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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望迟疑了一会,上前来轻呼道:“孔师弟,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孔晟没有回答南宫望的话,而是低头仔细探手抚摸着立在面前的方天画戟,心头泛起的那种喜悦亲切和血脉中浑然一体的复杂感觉无以言表。
他仿佛感知到方天画戟冥冥中同样的喜悦和情感跳跃,他紧紧握住方天戟的画杆。霍然将它拔出地面,执在手上。一种无与伦比的信心和勇气滋生漫卷,他朗声一笑:“南宫师兄,小弟一时兴起,在院中舞了一趟方天戟,不料这杆戟威力惊人,一不小心,竟将这棵树给斩断,又压塌了院墙,惊醒诸位,实在是抱歉之至!”
现场爆发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在场的山贼从孔晟的口中证实了心中的猜测,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聂初尘师傅留下的这杆方天画戟在车门山寨不是什么秘密,大多数山贼都知道这是范云聪赠予聂初尘的陪嫁信物,谁能驱使这柄长戟,就是聂初尘的如意郎君。
山寨中之前昔日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动,但重达238斤的方天画戟,高举起来都相当吃力,何况是作为兵器舞动使用了。
想起孔晟前番在山下与唐根水交战的神勇无敌,又看看场上这倒塌的半截院墙以及那棵惨遭不幸的百年老槐树,山贼们都心生畏惧,下意识地往后退着,离开了孔晟方天画戟的伤害范围。
站在南宫望身后的一脸虬髯的唐根水同样面生凝重之色。他原本多少还有些认为孔晟只是靠着天生蛮力,前番夺去他的亮银枪更有讨巧使诈的嫌疑,硬碰硬他可能不是孔晟的对手,但没有几十个汇合也分不出胜负来。但今日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若是孔晟如此神勇盖世,他一招都抵不过。
重达238斤的方天画戟被孔晟单手轻描淡写地执在手里,面不改色心不跳,单凭这一点,唐根水就很难做到。
唐根水心里暗叹,他根本无法理解,面前这个清秀单薄的士子少年郎,柔弱的体内何以蕴藏着这种惊天动地的能量呢?!
聂初尘定了定神,突然格格娇笑起来,她扬手大声道:“小师弟,不打紧,区区一棵树,断了就断了,明日让人把院墙修葺一下就是了。好了好了,孟老三,带着你的人都下去吧。”
聂初尘眸光中的光亮越来越浓。她已经将孔晟视为了婚姻归宿,孔晟越是强大神猛,她自然越是欢喜。只是她心中隐隐还有些怀疑,单凭方天画戟的力量能将这颗两人腰粗的老槐树给拦腰斩断吗?
孔晟单手执戟,向聂初尘躬身致谢。他此刻心里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错觉:凭借着这杆长戟,他大可横扫这数百山贼,一路谁挡路就诛杀谁地冲下山去!
奶奶的,管他三七二十一,杀出去!!!!
南宫望回身见自己的人也退了下去,手里的折扇轻轻摇动着,上前感叹道:“孔师弟威猛真是如同天神下凡,让为兄大开眼界。我到现在不得不怀疑,你到底是文官还是武将了。”
孔晟微微一笑:“南宫师兄过奖了,小弟不敢当。其实在这乱世当头,文官也好武将也罢,根本很难分得清楚。小弟习武,无非是为了能在这乱世中有个自保之力罢了。”
聂初尘在一旁笑着插话道:“夜半时分了,被小师弟你搞了这么一出,我们也很难再安寝睡得着了,南宫师兄,不如你我三人置酒畅饮一番如何?”
聂初尘向来是想做就做从不拖泥带水的个性,说是征求南宫望和孔晟的意见,却是同时吩咐贴身的仆妇赶紧去置办酒菜。
聂初尘大氅一扬:“南宫师兄,小师弟,外面风大,我们屋中说话。”
三人进了聂初尘闺房的正中的会客厅,院中又恢复了寂静,只有没心没肺的西北风犹自刮着,院角落的一个阴影处闪出一个黑影来,他凝立在院中,向亮着灯的房屋扫了一眼,迟疑了一下,又悄悄隐去。
这当然正是穆长风。与孔晟约定的时间还不到,但穆长风心燥不安,担心孔晟的安危,就冒险夤夜潜入车门山寨来。他本不知孔晟就在此处,但方才那声炸响和大动静,无疑也惊动了他。
见孔晟安然无恙,似乎得了一柄如意随心的方天画戟,还与山寨的女头领以及南宫望以师兄弟相称,有些好奇。他一时间弄不清真正的状况,也就没有妄动。(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脱身
夜更深了。
这个年月的酒水在孔晟看来口感能淡出鸟来,而酒精含量充其量也就是三五度的样子,跟现代社会的啤酒差不了太多。
孔晟与南宫望以及聂初尘皆是杯来杯往,来者不拒。南宫望的酒量浅薄,三五盏下去就有了五成的醉意,还不如聂初尘一个女子,推杯换盏间面不改色心不跳。
南宫望醉意朦胧,挥舞着手臂:“孔师弟……你与初尘师妹有家师留下的方天画戟作为信物,这是上天注定的因缘,不如就听为兄一句话,不如今夜就成亲……哈哈!”
