三派驻扎在小兴山,雷停已经去带他们往蒙山进发了,估计攻上蒙山,不过半日的功夫。所以娘娘放心,殿下那边真的不会出什么乱子。”
容菀汐笑道:“殿下那边到底会不会有差池,殿下自己都说不准,你的保证是不可信的。我且问你,一旦咱们这边败了,殿下可有何打算?难道会由着自己被人生擒不成?即便殿下肯豁出自己命去,母妃那边呢?父皇那边呢?殿下可有什么稳妥的应对?”
蒹葭许是和容菀汐赌气,一时气没收回来,直接道:“殿下自有安排,一旦力不能敌,他们可以从汇贤居的密道直通琳琅阁,半点儿闪失都不会有!娘娘若是乱跑乱窜,被庸王的人给抓去了做要挟,不是坏了殿下的大事?”
容菀汐嫣然一笑,道:“这可是个有用的消息。”
蒹葭一愣,知道自己失言,但话已经说出,却也收不回来。而且细细回想一下,觉得殿下并未交代她不许将密道的事情告诉给王妃。且殿下让她看住了王妃不出昭德院,她只要看住了王妃就行。王妃出不去昭德院,自然不会乱跑出去犯险。
容菀汐了解了宸王这边的部署,却并未放下心来。事有万一,一旦这个万一出现,他们可是连后悔药都没得吃。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嫌弃准备得太充分、没有人会嫌弃势力强大。所以即便宸王这边有了一手儿准备,她这边,却也不能真的乖乖在府里等着。她愿意将自己的生死交给他,但绝对不是在距离他这么远的地方。至少,她要在他身边,这才叫生死与共。
“蒙山上情况如何?庸王那边有何部署?”容菀汐又问道。
此时蒹葭虽然已经听出了容菀汐是在故意激她以套话儿,但一想,殿下的确没有交代她有什么不能和娘娘说的。既然如此,反正她已经说了这么多,不如都说了吧。娘娘很聪明,说不定真的能有什么帮到殿下的好法子呢。只要不让娘娘去犯险,她就算没有辜负殿下的嘱托。
因而痛快道:“属下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庸王那边都有什么部署,只能知道庸王那边动手的都是哪些人。领军的有四人,步兵副都尉黄敬德、长升门统领于海成、巡防营管带张启林、殿前副都尉季鸿生。他们那边好像也没有什么部署,就是在行宫内,直接打过去讨伐殿下。行宫里战势打得倒是不大……”
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但在属下回来之时,咱们这边并没占上风。”
容菀汐轻叹道:“战事不大,却很危急。庸王直接在行宫里动手,可是连攻城这一步都省了,直接杀进宫里来,能有什么战火滔天的大动静?他那边是省了大力气,可是咱们这边呢?便是被人直接攻宫墙内,连驱赶的余地都没有……”
还有一句话,容菀汐自己咽进了肚子里。古之争战,但凡被敌军杀入宫墙内的,都注定是败局,国破家亡,不过转眼间的事儿。但那毕竟是两国之争,而他们此时,只是家斗。更何况宸王早有防范,后果应该不至于如此。
“行宫里的兵力只是一部分,想必在蒙山下,庸王还布了防守,想要来个瓮中捉鳖。咱们的人冲上去,少不了要和他们大战一番,且不说成不成,单只是浪费的这些时间和折损,就不太划算。战之最高境界,不是战,而是不战。不战而胜,这才是最好的退敌之法。”
蒹葭和程大志听得都有些糊涂。程大志诧异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是有个法子,如果能成,咱们这边和三派的势力便能来一个里应外合,必胜无疑。但能不能成,取决于蒹葭。”最后一句,容菀汐看向蒹葭,神色郑重。
蒹葭不解,但却也没有问什么的意思,只是重复道:“殿下让属下看住了娘娘,不可让娘娘出昭德院。”
容菀汐笑道:“我不出去……这事儿,我出去也没用啊。但却要你告诉我密道之所在……”
时间紧迫,容菀汐可没时间和她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主意:“这四个领头的将领可有家人?都是京官儿,家眷自然都在京都城内,我们只要找到了他们四人的府里去,将他们的家人抓了,把他们的家人带到他们面前去,看他们可有继续动手的胆子没有?”
听了容菀汐的话,程大志和蒹葭都是大喜。程大志先道:“娘娘,妙啊!妙哉啊!”