南宫望哈哈大笑起来。
孔晟听了心里一阵瀑布汗。
聂初尘则也不羞涩不矫情,她眸光如火瞥了孔晟一眼,也是格格娇笑起来:“师兄,初尘倒是愿意的紧,只是就怕小师弟不肯呢。”
南宫望借着酒意猛然一拍桌案:“我说孔师弟,你也不要矫情!初尘……初尘师妹貌若天仙,又有一身好武艺,箭法更是出神入化,你们二人郎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孔师弟呀,美人投怀送抱,艳福不浅,你竟然百般拿捏不肯,你到底还是不是一个男人?!”
孔晟啼笑皆非,却也不理会南宫望这茬,径自端起酒盏来一饮而尽,笑而不语。
聂初尘也不以为意,她端起酒盏来笑吟吟地向孔晟又邀饮道:“小师弟,来,你我在车门山寨相见,也是前生注定的缘分,为了缘分,满饮此杯!”
孔晟回望着聂初尘灼灼的目光,举杯示意。然后再次一饮而尽。
南宫望在旁大笑:“孔师弟……呃,孔师弟的酒量也是惊人,莫非这也是天生的吗?”
孔晟轻笑一声:“南宫师兄,这酒平淡如水,没什么劲头。你我若是他日重聚,小弟定有醇厚烈酒款待。”
孔晟早就有“改造”这个时代酒水的念头了。其实工艺也不复杂。就是上一套蒸馏系统,将这种低度酒再次提纯一些罢了。而作为先知先觉、掌握着诸多科技知识的现代人,他于今有很多发明创造的想法,只是暂时没有精力和时间去进行实践而已。
等日后有闲有钱了,孔晟一定会推进他在大唐时代的科技更新,不求当什么改变时代的先驱者,而是为了自己的生活更舒适自在一些。
……
三人叙叙谈谈,开怀畅饮,一直到后半夜五更时分。
前半场。南宫望还能坚持相陪,可到了后半段,他就不胜酒力实在撑不住了,竟然裹着棉披风席地而眠。
聂初尘虽是女子,但置身于江湖草莽之中,也不拘这些礼法细节,她心情畅快放量多饮了几盏,酒意上头。被一直伺候在侧的贴身仆妇搀扶着进了内间的卧房安歇。
孔晟趺坐在案前,扫了一眼席地沉沉睡去的南宫望。眼角的余光又从刚刚熄灭了烛火的内间卧房门帘上掠过,嘴角浮起一丝轻微的笑意,他缓缓起身来,提着方天画戟,将门掩住,走到院中。淡淡喝问道:“谁?”
穆长风摘下蒙面巾,缓步走出角落的阴影处。
孔晟一惊:“穆兄?”
穆长风笑了笑:“公子!穆某不放心,今夜就潜进车门山寨,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趁着群贼沉睡不起,山寨疏于防范。不如你我连夜下山。即便被贼人发现,凭借你我之力,穆某想,安全脱身也不是没有可能。”
孔晟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也好。穆兄,我们即刻下山!”
说话间,孔晟有些犹豫地望着手上的方天画戟,这是江湖游侠范云聪留给聂初尘的订婚信物,他不肯与聂初尘成亲、夤夜潜逃下山,若是带走此戟,似乎就有些不厚道了……但,他实在是爱极了这柄长戟,如此趁手似乎是命中注定心灵相通的兵器,错过了肯定要后悔一生。
穆长风不知孔晟此刻心中的各种纠结痴缠,就低低催促道:“公子,事不宜迟,必须要马上走!否则,惊动了山贼就不妙了!”
孔晟握紧了方天画戟的画杆,咬了咬牙,便拿定了主意。权衡取舍,他决定还是带走这柄方天画戟,日后若有机会再补偿聂初尘吧。
孔晟提着方天画戟,与穆长风轻轻打开拱门,蹑手蹑脚地沿着悠长的回廊向前寨行去,孔晟不懂轻身术,不可能像穆长风那样穿墙越脊如履平地,只能“按部就班”用笨办法混出山寨去。
车门山并不高深,只要混出山寨,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下山。而一旦下了山,有乌显乌解兄弟俩在山下备马接应,纵然聂初尘发现也是为时已晚了。
因为孔晟半夜闹了一场大风波,折腾得山贼不轻快,很多山贼再次睡下,就睡得格外沉。至于值宿警备的山贼,也因为孔晟有聂初尘和南宫望两人相陪的缘故,大多精神放松了心头那根弦。
所以两人这一路上行来,偶尔发现几个值守的山贼,却是东倒西歪地窝在回廊的角落里沉沉睡着,没有惊动任何人。
到了前寨院中,穆长风嘘了一声,示意孔晟止步等候。孔晟点了点头,轻轻避入回廊的阴影处。
穆长风深吸一口气,在孔晟艳羡的眼神注视下,平地跃起,狸猫腾跃般攀援而上,悄无声息地站在回廊顶部向前寨的天井张望起来。
前寨聚义厅一直到紧闭的寨门前,有五名山贼守卫。两名靠着寨门前的旗杆昏昏欲睡,一人蹲在灭了多时犹有余热火星迸射的火盆面前,搓手取暖;还有两人百无聊赖地在天井中来回踱步。
星光明亮,这天井中五名山贼分别处在不同的位置,穆长风略一沉吟,觉得自己不可能在悄无声息的前提下同时对付这五人,就纵身跳下,伏在孔晟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
孔晟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穆兄,不宜伤人。我与聂初尘和南宫望两人还有些师门渊源,他们并没有难为我,我们以下山为主要目的,能不伤人就不伤人。”
孔晟心道,这时若是再伤人,就与聂初尘和南宫望结下了无法化解的深仇大恨,得不偿失。
穆长风皱眉道:“公子,可是不伤人的话,我们根本逃不出去,一旦闹出动静,惊动大多数山贼,我们就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孔晟凝思片刻,知道很难两全其美,只好苦笑道:“都是我拖累了穆兄——既然如此,那就请穆兄尽量手下留情,不要伤及他们的性命。”
穆长风嗯了一声,纵身一跃,就窜了出去,他落地时如同纷飞落叶,轻不可闻。
他毫不迟疑地翻掌下去,将蹲在火盆前取暖的山贼活生生一掌给打晕了过去;而并肩来回踱步的两名山贼猛然惊起抬头望着一身黑衣的穆长风,正要张嘴惊呼报警,却突觉身后一股凉风扑面而至,一股巨力击中他们的后颈,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脑袋一歪,晕厥过去,噗嗤一声倒在地上。
穆长风轻笑一声,向手提着方天画戟奔行过来的孔晟翘了翘大拇指,然后他身形凌空飞渡,腰间的长剑瞬间出鞘,待背靠旗杆昏昏欲睡的两名守门山贼惊醒过来,一道冰冷的长剑剑锋已经瞄在了他的脖颈下。
而另外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柄硕大的方天画戟锋利戟刺就横在他的眼前,他来不及反应过来,就浑身冒冷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裆中一热,一股热流顺着两腿根部流下,直接被吓尿了。
浓烈的尿骚味传来,孔晟皱了皱眉,屏住了呼吸。
穆长风低斥一声:“闭嘴,若敢嚷嚷,小心狗头!”
孔晟则干脆一句废话都没有说,直接将锋利的戟刺往前此次刺了半分,直入山贼的肌肤,丝丝血迹渗出,这厮竟然吓得魂不附体,眼珠子一翻,双腿一软,就一头扎在地上,闭目不省人事了。
孔晟呆了呆,这等胆小如鼠的山贼他还是第一次遇上。其实这群山贼的构成,有三成是逃兵,有三成是本地的农人百姓,剩下的三成多则就是从江北、河南南下的难民。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其中良莠不齐泥沙俱下,也属于正常。(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彭城之外
孔晟和穆长风打开寨门,溜之大吉。那名开门的山贼早就被穆长风打晕了过去。
两人趁着夜色奔行下山。穆长风眼见孔晟扛着一柄两百多斤的方天画戟健步如飞,毫不落下,不由回头瞥了一眼,暗道孔晟如此神力其实比起昔年的卫怀王玄霸有过之而无不及,说他是霸王再生一点都不夸大其词。
到了山下,天色已近破晓时分。黎明的鱼肚白挂满东边天际云端,乌显乌解两人焦躁不安地牵马等候在路边的密林中,见孔晟两人下山来,不由牵马冲出来狂喜高呼道:“公子,穆大侠,这边来!”