容菀汐听得他拽文词儿,还真是浑身不舒坦。笑道:“既然觉得是妙计,咱们便就此办起来,切不可耽搁。大志、蒹葭,你们从密道出去,去找京兆尹岳槐。亮明了是宸王府里的人,他自然会告诉你们这四人的府邸。你们出去的时候直接带上人,随即立刻去这些人的府里抓人……”
说到去府里抓人,容菀汐忽然想到什么,忙回身吩咐知秋:“你快去找鞠大夫,告诉他,我们需要醉梦长,让他把所有的都给我们拿来。”
“是,小姐。”知秋应了一声儿,快跑着去办了。
容菀汐对蒹葭和程大志解释道:“我不知道这四人是因何原因效忠庸王,但以庸王的性子,定然不会对他们放心,我担心,此时他们的家眷已经被庸王的人控制了……”
第六百三十章:生死与共
“若你们到他们的府宅中,遇着了庸王的人,最好不要大打出手,毕竟是在京都城内,还是别闹出大动静为好。你们等一下再过去,等了知秋拿了东西来。若他们的家眷已经被庸王抓走了,则定是在庸王的别苑中,这东西,便更能派得上用场。咱们这边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你们再出去,务求天亮之前办成此事。”
程大志和蒹葭都觉得这主意不错,没有人会放着一个眼瞧着能成的计谋不用,因而此时,蒹葭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话了,只是点头应了一声儿,便安静的等着。程大志更是不用说,因着和容菀汐一起出行过,知道容菀汐看似温婉、实则却是一个相当有谋略有魄力的人,其实一开始,就想要听听娘娘这边有什么好法子。
女人看事情,很多时候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很有一股巧劲儿。有时候,仅仅用一个巧劲儿,便有扭转乾坤的力量。
“小姐,靳嬷嬷来了。”初夏在门外道。
“快进来。”容菀汐道。
靳嬷嬷应了一声儿进了屋,有些着急地施了一礼,道了声儿:“娘娘……”
想来也是因为外面重兵围府,弄得有些心慌。但却也只是稍有着急之色而已,并未有什么惊恐慌乱之感。
容菀汐道:“劳烦嬷嬷吩咐到后宅每一院儿,让她们切莫听信那些假御林军的诬陷之言,殿下不会做弑父谋反的事儿,是庸王诬陷殿下……”
“直接告诉她们,此时是最后关头,愿与殿下生死与共者,必有后福;心不定者,大可出逃。只是从出了王府那一刻起,便不是我宸王府的人,若被假兵乱刀砍死,乱葬岗弃之……”
“选择留下之人,王府内,上至主子夫人、下至伙房丫头,从此时起,至殿下归来之时,乱说乱议论者,割舌。若不幸乱军攻入,王府奴仆愿意投降者,大可投降以谋生路。王府侍妾,皆自行了断。”
靳嬷嬷仔细听着,光是听着,就已经冷汗淋漓,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但是仔细听罢,却只是平静恭谨地应了一声儿:“是。”
容菀汐已经清楚看到了靳嬷嬷额头上的冷汗,听得她应得如此平稳,不免对她的赞许又多了些。
“对了”,靳嬷嬷转身之时,容菀汐叫住她又吩咐了一件事,“从明天早晨起,只要乱军没攻进来,我们王府就供他们一日三餐,每天白面馒头清汤热水儿的伺候着,可别怠慢了。”
靳嬷嬷并未有什么不解之感,只是应了一声儿:“是。”
这些人如此诟病殿下,京都城里的百姓和没去蒙山的官员们弄不清楚情况,没准儿还真要以为殿下弑父谋反。可宸王府不这些乱军计较,由着他们围在府外、不仅如此,还供他们一日三餐,有心之人,定然在心中有一番思量。孰是孰非、孰忠孰奸,自然能分辨得出。
靳嬷嬷退下后不久,知秋便飞快地跑进了院子。喘着粗气将手里的一大包药粉递给容菀汐。容菀汐递给了程大志,吩咐他们去办刚才定好的事儿。
程大志飞快地向侍卫房那边赶回,去叫在府里待命的几个得力手下。护卫在王府院墙内的侍卫们是绝对不能叫的,不然不是打草惊蛇?不是等于在告诉外头那些乱军,说我们要有所行动了?
蒹葭原本不想跟着程大志去,但又觉得,王妃说的主意的确很妙,自然是要尽全力地将此事办成了。只是程大志一人带着些属下过去,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恐怕每个帮衬应对。因而犹豫一番,还是跟上了程大志。也就是说,她已经放弃了继续执行殿下的命令,已经不打算看着容菀汐了。
容菀汐看出了蒹葭的意思,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能把蒹葭这个只知道“忠心”二字的小顽固给忽悠通了,这可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啊。有了蒹葭这个表示,容菀汐对接下来的行事也就放心多了。
叫住了蒹葭,再三确认道:“抓住了人,切不可耽搁。一定要直接从密道送到殿下那里去,以免夜场梦多。”
意思是,你就不用再回府里来了。
蒹葭一脸不情愿,但却也还是应了一声:“是。”
而且从停顿的时间上看来,还是相当痛快的。容菀汐看到蒹葭这副模样,还觉得挺有意思的。蒹葭虽然愚忠,但却也是个很有魄力的女人,一旦决定了做什么,便会痛快去做,没那么多婆婆妈妈的,也不会出尔反尔。她确定了她想要什么、便也做好了为得到这些而付出代价的准备。
此时蒹葭确定的,便是——让她的主子赢、让她的主子能活着。
而她要付出的代价,很有可能是让此事适得其反。
蒹葭要冒着她被人抓去以要挟宸王的危险、要冒着她乱走乱窜被人杀死的危险、要冒着此事事败的危险。
但是她却依旧能这么痛快的应下来,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丝毫怨言。这也是一个让人佩服的女子啊。
蒹葭出了院门儿之后,容菀汐便迅速回房中,换上了之前和宸王出去玩儿的时候穿的男子衣服。让初夏穿上自己的衣服,尽量多在房中待着,只是每天在院子里、或是在府里走动个一次便罢,以免被外头那些乱军发现她逃了。
一旦发现宸王府里有异动,那些人一定会动手围剿,届时宸王府生灵涂炭,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小姐,还是让奴婢一起去吧?”初夏不放心容菀汐一个人儿出去。
“怕什么?反正是走密道啊。我穿成这个样子,谁能认得出我?放心吧!你和我一起去,咱们两个才惹人注意呢。”容菀汐利落地戴好束发冠,此时已经完全是一个俊俏公子模样了。
“可是……”初夏还是有些担忧。
容菀汐郑重道:“初夏,便是死,我也甘愿。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说,我是和他死在一起好呢?还是在这儿知道了噩耗,在孤零零地追上他更好些?自然是前者,是不是?”
“呸呸呸!”初夏忙吐了几口唾沫,道:“小姐这是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小姐和殿下都是吉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