孔晟喘了一口气,奔行过去,从乌显手里接过追风的马缰绳,翻身上马,回头望向了被晨雾笼罩的车门山,山径弯弯,逶迤而下。
两人趁夜逃离车门山寨,竟然是出奇的顺利,前前后后没有惊动一名山贼,这让孔晟心头泛起了一丝疑惑。
正在这时,突然山上传来奔腾如雷的马蹄声和马嘶长鸣声,穆长风脸色一变,惊呼道:“公子,不好!山贼追来了,我们快走!”
孔晟长出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将方天画戟横在马上,猛然一夹马腹,大喝道:“走!”
一行四人四骑沿着通往江北彭城的官道奔驰而去。待聂初尘和南宫望带领一干山贼追下山来时,孔晟四人早就不见了踪迹。
南宫望在马上裹了裹披风,隆冬时节。山间清晨气温还是极低,他不懂武艺是纯正的读书人,体质较弱。受不得风寒。他扭头望向了骑乘在枣红马上英姿飒爽的师妹聂初尘,忍不住叹息一声:“初尘师妹,你真的决定要独自下山追孔师弟而去吗?”
聂初尘紧了紧背上的穿云弓,将精致的箭壶挂在马上,然后将一柄宝剑挂在腰间。她依旧是一袭红衣和黑色的大氅,不过看这架势,似是要远行。
聂初尘轻笑一声。“师兄,孔晟这小贼着实惫懒无耻,他既然不肯答应与我成亲。暗中逃下山来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将师傅留给我的方天画戟带走,这是我的嫁妆,岂能容他窃走?我一定要追上去。当面问问这小贼。既然不肯娶我,为何又要带走我的嫁妆信物?简直是岂有此理!”
南宫望呵了口气暖了暖手道:“师妹,既然你决心已定,那为兄也就不阻拦你了。不过,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归,这山寨的兄弟众多……”
聂初尘似笑非笑地望着南宫望:“师兄,莫要矫情,这山寨的兄弟儿郎就交给你了。我这一去,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一年半载……好了,师兄,兄弟们,我们山高水长、来日再聚!”
聂初尘在马上向南宫望和众山贼麾下抱拳,然后猛夹马腹,她胯下的枣红马长嘶一声就撒开四蹄冲向了官道尽头。
孟赞等山贼头目目光复杂地望着聂初尘的去向,在马上一躬身:“恭送大头领!”
南宫望深沉的目光从官道上收回来,嘴角噙着一丝淡漠的笑容,而眸光中的亮度越来越强。
聂初尘是那种不动情则已、动了情就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奇女子,她故意放走孔晟的小心思,南宫望岂能看不出来。眼见聂初尘为了孔晟和个人私情,竟然将经营多时的车门山寨放弃,南宫望心里不以为然,却也正中下怀。
别看孟赞等人都是聂初尘的铁杆下属,但以南宫望的心机手段,恐怕用不了多久,这车门山寨就要变天了。只要他将车门山贼的人心聚拢起来,树立起绝对的权威来,他就会果断率众放弃车门山寨,再入洪泽大湖,盘踞在湖中积蓄力量。
彭城,又名彭城邑、彭城县,曾为古都涿鹿的旧称。彭城邑历史悠久,早在四五千年以前就是帝王之都,而唐时的彭城,也为虎踞龙盘之地,江北第一重镇,如今更是总督江北河南兵马的河南节度使虢王李巨的治所,整个河南抗击安禄山叛军进攻的大本营和指挥中枢。
所以,与河南江北诸地遍地废墟烽火缠绵的凄凉景象相比,眼前呈现在孔晟四人眼前的彭城毫无战乱迹象,城防高大幽深,城门洞开,宽敞的官道上进出城门的商贾、旅人络绎不绝。
薄暮夕阳温暖的光线铺洒下来,给整个雄伟的城池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光。孔晟打马停在路边,望着彭城城头上高高飘扬的赭黄色的虢王军旗,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彩,良久,他缓缓吟道:“龙吟虎啸帝王州,旧是东南最上游。”
穆长风